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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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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心头一震,他这些日子日思夜想,都没能梦见娥皇,没想到仲寓竟是梦到了,心中一震,忙问道:“你母后说什么了?”
“母后说她已经去了极乐天堂,那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母后说自己过得很好,还希望父皇也要过得开心才是。”
国主展颜,他的笑容本是极为柔和静美的,若是娥皇在天堂里过得极好,那便是对他最好的慰藉。
“母后还说……”仲寓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说。
“还说什么了?”
仲寓看了一眼温修容,温修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仲寓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母后还说宫中有好多居心叵测的人,叮嘱孩儿不要轻易信赖宫中的人,尤其是……小姨……母后让孩儿离小姨远一些。”
国主神色如冰一样僵冷,目中的熠熠之色霎时也变得灰暗,仲寓有些手足无措,忐忑问道:“父皇,是不是孩儿说错了什么?”
国主勉强笑了笑:“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错,你母后托梦给你,是希望你能平安无虞地成长。”
“可是为什么母后要孩儿提防小姨呢?难道小姨真的是坏人吗?孩儿好怕……”仲寓说着紧紧拽住了国主的绣袍。
周嘉敏真的是坏人吗?他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已成。他搂住仲寓小小的身体,温言安慰道,“不要怕,你的小姨已经被朕惩处了,她不会再伤害你的。”
“那父皇答应孩儿,永远都离小姨远远地好不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小姨好不好?”仲寓仰着头,天真地望着他。
国主的面上显现难安之色,似乎心中被狠狠地戳了一个洞口,似乎是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一旦被撕开就再也阖不上了。可是一低头看到仲寓那巴巴的眼神,便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依赖,天然的护犊之情便占据了上风,他微微一笑,握住仲寓的小手道:“好,朕答应你。”
仲寓的嘴角漾起了一个梨花涡纹,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国主凝望着他安宁香甜的睡容,心中升起一股既苍凉又温暖的情愫,转头见温修容的泪痕未干,知道她定然为了此事折腾,想起适才自己还对她凶吼,有些歉意,对她温声道:“今日倒是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嫔妾今夜失职,让官家劳心了。”温修容犹然惴惴不安。
国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做事向来圆融稳妥,朕没有不放心的。今夜之事事发突然,实在不必为此自疚。”
温修容温婉地欠了欠身,国主手心传递的温度让她感到妥帖舒适,这一夜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国主转身走了出去,到了清晖殿外竟发现曹仲玄还在外面候着,奇怪道:“曹大人怎地还未走?”
“未得官家圣令,微臣不敢擅意离去。”
“你回去吧,改日朕再与你切磋。”
曹仲玄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情,不过转瞬即逝,他生性洒脱,就算有这些失望也不会轻易地展现在脸上。
国主与他擦身而过之后,想起什么,突然驻足,对姚海命道:“传朕口谕,指派一位太医,每月去两次掖庭、万兽园,但凡有病痛的宫人大可医之,若是医好了,朕有赏。”
“是。”姚海不敢不答。
曹仲玄的面上是舒然之色,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日,太医署的吴太医收拾了药箱,正要匆匆地入掖庭,殿外,一个婢女已等候多时。
正是如今正得盛宠温修容身边的宫女尔岚。
“吴太医请留步,温娘娘今日身子略觉不爽,请太医前去号脉。”
吴太医不敢懈怠,忙去瑶光殿中,为温修容搭脉之后,有些惊疑道:“娘娘脉象平稳,圣体安康,不像是有不适之症。”
“本宫想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安康的身子一夜之间不中用?”珠帘后,温修容的声音渗出一丝丝冷厉。
吴太医浑身冒了一层虚汗:“臣……不明娘娘何意?”
“太医医术高明,可让人起死回生,也可杀人于无形,想必,若是要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对太医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吴太医吓得不轻,“臣不敢……”
“放心吧,本宫让你去杀的人不是什么紧要人,只不过是掖庭里一个不中用的人罢了,听说那个女人双腿残废,已等同于废人。”
吴太医仓皇得抬起了头,有些无助道:“娘娘……官家让臣去掖庭,不是害人的,是给人看病的。”
温修容拨了帘子,缓缓走出,眸色骤冷,“所以,太医不打算听本宫的话了?!”
吴太医拭了拭额间豆大的汗珠,吱吱呜呜,“微臣不敢。”
温修容冷冷一笑,颇不以为意,“别忘了,如今吴太医与本宫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给皇长子的巴豆粉,还是有赖于吴太医从宫外带进来呢!”
吴太医的青筋突突直跳,若是此事被揭发,别说他太医官位不保,即便是项上人头也难以保全了。
“是……微臣知道……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太医躬身而退,独身前往掖庭。
……
国主指派太医来给宫人看病,元英大喜,朝着东边磕着头,嘴里连连说个不停,“国主终于开恩了!姑娘的腿有救了!国主开恩了!姑娘的腿有救了……求老天爷大发慈悲,一定要让姑娘的腿早些好!”
周嘉敏致谢道:“谢太医来为小女看病。”
吴太医神色有些不自然,“小娘子不必客气,是官家派遣我来给姑娘看病的。”
嘉敏心中五味陈杂,国主终究还惦记着她。
“太医,我的这腿还能治得好么?”
“只要小娘子好好吃药,不出半载就能慢慢行走了。”
“如此,就有劳太医了。”
吴太医留下了药,正要起身离去,外面进来两人。
是太医署的吕太医及其翰林院的曹仲玄。
吕太医年纪轻轻,与曹仲玄交好,是太医署最低等的医官,见了吴太医忙行礼:“下官见过吴大人。这掖庭是微末之地,吴大人向来是为娘娘主子们请脉,贵足如何能践踏污秽之地?以后这种为宫女诊治的活,还是让下官去做吧。”
吴太医哼一声,提着药箱匆忙走了,神色间有些慌张。
曹仲玄已起了疑心,走至桌边,二话不说,将吴太医留下来的那几包药从窗外丢了出去!
嘉敏大惊:“公子何故丢我的药!”
元英也十分恼火:“公子太过分了!”
曹仲玄冷冷道:“不明不白的药,不吃!”
嘉敏冷嗤一声:“公子好冷的心思,这是太医亲开的药方,莫非公子见不得我的腿好?!”
曹仲玄一脸的淡漠之色,木屋内的气氛骤然间十分凝滞,还是吕太医打破这怪异的气氛,说道:“姑娘不必担心,以后就由我来给姑娘看病,我一定会尽平生所学治好姑娘的腿疾。”
嘉敏怒气稍解,言语也有了几分温度,“那就有劳吕太医了。”
“姑娘不必客气。”
……
从掖庭出来,吕太医拍了拍曹仲玄的肩,“实话实说,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今儿个怎么热心起来了?”
曹仲玄理也懒得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吕太医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平时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今儿个巴巴地求了我来掖庭,就是为了这个姑娘吧?”
曹仲玄否认,风淡云轻,“我只不过看她可怜罢了。”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要真有那个可怜人的心思,何不去可怜可怜宫中那些对你仰慕的女子?”
说起此事,倒又扯出些风流。
原来,这曹仲玄曾在玄武湖畔的文苑馆内大出风头,彼时他年龄尚小,风度清逸,以一幅湖上垂钓图脱颖而出,赢得了郑王的青睐,郑王嗣位之后,想起往日间的那些能臣才子,对他更是念念不忘,进他翰林画院待诏。
如今,曹仲玄由一个青涩少年长成了言行有致、出于众人的英俊男子,因是画师的身份,奉命出入宫中,在苑囿中作画也是常事。
他常常坐于小亭,手执画笔作画,一坐便是半日,倒也成了宫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宫女们闲时便躲在花丛中或是阑干下,偷偷地看着他飒然的身姿,如玉雕刻的面容,便小声地议论着,窃窃低笑着,推推搡搡着……更有不少宫女暗送秋波,递送花簪……
曹仲玄自然知道她们的心意,只是他素来洁身自好,清新寡淡,对这些宫女们频频暗送的情意视而不见,宫女们了无意趣,只能徒然望着他器宇身姿,空有一番相思情罢了。
曹仲玄倒也真真是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柳下惠”,一心一意地只钻研他笔下的画,宫女们骂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痴儿,他也不以为意,又专注于笔下墨汁的浓淡了。
……
吕太医虽然年轻,但医术天分极高,那一副副的药喝下去,嘉敏的双腿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只是,周嘉敏为情而伤,心情一直低落。
这一日,突然间老远就传来阿茂的声音——
“周姑娘!周姑娘!”
阿茂远远地就扑了过来,跑得太急,在小木屋前摔了个跟头,他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冲着嘉敏兴奋地大喊:“姑娘可以出宫了!姑娘可以出宫了!”
“你瞎嚷嚷什么?!”元英浓眉大眼,瞪着阿茂,“大白天的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周嘉敏没反应过来,等阿茂再说了一遍,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说我可以出宫?”
“当然是出宫!”阿茂的笑靥绚烂,“过一会儿,奉国主口谕的公公就要来传旨了,姑娘还是早些儿准备着。”
“是不是弄错了?”
阿茂摇了摇头,“我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周嘉敏觉得奇怪,见阿茂虽然绽开了一张笑脸,但眼圈儿是红的,知道他刚才必定哭过,心中越来越狐疑,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茂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周嘉敏的目光,声音也小了很多,“姑娘就别问了,总之姑娘快些准备出去就是了,这万兽园又怎是人住的地方?姑娘若是再晚些时间,宫中只怕就要下钥了。”
“你别岔开话题,快实话告诉我,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宫里……宫里什么事也没有……嘿嘿……”
“好,你若是不说,我就不走了。”
阿茂见瞒不住,急得抓耳挠腮,费了好大的勇气才说道:“是……是……圣尊后驾崩了……”
☆、第十七章 珠玉还(3)
犹如雷击电掣一般,周嘉敏空落落地,怔怔地。
“是我又多嘴了,是我不好……”
周嘉敏犹然不能相信,“圣尊后怎么……就驾崩了呢?我去年见圣尊后,还觉得她体态安健,怎么就……”
阿茂叹道:“自从去岁国后和小皇子相继离世之后,圣尊后的精神一日不似一日,前阵子头疾发作得厉害,国主痛心不止,一直伴在圣尊后身侍疾,只是……唉,天命如此,纵然有灵丹仙药,也抵不过老天爷的意思,圣尊后昨夜里还是走了……”
仿佛是被什么钝重东西狠狠一击,仿佛是双脚沉入了泥淖之中,又仿佛是心头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翳,周嘉敏觉得自己渐渐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
圣尊后对她十分怜爱,雍容慈雅,只是身居至尊之位,她也免不了人生的大悲,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作为一个女人,丈夫壮年而逝,儿媳早死,儿孙夭折,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彻?怎样的伤痛?
阿茂说道:“圣尊后驾崩前,已经下了懿旨。请国主免了姑娘的思过之罚,放姑娘出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圣尊后慈悲心肠,可是却猝然的撒手归西。
周嘉敏的双眼已经模糊了,她跪了下去,朝着圣尊后的宫殿凤和宫重重磕了三个头:“圣尊后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等到来生来世,小女子方能结草衔环。”
夕阳的余晖自林中筛下斑驳的光点,倦鸟飞还,发出倦怠的啾啾声,似乎丝毫也未知晓园中有伤心人,阴凉的秋风乍起,吹散了周嘉敏的额前发丝,也吹得她的心绪怅惘忧伤。
直到最后一抹余光隐下了远方的石头山,灿烂的霞光铺满了天空,阿茂才劝道:“姑娘虽不能祭奠圣尊后,可是姑娘的心比谁都赤诚啊!圣尊后在天之灵也是知道姑娘感念之恩的。”
“是,是,是,圣尊后也没白疼姑娘呢!姑娘若是难过,等到出宫后再悼念也不迟,这天色也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出宫才好。”元英也劝道。
周嘉敏擦了擦泪水,拄着拐杖,由元英一路搀扶着一直走到万兽园的门口,到了分别的时刻,元英一向粗枝大叶,竟也舍不得落了眼泪下来。
周嘉敏如何不心酸,扶了元英手说道:“我这匆匆一去,就剩下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不可逞强。”
周嘉敏这么一说,元英哭得更厉害了。
阿茂也觉得难过,抹了一把辛酸泪,“姑娘能出去就是福气,我和元英都是奴才的命,可姑娘是富贵命啊!只要姑娘能惦记着我们,我们就是莫大的知足。”
周嘉敏勉强笑道:“若不是承蒙你们的照顾,我又怎会有幸活到现在?只有等到你们放出宫的那日,我为你们设宴庆贺才好!”
“真的吗?”元英抹了抹眼泪。
周嘉敏笑着点了点头。
元英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相见的!我就知道!”
直到看门内监来催促,周嘉敏才一步一停地离去,走了好远好远,她回首望去,只见阿茂与元英萧疏而略单薄的身影还在宫墙之下,朝着她远远地挥手。
天边的红霞渐渐散开,夜幕即将来临,而在明朝的太阳升起之前,她就再也不是深宫女子。
一朝之间,瞬息万变,从此命数也不再相同,这些天,这一年,在宫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亦犹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唯有轻叹一声。
或许这深宫的锦绣繁华和珠帘绣幕,本不该由她这样的人来享受,或许,她该回到城郊的府邸中,与阿母相伴终身。
她坐上马车,怀着急迫的心情往秣陵周府赶去,这一年来,也不知阿母可否安好?她心焦如焚,更想要迫切地见到阿母。
马车轱辘轱辘地在街道上碾过,两个个时辰后到了巷道中的周府外,周嘉敏下了马车,此时已经是店铺打烊的时分,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周府依旧如故,只是大门铜辅首像是更斑驳了些,殿角飞檐也有一些缺角的瓦片。
周嘉敏迟疑地伸出手,敲了敲门,半晌也没人应门,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突跳得很快,像是随时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门口是熟悉亲切的面容:“小姐?”
周嘉敏呆了呆,又惊又喜。
香柔喜得跟什么似的,两行清泪登时止不住地流了出来,“真的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她扶着周嘉敏的身子左右看了又看,见她怯不胜衣,泪水奔涌而出,“小姐,你可是终于回来了!香柔可是想死你了!”
天边的晚霞全都隐在了石头山下,一轮残月淡淡地挂在黛青色的天边,清冷的月光衬得院中寂寥,更衬得香柔的侧影孤单而清瘦,周嘉敏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粗布粗服,发簪也十分简单。
嘉敏问道:“夫人呢?赵管事呢?”说罢就往夫人的房内走去。
“夫人她……”香柔掩饰道,“姑娘还是别问了,先换身衣裳要紧。”说着拉着嘉敏就往偏院走去。
香柔越是掩饰,周嘉敏越是困惑,“香柔,为什么院中不点灯?大家都去了哪里?”
“小姐,我……夫人……”香柔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见瞒不住周嘉敏,只得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不在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夫人变卖了家产,重病之下……”
“重病?”周嘉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阿母究竟怎么样了?”
“已经在上个月……去世了……”香柔说完,再也不忍心说下去,只是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犹如五雷轰顶,犹如晴天霹雳,那一刻,周嘉敏只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了下来,凭着唯剩的力气,她才没有晕倒,颓然依靠在柱子上,半晌,才悲怆啜泣道:“阿母是怎么去世的?”
“国后崩之后,官场、亲戚中的那些人向来是敷衍趋势、拜高踩低的,与府里的交道就渐渐浅了,老爷留下来的家产业务也不太好做了,府中的境遇一落千丈,今年春日,马羊贩卖生意因为一场瘟疫全都赔光,府上也因此欠了债,夫人又听说小小姐在宫中过得不好,不能互通消息,忧劳心疾之下病倒,从此之后便起不了床,日渐沉珂……老爷生前本就是清明之官,只留下牛马生意,没有置备些家产,竟是日日衰败……到最后,不得已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人……”
“我竟是无用之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我竟是无用之人……”那锥心刺骨的痛混杂了悔恨,嘉敏连嚎啕大哭也不能,唯有悲怆的泪水如雨下。
“小姐能回来就是大好的事,”香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夫人走得很安详,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明日里小姐与奴婢一起去夫人的墓前去祭奠去,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得以慰藉的。”
周嘉敏的眼眸动了动,像是又活过来了,她望着香柔,见她容颜憔悴,神情之间多了一丝坚毅,知道她这一年必是受了很多苦,执了她的手问道:“我周家家道衰败,为何你还没走?”
香柔心里一热,眼泪也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奴婢生虽不是周家的人,可奴婢已将周府当做了自己的家,若不是小姐,奴婢的这条性命早就没了,我一直等着小姐回来呢!”
周嘉敏又是动容又是伤心,两人抱成一团,哭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下起了淫靡的小雨,和着深秋的飒飒秋风,吹得路上的行人笼着衣袖,缩着脖子,香柔备好了香烛纸钱,带着周嘉敏一起到已故周夫人的墓前祭奠,见到墓碑上的刻字,周嘉敏泪如雨下。
阿母的音容笑貌,犹然浮现在眼前,似乎,阿母的谆谆教诲、慈容安态,亦如昨天。到此刻,嘉敏才知晓这茕茕孓立的滋味,父亲早已过世,而这一两年中,亲人都陆续离去,家不似家,天下之大,茫茫无所适,又能靠得住谁呢?
也不知道在墓前跪了多久,直到小腿微微有些麻木了,周嘉敏站起身,不知是否因为久跪的原因,登时跌坐在地。
香柔昨晚已经知道周嘉敏的小腿受了伤,此时见她又不能站起行走,知道她的腿疾又加重了,心中一慌,忙将她扶起,劝道:“小姐,你可别再吓着奴婢了,小姐的这腿伤要好好调养才是,千万不可因此伤了自己。”
嘉敏点了点,望着高山远水,有些怅然道:“香柔,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对金陵也有些厌倦了。好在我在庐州还有些远方亲戚,家中也在那里置备了些天地山庄,我想去那里散散心,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我本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只要能与小姐相依为命,我就是多了个亲人。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从秣陵到庐州,需经过金陵城,萧瑟秋雨、西风断雁中,主仆二人略略收整,往金陵城行去。
周嘉敏心中尽是苍凉之意,苍苍金陵城,历历帝王州,繁华新梦,醉客吴歌……
前尘旧憾,浮生流离,踏碎了记忆中的洪流,她什么都不愿想,什么也不能做,只愿去一个新的地方,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前方就是城西大门,出了城门,她将与金陵城告别了,就在她要出了城门时候,周围突然传来一阵阵纷乱的马蹄声,伴着一声厉斥传来——“拦住她!”
守护城门的侍卫堵在周嘉敏面前,周嘉敏惊讶地从轿中看向外面,韩王?
韩王骑在枣红大马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周身上下,既有轻浮放肆之意,更有瓮中捉鳖的胜利之色,“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嘉敏对他向来毫无好感,语气也颇为生硬冷漠:“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韩王挑了挑眉,“怎么,小娘子今天的气性这么大,难道做了一回国主的女人,眼睛就长天上了么?”
他的话语中别有深意,周嘉敏何尝听不出来,面上现上一份愤愤恼意。
“殿下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周嘉敏忍了忍,命马夫赶车。
韩王拔马挡在周嘉敏的马车前,带着几分狡诈之意笑道:“小娘子莫要生气,本王今日并非有意为难小娘子,而实是邀请小娘子到本王的府上去小坐片刻,”他俯下身,朝周嘉敏伸出了手,“小娘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周嘉敏冷笑一声,“小女还要拜访亲友,耽搁不得。恕难能从命。”
韩王的手僵在空中,亦如往日里的次次追求周嘉敏而不能得的窘迫和尴尬。那样的感觉太相熟,曾经的她是周府千金,他不过是追求而不成的贵族一员;可如今已经天翻地覆的大变,她不过是被国主摈弃的糟糠之女,而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爷,他想要得到她,亦不过是翻掌之间。
韩王颇为自得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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