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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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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行云讶然抬头看向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是随口吹牛不要钱?
  “看什么看?”李恪昭凝眉瞪她,“火烧蔡王伯田之道府门,冷箭将城中卫武卒与国都尉官差拒之门外,生擒三名采花贼,还有别的壮举么?”
  岁行云抬眼望天,清了清嗓子,以肘撞了撞飞星。
  伏虎他们对那三名黑衣人做了什么,岁行云事后已经知晓。
  她觉着,以当时的情形来说,那已是最稳妥的折中之法。既未私刑杀人,将他们活着交给官差,也防止事后有人假借那三人口供污她清誉。
  但她有些拿不准李恪昭这是在气什么,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飞星无奈,硬着头皮道:“三人中有一个是齐文周近身护卫,另两名瞧着面生,或许是卓啸的人。那个,伏虎他,下手或许重了些,将那三人都毒哑了,还给挑了手筋……”
  伏虎对不住,这口黑锅还是你背较为稳妥吧。
  “哦,那国都尉送来的五十金,就由十二卫分了吧,”李恪昭淡淡颔首,“处置得当,免了后患,甚好。”
  飞星一口老血憋在喉头,岁行云也忍不住扼腕顿足。
  那可是五十金啊!
  *****
  无论如何,昨夜蔡王伯田之道的出现算是替缙质子府解了围,使岁行云等人不致与城中卫及国都尉府的冲突不止恶化。
  虽他也是被逼到不得不来,但台面上总是一份人情。
  李恪昭吩咐叶冉备礼,又让岁行云在主院门口等着,说是换衫后要带着岁行云一道去蔡王伯府上致谢。
  “既是要登门致谢,那我是不是也该换衫?”岁行云看看自己身上的天水碧织金锦武袍。
  李恪昭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不必。”
  嘿!你可真有意思啊。既要出门见人去,却光许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倒叫我这么随便?
  岁行云满心腹诽着冲他的后背龇牙咧嘴。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更衣过后的李恪昭迎面而来,岁行云忽地就红了脸,脑中白茫茫一片。
  他也换了天水碧织金锦武袍。
  两套都出自容茵之手,除了尺寸大小不同、岁行云身上这件的衣带长些能打花结之外,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
  他甚至仿着岁行云今日的模样,束了同样少年气的简洁马尾髻,只是岁行云以锦缎束发,而他则戴了一顶镶嵌珊瑚珠的小银冠。
  在她呆若木鸡的瞪视中,李恪昭走到她面前站定,面无表情:“手伸出来。”
  “做、做什么?”岁行云猛地退后,却被他长臂一展卷了回来,紧紧扣进了怀中。
  她慌到发懵,四肢麻木似地僵在他的怀里:“你你你做什么?我我我警告你,轻浮,轻浮是君子大忌……”
  鬼知道她在说什么,根本语无伦次了。
  “蔡王命我速速回府安抚夫人,”李恪昭双臂收紧,沉嗓隐隐带着点恼火,“王君之命不可违背,我这是奉旨轻浮!”
  他先前在书房故意晾她,不是与她生气,而是气自己。
  虽深信她有足够的勇气与机智面对昨夜那般场面,且事情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没有辜负他的重托,与飞星等人配合无间,稳稳守住了自家府门。
  可那样险峻的时刻,他本该在她身旁的。


第37章 
  李恪昭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岁行云思绪大乱; 直到从蔡王伯府中回来都还懵着; 一脸呆滞。
  奉旨轻浮?这扯的; 真是呸呸呸。
  堂堂缙国六公子; 私下里又无王君钦使在旁督巡; 会将蔡王的话奉为圭臬?那才见了活鬼。
  岁行云低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不停交错向前的鞋尖; 被纷繁心事搅扰得神魂不宁。
  绕过垂花拱门进了抄手游廊后,李恪昭止步,望着前面那个时不时同手同脚的僵硬背影,若有所思。
  “岁行云。”他沉声轻唤。
  岁行云一个激灵; 猛地回头:“啊?在!”
  “若我说; 那只是庆幸伙伴安然无恙的拥抱; 你信吗?”李恪昭眉梢轻扬,语气无波无澜。
  春末夏初的戌时日晚,暮色苍茫,天地一片相思灰。
  廊檐上雕花仿佛被蒙上若有似无的纱幔; 衣着发饰相仿的二人隔着三五步的距离静谧相望; 虽身形、面容大相径庭; 却又诡异地仿佛对镜独处。
  有许多纷繁思绪如细小浮尘; 无声无息飞舞在薄薄暮光中,晦暗不明; 却又无所遁形。
  岁行云勉强挤出笑来:“若公子也那么抱了飞星; 那我就信。”
  李恪昭淡淡颔首; 以手掩唇; 发出了一串急促啾鸣的鸟语哨。
  未几,飞星循哨音飞奔而来,惊疑不定地看看岁行云,再扭头看看李恪昭。
  “公子,出什么事了?”
  李恪昭二话不说,大步迈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并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飞星霎时化作一尊面涂红漆的木雕,直挺挺杵在原地,两眼愣愣放空,嘴唇微翕却发不出声。
  岁行云噗嗤笑出声,深觉自己先时大约也就是这般蠢态了。
  李恪昭挑了挑眉,噙笑凝她一眼后,迈开长腿,从容离去。
  待到回了主院寝房,坐在内间雕花圆桌畔,他耳廓已不受制地红透骨。缓缓松开握了一路的拳头,掌中那层无人窥见的薄薄濡湿,恰如狼狈又凌乱的少年心事。
  不能急,不能再惊着她,得慢慢来。
  *****
  虽李恪昭好似用行动解释了那个拥抱,岁行云内心仍有微妙,躲了他好一阵子。
  每当有正事不得不与他当面说时,岁行云便不由自主地垂首低眉,半点不敢与他对视。
  那心虚模样,仿佛她才是当初唐突轻浮的那方。
  反观李恪昭却诸事如常,吩咐差事时对她与叶冉、飞星也不曾厚此薄彼,连出了错挨骂时的待遇也与他俩如出一辙。
  衬得她既小家子气又自作多情,这让她颇有点灰溜溜的,愈发不知该如何与他恢复以往那般自若相处。
  到了六月初的某个下午,李恪昭命人唤了正在西院训练的岁行云来,单独吩咐她一件差事。
  “那批随身弩已提前送来,但仪梁四门查得紧,明日需你同我一道出城接‘货’,以便掩人耳目。”
  “不知公子如何部署?需我做些什么?”岁行云佯装镇定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腰身庄重挺直,眼神却忍不住四下游离。
  李恪昭嗤之以鼻,语带轻嘲:“都一个月了,说话还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你上辈子是怂死的吧?”
  这般态度总算使岁行云稍稍自在。
  其实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也从脑中那团复杂乱麻中捋出些许头绪,早想与他好生说开。
  只是李恪昭一直未再提过这茬,让她寻不到开口的契机。
  她至今依旧拿不准李恪昭那个拥抱算什么,但她心中有诸多纷乱不安,总觉将话挑明才对双方都好。
  此刻书房内并无旁人,岁行云以齿沿轻轻刮过唇角,略作沉吟后,还是豁出去了。
  “公子,当初我歃血盟誓认您做主君,是诚心要追随,绝非以退为进引您注目的手段。”
  李恪昭淡淡颔首:“我知道。”
  岁行云看着他那曜黑泠泠夜下泉的眼眸,痛快撇开心底淡而隐秘的异样,偷偷松了一口气。
  最初的李恪昭对她来说,是史书上英名赫赫的君王,是一个被后世无数人仰慕的名字。
  后来,他渐渐有血有肉。
  偃武修文、谨慎自律、进退果敢,有智计有城府,令人敬服。
  却又会笑会怒,会暗暗与同伴作怪胡闹,然后板着脸看别人抓耳挠腮,虽时常冷脸,却叫人很愿亲近。
  毫不讳言地说,他是个足令许多姑娘怦然心动的出色少年郎。
  但岁行云想,那些怦然心动里,不该多她这份,也无需她这份。
  两世为人,她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多数一员,无论做什么都不过尽力而为罢了。
  不管是当前落魄低谷的缙六公子李恪昭,还是将来名动天下的缙王李恪昭,怎么想都不像是她在情之一途上的真正同路人。
  待李恪昭将来坐上天下至尊之位,在婚姻之事上只会比寻常人更无法任性。
  届时无论他愿不愿意,他身旁都必有恰当的娇妻美眷们各在其位。
  她们中或许有他所心之所爱,也有他利弊权衡之下的所需。
  而她不合、不会,也不愿是其中之一。
  她是岁行云,她有她的骄傲,有她执念两世的平淡向往。她只想寻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人,温暖柔软地相守终老。
  “您是位千载难逢的主君,也是位极好的伙伴。我庆幸遇到的人是您。能与您风雨同舟、喜乐共融地走这一程,我很珍惜。”
  她渴望这段难得的情分始终纯粹,永远不要变得复杂古怪,更不想多年后落寞而难堪地分道扬镳。
  或许幼稚,或许执拗,但她真的希望多年后,当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哪怕两人各自往心之所向背道而驰,还能坦荡豪迈并肩把酒,敬二人曾在这段岁月中与子同袍。
  岁行云难得走了心,眼眶微热:“公子,我……”
  “闭嘴!”李恪昭在她脑门响亮一拍,嫌弃笑嗤,“那只是对伙伴安然无恙的庆贺。虽是有些失了分寸,若你觉得吃亏,那我也让你抱一回?如此恩怨两清,一切还如以往。成交么?”
  “公子,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都一个月前的事了,还是让它入土为安为好。”岁行云揉着脑门,却笑了。
  “抱回来就不必了。大家自己人,不斤斤计较了。咱们接着说明日的部署吧。”
  *****
  初春时,李恪昭自卫令悦手中得了苴国随身弩的匠作图后,立刻命人千里加急送回缙国,秘呈他的舅父公仲廉。
  公仲廉便马不停蹄替他赶制了一批成品,再避人耳目送到仪梁城东门外的一家布庄。
  近来仪梁四门对进城的平民及商贾盘查极严,行李、货物全都会在城门哨卡处被打开细查。
  但对城中有身份的各家车驾便查得松些,尤其若各家主人本尊在车内,通常只掀开车辆草草扫两眼就作数。
  身为质子,李恪昭大摇大摆出城是需提前向四方令报备的。他给的出城理由是“入夏换季,陪同夫人选购布料,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这家布庄是李恪昭入蔡那年就设下的暗棋,平日只做寻常布庄营生。
  数年来,为避免这步暗棋被人察觉,李恪昭甚少动用布庄人手做旁的事。
  于是这帮人闲着也是闲着,竟真将这门营生做得像模像样。
  明明连个商号门脸都无,就只一座外观瞧着并无多大气派的三进院,却在仪梁城各家姑娘、贵妇间混得小有名气。
  布庄是座三进院,所售布料并非自家所产,全由布庄名下两队漕运船队自各诸侯国贩来,优选各地特有的奇巧品种,花样繁多且齐全,在仪梁及其周边算独一份。
  李恪昭与岁行云巳时初刻抵达布庄,门口竟已停了两辆车驾,其中一驾车门上还挂着蔡国贞公主府的牌子,可见这布庄经营着实不错。
  院门口立着两位引路伙计,其中一位瞥见李恪昭腰间的元宝形青玉坠,立刻笑迎上来。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里面请。”
  今日天气晴好,院中一排排架子上晾晒着各色布料,有三五衣香鬓影穿行其中,款步徐行,柔声喁喁,显是在挑选布料的客人了。
  引路伙计目不斜视,径直将李恪昭与岁行云领入最里进的内院主屋。
  一关上门,那引路伙计立刻双膝落地:“请六公子安好,六公子万年。”
  “不必虚礼,”李恪昭挥手示意他起身,“无咎未归?”
  原来布庄的主事者是那位神秘的“无咎”?
  默默站在李恪昭身后的岁行云了然眨眼,又有些遗憾。
  她想,或许要等到明年秋逃离蔡国并肩作战时,才有机会见面了吧。
  “回公子话,春日里苴夫人在水路上的事,惹出了点麻烦。”伙计站起,躬身垂首,低声答道。
  “那回动静不小,惊动了巡城卫。许是巡城卫禀了卓啸,他察觉那段水道能避开官道哨卡,之后便派了近十艘船只每日在河中巡防。无咎猜测,卓啸这是预备将来运兵之用。”
  “如此一来,咱们只能放弃那条水路,改绕邺城。可邺城水路上原有一股漕帮势力。无咎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咱们今后要长借别家道,总需将人情功夫做在前,便亲自带人与邺城漕帮的首领混交情去了。”
  李恪昭颔首:“‘货’呢?”
  伙计指了指脚下:“都备好了。照无咎走前的安排,这批‘货’下船后本当直接入城交到公子府上。奈何近来仪梁四门盘查极严,这才斗胆劳烦公子亲自走一趟。”
  虽无咎本人不在,伙计们行事却照旧有章有法。
  “咱们昨夜已试过,三十五支随身弩,至少需分别混在两车布料中才真能藏严实,”那引路伙计笑道,“正好入夏,公子府中那么多人也该裁些新的夏衫,便就两事归做一处办吧。大伙儿都恐咱们任意挑的布料不得公子欢心,公子且费神看看喜欢哪些,咱们再装车。”
  李恪昭并未多说什么扫他好意的话,只是兴致缺缺地回眸瞥了岁行云一眼:“你挑。”
  他并非爱闲逛大街的那种人,哪里耐烦去挑选足能装满两大车的布料?
  但若两大车布料都明显是随意胡乱堆的,城门哨卡的卫兵多半要起疑,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挑了。
  *****
  事实上,岁行云虽是个小姑娘,却也并不热衷闲逛。
  真真要认真挑足能装够两车的布料,这过于消磨耐心,很易让她暴躁的。
  好在李恪昭还算有那么两分义气,陪她并肩在满院的架子中一排排慢慢踱过去。
  只是心不在焉,对岁行云的问话也只有“嗯、哦”这样敷衍的应声。
  经过李恪昭将近一月的刻意冷却,昨日两人又算是将话说开,岁行云不再别扭回避,两人之间的相处又如早前那般融洽自如。
  这般气氛下,李恪昭虽不耐烦挑选布料,却很愿陪在她身旁。
  听她压着火气频频低声问他意见,再被他的勉强敷衍惹得毛炸炸却不得发作,他内心竟有一种诡异的喜悦。
  仿佛回到童稚时,偷偷扯了这小姑娘的辫子。
  “公子,这蟹壳青云雾绡,给十二卫做外衫似乎不错。您觉得呢?”岁行云按捺气性,再度征询他的意见。
  “嗯,”李恪昭看也不看,回头对伙计道,“买。”
  岁行云早已挑得个头晕眼花,再得他三番两次的敷衍,实在也是火大了。她向来不耐烦这些细致事,若有得选,她宁愿让叶冉当沙袋抡地上摔五十次。
  若两人分别选,说不得还能早些完事。可他就偏要人在魂不在地跟在她身旁出工不出力,怎么想都觉他在故意找茬。
  越想越怄,岁行云忍不住忿忿嘀咕:“就知道‘嗯嗯哦哦买买买’,连瞧一眼都懒得。若买回去又觉着难看,那可别赖我,我不认的。”
  “你就闭着眼挑,再难看我也认,”李恪昭睨她,“反正他们总在府中各处晃荡,到时又不只瞎我一人的眼。”
  “哦?这样啊。”
  岁行云轻扯住就近的金红与翠绿两色妆花缎,皮笑肉不笑地闭上眼:“小二哥,这也买了!给公子的,红色裁衣,绿色做帽。”
  李恪昭脸色顿时与翠绿布料交相辉映:“我劝你三思。”
  “噫?这次不嗯嗯哦哦买买买了?”岁行云睁开左眼,挑衅怪笑,“不让我闭着眼挑了?”
  她受够了!大不了打一架!
  李恪昭咬牙冷哼:“你信不信我……”
  说话间,那妆花缎也被人从对面撩起。
  架子另一旁,立着位明丽娇俏的燕尾髻少女,以及神色怔忪的岁敏。
  岁行云并不识得那名少女,但见岁敏恭谨随在她身后半步,她又着贵同金价的鹅黄春岚纱裙,再想起来时在门口瞧见有辆马车挂着“贞公主府”的牌子,已大约能猜到她身份。
  不过,为稳妥起见,岁行云还是谨慎回眸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微侧身执礼,避过直视对方。
  不等他问安的话出口,那少女也侧了身去,摆摆手,羞涩低声:“今日微服出城,不必行礼。二位鹣鲽情深,好生叫人羡慕。”
  岁行云与李恪昭闻言,双双愕然,面面相觑。
  岁行云心中疑惑嘀咕,羡慕什么?羡慕我和他差点打起来?
  李恪昭心中也疑惑嘀咕,羡慕什么?羡慕她找茬想送我绿帽?
  唔,这位公主对“鹣鲽情深”怕是有什么误会。


第38章 
  “缙夫人也常来此处挑选布料么?从前却未见过呢。”贞公主对岁行云和气笑笑。
  岁行云也报以笑脸:“我是近日才听府中裁缝提起有这般好地方,从前不曾来过。”
  “此处布料都从远地来; 花色齐全; 也有许多新鲜纹样。缙夫人可常来走走; 权当出游散心也是好的。”贞公主道。
  岁行云称谢后,便再无话。
  “若我没记错; ”贞公主看看她; 又看看身侧的岁敏; “缙夫人与我这侄媳,似是同宗姐妹吧?如此论来; 我与缙夫人也算沾亲了。往后若是得闲,可要相互多多走动来往才是啊。”
  “承蒙公主抬爱。”
  岁行云压根儿理不清仪梁城中各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一时没闹明白这位公主与自己沾的哪门子亲,只能笑着虚应。
  这毕竟是岁行云与贞公主初次相见,说完这几句便无可聊; 双方尴尬笑笑后各行其是。
  *****
  待走到几排开外,岁行云扯了扯李恪昭的衣袖。
  怕被远处的贞公主与岁敏听见,她紧着嗓子,几乎是以气音发问:“方才公主与我论的哪门子亲?”
  李恪昭轻咳一声,微躬身凑近她些:“说什么?没听清。”
  岁行云倒不疑有它,对着他耳朵小声再问一遍。
  李恪昭耳廓发烫,佯做镇定地点点头; 侧头靠近她的耳畔; 低声解释:“贞公主驸马是蔡国相齐林之子; 齐文周的亲叔叔。”
  他克制地保持了一种相对得体的距离; 但说话时的气息还是泰半拂过她的耳朵。
  偷觑着那莹润秀美的蜜色耳珠淡淡染了绯,他又像揪住了小姑娘的发辫。心中隐秘欢喜,面上佯装无事。
  “哦,难怪她称岁敏为侄媳,”岁行云心事重重地点头,小声又问,“她叫我往后多与她走动来往,我不必当真吧?我与岁敏能老死不相往来已是最和气的结果,若真要时常见面,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起冲突。”
  旁人只知“岁十三被堂妹夺婚后悬梁未遂”,只有岁行云清楚,岁敏欠着原主一条命。
  若非岁行云有种种顾虑,见一次打一次都不为过。
  而她当前最大的顾虑,无非就是怕给李恪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明白了她的担忧,李恪昭心中旖旎顿散,代之以无边暖意。“怕给我惹麻烦?”
  “那是自然。”
  李恪昭眼底噙笑,颔首轻道:“不愿走动便不管她。若往后贞公主给你下帖子,我会记着想借口帮你回绝。”
  “好。诶不对啊,”岁行云后知后觉地讶异低声,“贞公主瞧着与我年岁差不多,驸马是国相齐林之子,那得多大年岁了?”
  贵为公主,怎嫁了个半大老头?!
  “驸马是齐林的老来子,比侄儿齐文周只年长两三岁,”李恪昭随口作答后,以指尖轻戳她的肩头催促道,“好了,别再东拉西扯,赶紧挑你的布料。”
  “什么我的布料?我冤不冤。别推,我自己长脚了!”岁行云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接着挑选起来。
  “我这叫推?我只是戳。”李恪昭面无表情又往她肩上连戳两下,怄得她捏了拳头冲他龇牙。
  *****
  此时院中挂的都是夏日应季得用的布料,他俩只顾说话,却没留意先时是站在一匹雪青冰绫纱后的。
  冰绫纱乃天子京畿特产,由一种工序繁复的冰丝细线织成。虽贴身沁凉,很合伏天夏日穿着,却因其薄而半透,通常只会在秋冬用做外罩衫。
  当然,也有胆子大些的妇人为讨夫君欢心,以这布料制单衣,倒也能添几许床笫意趣。
  虽远远隔了好几排,但布料之间是有缝隙的。
  贞公主清楚瞧见那匹冰绫纱上若隐若现的一双人影。
  亲密地交头接耳,黏黏甜甜的小动作不断。
  “好似皮影上打打闹闹的小儿女,”贞公主笑弯了眼,羡慕轻叹,“咱们这种姑娘,生来锦衣玉食,倒也不缺什么,毕生所求不过一个‘长相守’。”
  相敬如宾的礼数周全,至亲却至疏的按部就班,那算什么“长相守”?
  真正的长相守啊,就合该是那匹冰绫纱上隐约透出的模样吧。
  贞公主显然有太多感慨与唏嘘,回头笑望岁敏一眼。
  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与嫁做人妇的女子,寻常没太多机会出门,挑选布料这种琐事也算难得名正言顺的出门游乐之一。
  可对男子们来说,天地广阔,世间有太多可供他们尽兴的去处,这算什么?
  像贞公主的驸马,虽勉强同来,却也不过只在马车里等着罢了。
  就这般,已是仪梁城中被人称道的好夫君。
  可李恪昭却愿紧紧跟在夫人身侧,说笑打闹,亦步亦趋,仿佛两人就该时时处处都在一块儿。
  若非亲眼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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