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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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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后心中得了些安慰,此刻才好受些,心中不禁涌着万千感慨,又爱又恨,又愁又闷,满腹的凄迷情绪竟是毫无着落,只是斜斜靠在锦衾上,默默无语。
  仲宣殇。国主仿佛是秋日河畔的枯萎芦苇,被抽离了精气神,没有一点一滴的活气,那双忧郁的眼已深深地凹陷,让人望而生怜。
  国主命人追查才得知仲宣夭折的原因。
  仲宣见母后久病不愈,父皇又累得病倒,小小年纪的他不顾宫人的劝阻,偷偷溜出了殿堂,只身一个人到寺院中为父皇母后祈福。
  怎知那日佛像前的琉璃灯被猫扑倒,不偏不倚坠落在仲宣的身旁,那一声哗然巨响登时将小仲宣吓得晕厥,待到众宫人和僧尼赶过去时,小仲宣已经不省人事了。

  ☆、第十二章 芳心涩(1)

  国主得知后,悲怆欲泣,命运弄人,造化竟是如此不公,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能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却独独换不回皇儿的命。仲宣是他最疼爱的小皇子,是他愿意用最多的父爱去疼爱,去教养的孩儿……
  上苍已经剥夺了他的父皇,竟然还要再次夺去他挚爱的幼子,究竟是情深不寿还是缘分太浅?假若有来生来世,他还愿意与仲宣再续父子之缘……
  为了不惊动国后,国主并没有大办仲宣的丧事,而是册赠司徒,追封仲宣为岐王,谥为怀献,一切仪礼从简,略备卤簿鼓吹,将幼子葬于江宁府某县某里之原。
  他再无心思上朝,葬了仲宣之后,竟日里都埋首在澄心堂中,画着仲宣的画像,时常是手中一笔一笔地画着,就忍不住挥涕吞声,泪水沾湿了澄心堂纸,泅染开了墨迹,一幅画被毁了之后,又只得换了纸张,重新画。
  这日,国主想念仲宣想得厉害,神思惘惘间,浑不知已是深秋时分,宫中寥落,宫花寂寞,他手中执笔,长久地站在书桌前的,挥手而就,一篇哀婉沉痛的悼诗已写成:
  “永念难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雨深秋寂莫,愁引病增加。
  咽绝风前思,昏濛眼上花。空王应念我,穷子正迷家。”
  他搁了笔,空茫茫地望向窗外,深秋的残花凋零满地,黄澄澄的秋叶只剩些黄栌色的枯枝,泪眼朦胧间,连那些枯叶也看不清了。
  姚海拾掇着国主的诗,在潦草的墨迹间品读到他的哀伤,心下凄然,也红了眼眶,瞬时间老泪纵横。
  正在伤感之时,堂中帘帷后转过一个如河渊然的身影,是圣尊后来到了,姚海慌忙擦了擦浊泪,行参见之礼。
  国主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对圣尊后的到来浑然不觉,圣尊后一声低沉的呼唤,他才哀伤地转过了头,见母后几日之间全白了头发,心下酸楚,哽咽道:“儿臣不孝,儿臣没有让母后颐养天年……”说罢声咽气噎,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圣尊后抚着国主憔悴的容颜,心疼道:“傻儿,痴儿!哀家怎会怪你呢?是老天要这般折磨你,哀家竟也帮不上你。”
  “母后……”国主不知说什么,唯有泫然欲涕,无语凝噎。
  圣尊后拳拳道:“瞧瞧这些天,你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好好的一个人竟便成这样,让哀家看了心中堵得慌,你若是能好好惦记着自己的身子,又何曾落得这样的境地。”
  姚海慌忙跪在地上,话里都带着哭腔,“求圣尊后责罚,都是老奴没有尽职,才让官家没有爱惜自己的身子。”
  圣尊后看了他一眼,温和道:“不怪你,哀家知道你的心眼实在,你起来吧。”
  姚海噯了一声,擦了擦泪,恭恭敬敬地伺候在一旁。
  圣尊后拉了国主的手,让他坐了下来,这才谆谆劝道:“痴儿啊!你既是为人之父,为人之夫,可你也是国家的仰仗和依赖,是百姓仰慕尊崇的天子,你的身子若是倒下了,这国家又能指望着谁,先王的遗命又能指望谁?”
  国主何尝不知,只是这与子长诀的穷哀极恸如何才能消遣?
  圣尊后轻轻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哀家知道皇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坐拥江山,可让你做了国君,就是上天之意,你如何能糟蹋自己?辜负上天的美意?”
  国主愣愣的,似乎有迷途知返的怅然之意,圣尊后见劝得动他,又说道:“宣儿走了,哀家也难受,可后来哀家想明白了,仲宣聪敏可爱,苍天慈悲欢喜,才召了仲宣上了天庭。”
  国主呐呐道:“儿臣也正是作此想。”
  “那不就是了么?”圣尊后轻轻拍了拍国主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皇儿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来日方长,若是充盈后宫,子嗣绵延也只是早晚的事。”
  国主错愕地睁大了眼,缓缓摇了摇头,“母后,儿臣做不到,儿臣的心从来都很小,纵然后宫三千佳丽,儿臣也只能取一瓢饮。儿臣这一辈子,都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唉!你这个痴儿!”圣尊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勉强笑着,“哀家知道劝不得你,哀家老了,也不愿做个啰嗦的老太婆,以后你会不会恩宠其它的女子,哀家也不会知道……但哀家知道,哀家的皇儿是这天底下最伟岸的男子,最强大的男子,也是最坚韧如磐石的男子,这宫中,这千千万万的臣民,这天下都将皇儿做了倚靠,所以,你必须挺直了脊梁。”
  “母后……”国主抬起了泪眼,大为动容,母后的谆谆言语给了他最坚强的力量,在一刹那,他倏然醒悟,家事固然不幸,但他不可倒下,既然身为为国君,就自该担当起国君的重担。
  圣尊后走后,国主强打起精神,收拢了画卷和悼诗,终于从澄心堂走了出来,姚海高兴得眼眶儿都红了,欢喜道:“官家这是要去哪里?”
  “去瑶光殿。”
  姚海捋了捋拂尘,忙答应着在前面带路。
  瑶光殿里,国后的精神刚好了些,乍然见了国主人影独瘦,诧异道:“官家怎地这般憔悴?”
  国主勉强笑了笑掩饰着,“最近国务繁忙了一些,些许日子没有来看望国后了。”他虽然勉强笑着,但声音低沉嘶哑。
  国后心中深处怨他与小妹偷偷幽会,到底还是心疼他,轻叹一气道:“国事再繁忙可也不能累坏了龙体,但凡臣妾还能走动,怎会让官家这么憔悴?臣妾的身子不中用,不能侍奉在官家身边,衣食用度,就只能让官家自己用心了。”
  国主淡淡“嗳”了一声,又是无话可说了。
  殿中竟是诡异般地静谧,国后笑了笑道:“这三四日间怎么总不见宣儿?臣妾还真是想念。听流珠说,宣儿这些天下课了都在圣尊后那里?”

  ☆、第十二章 芳心涩(2)

  国后的苍白笑颜让国主悚然心惊,他觉得恍恍惚惚,喉头凝噎,想要说出一句话,却是那么艰难,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故作轻松说道:“圣尊后喜爱宣儿,便叫宣儿过去陪陪她老人家。宣儿也懂事,倒是在圣尊后那里学了不少东西,能将《孝经》背得全了。”
  国后听得欢喜,欣然道:“宣儿聪敏伶俐,让臣妾省心,更让臣妾羞愧,臣妾只恨不得伺重新塑了这一身柔弱身子骨,能下床陪着宣儿在花园里散散心也心满意足了。”
  一席话说得国主心中翻江四海的难过,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握着她的手,勉强笑道:“国后好好养着身子,朕要与国后一起看着宣儿和寓儿长大。”
  国后温情地点了点头,仲寓和仲宣是她心头肉,就是她的性命,她可以与人分享国主,但是,孩子只是她一个人的,没了孩子,她的心也就没了。
  这样想着,国后的心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国主精心照顾打动了她,或许是皇儿的天真安抚了她,小妹和国主幽会在她心中刻下的伤痕,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用晚膳时,仲寓下了学,跟随傅母一起过来,仲寓六岁的年纪,虽没有弟弟仲宣伶俐,倒也俊秀文静,语言清楚。
  毕竟小孩子不像大人那样能掩饰自己的心情,仲寓一进殿,国后就发现了他的眼圈儿红红的。
  国后大惊,忙捉了仲寓的手,紧张问道:“寓儿今天怎么了?怎么哭了?”
  仲寓想起傅母对他的交代,哽咽着哭着说:“眼里……吹了沙子……迷了眼睛……”
  国后见他哭得气息难继,起了疑心,抬头见跟随仲寓来的宫女个个都是面色凄哀,惴惴不安地低垂着头,疑心更大,皱着眉心问照看仲寓的傅母道:“到底发生了事?”
  那傅母吓得一个激灵,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摇着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国后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替仲寓擦去了泪水,温言道:“寓儿,今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太傅教导了你还是受了旁的委屈?”
  仲寓终于忍不住哽咽声,瞬间泪如泉涌,却又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国后没了耐心,厉声呵斥殿内的一干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若是不说,统统都拉出去各打五十大板,送进永巷!”
  殿中的一干宫人全都跪在了地上,个个都噤若寒蝉。
  国后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
  仲寓跪在地上,哽咽道:“母后……就不要怪罪她们了,是父皇不让她们说……”
  国后隐隐觉得不祥,凭着为母的天性与敏感,她喃喃问道:“是不是宣儿出了事?是不是你弟弟出了事?”
  仲寓只是压抑的哭,他小小的年纪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浑身都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着。
  国后发疯了般,掀开锦衾就要起来,刚刚落了地,又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栽倒在地上,流珠忙扶住她。
  “让本宫出去!让本宫出去!本宫要见宣儿!”国后的情绪已经失控,嘶哑着声音,费力挣扎着要出去,她本是虚弱至极的身子,此时此刻为了皇儿,力气竟是出奇地大。
  流珠见隐瞒不住,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低低说道:“请娘娘安心……小皇子……小皇子如今……在圣尊后那边……”
  国后眼中布满血丝,嘶哑声音凄然道:“你们还要对本宫隐瞒到什么时候……宣儿他是不是……是不是病重了?你们胆敢阻拦本宫,本宫要你们……要你们都滚出去!也不用在伺候本宫了!”
  流珠的身子抖了一抖,她不知还能隐瞒多久,还能支撑多久,只是死命地跪在地上,死死硬撑着,就在此时,外头窅美人求见。
  国后愣了一愣,如果不是窅美人此次主动求见,她都快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后宫佳丽。
  “传!”
  ……
  就在国后质问众人仲宣事情的时候,周嘉敏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到秋爽轩内向圣尊后请求辞宫离别。
  圣尊后本是有意让嘉敏成为国主的枕边人,有这样一个识情解意的人儿在国主身边,也好让国主不再戚戚忧心,怎知几日的光景里断断续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圣尊后的心情变得沉重,她老了,对生死也看得淡了,对许多事也不再强求。她本是有心要留住嘉敏在宫中多住几日,见嘉敏去意已定,伤感怅惋,也不再强留。
  嘉敏退出了秋爽轩,正待离去时,突然从外间闯进来一个小内监,神色仓皇地向圣尊后禀道:“尊后,不好了!”
  圣尊后凝肃问道:“什么不好了?你把话说清楚。”
  小内监吸了一大口气,才说道:“国后怕是不好了!”
  圣尊后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此时听了不由得惊起,手也忍不住颤抖,还是芩姑见多了世面,握住了圣尊后的手,不疾不徐对圣尊后道:“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样子,国后终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周嘉敏听闻此言,霎时愣在了廊下台阶上,心中咯噔一下,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叫国后不好了?姐姐她该不会……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回过了神后,急急赶往瑶光殿。
  她的心砰砰地乱跳,赶到瑶光殿中,见殿中一片凌乱,四下里跪了黑压压一大片宫娥,而国后披头散发,撼门嚎哭,嘉敏见到这般光景,便知道众人没能瞒住姐姐,姐姐已经知晓仲宣夭折的消息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痛往胸口上袭来,她觉得万剑攒心,几近不能呼吸,随众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是那窅美人求见后,假惺惺的一番做作,最终还是扭扭捏捏地对国后说出了小皇子殇殁的消息。
  国后听了消息后惨白着脸,木偶似的不言不语了半晌,突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犹如银瓶骤然崩裂,惊得宫人们俯首贴地,不敢吭声。

  ☆、第十二章 芳心涩(3)

  国后一心一意只求寻到仲宣,挣扎着下床,猛然间一阵晕眩,一头栽倒在地上,流珠等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忙搀扶着国后起来,除了默默饮泣,已然不知作何劝解。
  “宣儿!本宫的宣儿!你们将本宫的宣儿怎么样了?宣儿他还在是不是?你们都骗本宫是不是?”国后的额上撞了一个瘀红的伤口,磨得她青白的肌肤渗出了细密的血水,她浑然不觉痛,只一心一意地要出去寻觅她的宣儿,数个宫女也拦不住她。
  窅美人讪讪说道:“娘娘还是别去寻了,小皇子如今已经下葬,也好入土为安,早日升天。”
  “葬了?”国后犹如当头棒喝,凄厉叱道,“葬在哪里了!说啊!说啊!为何你们一个个都骗着本宫!”
  窅美人故作姿态地惴惴低了头,“是国主,不准予说,嫔妾也不敢抗令……”
  悲伤至极的国后反而笑了,问向底下的一干人,问向流珠:“你们都合着伙骗本宫是不是?是不是?!”
  周嘉敏看得心酸不已,椎心泣血般的难受,如果可以,她愿用所有与仲宣的性命交换,只要姐姐不这么悲痛欲绝,只要她不这么难过。
  傅姆受不住压力,哭哭啼啼道:“娘娘……也就别逼问奴婢了,若是说了出来,奴婢……奴婢就没有活头了……”
  圣尊后逶迤而来,沉声道:“哀家来告诉国后,宣儿被佛龛前打碎的琉璃花灯吓过去了,国后还是节哀吧。”
  国后愣了愣,当宣儿夭折的消息被圣尊后坐实后,连着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扑灭了,她无力地滑倒在床,目光直直的没有焦点,低声喃喃道:“宣儿真的没了……真的没了……没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也蓦然尖锐可怕,“花灯?佛龛前有花灯?花灯怎么会被打碎?!你们都在骗本宫是不是?”
  傅姆战战兢兢地说道:“是一只飞窜的大黑猫碰倒了佛龛前的琉璃花灯……”
  国后失声叫起来,声音又嘶又哑,像高山上的随风翻飞的破絮,“猫?!宫里从不准饲养猫狗,怎么会有猫!”
  众宫女垂了头,不敢应答。
  窅美人不失时机地说道:“嫔妾也在怀疑这事呢!宫里一向干干净净,怎么会平拍无故地跑出猫来?嫔妾听人说,小皇子在佛像前祝祷时,只有小娘子在跟前,说什么黑猫撞碎花灯,也是小娘子说出口的,至于当时的情形,嫔妾还听到另一套说辞。”
  周嘉敏本是沉浸在巨大的哀伤中,听到此话之后浑身一震,抬起了泪水朦胧的眼,一刹那间对上了姐姐那几近要沁出血的泪眼,心头涌过一阵莫名其妙的惶恐。
  国后咬了咬牙,问窅美人道:“听到什么说辞?说!”
  窅美人的长眉挑了挑,斜下里眄了一眼周嘉敏,腻着声音说道:“嫔妾听说是小娘子有意撞碎了大花灯。”
  窅美人一语而出,众人皆惊,大殿中混杂着药味,香味,流淌着不安分的气流。
  周嘉敏浑身抖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你胡说!”
  窅美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国后禀道:“嫔妾可不敢胡说,娘娘仔细想一想,那么大的一个花灯怎能就被一只小猫撞在了地上呢?偏偏小皇子出事的时候,小娘子就在寺院里。”
  国后是出奇地冷静,额上的血迹虽然已被流珠擦去,但留下了一大片红印,触目惊心,她的目光咄咄逼人,那是痛失珍爱宝贝之后的明晰洞察,是不计一切要弄明白仲宣死去的缘由。
  她的目光寒冰似地冷冷扫射到周嘉敏身上,似是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又似地府中冷酷无情的判官,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花灯是你推下去的?”
  姐姐竟然怀疑自己!周嘉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难过,喉间似乎被堵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落,只能望着姐姐仓皇无助地摇着头。
  “胡说!”一个温厚而坚定的声音自外间清晰传出,话音未落,国主已经走了进来,他容颜憔悴,衣带已宽,可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嘉敏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堵在胸口的那一股气登时消散,似乎,他便是她可以信赖的倚靠,他来了,便可以澄澈她的无辜。
  两人眼光不经意的碰上,电光火石间,似过了沧海桑田,纵然世事难料,尘世烦扰,可在苦海的彼岸,还有一个灵魂的苦苦守望。
  嘉敏心中万箭攒心,语气却十分坚定,“姐姐,你要相信小妹,小妹什么也没做,小妹那么喜欢仲宣,怎么可能想要陷害他?”她说得陈恳哀婉,心中是无底似的黑洞,唯独能仰仗的是姐妹血浓于水的亲情。
  国后深深地望着她,似乎信,似乎不信,那样的神情,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叫嘉敏的心沁出了血水。
  菁芜尖锐的声音在大殿里突兀地响起,“奴婢听说前几日小皇子落水的时候,也独独是小娘子在场呢!那日在寺院里,也是有人亲眼见到小娘子推开了琉璃花灯……”
  未待她说完,国主的眉心已是蹙起,怒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恶语伤人!朕要留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何用?来人!将她拉下去!”
  嘉敏含泪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在她被众人抛弃、被姐姐怀疑的时候,这世上至少还有他相信自己的心是良善的。
  菁芜仰仗着自己是伺候国主的老人,本是洋洋自得,此时此刻见国主动了怒气,极为骇怕,忙跪倒惴惴道:“老奴不是肆意妄言,老奴也只是想为娘娘分忧,好早日抓到罪魁祸首,为小皇子的在天之灵伸冤,老奴是有证据的……”
  国主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侍卫进来,左右拖住菁芜的臂膀就往外拉,吓得菁芜脸上的褶子皱缩在一起。
  “慢!”窅美人一声喝止,“菁芜是宫里的老人了,言行虽恣肆了些,但不至于无中生有,她既然说有证据,国后娘娘难道就不想听一听么?”

  ☆、第十二章 芳心涩(4)

  国后向侍卫递去一个冷冽的目光,侍卫放开了菁芜,菁芜如被大赦一般,仓皇地避开侍卫三尺远。
  国后的脸上浮着极薄的胭脂色,深陷眼眶中的眸子乌沉沉地望不到底,泪水也早已干涸,哭也哭不出来,她尚且挣扎着最后的一丝耐心问道:“菁芜,你要说什么就一口气说下去。”
  菁芜转了转眼珠子:“是,奴婢不敢有所隐瞒。”
  “你所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
  “那日在大雄宝殿外洒扫落叶的尼姑亲眼见到了一切,这就是证据。”
  国后虚脱得已支撑不起身子,冷冷道:“传!”
  不多时,一个尼姑被推进了殿内,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嘉敏看见她,认出她就是那日傍晚暮色下洒扫的尼姑,心中困惑不解。
  国后眄了尼姑一眼,也只极短的一个字:“说。”
  “是……”尼姑稳了稳心神,这才徐徐道来,“那一日宝殿内的僧尼都去做晚课,小皇子按时到佛像前为国后娘娘祈福,唯有贫尼在殿前洒扫落叶,因此,小娘子进来的时候,贫尼是知道的。”
  尼姑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娘子刚踏入大雄宝殿,贫尼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等到贫尼和众人赶过去时,小皇子已经吓得不省人事,琉璃花灯也碎裂在地。”
  窅美人嘴角扬起,她千方百计,费尽心神,等来的就是此刻。
  也终于,一切都已遂她愿,她看到国后哆嗦着惨白的双唇,看到国主不可置信的神情,更看到圣尊后颤着手抓住了岑姑。
  周嘉敏茫然听着尼姑的证词,尼姑的声音波澜不惊,是那么陌生,她唯能仓惶地辩解道:“不!不是臣女推倒的,是一只黑猫窜飞的,臣女什么也没做。”
  尼姑淡淡道:“阿弥陀佛,贫尼也在场,并没有看到什么猫,贫尼自门外亲眼看到小娘子推倒了花灯。”
  周嘉敏的心突突跳得厉害,指着尼姑哆哆嗦嗦道:“你平白无故地说谎!你在说谎!”
  尼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娘子已结下了孽缘,幡然悔悟尚且来得及,阿弥陀佛……”
  窅美人冷哼一声,神色冷冷如寒泉,冷嗤道:“想不到小娘子花样的年纪,竟是面善心毒,谁也想不到这其中竟有着这般缘故,只可怜小皇子……”
  国主一声怒斥,“住嘴!”
  国主面容上阴霾散落不开,是雷霆之怒爆发的前兆,周嘉敏无助地望着他,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天下俊美无双、温柔敦厚的人也有着龙颜震怒的时候,这张温润俊美的脸也有着潮涌愤气的时刻。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嘉敏,沉沉问道:“出家人的确不会打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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