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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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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的幽香,悠悠绵绵地氤氲在房中。而她眼角冰晶咸涩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不知滴入了谁的衣襟上。
  庆奴自窗外窥见到这一切,整个人如坠冰窟中,震怒到浑身颤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离间了主后的感情,好不容易才让他们一天天地疏离,为何他们还能如此不计一切前嫌地恩爱如初?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想!
  她要将黄保仪受人玷污的事栽赃到国后娘娘的身上,要让国主对国后心生厌恶,要让他们主后之间的罅隙更深!她咬牙切齿,心中打定了主意,只等明天一早就要告知国主此事。
  一夜风雨,雨滴单调枯燥,在屋檐下垂下绵细的雨幕,庆奴辗转反侧,满腔涌动的是恨,是怨,是恼,一念及主后此时在红绡帐中,就烦躁地坐直了身子。
  如此耐着性子坐了一夜,到了天光熹微时分,有小宫女跑了进来,在庆奴的房门外直唤道:“庆奴姑姑!庆奴姑姑!有诗了!有词了!”
  庆奴披了衣服,惊坐而起,推开了门,问那小宫女道:“什么词?”
  小宫女兴奋道:“这是国主昨夜着意为庆奴姑姑写的词,今天一大早又叫人特意送了过来。”
  庆奴大喜,仿佛枯木逢春,欢喜得迎了上去,接过了小宫女手中的锦盒,打开盒盖,只见一把黄罗扇,黄罗扇下又有一支已经枯萎的柳枝,庆奴看那薄如蝉翼的扇面纸上果然是俊逸的一行行书,喜得脸上都像是漾着阳光的秋波,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金子似的水波。
  那小宫女是个极为伶俐的人,笑道:“恭喜庆奴姑姑,能得到国主的诗词馈赠,那可是只有国后才享有的福分呢!看来姑姑在国主心中的地位不浅呢!”
  这话让庆奴的心里颇为受用,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有昭惠后和当今的国后才能漾起国主的诗情画意,不曾想自己竟也能让国主赋词一首。
  看来,天长日久,国主倒是惦记着自己的好,只是,她不识字,也不知道这词中所写何意,铺开了扇面让那小宫女赏览,问道:“我不识字,你倒是识得几个字的,你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宫女接过了纸扇,认真地一字一句念道:“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消魂感旧游。多谢长条似相识,强垂烟穗佛人头。”
  庆奴听着那诗词清雅娟娟,心中十分喜爱,只是不知是何意,更听到了什么柳、什么穗之类的,好似是将她比作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问向小宫女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小宫女也摇了摇头,“我只是识地几个字而已,若论起解答诗意,我可是半点也不清楚。”她拿起盒底的柳枝端详着,“奇怪,国主为什么还给你送了根枯柳,再说现在正是百草枯败的节气,为何偏偏要咏柳呢?”
  “柳枝尚且知道见春羞,更何况于人呢?”话音未落,国后已经进了院门,那小宫女在嘉敏的示意下,福了福身,退出了院门。
  庆奴听得国后的语气,顿觉来者不善,又听得她话中之语似乎别有深意,一颗滚烫激动的心登时了冷却了大半分,行礼之后面上却带着几分冷淡的恭敬:“奴婢的下榻之处,不堪娘娘的玉足登临。”
  嘉敏道:“你不是不懂国主赠予你的诗么?本宫可以帮你解疑。说白了,国主是以柳枝喻人,比喻你年华已逝,风情渐老,国主对你不可能有怜惜恩宠之情。”
  庆奴的心至此已是冰侵入骨的凄冷,可她极为不甘心道:“奴婢不相信,奴婢从来就不信国主会这样嫌弃奴婢,他写作的这首词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嘉敏颇为不屑道:“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别傻了,千古以来男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爱年轻美貌女子。”
  庆奴仓惶地摇头:“国主仁慈,国主跟他们不一样!”
  “国主就算是极为宽厚仁慈的人,可也是个男人。你也不想一想,你若是真的美若少女,国主怎会一直以来只让你做他身边的奴婢,而不封你为她的嫔御?”
  这是庆奴最大的伤疤,此刻被国后重新揭开,心中极为郁郁,怒火直窜,嘴上却偏偏倔强道:“做国主的嫔御有什么好?不过是天天被关在宫中的一间屋子而已,有的终其一生也不得见到国主,最终也只能老死宫中。而国主身边的奴婢,却能天天侍奉在国主的身边,不仅能天天看见国主,看到他今天是开心还是忧伤,看到他的笑、他的愁。”
  嘉敏淡淡一笑,“可是,若爱慕一个男人,又怎会不念及有一个名分呢?哪怕是个侍妾也总是个主子。”嘉敏拈起盒中的枯萎柳枝,细细把玩着,“只可惜,今后的你别说是半个主子,就是想做国主身边伺候茶水的奴婢,也是不能了。”
  庆奴怀疑自己听错了话,疑惑问道:“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本宫决定了,你不堪在国主身边伺候,本宫要送你去静德尼禅院,剪发为尼。”
  庆奴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哀求声中又有倔强的意味:“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娘娘这样容不得奴婢?是奴婢照顾国主不细心?还是奴婢偷懒怠惰?”
  嘉敏莞尔:“宫中数千奴婢,若说精心勤勉的人,除了你再无他人。”
  “既然如此,国后娘娘为何要对奴婢施以如此惩处?若是娘娘将奴婢送往禅院为尼,奴婢虽生如死!”
  嘉敏俯身,以柳枝微微拂过庆奴的脸颊,啧啧叹道:“好一张可怜又隐忍的脸,好一个静默舒徐的脾性,怎么也不会让本宫相信你竟是蛇蝎心肠的人。若是在以前本宫刚刚入宫,是断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蛇蝎女子,可是本宫经历了很多生死劫,也见多了很多面慈心毒的女人,知道这宫中总有不老实的、沟壑难填的或者是唯恐后宫不乱的,本宫身为一宫之主,除了惩戒这样的人,已是别无办法,所以,你就莫要怪本宫冷酷无情。”
  庆奴别过了脸,心中有万千的鼓点击打,波涛汹涌般地潮起潮涌,面上却是波澜无惊:“奴婢……奴婢不知道国后娘娘在说什么。”
  嘉敏冷冷道:“你真将本宫当傻子了么?别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本宫都不知道。本宫问你,胡淑人是怎么死的?那醉蟹又是怎么一回事?黄保仪的女儿身份是不是你故意让国主得以识别,那晚上在移风殿所发生的一切,又是不是你的安排?”
  庆奴心神大乱,摇头道:“不,娘娘所说的一切,奴婢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非要让本宫亲自去你房间的大缸里抓几只生了虫的蟹子,你才能承认这一切?”
  庆奴心中纵有千百个想要狡辩的理由,此时此刻也说不出来,只是痴了一样仰视着国后,原来,这个娇俏玲珑的女人始终是高高在上,始终有着宫中任何一个女人也无可撼动的地位,她费劲一切力量想要毁掉这个女人,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四十四章 柳枝词(2)

  “庆奴,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一条欺瞒罪,本宫就可以治你死罪!可是说来说去,你不过也是个宫女么?本宫要你死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敢!我庆奴虽是奴婢,可却是国主最为倚重的奴婢,国主如果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会更加冷落你!”
  “事到如今,难道你对国主还心存幻想?实话告诉你,是本宫让国主为你赋写一词,这首《柳枝词》已经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国主对你态度,那就是——对你根本就不上心,对你只有遗憾和惋惜。”
  庆奴绝望地喊道:“不!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我不信!我不相信!”
  “认命吧!如果不是看在自小服侍国主的情分,本宫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况且,本宫也不会亏待于你,那静德尼禅院就在宫内,在你削发为尼入了禅院半年之后,本宫会擢升你为禅院住持……”
  那庆奴怎肯听得进去,到此已经顾不得颜面,膝行至嘉敏的裙下,抓住她的衣裙,拼了命的求饶:“娘娘开恩,不要让奴婢进去,奴婢不愿为尼,不愿过着青灯佛经的日子,不愿再也见不到国主……”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若是没有害人之心,本宫又怎会让你以青灯古卷为伴?你若是没有心存不该有的执念,本宫又怎会断绝你的一切念头?罢了,你害的人不少,以后你就到佛堂中专心念经忏悔,为胡淑人和黄保仪赎罪一生,洗清你造下的冤孽,这也算是你的功德。”
  庆奴惊恐地头,睁圆了眼,哀哀求道:“娘娘,求求你了,求求你饶过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只要娘娘不让奴婢削发为尼,奴婢什么惩处都愿意领受……”
  庆奴抱着国后的腿不松手,阿茂上前掰开了庆奴的手,劝道:“姑姑你就认命吧!那禅院又不是个冷僻的去处,以后还能升为住持,又尊贵又体面,又是个正经的主子,倒比在宫中伺候人要强了不知多少,国后娘娘是体恤你,才对你做这样的编排,若是你遇上个厉害些的,只怕你现在早已经是粉身碎骨了。”说着,也不管庆奴的抵抗,死命地将庆奴拖了下去。
  庆奴见求饶无用,便狠狠地咒道:“娘娘你好狠心!花无千日红,你就算现在年轻貌美,可终有一天,你的美貌也会如江水流逝!到时候,你就会尝到枯枝败叶的滋味,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深爱、深为依赖的男人去宠幸别的女人,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煎熬……”
  嘉敏玉立于廊下,望着庆奴被拉扯而走的背影,语声似飘入到风中:“在清心静谧的禅院,或许有一天你终会悟出来的。”
  庆奴自从入了禅院之后,将日子枯水般地过了下去,更何况院中有看护她的人,她若是寻死,或是不安分地折腾,会有人及时禀报于国后娘娘,下场无非是将她关在黑屋中禁闭。
  庆奴想到了死,可又没有勇气死掉,只因她站在佛堂的阁楼上时,还能听到御车骨碌碌滑过宫道的声音,还能每月亲手抄写佛经递送到国主的手中,这成了她唯一的期盼,也成了她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
  澄心堂。
  亦是同往常一般,国主照例在青玉案上批阅折子,也是如往常一般,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上茶。”
  此时,早已有一双素手皓腕端上了一杯袅袅香茶,国主接过来轻轻饮了一口,赞叹道:“今日茶怎么没了花香的轻浮之味,倒有了淳郁的甘甜之味,回味无穷,好茶、好茶。”
  嘉敏道:“官家吃不出这个味了么?”
  国主顿觉异样,抬头见是嘉敏,有几分惊诧道:“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就不是臣妾?难道是臣妾烹的茶不好么?”
  国主哑然失笑,放下了朱笔道:“当然不是,你这双手是宫中最灵巧的手,不仅做得了小玩意儿,烹调得一手好饭菜,你所煮的茶更是无人能及,朕最喜欢喝的茶就是你烹调的。”
  嘉敏默默垂头,“官家惯会取笑臣妾的。”
  国主脉脉地凝视着她:“是真的,你煮的茶,朕舍不得喝,朕知道你烹茶程序繁琐,知道你辛苦,所以总舍不得,给朕斟茶之事,还是让她们去做吧。”说罢,他朝外唤道:“庆奴!”
  然而,半晌并无反应,国主有些诧异:“往日不需朕的吩咐,都会给朕添茶倒水,今日怎么懈怠了这么久还不来?”
  殿外闪过一个人影,却不是庆奴,是姚公公,嘉敏递与了姚公公一个眼色,姚公公会意,对国主禀告道:“禀官家,庆奴姑姑此刻不在此处了。”
  国主更觉诧异:“不在此处?那去了哪里?”
  姚公公小心地措辞道:“庆奴姑姑已堪破红尘,出家为尼。”
  国主骤闻此言,惊得倏然站起,撞翻了案桌上的那一盅茶,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庆奴削发为尼?”
  姚公公道:“是国主赠与庆奴姑姑《柳枝词》,庆奴姑姑伤心了一阵,又不眠不休地在房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就告辞杂家,在宫中的静德尼禅院削发剃度了。”他禀完,微微抬了头劝道:“官家,这是好事,庆奴出家,总有了一个正经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总比没名没分地在您身边伺候要好呀。”
  一时间地静默无声,国主扶着木椅,缓缓而滞重地坐下,神色惘惘:“朕从未想到,庆奴会因朕的一首词,多心至此种境地,遁入了佛门。”
  姚公公宽慰道:“那本不是官家的原由,是庆奴姑姑本与佛法结缘,只是从未开窍,偶然因官家的一首词而顿悟向佛,那都是庆奴姑姑的造化呀!”
  嘉敏含了一丝忧悯,低低说道:“‘爱别离,怨憎会’。庆奴半世坎坷,立于国主身畔,却总是守望着得不到的一切,她看似温婉和悦,可内心也不知受着怎样的煎熬和忿忿,也许,出家是庆奴最好的选择。她既然选了这条路,臣妾亦定然对她照看有加,不会让她在禅院委屈。”
  国主叹道:“她侍奉朕一场,后来又出宫守皇陵,再之后,又失而复得,朕心中十分欢喜,可她后来让朕太失望,让朕感到浑身不自在,感到难受。所以,朕不愿意她近身服侍朕,可又实在感念年少时她对朕的恩情。难道,与佛结缘真的是她的宿命吗?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命由己造而已,或许是冥冥中,庆奴的一举一止都成就了她今日的佛缘,今后她在禅院中潜心修佛,涤养心性,为她前半生的过失赎罪,为国主和大唐国的福祉祈祷,是不是也是一件欣慰事?”
  国主如此方能释然,叹道:“‘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庆奴若是真的有佛缘,倒让朕羡慕她了,她可以舍弃一切,无牵无挂地遁入空门,可是朕呢?朕何曾能够抛弃一切?又如何能心无旁骛、心无牵挂地苦学空门法,销尽平生种种心念?”
  嘉敏听得国主的这番痴话,莫名的伤感浮上了心头,不知为何,她总害怕听到国主这样的言语,就好像害怕握在手中的风筝线断开。她强颜笑道:“官家又在说顽笑话了,大概又是看折子给累着了,臣妾今日还特地为官家做了膳食,都是官家平时爱吃的菜。”
  国主顿觉得暖意融融,也将心头的那份郁郁之念尽数摈弃,笑道:“你这么一说,朕倒真的是饿了,一想到你做的那些美味,朕就几乎要流口水。”
  “官家是一国之君,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上跑的,想吃哪样没有,偏偏还这么嘴馋。”
  “宫中的御厨又怎比得上你的用心?要知道,御厨是用手烹制菜品,而你,却是用心做出来的。”
  嘉敏微微颔首,或许君王与国后之间亦如寻常夫妻一样,总在相识的刻骨铭心,慢慢地走入令人辗转难过的琐碎或误会,而最后不过是流于一菜一汤的平实,是静水流深的默契,也是脉脉悠远的陪伴。
  一侧的姚公公默默地躬身退到门边,轻轻击掌,不多大一会儿,宫女鱼贯而入,一一布上了菜品。
  殿外,黄保仪一身简朴素裙,乌油油的头发随意地挽着简单的发髻,更衬得她的素雅清傲,只是在这份清淡中又有着挥之不去的哀伤,她本是来替国主送书的,不妨在殿外恰好听到了主后的这一番对话,心中感慨万千,又是感念,又是伤悲。
  感念的是国后有情有义,处事公正,知道庆奴害了她,便如此处置了庆奴,禅院清静,庆奴念佛忏悔,也算是平息了她心中的怨怒之气;伤悲的是主后如此恩爱有情,一顿膳食而已,却有着这么的多夫妻寻常,而自己却是再无资格陪伴在国主身边。
  她心中一时暖一阵,悲一阵,怨一阵,想自己此刻的境遇,为何不学庆奴一样,也入了禅院做尼姑才算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只可惜自己情缘未了,纵然不能像一个妃嫔那样以美色、以身子伺候国主,可也总想着在诗词书画上与他默契的勾连,想着做他的红颜知己……她这样的人,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又如何能遁入空门呢?
  出家是庆奴最好的选择,或许,做国主的诗友、书友、画友,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黄保仪默默在风中伫立了一会儿,无声无息地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踽踽离去。
  ……
  这一日的御苑廊下,两个小宫女洒扫着殿下的枯叶,又冷又饿,而地上的落叶似乎永远都扫不完,两个宫女不免觉得泄气。
  其中一个宫女名唤芍药,有着八九分的姿色,忿忿说道:“每天都扫扫扫,什么时候才能扫得干净?什么时候才能了结这种苦日子?”
  另一个宫女看起来老实胆怯,小心翼翼道:“你还是知足吧,每天扫地已经比那些大冬天浣洗衣服的人轻松多了。”
  芍药不屑道:“她们是她们,一个个粗手笨脚,也只配干苦活,可苦了我的这番容貌姿色,又哪里是奴婢的命呢?”
  她身边的宫女有些惴惴地害怕道:“你小声点,若是让公公听到了,又是一顿暴打。”
  “怕什么?总有一天我要做上这后宫的主子,让那些曾经欺压我的狗奴婢跪拜在我的面前!”芍药高高扬着头,摇摇摆摆地走了起来,说不尽的婀娜多姿,道不完的春情含嗔,娇俏一笑,更是千娇百媚,她含笑问道:“我美吗?”
  身畔的宫女羡慕地望着她,点了点头:“美,真的好美,这款款的细腰,这长长的腿,竟比裴婕妤还好看几分呢!”
  芍药大为不悦,呵斥道:“胡说!我怎么能跟她比?她虽然生得貌美,可就像是柜子最顶端的灰尘一样,从来就不被国主召见。况且,她最近又得罪了国后娘娘,被打得屁股开花,走路都是咬牙切齿的,哪里有我的半分风姿?”
  芍药只顾陶醉在自己步态中,丝毫未注意到身侧已经多了一个玉身长立的人,等到她回过头,见到裴婕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脑子只是空茫茫的一片,仓惶拜倒。
  那裴婕妤自从被国后惩治了二十大板后,屁股果然是开了花,花蜜香粉保养的白腻腻的肌肤,留下了难看的疤痕,裴婕妤又是个极爱美的人,怎容忍得了自己有一丝瑕疵?
  于是,一天要传召好几次御医,试遍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药方,可最终还是不能让肌肤复原,裴婕妤气急败坏,这日稍微能走动些,正要亲自去太医院取药,不巧撞上了芍药的这番嘲笑。
  裴婕妤气得肺都要炸了,一双美目尖锐地往芍药身上一刮,见她生得姿容美艳,恨不得撕了她的这张皮,她艳唇轻启:“本宫赐你步步生莲后,也不知道你的风姿可还在?”

  ☆、第四十四章 柳枝词(3)

  芍药吓得筛糠似的抖,嘴唇哆嗦着忘了说话,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也吓得跪趴在地上,不敢抬起头,裴婕妤对待宫人尖酸刻薄是宫中出了名的,但凡有让她不顺眼的宫人,都会被她利利索索地打发掉,那些宫女内侍常常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命丧黄泉。
  裴婕妤对身后的芳花命令道:“去,取过狼牙棒,给本宫好好伺候这个贱婢的玉足!”
  芍药的三魂六魄方才回来,吓得伏倒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婕妤饶命!婕妤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芳花斥道:“美人也是你敢称呼的?简直是胆大妄天,今日我就叫你见识一下绯议娘娘的下场!”她带着两个小太监将芍药按在了石头上,脱了芍药的鞋,那狼牙棒就重重地落在了芍药的脚上,芍药被打了一棍后就凄厉尖叫起来。
  这凄厉的声音落在了裴婕妤的耳里,像是乐声一样受用好听,她狠狠道:“打!狠狠地打!”
  小内监们不敢懈怠,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每一棒都结结实实地落在芍药的脚上,发出沉闷单调的闷响,芍药惨叫。
  正在此时,廊下转过来迤逦的宫女,簇拥着国后往这边行来。
  嘉敏见此光景,大怒:“住手!”
  正在施刑的两个小内监见是国后驾到,岂有不惧之理?忙收了棍棒,规规矩矩地垂立一侧。
  裴婕妤脸色大变,骄矜之色霎时间遁失得无影无踪。
  嘉敏眉峰微蹙:“裴婕妤才刚刚下得了床,又要让宫中鸡飞狗跳么?”
  裴婕妤上次见识过嘉敏的厉害,知道她是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手段却是十分厉害,有些害怕,强抑了心中的惶恐,争辩道:“是这个贱婢女侮辱嫔妾,嫔妾才教训她的。”
  嘉敏身边的元英素来颇看不惯裴婕妤的做派,冷哼道:“教训宫女是后宫之主的事儿,什么时候也敢劳烦婕妤了?”
  裴婕妤飞眉一挑,眼神凌厉地剜了元英一眼,极为厌恶道:“本宫好歹也是宫中的主子,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本宫要惩治宫女,难道还要你一个奴婢来教本宫?”
  元英本是个粗笨的人,在嘉敏身边时间长了,口舌也渐渐地变得灵巧,裴婕妤越是气急败坏,她越是悠哉,“既然裴娘娘这么喜欢惩治宫女,不妨向国后娘娘恩准了去掖庭的万兽园住上一旬半月,那里可是有着数不完的下人等着裴娘娘去教训呢!”
  嘉敏点头称许:“如此甚好。本宫也觉得那是个适合裴婕妤的去处,不如裴婕妤就去一趟帮本宫整顿一下宫中的风气如何?”
  裴婕妤顿时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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