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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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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堆很温暖,身边的男子也很温暖,温暖得她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昨夜尚且难受的心情,忘了所有的疲惫。
  一阵阵倦意袭来,她好困好困,朦胧说道:“谢谢你,今天让我很开心,很开心,让我逃离了宫中高高的围墙,让我可以暂时避开不想见的人……”
  很快,她就靠着曹仲玄睡着了,曹仲玄将自己的衣袍披在她身上,轻轻搂着她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你又在说傻话了,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开心,岂不是也太小看我了?我知道你在宫里受了委屈,可谁让你选择了这条荆棘的路?你就是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火堆熊熊燃烧,给两人的身上笼上了温暖旖旎的光亮,这一夜,就这样安然地度过。
  或许,对曹仲玄来说,他希望天亮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拥着怀中的可人儿,感受着那种醉人的心悸。
  到了天明时,天空灰蒙蒙的,山风四起,山林中的树叶哗啦啦地拂动,似乎,暴雨即将而至。
  嘉敏在一声声的呼唤声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凝神细听,大喜,是阿茂和元英的声音!是他们来寻自己来了!
  “国后娘娘!真的是国后娘娘!”
  阿茂、元英领着大队宫中侍卫自小树林中钻了出来,阿茂连滚带爬地滚了下来,见国后一身尼姑袍,微怔了片刻,跪在地上直哭:“国后娘娘呢!可把奴婢急死了!奴婢可找了您一夜啦!奴婢就知道您福大命大!”
  嘉敏有些惊异:“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宫内待着的么?”
  “奴婢本来是要迎娘娘回宫的,结果到了寺中才知道娘娘出去了没有回来,奴婢心里急,就出来寻娘娘来了。”
  元英为了找国后,在泥巴地里滚了一身泥水,周身脏兮兮的,她心有余悸道:“奴婢不见了娘娘,吓坏了,就让侍卫们来寻,可这一路来哪里有娘娘的影子,奴婢以为……以为……”
  一旁的曹仲玄还保持着怪异的姿势,淡声道:“你放心吧!就算你们没有找到国后,她也不会有事的。”
  元英心中一股恶气正没地方发,听到曹仲玄这一番话更是生气,推了他一把,斥道:“要不是你,娘娘怎会到这里来?又怎会一夜挨冻担惊?说!你对娘娘做了什么?”
  曹仲玄被她一推,僵硬的身子终于解放了,为了让嘉敏睡得舒服,他可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夜,他揉了揉发酸的腿,风淡云轻地说道:“粗鄙宫女,知道什么?”
  元英不服气,正要和他辩个明白,嘉敏道:“好了,若不是曹公子,本宫早就喂了山兽。”她对一干侍卫命道,“曹大人受了伤,你们都将他扶回去。”
  阿茂这才请示道:“这两日娘娘不在宫中,宫中出了一件事。”
  “出了什么事?”
  “黄保仪现在还跪在梦馨馆里。”
  嘉敏有些诧异:“梦馨馆,那不是裴婕妤的宫殿么?怎么回事?”
  阿茂娓娓道来:“娘娘是知道裴婕妤的人品的,最尖酸刻薄、肤浅醋妒的一个人,又偏偏最爱美,平时想法儿打扮自己,整天花枝招展地在园子里溜达,就像是个孔雀似地美滋滋地向众宫娥耀武扬威……”
  嘉敏道:“这些本宫都知道,说重点。”
  “是!就是那裴婕妤不知怎地听说国主不爱花香、果香,不爱女儿香,却偏偏爱黄保仪身上的墨香,裴婕妤就将这话放在心上,吃了味了。请了黄保仪入殿里闲聊,偏偏那黄保仪清傲惯了,三请不去,那裴婕妤就假传国后懿旨,硬是将黄保仪请入瓮。”
  元英不解:“即使这样,也不至于让黄保仪下跪啊!”
  阿茂感叹一声,眉毛都拧巴在一起了,“裴婕妤不通诗词,不沾文墨,连笔都拿不好,却偏偏要黄保仪教她书法,那黄保仪也不是个省心的,不仅不教裴婕妤,还将她冷言冷语地嘲讽了一番。裴婕妤心中生气,但想真心讨教‘墨香’,也就忍了,放下颜面让黄保仪送她一副字,哪知黄保仪大笔一挥,就是‘硕人’二字。”
  嘉敏若有所思,“硕人?这是卫风中赞美女子美貌的开篇之语,只有极美之人方能担得起此殊荣,以裴婕妤的娇娇美貌,的确可以如此形容,只是这首诗名是用来形容庄姜的。”
  阿茂一拍手,“原因就出在这里了!裴婕妤一开始不明所以,以为是褒扬赞美之词,心里还美滋滋的,后来才知道这词的真正含义,明白黄保仪明着称赞她美貌,实际上是骂她徒有美貌,不过是有着和庄姜一样被冷落的命运,便以‘以下犯上’之名将黄保仪打了二十大板,还不准人将她抬回去,现在黄保仪在梦馨馆的天井里已经躺了一个晚上了!”
  嘉敏听了十分气恼:“胡闹!裴婕妤怎能如此欺人!”
  阿茂道:“还不是因为娘娘出宫一天,宫里面没了管事的人,就开始闹得鸡犬不宁了!”
  元英大为解气,“依奴婢看,那裴婕妤虽然过分了点,可这黄保仪也是自作自受,谁让她总是像天鹅一样高高昂着头,好像谁也没放在眼里的样子……可见黄宝仪虽然有手段,但遇到了裴婕妤,就好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嘉敏瞪了元英一眼,元英正说得高兴,也不得不住了嘴。
  嘉敏问阿茂:“这事,国主不知道么?”
  阿茂叹气道:“国主昨日开始忙于朝政,政务堆积如山,昨夜又与大臣们秉烛夜谈,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再加上黄保仪性子冷淡,服侍的贴身宫女也就觅儿一个,这事就算发生了,也没人给国主通风报信,如今那觅儿还被关在殿内呢!”
  嘉敏越听神色越是凝重,也没心思在宫外逗留,急急回宫,曹仲玄调谑道:“娘娘日理万机,只是有些事情是趟浑水,娘娘还是保重些,别让自己被搅进去了脱不开身就好。”
  嘉敏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嘉敏更衣入宫,直接入了梦馨馆,还未进去,老远就嗅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传闻裴婕妤爱香,侧殿中有一个制香室,数名太监宫女都专事制香之事,而裴婕妤每隔数日无论是衣服、首饰、还是房中都要换上最新研制的香。
  今日嘉敏得以一闻,果然为真,她也是爱香之人,平时多爱在房中焚上一抹淡香,可她的香和这样浓郁的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宫门前的人见是国后娘娘,吓得不轻,正要通报给裴婕妤,被元英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得缩回了门边。
  裴婕妤大概是刚起床,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殿门,拿着一个香粉布袋在自身的脖子上到处扑了扑,这才满意而慵懒地说道:“听说国后娘娘去了外面的寺庙敬香拜佛,还没有回来?”
  芳花点头道:“好像是还没有听到回来的动静。”
  裴婕妤感叹道:“真是好啊,国后娘娘想出宫就出宫,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去了,街头的风流公子哥儿,哪里看得完?又怎能像我们这些小妾御妻呢!只能坐井观天,看不到一个男人。”
  芳花听裴婕妤的话有点说出了格,忙转了话题道:“今儿是众人向国后聆听训诲的日子,国后娘娘不在,正好可以躲懒呢!”
  “是啊!看到正座上她那张故作贤惠天真的脸,本宫心中就生厌!本宫真希望她什么时候暴毙了,也好让冷宫中的那位……”

  ☆、第四十一章 二十板(2)

  芳花生怕她一时牙尖嘴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道:“娘娘,有些话心里明白就是,何必要说出来呢。”
  元英气得脸色大变,正要开口训斥,嘉敏向她使了个疾厉的眼色,元英只得生生地咽了到嘴边上的话。
  那裴婕妤倒是乖觉,知道自己一时说出了多的话来,也忙打住不说,往隔壁的小天井走了过来,“昨晚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芳花扶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娘娘小心脚下,昨夜下了一夜的小雨,廊下滑。 至于娘娘所说的那个黄保仪嘛,还不是晾在了那里!被打得屁股开了花,又没人敢扶她回去,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呢!”
  “可别是死在我这宫里头了,她如今正蒙恩宠,本宫还想借她灭一灭国后的威风,她要是死在我这宫里面了,到时候国主可就不会放过本宫了。”
  “她死不了的,娘娘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知道怎么尊重娘娘。”
  主仆二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小天井边,完全没有留意到廊下柱后的国后。
  天井里的长凳子上趴着被水淋得湿透的黄保仪,觅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直跪在湿滑的青苔石板上,此刻见了裴婕妤,凝滞的双眸突然有了活气,抬起苍白无色的脸求道:“婕妤娘娘发发慈悲,放了奴婢的主子吧!主子的伤口被淋了一夜,会感染化脓的!”
  黄保仪的衣服早已被血染透,湿嗒嗒地黏在她的皮肉上,她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一丝血色也无,连眼皮也无力睁开。
  裴婕妤红唇如血,不屑地一撇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个时候知道求饶了?昨晚上怎么不肯向本宫低个头?”
  觅儿欲哭无泪,极为可怜地哀求道:“奴婢错了,奴婢替主子请罪,求求娘娘开开恩,让奴婢扶着主子回去吧!”
  裴婕妤对着晨曦之光欣赏着新染的指甲,那小贝壳似的圆润指甲是娇滴滴的红艳之色,她哎呀感叹一声,对木凳上的黄保仪说道:“官高一级还压死人呢!更何况你是宫中的新人,眼睛长到了天上去,也不过是个等同于女官的小小保仪而已,本宫哪怕只高你一级,国后不在宫中的时候,也自然是由本宫代掌宫规了。
  你见到本宫还需垂眉低首地称呼一声姐姐,哪里由得着你戏弄本宫!今儿个你明明白白地挨了一顿板子,以后就不用死在国后娘娘的手下了,你该感谢本宫给你上了这一课,免得呀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保仪痛得冒出了豆大汗珠,浑身颤抖得如筛子一样,可她拼命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点的屈服。
  裴婕妤狠狠道:“本宫就最见不得你这副倨傲的样子,要知道你现在半身不遂,都是你自找的!”她幽幽冷冷地对芳花命道:“黄保仪冷着呢!芳花,你去将本宫洗脸的水泼了她,也好让她暖和暖和!”
  裴婕妤洁面洗脸的水里面向来都添加了各种药草,敷在光滑细腻的脸上倒是有美容之效,可若是泼在黄保仪皮开肉绽的臀上,岂不是让她痛上加痛?
  嘉敏气得玉八仙配耳坠乱颤,厉声道:“住手!”
  芳花端着手中的脸盆,见国后娘娘突然驾到,一时间仓皇无措,悄悄拉了拉裴婕妤的裙角。
  元英恼怒,一脚横扫过去,芳花顿时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盆全都向裴婕妤倾了过去,裴婕妤的浑身被淋了个落汤鸡,正欲对芳花破口大骂,一转脸看到国后面如铁色的脸,刹那又惊又讶,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堆起了似笑非笑的嘴脸,“哟,竟不知国后娘娘大驾光临,可真是蓬荜生辉呀!”
  嘉敏冷冷道:“本宫若不来,竟不知裴婕妤是可代行国后之职的?”
  裴婕妤脸色白了一白,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转,笑道:“哪里能呢!是这贱人见国后娘娘不在宫中,就开始目中无人,竟然胆大包天污蔑嫔妾,嫔妾若不是替国后娘娘教训她,真不知她哪天要蹦跶到娘娘的头上撒野了!嫔妾……嫔妾完全是为国后娘娘着想啊!”
  嘉敏的冷郁中带了一丝笑意,“哦!这么说来倒是本宫误会你了,你这么能干,也不知道是怎么惩处她的?”
  裴婕妤觑着嘉敏的脸色,一时间心中犯了迷糊,也不知国后这番话时是什么由头,心中正嘀咕着,芳花高兴道:“黄保仪以下犯上,奴婢的主子就打了她二十板,以儆效尤。”
  嘉敏微微一笑,“以下犯上?本宫适才从在门边听裴婕妤议论起本宫,好像听到了什么以下犯上的话?”
  裴婕妤神情变幻莫定,脸皮子扯着似笑非笑道:“国后娘娘听岔了吧,嫔妾没说什么呀!”
  元英厉声呵斥:“裴婕妤好大的担子!适才你诅咒国后!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足可以送你上西天了!”
  裴婕妤指着元英娇叱:“胡说!当真是恶狗先告状!本宫什么说这样的话了!”
  嘉敏冷冷道:“说没说,这院子里的人可都是听着。”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院中的众人,几个洒扫院子的宫女内监仓惶地跪在地上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多言。
  嘉敏的目光扫视到小天井里的觅儿,觅儿忙道:“奴婢听见了!奴婢听得明明白白!”
  嘉敏轻启朱唇,“听到什么了,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觅儿坚定地抬了头,“裴娘娘说……裴娘娘说‘希望国后什么时候暴毙了’……”
  裴婕妤一个耳光甩到觅儿的脸上,将她掴到了地上,尖利的长指甲在觅儿的肌肤上划出了几条血痕,裴婕妤的眼珠快瞪得凸出了眼眶,恶狠狠道:“贱婢!谁让你咬一口本宫了!”
  嘉敏屹立不动,神色平淡无澜,只是对随身的几个小内监说道:“觅儿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裴婕妤以下犯上,将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至于她的丫鬟,就也跪在旁边侍候吧!”
  阿茂听得了旨令,手一挥,两三个内监就上前将裴婕妤拖走,裴婕妤这才惊慌起来,嘴里连声哀叫道:“国后!你不能这样对嫔妾!你不能这样对我!”
  嘉敏微微一笑,面上尽是天真之意,“那依裴婕妤之见,要怎样对你呢?你不是教导本宫,对于以下犯上的人,就该打二十大板吗?”
  裴婕妤这才知道着了嘉敏的道儿,气得一张施了脂粉白白净净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狠狠地掴了身边芳花一把掌,骂道:“死丫头!就你嘴快!”
  裴婕妤下手又重又狠,芳花捂着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呜呜咽咽委屈地哭了出来,连对裴婕妤的求情也忘了。
  院子当中摆了一条长凳,裴婕妤七扭八歪地被驾到了上面,第一板打下去,裴婕妤就杀猪似地尖叫起来,骂骂咧咧:“国后!你等着……”又一板下来,裴婕妤哎哟一声惨叫,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嘉敏看小天井中的黄保仪不太好,吩咐身边的元英:“快快将黄保仪抬回蓬莱洲,传吕御医过来!务必要用最好的药!”
  黄保仪拼着身上的最后一丝余力,抬起眼睑,虚弱道:“谢谢……”她很快被小内监们用轿辇抬走。
  院内只剩下了挨打的裴婕妤,一身的绫罗绸缎被打得支离破碎不说,血水更是四溅,不少血水溅到了芳花的脸上,芳花一抹脸,又惊又怕,几乎晕了过去。
  终于,那一声声沉闷的肉击声止息了,与之止息的几乎是裴婕妤的气息,她披头散发,沉沉垂下了脑袋,芳花吓了一大跳,扶起裴婕妤哀哀地喊:“娘娘,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莫要吓奴婢啊!”
  裴婕妤终于闷哼了一声,芳花大喜,安慰道:“娘娘可千万莫要伤心,娘娘让国后吃了那么多苦头,这次才栽了一小会跟头,想想还是挺划算的。”
  裴婕妤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撕烂了芳花的嘴,想要抬起手掴她几个耳光,可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翻着白眼,怒骂道:“周……嘉敏!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芳花劝慰着,“娘娘有外伤,可别气得肝气郁结了!要复仇还不容易吗?”她朝身后的那几个呆立着的宫女命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娘娘抬进去!”
  宫人笨手笨脚,抬着裴婕妤,又手忙脚乱地给她上药,不小心磕磕碰碰到她身上哪里,偏偏裴婕妤又是个细皮嫩肉、最怕疼怕痒的,又是杀猪一般的嚎叫,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们……要是让本宫留了疤!本宫……一定折了你们的脑袋!”
  ……
  蓬莱洲的香枫殿宁和静谧,石山后的枫树快落尽了树叶,小灰雀在院落中捡着草籽吃,植在花圃中的淡紫色野菊开得轰轰烈烈,美人蕉仍举着娇嫩的花瓣,山楂树上的山楂红得像是红石玛瑙,而石榴树上的石榴硕大饱满,看着就累累喜庆。
  这的确是个闹中避世的绝佳之地,也难怪国主曾在此逗留数日不愿下岛,可是纵然人在此中居住,也免不了后宫的争斗。
  嘉敏站在殿前,眺望洲边风光,心绪却飘得很远,如果她的身份不是嫔妃之首的国后,而是一个小小的嫔妾,在宫斗中,也许,早就只剩下芳魂杳杳了吧。
  元英摘去落在嘉敏头上的枫叶,“这里的风景虽好,可娘娘站久了就会被风吹着了。”
  嘉敏走进了小殿,殿中清雅,墨香暗涌,也只有这样的“墨香”才能滋养出黄芸这样清洁如雪莲、如幽兰的女子,可她这样的女子竟被裴婕妤那样的大俗人轻侮,或许,这就是宫中女人的生存规则, 一物总能降一物。
  黄保仪不适合这里,属于她的地方应当是雪山、是空谷,是远离俗人闹市之地,可若不是为了她心爱的男子,她又怎会屈居于这污浊肮脏的地方?
  嘉敏心中升起清冷的忧伤,仿佛这深秋之境,虽有净爽之意,可感受更深的是渗入骨髓的透凉。
  她不能剥夺黄芸对国主的爱慕,她没有那样的权利。
  床上的黄保仪侧着身子半躺着,手中握着一本书卷,看得专注,直到觅儿轻咳一声,才抬了头,清婉道:“保仪给国后娘娘请安,承蒙娘娘惦记,只是嫔妾身上有伤,不能行礼,望娘娘宽宥。”
  嘉敏淡淡一笑,“你果然是你,既不像懦弱的女子挣扎着起身,也不像是倨傲的妃子傲慢不恭,而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我见了你都很喜欢,更何况是国主。听说他昨日也来看望你了?”
  “国主仁厚,的确是来过,叮嘱嫔妾要好好养伤,并褒赞国后处置得当、贤淑有方。”
  嘉敏心中的隐伤被牵扯得痛了,是了,国主对黄保仪是从未有过的关照和疼惜……但,不过是瞬即之间,她便回过了神,她从元英手中拿过小钵,递给黄保仪道:“这是御医院调配的药方,去除疤痕最有效。”
  觅儿乖巧,双手接过来后,脆生生地说道:“奴婢替保仪主子谢过国后娘娘。”
  黄保仪神色倒是清清淡淡的,看不出多大的动容,好似连绵雪山深处一潭幽深的水泊,不起任何涟漪,“吕御医每日都乘舟来两次查看嫔妾的伤势,用的药也是最珍贵难得的,这一切都是承蒙国后娘娘的着意关照与叮嘱吧?”
  元英没好气道:“国后是菩萨心肠,别以为她做这一切是别有用心,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嘉敏呵斥道:“元英!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玲珑快口了!”
  元英低了头,只是绞着自己的手不说话,神色却是极不服气。
  黄保仪有些冷淡地说道:“嫔妾一介微薄之躯罢了,用不着娘娘这般费心费力将嫔妾救出,又是千般体贴、万般照顾。”
  “保仪何须妄自菲薄?其实,你来宫中日子虽浅,但本宫敬重你的人品、才学,不想看到你被裴婕妤那样的刻薄之人欺负,再说了,整顿后宫本就是本宫职责。”

  ☆、第四十一章 二十板(3)

  黄保仪问道:“娘娘难道就不恨嫔妾么?”
  嘉敏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黄保仪淡然一笑,“嫔妾将属于娘娘的男人夺了过来,宫中人人嫉恨于我,恨不得我马上从这宫中消失。而你,应该是最希望我消失的人,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觅儿吓得面无血色,慌忙跪下向嘉敏请情道:“娘娘息怒!主子她是一时胡涂了,才说了胡涂话,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的。”
  殿中一时出奇的安静,外面只有麻雀传来叽叽喳喳声,以及熟透了的石榴蒂落在地上的崩裂声响。
  嘉敏在心中轻叹一声,对黄保仪说道:“本宫在地位上虽然远高于你,但本宫没办法阻止你的心不爱他。本宫的确希望世上没有你的存在,但是本宫做不到。”嘉敏看着黄保仪的神色充满犹疑之色,淡淡道,“你好好养着吧,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国后飘然离去之后,黄保仪拿起那个盛药的小钵把玩,心思却越陷越沉,觅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是不是怕这小钵里的香膏不干净?奴婢丢了就是。”
  “不,它很干净,我会用的。”
  觅儿有些诧异:“主子难道不怀疑国后娘娘?”
  黄保仪正要回答,门外突然响起庆奴的声音,“若是我,就会将这香膏丢到蓬莱洲中,远远地避开一切国后施舍的东西!”
  的话音未落,庆奴端着一个红檀木托盘走了进来。
  黄保仪颇有些冷淡:“我已经如你所愿,分了国主对国后的恩宠,如此你应该高兴了吧?”
  庆奴笑了笑:“姑娘当真是好本事,轻而易举地就虏获了国主的心。”她将托盘里的点心搁在了桌案上,“这些点心还是国主命御厨专门做给你的,专挑你爱吃的做,可见你如今也是国主心尖上的人,日日里都被国主惦记着,枉我当初没看错了你,姑娘可真是有通天的大本事!”
  “姑姑当然是陪着看热闹了!轻轻松松一句话却要我上了断头台。我如今虽然被国主青睐,可也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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