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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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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不知。”
“既然把我误会成了对方,那难道对方只准备派一个年青人就挑了归元寺?”
“老衲不知。”
“你说,像我这种人物,能不能投入你们归元寺下?”
“老衲不知。”
“和尚,厕所在哪儿啊?”
“老衲不知。”
“随地大小便,是会破坏环境的,尤其是归元寺这么灵性的地方。”
易天行认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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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和尚和一个泼皮少年郎就在禅房里进行着这种极没营养的对话。易天行坐在禅房的木床上,发现自己已经比较热乎了,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对着斌苦一合什,说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在下就告辞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想,司机小肖同志不会已经等的抓狂了吧?
斌苦大喜过望,赶紧道:“老施主走好,老衲受伤不轻,恐不能送了。”他先前连说十数个老衲不知,此时舌头也转不过弯来,竟称呼易天行了一声老施主。
易天行哈哈大笑,道:“大师真是客气,原来所谓世外高人都是如此谦恭。”
他的衣服先前都被体内朱火烧成灰烬,此时身上穿着一件僧袍,竟还比较合身。他自嘲地扫视了自己身体一眼,走到厢门,自然有归元寺门下弟子接着。
易天行仔细一看,这些僧人面色俱都颓颓灰然,显是精力枯竭之兆,只怕正是先前归元寺施法用袈裟镇寺时,与自己拼真元的结果。想到自己勉强在这种奇妙的对决中活了下来,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回头对斌苦说道:“今日初至贵寺,便莫名其妙打了一仗,显是有缘,不过……”他忽然想到那日接到古老太爷电话时想到的四字:娱乐精神,话锋一转道:
“平白无故吃了顿冰雹,又险些被冻成冰疙瘩,贵寺总要有所补偿才是?”
斌苦一愣,他向来诵经念佛,哪里遇见过这种讨价还价之事,心想修士门内,今日欠你一情,日后还了便是,怎好自己张嘴索要,那样岂不显着卑劣?易天行却不管这套,欠债总是要还的,不如讨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施主请讲。”
易天行恭谨行了一礼,道:“小子自幼研习佛经,但无上师指点,还盼能有机缘常来归元寺中,日夜得聆主持点拔。”这是摆明了要来学本事,他还有些怕对方不答应。
“施主一心向佛,我等自然要大开方便之门,如此甚好。”哪知斌苦老和尚答应的如此干脆。
易天行微微一愣,续又问道:“后山那人喜欢吃些什么?”
“时鲜果子。”斌苦和尚一时失嘴,忽然想到自己这句等同于默认了后山之事,不由大惊失色,脸上煞白一片。
易天行先前在禅房里与他瞎掰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此时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微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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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流金岁月
归元寺僧众远远着易天行坐上一辆桑塔纳远去,才又回来禀报斌苦和尚。
“师父,怎能让那泼皮来我寺修行?徒儿观此人面相煞冷,绝非善类。”先前和易天行在院内争辩的叶相僧愤然不解道。
“起初见这位年青人竟可破了本寺大须弥错路阵门,进入我寺后园禁地,那是何等样修为之人,自然以为他是上三天的小公子,本寺为弘佛法护山门当然要全力以赴。谁料末了才知竟是个误会。此时误会既除,当然前事如尘,不须再提,我佛当度有缘人,那位小施主便是与我寺有缘,尔等切记。”
斌苦和尚肃然说道,一身正气缭绕全身,众归元寺佛门弟子满心感佩,躬身一诺应下。
待众僧退下后,斌苦和尚勉强打坐,数息过后,一口乌血喷了出来。他看着后园方向被白雾遮掩的山谷,黯然道:“天袈裟足可抵挡九玄天火,您老祖宗带着天火和袈裟都收了,又叫我们如何抵挡上三天的索要?”旋即微微笑道:“既然老祖宗你对这小子感兴趣,那我就让他来寺里修法,若他出了事情,您总不能光看不帮吧?”
原来这个讷于言的慈悲和尚,竟然也是个敏于谋的深谋之士。
斌苦大师双手合什,暗颂佛经,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奇异喷火少年:“小小年纪,便天生有如此修为,莫不是与我佛宗大有干系的那位传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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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哪里知道斌苦和尚的心思,正坐在桑塔纳的副驾驶位上暗自得意,想到,原来自己运气不错,不至于遇见的每个老家伙都像古老太爷那样奸滑成精。毕竟他是初次遭逢这种玄之玄的争斗,事后静思,自己一初哥儿居然愣头愣脑地抗了下来,临走还顺路套出和尚话来,自然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他旋即又想到天上的那件大袈裟,还有最后那声震到自己昏厥的声音,不禁有些后怕,脸色有些发白,一个声音就有天地莫测之威,实在太过骇人,有这声音护寺,归元寺难道还怕那上三天作甚?莫非上三天更加厉害?
他在胡乱想着,旁边的司机小肖侧脸看了看他。陪自家三少爷逛归元寺,怎么进去时穿着T恤短裤,出来时便换成了一身青褐僧袍,他对这位三少爷大感莫测高深之余,更是佩服。
易天行摸摸自己脑袋,暗自想着,为何古老太爷找那声音找了几十年也没个端倪,而自己始来归元寺就有了收获,没觉出什么难来,也很难想像古老太爷苦苦寻找数十年不果的黯淡心绪。他把车窗摇下,看着车外飞驰而的树影美女,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对小肖说道:“今天是不是有个聚会?”
“是,少爷。”小肖两眼看着前路,声音很是恭敬。
易天行叹了口气,知道是改不了这些人的称呼,也就懒怠再管,吩咐道:“身上有钱没有?”
“有,少爷。”小肖有些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去一家服装店,买身衣服穿穿,花的钱我会让袁野给你。”易天行毫不客气地使用着古家的金钱。
小肖笑着说:“是,少爷。”
易天行见这小子乖巧,打趣道:“刚才归元寺里的主持叫我老施主,你以后干脆叫我老易得了。”
“归元寺主持?”小肖惊叹道:“听说那位主持是得道高僧,一向不见外客,每年省城开政协会的时候也只是在开慕式上露下脸,他居然肯见您?少爷,您的面子还真大啊。”
易天行暗自苦笑,心想若让你过一下自己方才雪窖生活,才知道这面子是怎么来的,他摸摸自己鼻子,轻声叹道:“刚当了一天大学生,就要四处奔波,水里来雪里去,一生劳碌命,老易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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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肖是省城本地人,对于何处有锦衣美服,何处有精剪细吹自然门清,易天行刚从归元寺一场大战归来,心神犹自恍惚,被他拖着在各式商场专买店进进出出,身上的衣服裤子鞋袜试来换去。不过半个小时,当易天行在商场落地镜前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不免怀疑自己眼花。
“里面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是谁?”易天行洋洋得意问道。
小肖知情识趣,应道:“当然是咱家的三少爷。”
说笑着二人上了车,这便往市区七眼桥而去。
古家在省城的生意繁杂,其中的大宗生意还是集在鹏飞工贸公司里,而这家公司就座落在七眼桥旁的一幢大厦中,齐齐占了三层。只是毕竟是黑道生意,门面摆着阔,又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办公空间和人员?于是空了一层出来,整了个西式餐厅,唤作“流金岁月”,晚上对外营业,白天就成了自家兄弟的俱乐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一干强人就打打牌喝喝酒。
二人上了楼,只见流金岁月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女子,这些人看见两人来了,只冷冷看了几眼又回头说着自己的话。易天行一眼就看破了众人面上的煞气,知道并非善类,皱了皱眉。小肖认识这群人,正准备介绍一下,却被易天行用一个眼神止住。
他本来就是被古老太爷骗上这架贼船,心内有些抵触,最初还想着玩上一把,但今天在归元寺的经历对他的心神造成极大震撼,眼界再已不会局限在世俗层面上,此时再来看这些平日里觉着神秘的黑道人物,也只是觉着诺诺,并不怎么好玩。
境界上去了,人也就自然淡然了,易天行看着那些人,透出些飘然离浊世的疏离感来,这感觉落在黑道诸人眼中,却只感觉到一丝难以捉摸的压迫感和难受。
有人感到有些不适应,盯了盯这个陌生的年青人一眼,问道:“你是哪位?会所还没开门。”旁边有人给他轻声说了句什么,那人骂咧咧地对小肖吼道:“你个板板娘的,明知道今天有大事,还带朋友来喝闲酒!”
小肖眉宇际阴鹜一现,却不说话。
易天行在旁用余光看着,内心有些欣赏这个小子。当然,他在心里称别人小子,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更是一个小子。
这时候袁野终于从楼上下来了,他远远看见小肖和一个年青人在一起,急忙半低着身子跑了过去,站在易天行面前,双掌贴着自己的大腿外缘,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道:“少爷您来了。”
“嗯。”易天行轻轻应了声,便在他的带领下往会所里走去。
小肖强逼着自己浮出笑容和先前辱骂自己的那人打了声招呼,也跟了上去,只留下方才还嘈乱无比的一干黑道人物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语。
第三十八章 人人都是周淮安
易天行在县城的时候,总觉着自己是个妖怪,与古老太爷的相逢,虽然稍微冲淡了一些自己这种自鄙心绪,但心中惶然依然未褪。直至今日在省城归元寺里真正见识了所谓玄道,才明白自己既不是非人类,也不见得有如何特异。心结既脱,他再看这些普通人时,已不再有往日的避让,倒有了几分自内而外俯视众生的感觉。
他毫不客气地走到会议室长桌尽头,坐到那张真皮做的大班椅上,微微皱眉,发现并不比自己小黑屋里的藤椅舒服多少,扫视了一眼跟进来的众人,发现众人面色各异,不由在心底暗笑了声,脸上浮起懒扬扬的笑容,轻声道:“都坐吧。”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喊小肖给易天行端茶的袁野这时候才察觉会议室里气氛不对,冷冷道:“少爷叫你们坐,怎么还站着?是不是嫌自己两条腿不累?”
袁野和易天行见过几次面,在易天行的面前,他永远是那个谦恭有加,执礼甚严的仆人,而在此时,他冷冷一句话却吓得众人连滚带爬的抢着座位坐下。
易天行颇有兴趣地看了此人一眼,心想原来这才是袁野兄的本职工作才对,此人面相忠朴,却又严苛御下,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古家的生意由他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想到此节,他愈发有些不明白古老太爷将自己拖进这滩浑水来是何意图。
他端着小肖斟来的茶,吹了吹茶水上的浮香,轻轻啜了一口。其实在他县城里哪有余钱喝茶,也不可能有这种古色古香的爱好,只是此时身份有所不同,也不自觉地端起了架子,似模似样地表演起来。
喝茶的当儿,袁野已经把他的身份讲的清清楚楚,又吩咐底下的众人要如何如何。总之这些在易天行听来都是废话,自然也就没认真听,只是发现室内众人闻说省城的生意从今以后全部交给自己来打理时,齐声讶然,有些还面露不忿之色。
易天行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不能服众——没关系,他本就不准备服众,这只是一场游戏罢了——还是顺带的那种。于是他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明亮平滑的红木桌面,开始了自己的“就职演讲”
“别看着我,也别哼哼。我叫易天行。”他看着室内的众人缓缓说道:“也别恨我,这差使不是我自己想干的。当然,这一点对于诸位来说没有什么关联,诸位也不会因为我的主观愿望,而影响自己的客观判断。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客观判断是什么?那谁……你来说说,你对我来省城主事有什么看法?”他指着先前在门口对小肖发狠的那人。
那人顿时呆若木鸡,半天后才颤抖着站直了身子,低头说道:“没有意见。”
“今天是我与诸位第一次见面,所以想开诚布公的谈谈。这谈话嘛,自然是要谈的,你说你没有意见?难道公司这么大,你一点主意都没有?明显是搪塞之辞。”易天行笑着看了他一眼,看得他脸上横肉直抖,“没意见,那就说明意见大了。”
袁野在一旁的秘书位上坐着,听见易天行的这番说话,皱了皱眉头,他本身对古家忠心不二,实在是觉得这位三少爷有些锋芒太盛,这样对将来掌权大为不利,正想打个圆场,却被易天行一道带着深意的眼神止住。
鹏飞工贸本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公司。能在这会议室里有个座位的人,其实在省城大街小巷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各有山头,只是一直被古老太爷压着,自然不敢反天。但自从古老太爷回县城养老,不止省城里敌对的几个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连公司内部人也开始有些思异之心,好在袁野四周补的妥当,加之本身威望也高,所以没酿出什么事儿来。不料今天这新来的三少爷,看模样是要给自己一干人个下马威了,不少人脸上便开始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易天行轻轻用手掌支着下颌,半靠在红木桌上,缓缓地扫视一眼屋内众人。他如今眼界早开,心境再也无法回复到从前的模样,开元寺、天袈裟、寺后山中那道鬼神莫测的声音,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神秘上三天——有太多的事情吸引着他,并隐隐让他畏惧,根本不可能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古老太爷的嘱托上。但易天行是个首重信诺之人,既然在县城里上了古老狐狸一当,他便一定会将这事做下去。
他淡淡道:“我知道,有的人见我年轻,于是认为嘴上没毛,于是如何如何。又有的人,跟着袁叔很多年,本以为老太爷养老,古大不肯来,古二不顶事,这省城的主事儿应该归他才是……”正认真听他说话的袁野唬了一跳,赶紧想说些什么分辩一二,被易天行摆手止住,继续说:“想什么我都不在乎,诸位也都是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叫我一个小子管着,面上可能会过不去。今后你们继续玩你们的,我继续玩我的。”
袁野一听可就直叫惨,心想这是怎么个事儿?赶紧说道:“少爷,您这话太重。”
“别慌,我还没说完。”易天行对他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大家需得记住了,虽说大家做事辛苦,但这几家公司的法人代表,至少在目前为止,还是姓古。如今我被老太爷喊来坐办公室,其实也不想插手太多,顶多就是个金库保管员的角色。只要大家玩的不过分,我都无所谓,但如果谁要是把这金库里的金子玩少了那么两三根。”他扫了室内众人一眼,“别怪我对不住大伙。”
底下一干“山大王”听他说完,放心了不少,心想这少爷好像也就是个贪玩贪钱的祖宗,倒是不难对付,纷纷说道:“少爷您这是哪里话?为了您,我们当然是要水里来火里去,断不敢有二心!”嘴上说的漂亮,但毕竟不是正规军,众流氓心神一放松,坐姿也就松了起来,有人开始掏耳朵,有人开始抠脚丫,有人开始安排晚上饭局后的消遣,害得袁野不停地瞪完这个,又瞪那个,正越瞪火越大之际,听见旁边的易天行对自己轻声说道:“把公司里所有的帐本都拿过来。”
说这句话之前,易天行正抿了口茶,感觉有些苦,皱了皱眉。
正准备放松下心神的众人一见他皱眉,再听他吩咐的内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就在胃以上喉以下的部位上下摆荡着。
易天行忍不住挑挑眉梢,对着众人说:“别以为我是疑心大家做了手脚,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不是说旧清时,新官上任第一宗事儿,就是要去帐房瞄两眼吗?”说完哈哈一笑。
众人刚有些紧张,听他这么一说,一想也是,几十本厚厚的帐目,他一个少年人随便翻翻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把心放回肚子里,也随着他发笑,于是一干流氓本来正准备掏耳洞的手扮装憨拙地抚起头顶来,正往脚丫伸去的手用力拍着大腿以助笑兴,前面还在说什么洗足城,后半句却忽然变成了少爷真是风趣云云。
此时众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心中无鬼,又想迎合少年之趣,笑的是格外豪爽,笑的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气吞山河,海阔天空,天高云淡……这让易天行不禁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忽然来到了塞外漠上的龙门客栈里,怀里正搂着金镶玉,对着数十位一模一样的周淮安周大侠饮酒。
他轻轻叹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想到:“原来黑社会的戏码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第三十九章 开会开会
高阳县城里,有一处建筑易天行最为熟悉,那就是县图书馆。这些年,图书馆的位置被随着经济发展而慢慢肿胀的菜市场挤占,慢慢地被挤到了一大堆居民楼群后面的小巷里。如今的县城图书馆建在一个公共厕所旁边,外观古朴老旧,易天行每来此地,便会叹息一阵。
易天行打小记忆力惊人,加上一直牢记五柳先生那句“好读书,不求甚解。”聪慧过人,又不求甚解,于是乎看书的速度较诸寻常人快上太多,自然也就会出现无书可看的情况,这样一来,县城里的图书馆就成了他无事时淘书的最佳去处。
来的次数太多之后,他对这馆里的一切数字都了然于心。县城财政紧张,更无余钱支持图书馆,所以到了易天行离开县城的时候,图书馆也只有图书六万册,外文图书不足千册,幸亏各类工具书倒有四千多种,至于古籍线装书之类更是少的可怜。
易天行在此看书十年,属于典型囫囵吞枣式读书法,站在布满灰尘的书格间且行且看,一本接一本地拿起放下,没有感觉到太多阅读的美妙,却是往脑子里装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记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记的东西有没有用处,但今天动念要查帐的时候,看过的的那几本企业成本学、会计原理,便在一瞬间浮现在了脑海里,一条一式清晰无比——知识果然就是力量就是好处啊,他暗自叹着——而事实上,这些好处将伴随着他这光怪陆离、峰谷相迭的一生。
帐册用纸倒是蛮专业,又薄又平很不好翻。正好易天行嫌那碗铁观音苦,不肯再喝,就用无名指蘸了少许金黄的茶水,轻轻翻弄着面前的帐册,无名指的指端像机器一般快速蹂躏着帐页,就好像PaulGilbert疾速而又清秀地拔弄吉它弦。
他越翻越快,坐的离他最近的袁野和小肖竟然瞪目结舌地发现自己听到了阵阵风声,却看不清帐页的翻动的痕迹。
以这种变态的速度,寻常人能看清几个数字基本上就可以参加奥运会十米移动靶,和后年拿冠军的杨凌一争高下,更何况还要查出问题来。于是刚开始还盯着他查帐的众流氓头子愈发相信这只是一个过场,开始放松地打起呵欠来。
易天行却是在高速中把帐上数字看的一清一楚,在脑中高速运算着,结果越算越是摇头,待把第三册翻完后,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暗道这古老太爷真是当个甩手皇帝,竟把这大的家业留给下面的人偷吃混喝,转头问袁野道:“袁叔,公司的帐目平时是谁管?”
“怎么?出什么问题了?”袁野一惊。
在会议室里无聊的众流氓们也一个激灵,竖起耳朵听着。
易天行微微笑了下:“袁叔应该不大管帐吧?”
袁野面上一窘,黑黑的精悍汉子竟露出一丝赧意来,道:“这个……没读过……”
易天行又一笑,赶紧拦住他自曝其短的话,说道:“袁叔是公司总经理,自然不会去理帐目这种小事,公司里请的哪家事务所的会计?”
袁野一愣,自己这些混黑道的人还真没想过要请什么事务所,困惑道:“事务所?鹏飞工贸有自己的会计,林姐,林姐,你来一下。”他大声喊着,过了会儿,从会议室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头发盘着,面容寻常,看到会议室里有这么多平时避之不迭的大佬,有些畏懦地走上前来,低声道:“袁总,有什么事?”
袁野指着易天行介绍道:“这是……”他愣了一愣,“……这是公司的易董,有些帐目方面的问题要问你。”
林姐眼神微微一惧,马上低下头问道:“易董,有什么事情?”
易天行眼角余光瞥见会议室内有好几个人表情都开始紧张起来,顿时了解于胸,温和笑着说道:“林姐是吧?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自从来公司上班以后,还算过得去。”林姐本来是省城一家纺织厂的下岗会计,也是迫于生计,才出来寻找工作,也算她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有一家公司肯用她,这公司背景却不大干净。
易天行想了想,皱眉道:“家里有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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