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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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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活下来的所有人站在尸山血海中面面相觑,残阳殷红。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同袍伙伴,或许不久前才一起对酒当歌,一起勾肩搭背,畅抒胸臆间幼稚单纯的少年狂言。
可那一刻,他们彼此看对方的眼神都有几分陌生,都觉对方是冷血人屠。
也都清楚记得,先前的自己与对方一样狰狞,一样手起刀落,斩敌头颅如切瓜。
九死一生凯旋的英雄人杰,谁不是“浴血不改色,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即使从前不是,经过初战之后活下来,便也是了。
醒来时才月半中宵。
岁行云披衣推窗,趴在窗棂上仰望月朗星稀的穹顶。
世人歌颂英雄、赞美胜利,是因大多数人终生不会亲眼见那场面。
寻常人若亲眼见过那一张张狠戾狰狞的脸,很难真心诚意去喜爱、亲近;若亲眼见过那一次次麻木残忍的手起刀落,很难发自肺腑歌颂、赞美。
短兵相接时的混战,真真是杀人如麻,那与诛个毛贼、斩个刺客完全不同。
上辈子四年戍边,她早已过了会对这种场面不适的阶段。
西院的伙伴们尚未见过那血腥阵仗。飞星与十二卫也没有。
李恪昭更不会见过。
岁行云想,明年此时,经历逃亡恶战后,如今整个府中所有人里,大概只有叶冉看她的眼神不会变得微妙。
这是行伍者的悲哀宿命,却也是行伍者的本分职责。
*****
翌日天刚蒙蒙亮,岁行云坐在镜前梳头。
容茵从旁递发冠给她时,忍不住笑道:“想是姑娘习武后精气神不同,虽少了以往那般的皙白娇柔,瞧着却愈发光彩照人。”
岁行云摸了摸自己被晒成浅蜜色的脸,对着镜中眨眼笑道:“可不?瞧给我美的。容茵啊,这就是书上讲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小半年来,她每晚挑灯夜读时也会教容茵一道识字,如今容茵也稍稍能看些书了。
容茵替她理正发冠,口中嗔笑:“我看您这位美人就很‘皮’!哪有自己夸自己是‘美人’的,得矜持,让别人来夸才对。”
岁行云哈哈笑着站起身,摇头甩开萦绕心头数日的烦乱与异样。
她早就发现,刚“来”时这张脸与上辈子只有七成似,如今却是十足像了。
不要脸的说,她这长相是真不差。
可上辈子活到死也未曾得哪位男儿青睐示好,她也不曾真正对谁心动,究其根源,无非就是混在一处的多是军中同袍。
谁没见过对方毫无人性的一面?
彼此交付生死没问题,交付缱绻柔情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她才更明白,自己只适合讨个娇软甜美会嘤嘤的伴侣。
若能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嘤嘤嘤,那说明对方没见过她对敌时是如何狰狞骇人,心硬手狠。
独自迈出南院,岁行云大步流星走过两株随风摇曳的如丝春柳,抬手按住心口。
“什么面红耳赤,什么小鹿乱撞,风一吹都会散的。”她小声对自己说。
*****
在通往西院的小径上,岁行云遇见了匆匆寻来的飞星。
“你那什么脸色?”岁行云狐疑蹙眉,“出事了?”
“昨日午后,有国都尉官差与仪梁城中卫分头出动,自仪梁东门开始挨家挨户进门搜查。”
飞星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道。
“理由是,近来城中有个窃财又劫色的采花大盗,已犯案数起,如今仍在城中流窜,此次全城搜查正是为缉拿此人。”
昨日清早李恪昭才随蔡王一行离城,午后就全城搜捕采花大盗?
岁行云心生警惕:“既说已犯案数起,之前却不见四门张贴海捕文书,毫无风声。等到王君离城才大张旗鼓挨家搜查,这很古怪。”
飞星使劲点头:“更古怪的是,国都尉管仪梁民生事务,暗地里是卓啸党羽;仪梁城中卫负责王城卫戍,乃蔡王心腹。”
近来蔡王与卓啸之间的暗战日渐激烈,这会儿麾下两路人马却忽地联手,让人雾里看花,摸不透此事背后究竟有何陷阱。
岁行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斜睨飞星:“昨日已被搜的屋宅中,可包括薛国质子府?四方令可曾出面?”
异国质子身份微妙,如当地官差寻常查案,需例行挨家搜宅,按理该有负责质子们日常事务的四方令指派官员在场协调,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与冲突。
“薛国质子府离东门那样近,自是被搜了。但很怪,竟是入夜宵禁后才搜到薛国质子府的。”飞星回她意有所指地一挑眉。
薛国公子数月前闹出了“将自家二夫人送进府中任人糟蹋,又将其残忍枉杀”的丑闻后,正等着他父王派的兄弟来换走他,自不会在府中搞幺蛾子,想也搜不出什么来。
“但蔡王此行西山大营,薛国公子亦在受邀之列,这几日府上临时主事的自是薛夫人。如此,官差与城中卫入夜登门搜宅,于情于理就十分唐突,四方令那头却毫无动静,今早才姗姗登门向薛夫人告罪。”
“离薛国质子府最近的王室宗亲是哪家?也没管?”岁行云眉心凝紧。
飞星对城中布局了如指掌,脱口道:“成侯田之勤家。充耳不闻,闭门未出。”
各国质子府邻近都会有一户王室宗亲,初衷是需他们替蔡王对各家质子府进行外围监控。只是寻常无大事,王室宗亲们也懒得沾染是非,通常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岁行云若有所思地进了西院,在飞星的协助下迅速安排完今日训练,两人又凑到廊下嘀咕。
“估计今晚就轮到咱们了,”飞星忧心忡忡道,“咱们前街的蔡王伯田之道多半也会装聋作哑。”
“咱们与薛公子府不同,无论是蔡王与卓啸哪一方想搞鬼,都绝不能让人搜宅。”岁行云望着场中挥汗如雨专心训练的伙伴们,已有决断。
飞星当然知不能让人搜宅,可他有些犹豫:“若对方强闯,咱们能直接上手动刀兵?”
光凭飞星与十二卫,若豁出去殊死抵挡,守住这座宅邸到大后天李恪昭回城,是可以做到的。
但问题在于,若真与国都尉及城中卫正面冲突,李恪昭将很难收场。最后不但依然难逃被搜宅的命运,还会因此授卓啸以柄,同时也会失去蔡王的庇护。
“放心,无论攻防,打头阵我最擅长,”岁行云双手环胸,歪头笑觑飞星,“缙公子妻岁姬是个混不吝的泼妇,全仪梁城都知道。”
飞星瞠目,继而仰天大笑:“忘了这茬了!”
岁行云招招手,唤来明秀,言简意赅说明府中今夜即将面临的危机,接着便有条不紊地做出部署。
“飞星,稍后带明秀速去黑市买一整车桐油,避人耳目藏到前街蔡王伯田之道的府门附近。然后明秀就地匿迹藏身,入夜后等飞星消息。”
明秀身形较为娇小些,又灵巧,藏身容易。
且她医家弟子出身,以往常随老大夫出门采买药材,算是府中奴籍者里为数不多善于外人交流的了。
若中途被路人发觉,岁行云相信她有法子编瞎话糊弄过去。
明秀茫然道:“我藏身守着桐油,要做什么?”
“若搜宅之人登门,蔡王伯田之道欲学成侯对薛公子府那般装聋作哑,咱们就靠这桐油逼他过来,”飞星拊掌,笑指岁行云,“你够狠。”
“大兄弟不错嘛,”岁行云也回指他,笑着轻夹眼尾飞了个眼儿,“一点就透。”
飞星是“透”了,明秀却懵得个云山雾罩:“如何逼他过来?”
岁行云冷森森一勾唇:“在他府门口泼油点火,不信他沉得住气不过来兴师问罪!”
只要田之道来了,事情他不管也得管。
在明秀骇然瞠目中,岁行云忽地想起一事,赶忙收了气势,殷切叮嘱:“千万注意分寸,可别当真将他家烧了啊!泼门口地上就行,最多台阶上也泼点,再往上就不成了。记住了吗?到时飞星会赶来帮你,不用怕。”
明秀使劲点头,猛地挺直了腰身:“我不怕!”
岁行云放下心,这才接着道:“飞星,让十二卫暗哨布防,将院墙上所有能用的防御机括全都开启待命。届时我会先将对方拦在府门口,若对方执意强闯,十二卫听我号令,对地不对人冷箭威慑。”
飞星颔首记下,问道:“若田之道被火烧府门都不来,或对方不畏冷箭威慑呢?”
“那我只能说对方有人占我便宜,”岁行云轻声笑道,“然后,杀一儆百。”
未必会走到这步,但兵家弟子出手前必先谋定后招,这是她的习惯。
“若连杀一儆百都挡不住他们强闯的步伐,那我与十二卫就得正式开打,等公子回来焦头烂额收拾残局了。”
飞星笑着伸出拳头。
岁行云目视前方还在刻苦训练的众人,侧手出拳与他行了触拳礼。
两人等了片刻,齐齐瞪向明秀。
明秀如梦初醒,“哦”了一声,忙不迭也将自己的拳头递上去。嘴里没防备,怔怔脱口:“你俩,好配啊。”
岁行云与飞星愣愣对望一眼,各自后退半步,异口同声嫌弃道:“呸。”
第36章
五月初二夜; 亥时人定; 万籁俱寂。
严阵以待的缙质子府尚未等来登门搜宅; 倒是先等来了三位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人。
他们实在很不走运; 也实在是低估了缙质子府的防御; 还未上墙就被十二卫分别一箭洞穿左腿,齐刷刷跌在墙外嗷嗷叫。
飞星凑到其中一人身边; 以脚尖踢了踢他腿上的箭羽,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蹲下,疑惑挠头:“你们几个什么玩意儿?干嘛来的?”
岁行云也是不解,跟着蹲下; 一把扯开那人蒙面的黑布:“问你话呢。”
那人痛得五官狰狞; 答话却很干脆:“国都尉缉拿的采花贼; 还能是干嘛来的?官府悬赏五十金呢。”
这年头,采花贼都如此嚣张的?非但自报来路,还巴望着被送官?
岁行云与飞星皆未料到这一出,面面相觑。
岁行云蹙眉; 看着飞星将他们的蒙面黑布一一扯开。
前两个都是生面孔; 但第三位左鼻翼处有粒苍蝇大小的痦子; 这人飞星可就面熟了。
“哟; 我可见过你。国相之孙齐文周的随护。怎的改行做起采花贼来了?”
那人倏地一惊,面色惨白。
飞星眼底烁了烁; 拍拍手站起来; 凑到岁行云身边; 轻声道:“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岁行云茫然指指自己:“冲我来的?”
“本该是蔡王与卓啸之间的角力; 齐文周大概是浑水摸鱼,对你贼心不死呢,”飞星心中已大致有数,从容许多,“还记得春日里坊间曾有‘缙公子妻岁姬悍妒’的传言么?”
“有点印象。后来出了薛公子二夫人那桩事,闲人们才忘了我这茬,”岁行云单手叉腰,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齐文周?他做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他哪是想跟你过不去?分明是想跟你‘过去下’,”飞星嗤之以鼻,“那时他让人推波助澜毁你名声,无非就是想让公子在众口铄金之下,因颜面有损而对你心生厌弃,盼着你被休弃赶出府呢。届时你走投无路,他再出面一番关怀,你不就成他囊中物了?”
岁行云实在不明白齐文周那人在想什么。
当初他与家中长辈同上希夷山,本是要向原本的岁十三完成“请期之礼”。
却耐不住水性杨花的狗德行,被她的堂妹岁敏暗中勾搭上,还被“捉奸在床”,临到头改娶了岁敏,还逼得岁氏族长不得不以八字并不相合的岁十三来应许李恪昭这门婚约。
过后却又频频生事,想让重新将岁十三收入囊中?这人什么毛病?
“你的意思是,这三人是齐文周故技重施?”岁行云道。
飞星点头:“八成是。我估摸着,他是想趁搜宅的人上门时让这三人被生擒。如此一来,或许明日城中就会有‘缙夫人被污清白’的消息流传了。”
“呵,王八蛋齐文周,”岁行云咬牙冷笑,“那看来,今夜蔡王伯非来不可,否则我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这三人先交给十二卫,搜宅之人想必很快就到,你去府门前顶一阵,”飞星自也想到了这层,急急道,“我这就去与明秀一道将蔡王伯田之道给你烧过来。”
岁行云瞥了瞥地上三人,口中没好气地冲飞星笑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给我‘烧’过来?我是升天了么?!”
语毕转身,匆匆往府门前去准备“迎客”。
待她走远,飞星立刻发出鸟语哨,墙角树梢上立刻有十二卫之一的伏虎蹁跹而下。
“让他们说不出话,写不了字,但得活着。”飞星交代完便大步狂奔。
伏虎对着他的背影翻出一对极其醒目的白眼:“你直说毒哑、挑手筋不就完了?”
飞星头也不回道:“你星哥好歹也是读过点书的人,岂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呸。读过点书就学会人模狗样了。”伏虎嫌弃一啐,转而对地上惊恐绝望的三人笑咧出森森白牙。
“大家各为其主,自当各安天命。对不住了啊。”
*****
亥时过半,岁行云负手立于缙质子府门口,俯瞰着门前石阶之下。
那里乌泱泱站着城中卫武卒与国都尉官差合计约五十人,最前的两人分别是一位身着甲胄的城中卫十夫长、一位国都尉捕头。
那位城中卫十夫长执戈行了武官礼:“末将田昌宗,此次协理国都尉府全程搜宅缉贼之事,还行缙夫人予个方便。”
城中卫乃蔡王心腹势力,田姓又是蔡国国姓,想来这田昌宗该是与王室沾亲的贵胄子弟。
“田将军理当知晓,我家夫君随王驾前往西山大营,近几日府中只我一介妇人,”岁行云并不给他面子,一口回绝,“诸位入夜登门,实在多有不便。”
眼见田昌宗吃了闭门羹,一旁的国都尉捕头执礼登场:“缙夫人恐有所误会。此次全城搜宅实为缉贼,各家府邸皆在搜查之列。昨夜已搜过薛国质子府,薛夫人……”
“薛夫人之所以稀里糊涂任你们拿捏,是因她并非蔡人,吃亏在不懂蔡国官员行事是有法度纲纪要循的!”岁行云扬声打断,强硬而不失理据。
“若诸位当真查案所需,请于明日天亮后,由四方令指定官员陪同,持盖有国都尉府官印的海捕文书前来,届时我必洒扫恭迎。”
她虽不清楚这些人真正的图谋,但她几乎可以笃定他们拿不出海捕文书,否则也不必非得等到入夜才登门。
“缙夫人!”田昌宗怒声喝道,“那贼人已在城中犯案数起,事急从权,诸项官样文书容后自会补上,还请夫人莫要固执。搜宅虽对各家贵人们有所冒犯,却也是为确保贵人们的安全与清誉!”
岁行云皮笑肉不笑的哼道:“说句难听的,我这府门固若金汤,便是你们硬闯也进之不得,何况区区贼盗?”
可以想见,昨夜薛夫人就是在这种环环相扣的攻势下让步的。
先搬出国姓子弟搅浑水,再由国都尉府官差敲边鼓,最后危言耸听予以恐吓,薛夫人就算心中恼怒于他们在礼仪规程上的冒犯与疏失,为了自身安危与名声也不得不忍气开门。
可惜岁行云并非薛夫人。
昨夜在薛夫人那里一切顺利的手段,此刻到缙夫人面前就不好使了,这让田昌宗有些恼羞成怒。
“缙夫人话说得倒是硬气,且让末将前来领教!”
他大约以为岁行云不过虚张声势,绝不敢当真有所动作,于是执戈跃上台阶。
岁行云眸色寒凝,抬手一挥,郎朗声利落令下:“放箭!”
墙头箭雨应声而下,顷刻间密密匝匝射向石阶,惊得田昌宗踉跄后跃。
“敢不敢杀人不好说,反正我曾当着王君钦使的面杀过鸡,”岁行云眉目凛凛,直视着他不可思议的目光,“田将军先缓口气定定神,稍后我自会给您个说法。”
*****
一队人踏着训练有素的齐整步伐,气势汹汹自前街而来,打破了双方一触即发的僵持。
那队人的最前,有八名府兵抬着一顶肩舆飞快渐近。
借着门口灯笼的光,岁行云模糊瞧见肩舆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华服老者,料想是蔡王伯田之道,心中大石落下一半。
那行人在府门口停下,肩舆并不落地,舆上那位老者本是怒气冲冲而来,此刻神色全做了疑惑。
田昌宗神色大变,立刻将手中长戈丢给下属,上前行了跪地大礼:“田氏昌宗请王伯安好,王伯万年。”
肩舆上这老者可是现任蔡国王君的伯父,私下场合中,蔡王见他都需谦恭执子侄礼,旁的田氏子弟见之岂敢不跪地俯首?
田之道发出几声闷浊咳嗽,苍老嗓音在夜色中透着威严:“昌宗,为何你城中卫入夜不行宵禁巡防,反在缙公子府门口与人冲突滋事?”
“想是王伯贵人多忘事,昨日都尉府曾通禀各家,因近来城中有贼人屡屡犯案,窃财劫色数回,都尉府为策万全,请我城中卫协助都尉府捕快,进入各家宅邸搜捕贼人下落,”田昌宗的嗓音无端有些颤,“未料缙夫人闭门不允入,还令冷箭相向……实属误会,惊动王伯万万不该。”
“哦。”田之道眯着眼觑了他片刻,慢吞吞转头看向台阶上的岁行云。
“你又是何人?官差搜宅,何故顽抗,还放箭不允入?”
“缙六公子妻岁氏,请蔡王伯安,”岁行云福礼后,无奈勾唇,“我家夫君随王驾前往西山大营劳军,我独在府中本就心中惶惶。深夜来了这样多生人,既无文书亦无令牌,更无四方令官员随行,身份实在可疑,故不敢大意允入。”
“就你还心中惶惶?你这女娃倒很敢睁眼说瞎话。”
蔡王伯气笑,颤巍巍伸出食指冲她点了点,却话锋陡转,冲田昌宗等人沉沉喝道:“异国质子乃他国王嗣,事关邦交,岂能任意冒犯其府邸?若需入宅搜捕,天明后带齐官文,由四方令陪同登门,不可放肆!”
见田昌宗被他气势压得不敢再多言,国都尉府捕快赶忙上前:“王伯或许有所不知,我等此次要缉拿的案犯乃窃财又劫色的采花大盗。如今缙夫人独在府中,若护卫稍有疏失,不察贼人潜入,恐缙夫人清白……”
“大人瞧瞧可是这几个家伙?”岁行云抬手一挥,身后府门缓缓开启。
十二卫中的伏虎与朱雀先后抬了三人出来,送到台阶下摆放齐整。
都还活着,却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吃痛的哼唧声都很微弱。
“据说这几人赏格五十金,还请国都尉府结案后记得论功行赏。”
岁行云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懒搭搭笑道:“先时我不就说了?区区贼盗,进不了我家府门。诸位大可安心回去歇了,缙夫人我清白如雪,比蔡王伯的胡子还白。”
此时的蔡王伯吹胡子瞪眼道:“希夷岁氏怎养出你这般泼辣的女娃来!既你府中护卫早已拿下贼人,方才为何不直接交予官差,平白惹出这番冲撞!”
老人家眼花心不盲,多少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局。虽口中斥骂,看着岁行云的眼神却有几分赞许。
岁行云憋出个乖巧笑脸:“这不是等着蔡王伯您老人家驾临,也好做个见证,以免明日就有人满城去谣传我被歹人污了清白么?”
有蔡王伯这等分量的见证人,那三名黑衣人又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齐文周之流预先备好的下三滥谣言只能憋回肚里烂掉了。
*****
如飞星预判,全城搜宅之事正是卓啸对蔡王的试探。之所以接连深夜冒昧强闯两家质子府,并非怕人知晓,要的就是将事情闹大。
若是白日登门,且文书、仪程齐全,许多事就试不出来了。
五月初三午后,接到密保的蔡王提前自西山大营回城,立刻命人提审城中卫十夫长田昌宗及国都尉府一应涉事官员。
风尘仆仆随王驾返城的李恪昭一回到府中,让叶冉将岁行云与飞星唤到书房。
却又将两人晾在正中站着,不紧不慢与叶冉复盘所有事。
“……被蔡王视为心腹势力的仪梁城中卫里,已有像田昌宗那样的人倒向卓啸,但并非全部。因此卓啸欲借全城搜宅之事来试探,看城中卫里有哪些是他无法收归己用的。”
叶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捏着眉心。
“而齐文周不过是浑水摸鱼,欲借卓啸这盘棋,顺手将之前没对行云得逞的事做到底。眼下就看蔡王能否识破卓啸这番谋算,说不得双方很快就要图穷匕见。”
“蔡王心中多少有数,否则不会直接让我回来安抚行云,”李恪昭冷静地轻叩桌面,“但他不至立刻与卓啸彻底撕破脸。”
攻打苴国的三十万大军还要靠卓啸运筹帷幄,蔡王不得不投鼠忌器。而卓啸也在等一个契机,只会不停试探蔡王手中筹码,不会贸然亮出杀招。”
“那,依公子看来,咱们还有多少时间?”叶冉替李恪昭斟了茶。
李恪昭握住面前杯盏,抿唇沉吟片刻:“或许,咱们还能拖到明年秋。”
岁行云讶然抬头看向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是随口吹牛不要钱?
“看什么看?”李恪昭凝眉瞪她,“火烧蔡王伯田之道府门,冷箭将城中卫武卒与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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