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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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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茂一把拦住了金凤的长鞭,那金凤虽然力气大,可到底抵不过一个年轻男子,想要抽出长鞭,都没成。
  阿茂怒道:“姑姑怎地这般不明辨是非,周姑娘已说是被人推下的,姑姑应该追查黑手才是,怎地还叫周姑娘跳河?”
  郭艳笼袖在手,阴声怪气道:“哟!真是护花心切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不干不净的内监时常混入咱们掖庭里,与一个小贱人做出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来。”
  阿茂气噎,指着郭艳愤愤道:“你空口无凭诬陷!莫要污了周姑娘的清白!”
  “清白?空口无凭?”郭艳颇为不屑,“你这些日子往我们这里跑得勤快,悄悄地递与些东西给那个小贱人,你还真以为没人看到?若非如此,你为何现在还护着那小贱人?”
  “你血口喷人!”阿茂愤愤不已。
  郭艳眼尖手快,一眼瞟到了阿茂袖口中的纸笺,一把扯了出来瞟了一眼,便洋洋得意地递给了金凤姑姑,“姑姑你看,那小内监还想抵赖呢!现在人证物证俱获,姑姑看怎么发落吧?”
  金凤姑姑不识字,郭艳马上涎着脸提醒道:“是国主的词呢!”
  金凤姑姑这才恍然大悟,对阿茂粗声粗气道:“和掖庭的罪奴私相授受可是砍头的大罪,更何况私相传授国主御笔所写的词,你不是我管的人,我自然不能处置你生死大权,今晚我就将你交给管事的张公公。”
  阿茂听闻此言脸色煞白,交给张公公的话,他的这条小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更不用说在宫中好好图谋个前程……
  周嘉敏青紫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她的牙齿一直咯咯地响,勉强虚弱道:“是我索要国主的词,此事不干系阿茂!”
  郭艳啐道:“真不要脸!活到这个份上了还挂念着国主的词!我要是你啊羞都羞死了!来人!把她丢到河里去喂鱼!”
  郭艳的话刚落,七八个喽啰同时上前。
  元英见周嘉敏能说出话,心头刚缓过一口气,此时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急地唤道:“不要!我不许你们这样!”她慌张地挡在周嘉敏的身前,却被上来的几个喽啰们推开了丈远。
  阿茂也急了,站起身就要拦住她们,金凤姑姑手中锃亮的长鞭一挥,阿茂便被鞭子甩打在地。
  众喽啰们抬起了周嘉敏,正要将她抛向河里时,桥上突然传来一声厉斥:“大胆!”
  众人都吓了一跳,抬头望去,登时唬得面色皆白,愣愣地呆在原地,桥头上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宫装妇人,穿着打扮皆是华贵,气度更为威严。
  众罪奴们不识得她的身份,就连粗陋的金凤姑姑也并不认识,唯有那郭艳之前是常在在宫中走动的,此刻见了她极为震动,忙规规矩矩地行礼:“罪奴参见芩姑姑。”
  郭艳这一行礼下去,众人也都丢下了周嘉敏,屏气凝神地跪倒了一片,不敢吱声。
  芩姑见周嘉敏憔悴了一大圈,浑身早已湿透,又见她的手背上有着隐隐的青痕,知道她受了不少的苦头。
  她冷冷扫视了周围一圈,语气冰冷,毫无温度:“谁是这里管事的?”
  金凤姑姑平时粗蛮暴戾,此时见芩姑的气度雍容,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正拿捏不准的时候,郭艳在她耳边小声地提醒:“芩姑姑是圣尊后身边的老人了。”

  ☆、第十四章 鹬蚌争(2)

  原来是圣尊后身畔的红人!金凤姑姑也唬了一大跳,满脸的横肉瞬间就堆成了褶子,点头哈腰道:“奴婢正是这里管事的。”
  “看来你并不知道怎么管人,任由这些人去欺负一个女子。”芩姑面无表情地说完,金凤姑姑早已唬得犹如棒喝。
  金凤姑姑忙皮笑肉不笑:“哪敢?都是这小孽障与内监私自授受,又自己寻死……奴婢……奴婢也不过是按着宫规处置。”
  阿茂急着辩解道:“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芩姑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都在桥上看到了。”她转过身,对金凤冷冷道:“你肆意殴打罪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由着底下的人勾结衅事,从今儿起,你也降为罪奴,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周姑娘身上有伤痕,待我禀明了圣尊后,不说你在掖庭里呆不住了,只怕你的脑袋也是呆不住了……”
  金凤姑姑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像是被人重重敲过了一记,芩姑后面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清,浑身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般,眼白一翻,就晕倒在地,登时不省人事。
  郭艳吓得身子跳着往后一缩,免得被金凤姑姑笨重的身子带翻,她刚一抬头,又见芩姑睥着自己,慌得像是找不到逃生之路的老鼠,心肝俱裂地跪倒在地上。
  芩姑淡然笑了一笑,对郭艳道:“从今儿起,你也不用干其它的活了,去把粪坑掏完。以后无论是三年一次的释放期或者是国主的大赦日,你都永不能出掖庭!”
  郭艳如五雷轰顶,黄眼珠转了转,发现自己再也想不出什么妙计,便使出她那泼辣劲来,抱住芩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求姑姑饶了奴婢啊!奴婢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埋活人的地方啊,都是金凤姑姑下的命令,奴婢什么也没做,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
  她死死地缠住芩姑,芩姑毕竟年纪大了,蹬了蹬腿,没有蹬开她,阿茂眼疾手快,忙使劲一推,郭艳登时像是被掀翻的乌龟一样,轱辘咕噜滚到了掖池中,喝了好几口水才被她手下的喽啰们七手八脚地扯上岸。
  ……
  众人回房休息,又是擦拭雨水,又是换上干净衣裳,忙得不可开交。芩姑让随身的小宫女打开了带来的包袱,都是些急用的物品,更有暖和舒适的冬衣。
  周嘉敏此时缓了口气,见了芩姑,又差点落下了泪,“芩姑姑相救,小女不知如何感激才是。”
  芩姑面上浮上一缕怜悯,“小娘子莫要折煞了我。圣尊后终究放心不下小娘子,才命我来看一遭,小娘子凡事想开些才好,国主一时恼怒之下,才让小娘子来此静心修身,等到国主的气消了,小娘子就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我受多大的苦都忍得,只要国主他是好好的,只要能消解他心中的痛,他的恨,我做什么都值得。”
  芩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呀,和国主犯了一样的病——痴病!这么痴的人,我又怎会相信你是存心陷害小皇子呢!你告诉我,那日在大殿里,你是不是不小心碰倒了琉璃花灯?”
  周嘉敏心中凄然,是呵!连芩姑都这么认为,更不用说国主和圣尊后了,就算他们觉得她没有故意陷害小皇子,也认为是她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灯,惊吓到了小皇子,到底还是她的错,她的过。
  似乎,再多的解释也是多余的,她只能勉强一笑,“我若说没有,姑姑相信么?就算姑姑相信,国主又能相信么?”
  芩姑轻叹了一气,“没有十足的证据,国主一时之间恐怕也难以消解心头的怒气。”她拍了拍的周嘉敏的手,“不过小娘子总归是有福气的人,要好好保养着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
  周嘉敏感念芩姑的善心,“有姑姑的这句话,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芩姑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和经书,递给了周嘉敏,“国主虽然罚你在此,实际上不过是想让你思过静修。圣尊后揣摩国主的意思,让我带了经书来,以后的日子你也不用去做粗活,每天誊抄些经书,为昭惠国后和小皇子超度,也算是弥补内心的愧疚。”
  周嘉敏心头大热,执着姑姑的手感念万分,“圣尊后体谅小女子,小女子只恨不能侍奉在她身边,只望姑姑能代小女捎去话,万望圣尊后保重凤体。”
  芩姑宽慰道:“圣尊后凤体违和,不能违逆圣意放你出来,不过你的心意我自然会转达的。”
  一番闲话长短之后,芩姑匆匆告别。
  只是,周嘉敏自此之后大病一场,浑身发烫,梦呓连连,好在元英虽然粗笨了些,倒也能照顾她。
  这一熬十天半月便过去了,周嘉敏的病体微微好些了之后,每日临窗枯坐,一笔一划地抄录经书,心竟然也渐渐地清净了下来,心中油煎似的痛也唯剩下淡淡痕迹,不去肆意地碰触,便察觉不到那深深的伤口。
  ……
  梦馨馆。
  冬日的寒冷凛冽之气越发严酷了,一夜寒霜,早上起来便是扑面而来的寒意,直叫人侵肌裂骨。裴良人打开镂花小窗,肆意地享受着朔朔寒风,那寒风一卷裹着一卷,吹得她卷翘的睫毛扑闪闪地。
  真是惬意啊!连日来披孝戴麻,守着灵堂,别说腿都快跪残了,就是整日听着水陆道场的声音,她也觉得聒噪不已,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好在这一切总算结束,她伸出手,一枚落叶飘入了她的手心,她微微一用力,那枯萎的叶片瞬间成了粉齑。
  真是痛快!
  芳花拿了件纯白的獭兔裘衣,见自家的主子站在风口上,讶然道:“这么大冷的天,主子怎么站在风口上?”
  “风口?”裴良人淡淡睥睨了一眼芳花,“是风口才好呢!在这风口浪尖上,谁死谁活还不知道是谁呢!”
  “主子想要谁死谁活不都已经如愿了么?”
  “哪里是我要她死,是那一位想要她死。”

  ☆、第十四章 鹬蚌争(3)

  芳花望了望西宫的方向,明白了裴良人的意思,有些惴惴道:“主子声音小些,国后刚过世,彩阑苑里的那位却不是好惹的。”
  裴良人颇不以为意,“怕什么?窅娘恨死了国后,我也恨死了国后,这宫里所有的嫔妾都恨死了国后。要怪就只怪昭惠国后专房之宠,不给这后宫女子一条生路,所有的人都对她恨之入骨。”
  “昭惠后圣宠一时,却不知道月盈而缺、盛极必衰的道理,事情做过了头,就会引来无数仇恨的目光。”
  “我可也是长了点教训,以后我荣宠盛眷的时候,可也得提防着点,不要以为得了国主的庇护,就放宽了心思,这宫中到处都是暗箭,只差瞄准了就射过去。”
  “主子说得是,以主子的美貌,获得国主的宠爱是迟早的事,近日里国主又在澄心堂泼墨挥毫,主子若是站在那里研磨,岂不是将要将国主的魂儿都勾了走?”
  裴良人长得极美,端端正正的一张瓜子脸,娇艳如花,香腮滑腻,唇若施脂,皓齿秀颈,尤其是她的肌肤,通体雪白细腻,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白融冰晶的一团,皎皎如白日光。
  她又是极爱珍惜自己美貌、爱打扮的人,平日里舍不得晒一点点太阳,就是晚上也不允许点烛,生怕自己的如雪肌肤被一点点的光亮给晒黑。
  她是三年前采选入宫,因貌美被封为裴良人,只可惜她如此美貌,别说国主不曾对她多看两眼,就是身边的内监也没有几个,因此每日里只能对着一面螺纹铜镜端详自己半天。
  若是国后不病故,只怕她只能空对自己的雪肤花貌,在寂寞深宫中看着明月,听着莺啼到老了。
  在吊唁的这些日子,她一颗不安分的心早就蠢蠢欲动,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熬了这些日子,到了今天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主动去接近国主。
  只是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她便略略皱了皱眉,掩了掩鼻尖,“什么味道,这么浓郁?”
  芳花给她系着裘领的手顿时止住,“奴婢昨夜就将这獭兔裘熏了一晚呢,大概是熏的时间久了些,所以还有些虚浮的气味。”
  裴良人不悦地蹙了蹙眉,“怎地跟了我这么久还学不来?这香气少一分则淡,多一分又浓。去,将我的那件珍珠毛青白狐皮取了来。”
  芳花依言行事,一边给裴良人重新换上大衣,一边怨怨道:“主子也就这件裘衣贵重了,还是去岁例行封赏的时候得到的一件。主子这番仙姿容貌,若是得了些珍贵首饰,不知道要比昭惠国后美上多少呢!”
  裴良人行到铜镜前,拢了拢鬓角的溜银喜鹊珠花,越看越是欢愉欣喜。但见铜镜中的自己扰扰香云,蝉鬓蓬松,玉钗斜簪,一张芙蕖似的脸仅施淡妆,缕金于面,又用花饼施于额上。
  芳花啧啧叹道:“这宫里头三千佳丽,还是主子百看不厌。”
  裴良人颇为自得的抿嘴一笑,对芳花叱道:“还愣着做什么,带上东西走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一路上行到了花园中,不时有内侍宫女悄悄地瞅着裴良人看,又怕受她叱责,目光躲躲闪闪着,更有岔路上的宫女内监“哎哟”一声撞在了一起。
  芳花忍不住笑意,对裴良人说道:“宫里面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还是头一遭看到主子的北苑妆就乱糟糟成一团了!”
  裴良人越发洋洋得意:“那不是!这宫里也该到了新颜换旧妆的时候了。芳花,你如实说,窅美人能有我的容貌?”
  芳花的头摇得拨浪鼓,“窅美人身段儿苗条,主子丰腴白皙,各有各的好……”
  裴良人的眼冰刀似地剜了她一眼,芳花忙道:“若真论高下,还是主子胜一筹,主子是擅于保养装扮,每天都是光鲜亮丽的,像是新剥开的葱白,掐得出水来……”
  芳花正说得兴起,见裴良人面上的那层光亮鲜妍之色像是最后一抹夕阳疏忽不见,吓得捂住了嘴:“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奴婢多嘴,不该把主子比作葱白……”
  裴良人忿忿绞了绞手里的绢子,“你没有说错,窅美人相貌本在我之下,却偏偏位分比我高,也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除了国后,国主也唯有对她有几分青睐……”她还要再说,却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浸浸的寒意袭来,转过身看清了来者,顿时花容失色。
  “姐姐……姐姐怎么来了?”裴良人的雪白脸上堆起笑容,笑脸仿若是仓促盛开的二月桃花,一叠一叠地漾开了娇软的笑意。
  窅美人仍是一袭白衣孝服在身,与精心装扮的裴良人相比,便显出了她略有单薄的姿色,她望着裴良人的脸,冷幽幽道:“冬日无聊,来外面走一走,妹妹这一副好妆容,姐姐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裴良人觉得如麦芒挠身,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窅美人的凌冽冰冷,让裴良人不由得胆怯了一二分,裴良人抚了抚自己娇嫩的脸颊,讪讪说道:“姐姐说笑呢,我只是……只是一时兴起,才梳了新妆。”
  “妹妹的香肌雪肤,无论梳什么妆都是宫里面拔尖的,可见什么时候像我这等素面粗服、花柳无颜的人也要向妹妹学学新的妆容,也知道北苑妆的妙处。”窅美人的嘴角笑得似一抹新月,尖锐的指尖轻轻地抚着裴良人细腻腻的面容。
  刚才与芳花的一番话已被她听了去,裴良人心里一颤一颤的,只觉得窅美人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脸上像是蜘蛛爬一样,躲又躲不得。
  只能僵着一张花容月色的笑脸,眼皮跳了跳,这才勉强牵扯出笑意,“妹妹还有些翠薄描金的折枝花子,若是姐姐不嫌弃,改日我就送给姐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饰品,也都是精巧新奇的玩意,配上姐姐俊俏眉眼、云鬓花颜,定然是相得益彰……”
  “大胆!”窅美人突然一声厉声呵斥,犹如平地惊雷,炸得裴良人的笑意倏然消失,她的身子一抖,腿脚一软,便跪了下去,那满头累叠的钗环似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叮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第十四章 鹬蚌争(4)

  窅美人的脸上显现似温柔可亲的笑意,声音也软柔甜媚,“怎么了?妹妹怎么就跪下了?叫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
  裴良人一头雾水,眼眸中渐渐浮现一抹惊惧之色,她实在是看不懂窅美人,窅美人性情反复,易笑、易怒,嬉笑怒骂如六月的天一般说变就变,真叫她捉摸不透,可窅美人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害怕。
  “没、没……没有……”裴良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持,磕磕巴巴。
  “什么没有?”窅美人挑起了长细入鬓的眉,脸上带着不能琢磨的笑容,越发阴惨惨的可怕。
  裴良人心情压抑,此刻再也崩不住,“妹妹错了,妹妹刚才不该说那一番忿忿不平的话,姐姐才貌端妍,位分在嫔妾之上也是应当,还求姐姐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以后我唯姐姐马首是瞻,绝不敢造次僭越。”
  “真的唯我马首是瞻么?”
  裴良人的头像是小鸡啄米似地,不敢再有言语。
  窅美人脸上那虚浮的阴森消失不见,突然笑得灿烂,扶起了裴良人,体贴地用绢子拭去她而上细密的汗水,“瞧瞧妹妹,好好的一副娇艳容貌怎么变得灰土之色了?妹妹是天生丽质的人,即便不用些胭脂俗粉、绫罗绸缎,也不失姿容俊美。”
  “姐姐过誉了,妹妹如何担待得起。”裴良人有些诚惶诚恐地起身,勉强笑了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窅美人的话中深意她到方才揣摩到一点,那就是——窅美人不喜她别出心裁的打扮。
  窅美人拍了拍她的玉手皓腕,言语中有着丝丝寒凉威胁之气,“国后新丧,宫里宫外都是缟素一片,你如今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怕国主见了不但不会宠幸于你,更会愠怒不已,干脆利落地罚你一个对昭惠国后的大不敬之罪,将你丢到冷宫了事!”
  裴良人冷汗涔涔,面上所贴的花子也快要贴不住细腻肌肤,“是……是……姐姐思虑周全,原是妹妹张狂了。”
  窅美人多看了她两眼,似是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没叫姐姐失望,你不愚笨。”
  裴良人不知是不是该笑,更无从得知如何揣摩窅美人的心意,进退维谷,表情尴尬。
  窅美人一声怒斥:“还不快滚!”
  裴良人便吓得双腿一软,幸好身边的芳花扶着她的身子,逃也似地离开皇宫御花园,一直到自己的梦馨馆,才喘了一口气,此时她已经浑身冷汗,脖子上的裘领更让她憋得透不过气,她愤恨不已,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青白狐皮裘领解开,一把丢在椅子上。
  芳花慌天慌地的抢了过来,心疼地捡起衣服,“主子生再大的气也要心疼自己的宝贝东西,这些都是女儿家的门面呢!”
  “要这些劳什子又有何用?你没看到吗?!窅美人竟然将我赶了回来!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裴良人气不过,喝了一口水,又被呛住了,憋得脸红唇紫。
  芳花忙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宽慰道:“主子还是避开锋芒吧,窅美人实在是性情反复无常,浑身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奴婢每次远远地见了她,都是绕着走的。”
  “哼!性情反复,变化无常,可她的意思我到底还是能揣摩的,她是妒忌我这天生容貌,红粉颜色,怕我打扮得艳丽捷足先登,抢在她的前面获了恩宠。”
  “可不是……”芳花手心都是汗,怕弄脏了裴良人的裘衣,像是摸到蛇一样将它丢开。
  裴良人看得心烦,蹙起问她道:“怎么惊惊乍乍的?”
  “奴婢突然想到……想到……”
  “想到什么?快说!”
  “想到窅美人其实卖给了主子一个情面,若是主子这身鲜妍打扮惹了国主生气,那主子岂不是真的出师不捷……”
  芳花这一提醒,裴良人越来越猜不透窅美人的心思,恩威并施?还是打压后再赏颗糖?她越想越乱,越想越烦,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咕噜就喝了下去。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嘈杂杂、脚步慌乱的声音。
  “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聒噪?”
  芳花正要出去询问,在门边与一个容貌姣好的宫装女子撞了个满怀,只见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言语不继,瞪圆了眼珠子气惊惧道:“死……死了……”
  裴良人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而起,回过神后才识得这女子是尤氏,尤氏不过是一个区区采女的卑微身份,若不是这次她失心疯般地奔了进来,裴良人平时压根就不会记得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裴良人正要骂她不知轻重,擅闯她的梦馨馆,听她说有人死了,这才抚着胸口问道:“谁死了?”
  “卫御女啊!”尤氏似乎是吓得不轻,一张俏丽的容颜变成了猪肝色,浑身都在发抖。
  “哪个卫御女?”裴良人费力地思索着,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
  芳花在她耳边提醒道:“是和主子一同进宫的,长了一双桃花眼、会哼几支江南俗曲的那个,这尤氏和那卫御女是同乡,关系好得很呢。”
  裴良人恍然大悟,“难怪今日不曾听到莺莺燕燕的哼唱声,竟是死了。怎么死的?”
  尤氏吓得神志不清,只是颤抖着指尖指着远处的高楼,翻着白眼,“血……血,好多血……”
  裴良人觉得蹊跷,匆匆走了出去,还未到百尺楼下,就见远远地围了一群宫女内监。
  冬风愈紧,裴良人越往前去越觉得心头慌张,阴沉沉的像是被浓云迷雾压住一样,身上湿哒哒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只觉得凉浸浸的寒意浸透肺腑。
  百尺楼为先帝所建,为宫中最为高伟华美的建筑物,站在高楼处登临远眺的,金陵城中似练澄江,如簇翠峰的盛景便尽收眼底,只是在建造的时候便有数个工匠从高楼上跌落而死,建成之后又有大臣萧俨讽刺说它堪比陈后主的景阳楼,多多少少沾了些不吉利的气息。

  ☆、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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