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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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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身量这么高的少女?”徐公望比着旁边的柜子。
  “是她!”蒙青答得肯定,“太子那里防范得严,我不敢跟得太近,远远虽没能看清她面容,但身量还是能看出来。更奇怪的是,当晚谢珩就和她单独出了别苑,看起来十分熟稔。那时他没带侍卫,我便派人突袭,却未能得手。太子带着那少女逃走,我找了半天也没再见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徐公望再度皱眉。
  “我派的人,除了一人逃脱,其余全被战青捉走。”
  徐公望猛然神色一紧,“留下把柄没有?”
  “都是只知道办事的兄弟,即便吐了东西,也只能供出我,查不到相爷。而我——”蒙青阴恻恻的笑了笑,“天高皇帝远,又有那两位带兵的罩着,谅他即便查出来,也不敢此刻动手,到锦州地盘撒野。”
  徐公望舒了口气。
  锦州位于西边,离京城颇远,其中带兵的将领都是永安帝旧臣,跟他利益牵系不说,还跟端拱帝有旧仇,不可能轻易归附找死。而端拱帝即便能在京城翻起风浪,内忧外患之下,这时候也绝不敢出兵锦州,谢珩就算捉了人,也只能吃哑巴亏。
  蒙青见他神色缓和,遂朗声一笑,续道:“我本来想今早禀报,可相爷上朝早,没赶上。方才递话回禀,就是想请相爷心中有数。另外——跟太子交过手的那人说,他为了救那女子,使的可都是拼命的招数,叫什么来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想必十分看重那女子。”
  这才是今日的重点了。
  徐公望狐狸般的眼睛眯起,思索沉吟。
  谢珩在东宫藏人,带她私会,又为那女子冒险拼命,这倒是奇事。
  听闻端拱帝有心将姜瞻那老贼的孙女给他做太子妃,谢珩却没露出应允的态度,难道是为此?向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更是英雄冢,谢珩既然入了此乡,那女子的身份,倒是该用心查探了。
  徐公望甚为满意,朝蒙青拱手,“多谢老弟。”
  “相爷客气。”蒙青颇为自得。
  *
  伽罗才走到南熏殿,便打了个喷嚏。
  也不晓得是不是昨晚遇到刺客逃命时受了凉,今晨醒来时微微头昏,她还只当是没睡醒的缘故,谁知马车一路摇晃,那昏沉竟愈来愈浓,至此刻,鼻中稍感堵塞、脚步微觉虚浮,竟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走近院里,岚姑见了她,忙笑吟吟的迎上来,“姑娘总算回来了,老夫人担心了一宿。”
  “岚姑——”伽罗扶在她臂间,嗡声道:“我有些发晕。”
  不知是不是从宫门到南熏殿的路太远,脚步虚浮,腿也酸软,浑身无力的靠向岚姑。
  岚姑大惊,忙将她揽在怀里,手往她额间一试,有些发烫。
  她知道伽罗自幼娇生惯养,先有南风,后有谭氏,素日照顾得无微不至,甚少生病。但倘若受了风寒,病来如山倒,通常都来势汹汹。她哪里敢怠慢,扬声叫来南熏殿的侍女,一道扶着伽罗进次间榻上躺下。
  谭氏原本在里间翻一本佛经,听见动静出来,忙道:“怎么回事?”
  “只是受了寒。”伽罗回到住处,紧绷的精神松懈,靠在软枕上眼皮子打架,却不忘叫外祖母宽心,“待会儿喝些药,睡一觉,兴许就好了。这会儿就是觉得累,想躺着不动,外祖母不必担心。”
  谭氏已匆匆走来,试过她额间温度,当即道:“东宫的药藏局里有侍医,快去请过来。”
  侍女应命,匆匆出门。
  谭氏满脸心疼,叫人放下帘帐,帮着伽罗脱了外裳,等她钻进被窝后,掖好被角,专等侍医过来。瞧见伽罗那微微蹙眉的难受模样,不由低声嘀咕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带出去一趟,回来就病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表白事件的小采访:
  亲妈:请问太子殿下,你说喜欢伽罗,是什么意思呢?
  谢珩:意思就是我喜欢她。我早就跟父皇说过,此生只娶喜欢的人,一人足够。我喜欢伽罗,所以我只娶她一人,哪怕披荆斩棘,也无所畏惧。
  亲妈:那么伽罗呢,怎么理解?
  伽罗:意思就是他喜欢我,愿意不计前嫌放下家仇对我好,也许会很好很好。就这样。
  亲妈:仅此而已??
  伽罗:不然还能解读出啥????


第45章 
  谢珩从战青口中得知伽罗病倒的事情; 已是傍晚。
  他清晨因为刺客的事赶回来; 来不及审讯; 便先踩着时辰上朝。
  徐坚的案子才翻出来,徐公望固然锯了嘴巴装老实; 他后头那些御史和官员们却不肯消停,或是把各州报上来的难题推到端拱帝面前,或是以旁的事情禀报,彰显徐公望父子的不可或缺; 吵吵闹闹的,几乎用了两个时辰。
  朝政议完之后; 又被端拱帝叫到书房商议,恰好碰上来问安的英娥; 事情商议得断断续续; 至后晌才算告一段落。
  回到府中,便马不停蹄的去看那几名刺客。
  东宫不止有昭文馆里的诸多文人和饱学鸿儒的宾客,亦有从惠王府带来的辣手亲信。
  那几名刺客的嘴已然撬开,是锦州一带势力最盛的月神教; 受命刺杀他,却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继续深刨下去; 半点都掏不出幕后主使的信息; 反倒是挖出了些许关乎月神教的事,于此刻的谢珩而言; 几乎没半点用处——
  若在太平盛世,胆敢行刺太子; 几十个月神教,他都能提兵去剿了。
  但如今情势特殊,朝堂上的权力都还没收回来,京城周边的兵马尚未完全归服,更别提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州了。想得悲观点,哪怕此刻锦州那几个带兵的将领举兵自立门户,他和端拱帝除了下旨叫各州讨贼之外,也难以分出精神和兵力去那里征讨。
  所能做的,唯有记下这笔账,待稳住大局,再加倍讨还。
  如此一番折腾,着实耗费精神。
  好在谢珩自幼身体强健,又是二十岁精力正旺盛的时候,哪怕连轴忙上十二个时辰,也还能撑得下去。处理了那些琐事,谢珩回到昭文殿,连门都没进去,听见战青回禀那消息,不由皱眉。
  “是谁病了?”
  “是傅姑娘。属下已经问过去诊脉的侍医,傅姑娘是受了风寒,回到南熏殿没撑住。”战青露出愧色,抱拳躬身道:“也是卑职疏忽,别苑里没见傅姑娘哪里不适,回来后派人送她进了二宫门就没再照应,还请殿下责罚。”
  “那就去嘉德殿,把韩先生留下的那桩难事解决了。”
  谢珩随口道出责罚,旋即脚步一转,径直往南熏殿去。
  *
  南熏殿里,伽罗喝过药后睡了整个后晌,这会儿才醒来。
  秋日的黄昏已然带了凉意,她病中身子发热,却又畏冷,这时候又不好点火盆取暖,只好拥被而坐。好在她是在次间,并非寻常起居的里屋,所以等侍医在此把脉离开,听说杜鸿嘉来了,便请了进来。
  杜鸿嘉还是东宫卫率的服饰,尚未来得及换。
  进屋见伽罗精神还算好,稍稍松了口气,向谭氏欠身道:“老夫人,伽罗病情如何?”
  “侍医已经瞧过,没有大碍,静养几天就好了,多谢杜小将军费心。”谭氏站起来,端庄的脸上挂着些许笑意,目光一偏,落在了杜鸿嘉手里的食盒上。
  杜鸿嘉想起来,随手放在桌上,“晌午时就见侍医来这边,只是事务缠身没能过来,后来问过侍医,得知她是受风寒,办事回来的路上就买了几样清粥。”他自将描金雕福的食盒掀开,从中取出两碗清粥,几碟子小菜。
  岚姑在旁接过,一一摆在盘中。
  正巧到了用饭的时候,谭氏怕伽罗离了被窝令病情反复,向杜鸿嘉道一声费心,便叫岚姑搬了个高腿桌过来,放在榻边,摆上粥菜。
  伽罗晌午时几乎没吃饭,这会儿满腹只有汤药苦味儿。
  瞧见糯香清粥,精致小菜,竟也于病中勾动馋虫,尝了一口,道:“是五谷香的粥吗?多谢表哥。”遂转向谭氏,“外祖母也尝尝,五谷香的粥在京城小有名气,寻常都需排队才能得,表哥必定是想了旁的法子。”
  杜鸿嘉一笑,坐在桌边,瞧她吃得香甜,心中也自欢喜。
  谢珩走进去的时候,便又是那副家常温馨的景象——
  伽罗拥被坐在榻上用饭,谭氏陪她坐着,却正含笑同杜鸿嘉说话。杜鸿嘉呢,方才从窗外听见,一口一个老夫人,又尊敬又亲切,就差跟着伽罗叫外祖母呢,此刻一瞧,姿态果真如坐在自家般随意。
  门外侍女的问安都被他抬手免了,谢珩脚步又轻,直至走进去隔着帘帐看清内里情形,才放重脚步。
  “拜见太子殿下。”谭氏最先瞧见,忙起身行礼。
  杜鸿嘉亦弹身而起,向谢珩行礼。
  两人都能从彼此举止态度中窥见对伽罗的心意,寻常以君臣的身份禀报安排各项事宜倒不觉得,此刻都到了伽罗香闺附近,气氛就有些微妙。
  谢珩抬步入内,斜睨着他,“事都办完了?”
  “回禀殿下,事情已经查明,属下已去刑部知会过了。”
  “韩先生那边怎么说?”
  “让属下明晨再去刑部看看。”
  谢珩颔首,见伽罗半揭锦被像是要起身行礼的样子,遂朝岚姑递个眼神,道:“免了吧。”
  岚姑在东宫呆了半年,从端午那晚谢珩抱回伽罗起,仿佛就有了点谢珩“心腹”的意思。南熏殿里照顾伽罗饮食起居的事情都是她来,偶尔谢珩有事吩咐,目光不瞧那些侍女,只找岚姑。岚姑盼着伽罗能在东宫不受欺负,自然顺从谢珩,久而久之,倒成了习惯。
  这回岚姑也是不作他想,未待伽罗起身,便扶着她坐了回去。
  伽罗礼虽免了,口中却不偷懒,“拜见太子殿下。”
  病中带了点鼻音,更增柔润娇弱之感,叫人听着心软。
  “听战青说你病了,过来瞧瞧。”谢珩踱步近前,见她面色稍带憔悴,眼神也不似平常有神,猜得是昨晚莽撞带她出去时闯的祸,怜惜之外,又有些愧疚,“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休养两日即可痊愈,多谢殿下关怀。”伽罗回道。
  谢珩觑着她,看她垂目低眉,明显是躲避的意思。
  昨晚的事确实是他失察。以他的身强体健,哪怕光着膀子去郊野溜达一圈,再往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也未必会受半点损害,却低估了伽罗的娇弱——深秋夜冷,少女身子娇贵,即便有披风罩着,逆风疾奔时也必会受寒。
  他觉得愧疚,却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提起旧事,只好道:“是我失察了。”
  伽罗知他所指,头脑中的昏重尚未退却,加之勾起昨夜翻涌的心绪,只闷闷的“嗯”了声,没再多说。只是鼻子里又觉得微微发痒,像是要打喷嚏的样子。她此刻面朝粥菜,要跟谢珩对答,实在不想背过身去来个响亮或者沉闷的喷嚏,只能吸吸鼻子,竭力忍耐。
  屋中于是安静了一瞬。
  气氛不算太好,她有意回避,他总不能此时穷追不舍。
  桌上还放着清粥小菜,未到东宫各处摆膳的时候,那自然是杜鸿嘉拎来的了。
  再耽搁下去,等粥菜凉了吃下去,对她更不好。
  谢珩顿了一顿,决定打个退堂鼓,“没事便好。药藏局每晚都有侍医值夜,若觉得不适,尽管派人召来。”知道伽罗肯定又要客客气气的道谢,连那机会也没给她,紧接着道:“手头还有事,我先走了。”
  “恭送殿下。”伽罗如释重负,偷偷揉了揉鼻子。
  谭氏不远不近的跟着,送谢珩往外走。
  南熏殿毕竟是东宫的地盘,太子都走了,杜鸿嘉身为下属,不太好多留,遂告辞离去。
  他俩才出门,背后便传来个被帕子捂住的闷声喷嚏,带着短促软糯的尾音。
  谢珩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
  次日前晌,谢珩回到东宫,去昭文殿的路上,顺道拐来南熏殿瞧瞧。
  伽罗吃了药嗜睡,在屋里面眯着,听见外面谢珩跟岚姑的说话声,当即往下一溜,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动作之快,仿佛被老鹰追捕时窜回洞里的兔子,利落迅捷,半点不像病中的人。
  谭氏原本在旁边翻书,听见动静抬头,不过眨眼之间,就见伽罗已然阖目平躺。
  他愣了下,不明白伽罗这究竟算什么反应,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回头见了是谢珩,只好起身行礼。
  谢珩问及伽罗病势,谭氏如实相告,当然没戳破伽罗装睡的事。
  而伽罗也装得很像,眉头微蹙,呼吸平缓,微微侧向里面。
  谢珩站在榻边,瞧了片刻,示意谭氏留步,自回去了。
  他一走,谭氏便到了榻边坐着,戳了戳伽罗的肩头,“他走了。”
  伽罗不应,忽然掀起锦被,将整个人埋了进去——她此刻才回味过来,刚才的反应着实过于激烈了。心中怀着鬼胎,暂时还不好意思跟外祖母解释,只能当个鸵鸟。
  好在谭氏没有穷追,自笑了笑,依旧回桌边看书。
  到傍晚时谢珩又来探望,这回伽罗倒是没有装睡,不过也差不多——耷拉的脑袋,闷重的鼻音,无精打采的双眸,仿佛病得半点也不想说话。
  谢珩也没多打搅,吩咐侍女放下粥菜,依旧走了。
  伽罗照旧吃饭,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也不似平常话多。甚至杜鸿嘉来看她的时候,她也似闷闷不乐,迥异于从前见到杜鸿嘉便欢喜的模样。
  谭氏在旁瞧着,便知伽罗一夜未归又染了风寒的背后,必定有内情。
  否则以伽罗的性情,即便病中身体不适,也不至于时常走神,对谁都提不起精神。
  ——她有心事!而且这心事,必定跟谢珩有关!
  不够毕竟心疼外孙女的身体,谭氏虽然担心,见伽罗不肯透露,也未多问,免得让她费心费神,加重病势。待次日前晌阳光好时,瞧着伽罗风寒渐愈,陪着伽罗出去走了走,也半个字没提那晚出宫未归的事。
  此时皇宫之内,端拱帝可就不像谭氏这样温柔体贴。
  紫宸殿内,瑞兽常年吐香。
  端拱帝坐在御案之后,瞧见谢珩应召而来,搁下朱笔,靠向椅背。
  许是过于操劳之故,他须发间的花白更加明显,不过有成群的太医伺候,精神倒是很好。那双精光奕奕的眼睛看向谢珩,带着点审视玩味,不是平常的慈和君父之态,却显得威严。
  谢珩阔步进去,端然行礼,“拜见父皇!”
  端拱帝抬手示意他起身,将谢珩瞧了片刻,“你还有什么事要禀报朕的吗?”
  “儿臣刚才去了刑部……”
  “除了徐坚的事!”端拱帝打断他,将双手撑在桌案,摆出个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我只问东宫的事,有什么要回禀朕?”
  谢珩心中突的一跳,面不改色,“东宫一切如常,昨日韩先生……”
  “一切如常?”端拱帝再度打断他,脸色蓦然沉了些,“朕的太子险些在京郊遇刺,刺客虽然落网,幕后主使却逍遥法外。储君遇到这样的事,你说一切如常!”他在桌案上闷闷一拍,显然是强压怒气。
  谢珩面色微动,当即撩起衣袍,跪地道:“儿臣幸未有损,怕父皇担心,故未禀报。”
  端拱帝冷哼了声,“起来回话。”
  他本就性情沉默冷厉,从前有发妻婉言劝慰,还能摆出慈父的温和之态,对谢珩兄弟悉心教导,将乐安公主捧在手心。自惠王妃遇刺,他痛失爱妻却难以报仇,又遭睿宗皇帝冷落打压,及至后来夺嫡失败,性情日渐沉冷。淮南那数年,浓浓阴霾下,性子愈发阴沉多变,莫说朝臣,就连至亲的谢珩,也未必能猜中心思。
  谢珩知他怪罪,并未立刻起身,“儿臣令父皇担忧,自知有罪。”
  “你的罪行不是叫朕担忧,而是瞒而不报!”端拱帝瞧着谢珩,心情复杂。
  当年他夺嫡时,不止兄弟阋墙,父子也有罅隙,睿宗皇帝没少在他周围安插眼线。他这儿的风吹草动,很快便能传到睿宗皇帝耳中。如今他居于帝位,膝下唯有谢珩这个独子,他又上了年纪,没打算动摇储君,对谢珩十分信任,几乎没在东宫插手。
  谁知放任的结果,就是眼前这样的事——
  太子在京郊遇到刺杀,他这个当皇帝的,竟然过了三日才知道消息!
  当时的震惊、诧异、担忧,悉数化为对谢珩的不豫,至此时,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殿里静默片刻,端拱帝才缓了口气,“查得如何?”
  “刺客来自锦州的月神教,虽没吐露幕后主使,但敢对儿臣出手的,京城里没几个人。”谢珩起身,抚平衣衫,“锦州的祸患,此时还无法可解。徐坚的案子已让父皇费神,儿臣不愿让父皇再添烦恼,所以处置了那几个刺客,没声张此事。”
  “哼。”端拱帝轻笑了声,神色缓和了些许,却还是沉着脸死盯谢珩。
  谢珩对上他的目光,却觉头皮一阵发麻。
  果然,端拱帝立马就提到了他真正想暂且隐瞒的部分。
  “朕听说,你忙里抽空去别苑,还带了个女子随行?”端拱帝见谢珩没否认,续道:“你那眼高于顶的臭脾气,连姜瞻的孙女也没看上,带的是谁?”
  谢珩手藏于袖,五指微握。
  既然查问得如此详细,端拱帝不可能没问同行的是谁,再瞒无益。他深吸了口气,迎着端拱帝的目光,缓缓道:“是父皇之前见过的,傅伽罗。”
  “她?”端拱帝没露半点意外之色,只淡声道:“西胡使臣一走,我险些忘了她。转眼半年,你让她查的事情,查明白了?”
  “有些头绪,但还未彻底查明。”谢珩道。
  端拱帝目光更沉。
  “东宫手腕雷厉风行,令多少人敬畏,这事却办得如此迟缓?”端拱帝语含讥诮。
  而这讥诮背后的怀疑,谢珩心知肚明。
  他更知道父皇的性子,但凡起了疑心,必会深究到底。既然察觉有异,必然会强势介入,将这半年东宫的事情悉数查明。想要隐瞒,已无可能,迟早要坦白的事,终得有挑明之时。
  谢珩默了片刻,决定不再虚与委蛇,避开长命锁的事,直指要害,“儿臣之所以带傅伽罗去别苑,是因为——儿臣喜欢她。”见上首端拱帝的讥诮僵在脸上,郑重道:“深思熟虑,真心实意。”
  八个字清晰分明,端拱帝心中的猜测被坐实,勃然变色。
  “放肆!”他猛然拍案起身,许是过于激动,身子微晃了晃。
  震怒下的厉声斥责在空旷殿内尤为清晰,谢珩几乎能看到端拱帝额头猛然凸起的青筋。多年仇恨压在心中,端拱帝有多恨傅玄和高探微,恐怕连谢珩都想象不到。花白的须发颤抖,端拱帝盯着谢珩,脸色转为铁青,双目阴云密布。
  勃然怒气如黑云压来,几欲摧城。
  谢珩不闪不避,不露丝毫怯色,缓缓跪在地上。不像退让,反倒像是坚定心意。
  端拱帝扶在案上的双手已握成拳头,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儿臣喜欢傅伽罗。”谢珩端然跪地,脊背挺得笔直,“恳请父皇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落难少女伽罗的隐秘日记#
  憋喷嚏的感觉太难受了!!可恶的谢珩居然还故意赖着不走QAQ
  多年后谢珩阅至此,微微一笑,那声软糯的阿秋仿佛还在耳边~


第46章 
  端拱帝的脸色难看极了; 震怒之下没法站在原地; 几步走至谢珩跟前; 铁青着脸道:“傅玄的孙女,高探微的外孙女; 她的身份,你不知道?”
  “儿臣知道。儿臣对傅玄和高探微同样深恨,但那些事都跟伽罗无关。昔日的恩怨自有其主,当年傅良绍在外为官; 半点不曾参与,更勿论傅伽罗……”
  “闭嘴!”端拱帝胸膛起伏; 忽然拧眉,捂着胸口退了两步; 咬牙怒目; 两颊泛红。
  谢珩面色微变。
  父皇的身体他是知道的,早年在淮南的时候,就因肝气不调,易躁易怒。这些忍辱负重; 以全然颓败的劣势谋划安排,费尽心思; 着实耗损精神; 极力收敛的郁气也尽数积在身上,愈发伤肝。御医先前也提过; 父皇肝气郁结,不宜过忧过怒; 然而朝堂上诸事繁重,徐公望之辈又屡生事端,哪能真做到不忧不怒?病势只见加重,不见痊愈。
  此时他手捂胸口,显见得是被气得肝疼。
  谢珩再硬的性子,也不想气坏龙体。
  意识到方才确实用力过猛,他心中愧疚,忙缓了神色,起身扶住端拱帝,取过案上茶杯送到端拱帝唇边,“父皇息怒,先喝口茶。”
  这茶也是御医配的,意在调肝理气。
  端拱帝瞪着他,恨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懂事的长子早已亡故,谢珩性格随他,孝心忠心都有,就只是脾气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父子俩处境艰难,不宜徒生罅隙,一味的针尖对麦芒,更无益处,恐怕谢珩一鼓作气,反会将他气晕在这里也说不定。
  端拱帝缓了良久才收敛怒气。
  “你的母妃,死在傅玄和徐公望手上。你的兄长,死在高探微手上。”他瞧着谢珩,眼中苛责稍收,“你今日说过的话,朕念你是一时糊涂,暂不计较。今日的事就此打住,你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回朕。”
  “儿臣已经——”
  “回去再想!对着你母妃和兄长的灵位,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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