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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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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试想想,那薛公子二夫人,在看清夫君人渣面貌后,若有可自行离去之权,至少不会死得那样凄惨。而悦姐亦然。在被素循彻底寒心后,若她有权自行离去,也不必精心算计、痛下杀手。”
卫令悦早被素循寒了心,也知他在算计让自己死。可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忍到她再不还手反击就性命难保时才对素循下了手。
“公子,无论将来你我之间能否善始善终,我都不愿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想与你并肩携手,却也想要这公平保障。如此就算咱们达成共识,若有朝一日我待你不好,伤了你、让你寒心,你赶我走;同样,若你待我不好,伤了我,让我寒心,那我也该有权自己走。”
岁行云打量着他若有所思,便不再说话,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
沉思许久后,李恪昭重将酒盏斟满,仰脖一饮而尽。
“若我给了你要的公平,咱们就当真‘和好’了吧?”他淡淡乜着她,言下之意是默认了她的要求。
岁行云心中顿时大畅,笑咪咪歪头望着他好半晌,主动握住他的指尖。
所谓伴,所谓侣,无非就是握紧对方的手,勇敢向彼此交付自己。
她不确定与李恪昭能走到哪一日,但至少在两人能好好相守的这些年月,她会极尽所能地珍惜。
若到了实在走不下去的那日,她还能将曾经最好的彼此藏在记忆中,洒脱迈开大步走向新的人生与征程。
心中大定,岁行云正要点头,眼珠却骨碌碌一转。
她嘿嘿坏笑,抬了抬下巴指向桌案另一头的酒坛子:“若你分我两杯来喝喝,那便彻底和好。立刻就和好。”
“两杯?你倒想得美。”他淡声冷哼,单臂亲昵环在她肩头,却毫不委婉地拒绝了。
“那,一杯?”她竖起食指,尽量露出讨好的笑。
李恪昭唇角高高扬起,眉眼俱弯,在此事上却还是不让步:“卖乖无用,美人计也无用。半杯都不给。”
岁行云重重倒在他腿上,口中笑嚷:“那和不好了!我同你讲,这辈子都和不好了……”
世人常道,情情爱爱中的小儿女都是傻的。
以往就是打死岁行云,她也想不到自己能做出这种模样与谁撒娇胡闹。
可今夜,当她得了李恪昭承诺会给“公平”,彻底敞开心扉接纳他的瞬间,她与他之间就与从前不同了。不是吗?
既从今夜起两人就不同,那便从亲亲密密、黏黏缠缠的胡闹开始吧!
李恪昭嗓音极尽平淡,佯装无奈地以两指揉着睛明穴,眼底却是波涛汹涌的狂喜。
“你个泼皮小猴,闹得我脑仁儿疼。坐好,耳朵过来,我有话说。”
许多人微醺之际最听不得大声说话,自己说话也需和缓,否则会晕,这事岁行云有切身体会。
于是她“哦”了一声,赶忙收敛,坐起身来乖乖将脑袋支过去,耳朵凑在他近前。
他放下手去,笑了笑,倏地趋近,在她唇角印下又急又重的一吻。
猝不及防的岁行云脑中“嗡”了一通,愣愣扭头瞪他,面红耳热:“不告而取,谓之偷。”
有道是“口嫌体正直”。
虽这么说着,她却悄悄探出舌尖,轻舐唇角。
先是绵软清冽,接着是劲道辛猛,最终回口又是醇厚酒香。
不愧是名酒,这秋露白的滋味实在有些勾魂,只薄薄一点,便叫人欲罢不能。
李恪昭理直气壮:“那你拿回去啊。”
“我拿你个……”岁行云咽下即将脱口的浑话,赧然嘟囔,“不陪你耍酒疯,告辞告辞。”
“做梦呢?”他笑着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低头吻住了她。
急躁,深切,却又温柔。似小狼崽捕住猎物,欲一饱口福,却又要惦念着留多些储做冬粮。
良久后,他拥紧她,蹙眉做不耐烦状,语气里却藏着笑。
“两杯不行,但两口我还是给了,对吧?各退一步,你既尝过滋味,那咱们就是‘和好’。”
岁行云羞臊鼓腮,略一抿唇就是满口秋露白的滋味。
未几,她举目与他平时,红着脸笑得挑衅:“才一口半,哪来两口?”
“好吧,”李恪昭点点头,拥着她站起身来,“走。”
“去哪……诶?!”
惊呼中,李恪昭出乎意料地将她打横抱起:“自是回房。”
等回了房中,想要几口喂几口,反正花月正好,夜还长。
“这么急的?就不能……择期改日?”岁行云羞烫了脸,声音都颤软了些许,却又忍不住笑。
她实在不是个娇软性子,此时虽紧张羞涩,却又有点大胆期待。
李恪昭抱着她,边走边沉声轻笑:“择过的。今日是你生辰,而我是生辰礼。”
“呃?生辰么?我竟忘了,”岁行云红脸笑着,道嘴硬,“随你吧随你吧,你敢送这‘礼’,那我就敢收。”
“年年有今日,‘睡睡’平安,”李恪昭咬字古怪,笑得更古怪,“岁穗。”
第53章
丑时,天色如黛; 由暗渐明。
借着隐约天光; 岁行云望着帐顶; 虽疲惫却困惑地扑扇着眼睫。
去年春被送上喜轿往仪梁之前,族中婶娘含糊与她说过“圆房”之事。
但婶娘在小辈面前讲这种事终究难为情,仅语焉不详地支吾一通; 她认真听完后; 最明白的一桩就只是“次日清晨会有人验喜”而已。
虽她上辈子于街巷市井间长大; 惯见三教九流,从戎后在军中也没少听“那种”浑话; 可常人拿这种私密事讲笑时,再是大胆狂浪也不至当真巨细靡遗; 是以她对床帏之事绝非毫无所知,但又一知半解。
“……同我想的不一样。”她隐着呵欠嘀咕。
李恪昭拥着她,趴在枕间将脸埋进她的发中; 沉声慵懒带笑:“那是因为我没真做什么。”
“这还……没真做什么?!”岁行云反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咬牙哼道,“劳烦您; 看着我可怜的手再说一遍。”
他闷闷笑得抖肩; 尚未答话,岁行云又一把拉起他的手来晃了晃,面红耳赤地皱了皱鼻子:“再看着你自己手说一遍。”
李恪昭仍是趴着不动; 修长五指却顺势扣进她的指缝。
亲昵黏缠的十指交握让岁行云又想起昨夜某些羞耻画面; 登时满面霞光。
*****
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后; 李恪昭唇角扬着小小的弧,沉声笃定:“若你之后因有孕无法前往积玉镇,恐怕要以为我故意算计你。”
不愿冒一丝将来被她误会甚至厌恨的风险,所以极尽克制,未当真将她拆吞下腹,只是“这样那样”而已。
岁行云不傻,怔忪片刻后便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么?”她徐徐闭目,蜷在他怀中含混哼笑,“没错,我是。若当真因身怀有孕无法前往积玉镇,我定会后悔,甚至可能因含恨抱憾而迁怒。一辈子都哄不好的那种。”
“你有你的傲骨,积玉镇一战对你很重要。你也想与别人一样,凭自己堂堂正正得到功勋与荣耀。我明白,不会让你含恨抱憾。”他纵容地笑笑,以唇在她额角落下无形印记。
情生而欲动,此为人间常理。当世大多男子在取舍间会将“欲”字放在前,但李恪昭不同。
或者该说,因为岁行云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他最初确因形势所迫才顺水推舟结了这亲事,左右身边多出个“妻子”并非坏事,他尽到为人夫君的责任便是。
可近两年相处下来,岁行云于他已不仅仅是“李恪昭的妻子”,更是“李恪昭的心上人”。
他不单要给她世间最好,更要从万千“世间最好”中仔细挑出“她最想要”的。
“你待我这么好,等打完积玉镇我就投桃报李,”岁行云大为感动地在他肩窝蹭了蹭,烫着脸大胆发愿,“到时我定好生揣摩,还你一场尽兴欢愉的圆房!”
“闭嘴,”李恪昭倏地松开怀抱,狼狈转身背对她,“睡、觉。”
*****
岁行云被感动得难以成眠,瞪眼傻笑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戳了戳他略显僵硬的后肩。
“欸,你从哪里知道‘岁穗’这个名字的?”
“岁穗”这名本属于原来的岁十三。岁行云既在机缘巧合下承“她”躯体与身份,这名自也是身份的一部分。
之所以对这名守口如瓶,倒不是介意什么,主要是此名糯软可人,她寻思着自己若顶着如此温柔小意之名,却在外行种种凶狠杀伐之事,着实不大匹配。
她就是没想明白,李恪昭究竟是打哪儿听到这名的。婚书上不是只有“岁氏第二十七代十三女”么?
李恪昭并未回头,只道:“你自己说的。在巩都时。”
他提到巩都,岁行云便想起了。
那时她重伤被救回后一直睁不开眼,但偶尔神识清明时,也能听到周围人说话,还会自得其乐在心中接嘴。
她依稀有印象,李恪昭是曾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过好几次话,还问过她一些问题,但具体是什么,她清醒后便记得不大清楚了。
“我竟说了出来?!”岁行云大惊失色,倏地拥被坐起,“你都听到些什么?!除了‘岁穗’,我、我没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吧?”
李恪昭回首瞟她一眼,语气古怪:“‘娇软甜的小郎君’,这句够惊世骇俗吗?”
嗯?!重伤昏迷时的零碎呓语,为何会心心念念着这个?
“睡觉,睡觉。那时说胡话呢,不作数的。”岁行云傻眼,尴尬笑着回眸。
这才想起此刻自己未着寸缕,李恪昭也是。最可怕的是,他某个地方居然又……难怪方才突然背过身去。
岁行云面上更烫,赶忙挪开目光,佯装不察地躺回去,谨慎地将自己还发酸的右手藏到背后压住。
“那个,或许,我突然想,”她吞吐半晌,干笑三声,“为了你好,在打下积玉镇之前,咱们是不是仍旧分房睡?”
李恪昭未置可否,只是一声冷哼。
*****
由于李恪昭需于九月初一到任屏城,于是府中一行人在八月十九便出了遂锦城,紧赶慢赶往屏城去。
李恪昭要考量的事极多,途中的时间但凡临时想起什么,便会轮流唤不同的人到马车上来谈。
而岁行云也不闲,除需再斟酌积玉镇一战的备选战术,还得愁后续练兵之事。
因叶冉如今不良于行,李恪昭又有不少事需听他意见,岁行云也有许多事要同他商量,他便同在这车上。
赶路到第五日,李恪昭总算将诸事都大致捋完一遍,岁行云的事也大致有谱,三人才稍稍松弛闲聊。
“有个问题,我憋好几天了,”岁行云啃着早前飞星从路上买来的秋梨,疑惑道,“既君上已定下由公子接手收复积玉镇,不就该收回成命,或至少暂缓让公子外放屏城之事么?”
李恪昭明显愣了愣,叶冉也讶异抬眼看向她。
“不去屏城,我哪来的兵?”李恪昭不答反问。
岁行云如梦初醒,赶忙讪讪收回目光,笑道:“咳,我这猪脑子。还以为司戎国卿会很快调集大军交付于你。”
其实并非她驽钝,是上辈子的许多事在她脑中根深蒂固,有时稍散神便会记混。
后世受惠于农耕技术的成熟,四境之内的人口总和非当下可比。
加之天下一统,朝廷国库有足够余力长期储备大量兵力,若有事发生,军府几乎能在得到消息的当时就调兵应对,此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可当下尚在诸侯争霸时,几十个大小诸侯国各自为政,仅五大国各自人口过千万之数,许多小国总人口都只不过数百万。
如此,别说那些小国,就是大国都不敢常备三五百万大军,否则国中必现大量荒地,不饥荒动荡才怪。
且诸侯王们又受分封制影响,对治下众卿大夫家族通常并无绝对压制的实力,许多诸侯国内部其实更像松散联合的邦国。
君王虽位尊,国库却不一定厚于各卿封地,非战时,朝廷养不起太多闲置兵马,通常就二三十万常备兵力拱卫王都、戍守边境要塞而已。
若对外有战事,通常得让各地临时招募武卒,待战事结束再放他们归家务农。
自三十年前灭陈国后,缙国已久无大战,朝中司戎国卿手中总共就管着十五万王属大军,其中五万乃王都卫,剩下十万还得分散在十几座重要的边境城池守城。
如此现状,无论从哪边抽调两三万人都不行,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出蔡国那样的大乱子。
卓啸之所以能弑君窃国,正因蔡国那支战无不胜的百万常备大军有近七成来自他的封地,那些士兵虽口中尊王,实际却只听他之命。
*****
“岁氏神巫托梦教你谋兵布阵,却忘记告知你,出兵之前是需先募兵的?”叶冉兴味嗤笑,“早前李胜那三万人,可是他从自家封地募集来的。”
这就是为何李胜带兵前去收复积玉镇,战损才五千就撤兵的根本原因。
李胜从自家封地募兵三万,缙王只会按人头拨付军饷,若是功成便对有功将士进行封赏,但交战期间的粮草所需,得由李胜自家解决。
如此一来,他及手下怎会想与敌军长期僵持,甚至血战到底?攻防之间消耗的可是自家人口与粮草。
岁行云食不知味地嚼着口中梨,犹豫许久,还是小声提醒道:“君王手中兵权形同空架子,这样很危险的。蔡王前车之鉴不远。一国之兵,当是‘国之兵’,而非卿大夫、上将军之兵。”
叶冉道:“何止蔡国?公子早就呈奏君上剖析过此事,天子式微也与分封有关。君上此次命公子前往屏城,便是有意让公子做个尝试……”
按常理来说,李恪昭质蔡数年也算于国有贡献,如今归来,至少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封地。
但缙王只命他主理屏城军政事务,并不说就将这城封给他,只道他在此主政期间,七成税收、粮食上缴王都国库,剩余三成留给他自做用度。
“看似公子受了打压、欺负,但这其中另有深意。主意还是公子去年派人从蔡国送回给君上的,”叶冉看向李恪昭,好笑道,“我记得那时本想的是从钦州开始试行,公子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李恪昭展开一册竹简,从容道:“不算。于我来说利大于弊。”
岁行云恍然大悟。原来后世的“食邑制”竟也是起于李恪昭?
他自己先试过废除分封后的利弊,找到解决之法,将来再逐步各个击破,以最不易激化矛盾的方式,不动声色将各家在封地的世袭治权收回朝廷集中。
当今大势,五大国谁先完成朝廷集权统合,谁才会有绝对实力成为争霸的最后赢家。眼下其他几国似乎尚未堪破这点,缙国却已在拿李恪昭来试金了。
还是他自己想明白后提出的谏言!
她以饱含崇敬的眼神热切望向李恪昭,心中咚咚乱跳。若非叶冉在场,此刻她多半已扑上去了。
李恪昭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撇开头去,耳尖微红。
“让我下车!我要去和飞星同骑,”叶冉忿忿控诉,“近来不知怎的,大家都说一看你俩就觉齁得慌!”
*****
八月廿九抵达屏城,无咎率一队手下在城门外五里亭接应。
“坐上去试试?”无咎指指面前那辆四轮小车,对叶冉笑道,“小六特意吩咐为你准备的。本想下月送到遂锦给你,十日前得消息知你要随小六来屏城赴任,我索性带到这里来等。”
小车为独座,形似圈椅加了四轮,顶上、背后有锦蓬遮雨避风。虽需有一人在后推着走,但行动起来总归比坐轿要灵便,也免了叶冉拄拐辛苦。
“往后朱雀、瑶光为你近随。”李恪昭挥挥手,两人应诺,便上前扶了叶冉。
叶冉眼眶微润,执礼轻哑道谢:“多谢公子。多谢无咎大人。”
在旁默不作声的岁行云蹙眉,再次好奇打量谜一般的无咎。
与上次在遂锦城外一样,他还是素锦武袍,半面鎏金面具遮住上半脸,眼神柔润,笑如和煦春风。
后世之人时常称呼官员为“大人”,当世却只会称无官无职的贵胄嫡亲子孙为“大人”。
譬如齐文周就被称做“大人”,因他是从前蔡国相齐林之孙。
岁行云清楚记得,上次在遂锦郊外埋葬十四名同伴那日,无咎曾亲口对她说,他是“宜阳君公仲廉的外甥”。
既是外甥,在当世便不算嫡亲,叶冉为何称他“大人”呢?
“不必谢我,我只是帮着跑跑腿罢了,无足挂齿,”无咎摆摆手,温和笑道,“进城吧,天色不早,你们还得安顿行李。”
缙王先行派人快马加急到屏城,通传了李恪昭即将前来接手军政事务的消息,当地官员、乡绅已合力为他备好官邸。
入府后,李恪昭在前头与官员、乡绅们相互见礼寒暄,岁行云等人则去后院安顿,分派众人住处。
初来乍到,众人的一应职责尚未正式分明,自仍随李恪昭暂居此处。
这宅邸比不上遂锦的六公子府那般大,大家需比先前住得挤些,如此又要协商怎么个挤法。
岁行云素来懒怠这种琐碎家事,便由叶冉、飞星去发愁,自己则与司金枝、连城、明秀等人一道帮着搬行李。
装书简的箱子足有六车之多,将他们累得够呛,于是无咎也带人来帮手。
他与岁行云寒暄两句,两人便协力抬了一个箱子。
岁行云边走边随口闲话:“诶,对了,往后你是不是也同叶大哥一样,随公子在屏城为官?”
李恪昭已决定在此试行军府制,之后叶冉会随他领官职在此地主理军府事务,虽不必亲自上线,却举足轻重,大有可为。
“不,我还同以往没两样,帮小六与舅父跑跑腿,无事就带船队天南海北行商,”无咎笑着摇摇头,“我不能为官的。”
“为何?你好端端……”岁行云突兀噤声。
他戴面具,许是面容有所损伤?或者有什么旁的隐情。大约这就是不能为官的缘故?
岁行云心中思忖着,去并不欲去触碰别人痛处,便将话咽下。
除李恪昭那足足六车的书简外,大家的行李都不算多,忙活一个半时辰就安顿好了。
无咎见没旁事,便对众人道:“我十日前才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来不及细打点,近几日这府中暂无太多人手可供使唤,诸位只能先凑活自便。待我明日回宜阳设法,从舅父那头要些人来就好了。”
司金枝忙道:“无咎大人,瞧您这话说的。外人不知,您还能不知?我们中多是宜阳君府中奴籍出身,虽到六公子名下后多年不曾做家事,可该会的都会,没忘的。”
司金枝生在宜阳君府中,十来岁才被送给李恪昭随之赴蔡,对无咎显然不陌生。
“从前是何出身不紧要,都过去了,”无咎温和浅笑,“小六既已除了你们的奴籍,又将对你们委以重任,那往后你们都是要建功立业的。小六素来惜才,我可不敢长久怠慢你们,否则他定会对我发火。”
稍顿后,他又叮嘱:“飞星,如今虽有朱雀、瑶光为叶冉近随,可他俩毕竟是五大三粗的男儿,想是不会照顾人。你看看同伴中有谁能辛苦先照应他几日的?”
飞星嘿嘿笑,抬手一指:“明秀!你来吧?”
“是!”明秀抹去额角热汗,毫不迟疑地笑着应下。
坐在四轮小车上的叶冉一拍扶手,额跳青筋:“是什么是?飞星你存心裹乱是吧?瑶光朱雀,给我揍他!往死里揍!”
无咎无奈摇头,温声笑劝:“别闹,都别闹。听我说……”
见他周到又镇定地含笑安抚众人,有条不紊地叮嘱后院细事,岁行云忽然心生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无咎看起来,可真像李恪昭的“贤内助”。
*****
待李恪昭应酬完那堆人,已近日落。
走到中庭花园,见岁行云怔忪抱着个装满新鲜枣子的小竹篓,独自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无精打采地啃着果子出神。
他便调转脚步走过去,顺手夺去她手中那颗啃了一小半的枣。
岁行云回魂,没好气地笑瞪:“我啃过的果子甜些?”
“嗯。”李恪昭将果子叼在口中,挤到她身旁并肩而坐。
“那你等会儿,我将这一篓的果子全啃一遍,你就可尽情享用了。”岁行云斜睨着他,故意道。
“不必。怕你腮帮疼,”李恪昭勾了勾唇,转口道,“我问过了,卫令悦如今住在城北江边。”
岁行云眼中露出喜色,但只片刻又恹恹耷拉了眉眼。
“方才无咎提过,此处在屏城正中。去城北江边需小半个时辰吧?这会儿已快宵禁,不合适出门了,我明日再去。”
她与卫令悦一年半未见,料想双方都有许多话要说,明日去也免来去仓促。
李恪昭点头,淡声道:“我明日事多。让无咎领你,可否?”
岁行云以已婚妇人身份出门倒无大碍,她又有自保之力,倒无需担心。可毕竟人生地不熟的,独自出门势必有诸多不便。
他考虑得很细心,岁行云自己都没想到这点。
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闷闷低着头,从小竹篓里摸了颗枣,反手塞进李恪昭嘴里。
“我想问你个事。”
“嗯?”李恪昭咬着那颗枣扭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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