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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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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仁肇飞奔而来,从山头落在了地上。
  众人都已安全,可阿茂已死在血泊之中,临死之前,他依然保持推开嘉敏的姿势。
  “阿茂,阿茂他还那么年轻……”嘉敏的泪水如泉涌,她的心痛得拧成了一团,那是无力而为、饱含悔恨的痛与苦。
  元英也忍不住流泪,哭得满脸的血痕、泪痕、灰尘斑驳。
  嘉敏哽咽道:“阿茂他自小孤苦,才入宫做了内侍,只是他跟了我之后从来就没有过过几天的好日子,我不但没有许他荣华富贵,反而一直担惊受怕,到如今……如今……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怎会连累到他至今?”
  元英抹了抹眼泪:“娘娘可千万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阿茂的心思奴婢明白,若是娘娘出了什么意外,奴婢和阿茂也会殉死的。若是以我们的性命换来了娘娘的安全无虞,我们死也所值!”
  林仁肇安慰道:“阿茂是个好男子!好汉死得其所,娘娘节哀!”他将马车掀开,重新整理好阿茂的尸身,开挖出坟冢,葬好了阿茂。
  此时天已近黄昏,寒鸦在乱石坡上低徊盘旋,枯萎茅草随风飘飞,山林里树叶飒飒拂动,不时传出野兽凄幽的鸣声,嘉敏哭得倦怠了,倚在石上,看着那新起的坟冢,心绪凄迷。
  曹仲玄问道:“娘娘此次出宫,该将前往何处?”
  嘉敏闭了眸,灰心失望道:“宫中那腌臜的地方,本宫已经厌倦,而国主……”
  国主,国主也已经让她失望透顶。
  元英道:“宫中大火,娘娘已出宫多日,可是想回去?”
  曹仲玄冷嗤道:“回去?还能回得去吗?张洎勾结众臣上书废后,国主昏聩,宠信窅娘。如今众人皆以为娘娘葬身火海,国主隐而不发,国后就是想要回宫,也无立身之地了!”
  元英攒紧了拳头:“那群乌合之众!宫中大火,若不是林大将军相救,只怕奴婢与娘娘早就葬身火海之中了。”
  林仁肇爽朗道:“即是如此,娘娘不妨跟我到南都游玩,吃香的,喝辣的!自由快活,不知比宫里强多少。”
  “不可!”曹仲玄大声制止。
  林仁肇不乐意了:“有何不可?”
  曹仲玄冷言讥讽:“且不说你林将军是有妇之夫,带着国后招摇过市,岂不是很快就被官兵发现?”
  “难道国后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当然是住在我给娘娘安置的山庐中。在下在各地都置办了田产,多处风景秀丽之地都有山庐,正适合娘娘清心修养。娘娘既是厌倦了宫中腌臜,不如今后娘娘隐姓埋名,寄情于山庐之中。”
  “寄情山庐,岂不是淡出个鸟味?!你小子别打主意了,国后跟本小爷走定了!”
  “林将军执意带走国后,身不正名不顺,置国后清誉于何地?!”
  “穷酸儒士,再啰嗦仔细我打烂你的嘴!”
  ……
  周嘉敏道:“你们都别争了,我想回秣陵故居。”
  两人住了嘴,怔怔望着嘉敏。
  “我决定了,我已多年未回秣陵故居,此次出宫,正好借此回去看一看。”
  ……
  到了京郊秣陵,周府上只剩了几个看家的仆从,洒扫院落后,周嘉敏择了后院傍山处的别院住了下来。
  空气清迷,泉水涓涓细流之声呖呖可听。
  略用茶点、换衣之后,几人都坐定,嘉敏心情低落,略喝了些茶水,实在是无精打采。
  曹仲玄问道:“今日那些杀手是专门针对娘娘而来,可是宫中窅妃的人手?”
  元英点了点头,眉峰紧锁:“那窅妃紧追不舍,看来是势必要对娘娘下毒手,今日若不是两位大人出手,只怕娘娘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曹仲玄似乎颇不以为意,唇角勾了勾,带着几分嘲弄之意说道:“窅妃心狠手辣,如今娘娘又居于幽僻城郊之地,看来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他一撩袍角,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扯了一块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
  元英一把从他的嘴里抢过了鸡腿,不满道:“你惯会说风凉话。”
  曹仲玄微微一笑,端过酒壶仰着脖子咕噜噜灌酒,风淡云轻道:“此地风景秀美,本公子正好写生描摹,不妨就在此地居住,顺道也能庇护娘娘的安危。”
  林仁肇嗤地一声,对曹仲玄冷笑道:“你不过是个书生画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护得娘娘安危?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本小爷来做好了。”说罢,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扯过桌上的一只鸡腿。
  那曹仲玄按住鸡腿死死地不松手,狠狠地瞪视着林仁肇,林仁肇暗暗加力,到底还是将鸡腿抢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嚼着。
  曹仲玄几乎气噎,不过旋即一笑,带了几分讥诮的笑意说道:“林大将军高官厚禄,身为南都留守,自然是公务缠身,为保南都百姓而鞠躬尽瘁,何来时间在此荒郊野外庇护娘娘周全?更何况,将军府上还有温婉贤淑的将军夫人,只怕是将军出来到此地的这几日,府上的夫人已经‘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了。”

  ☆、第六十章 遵大路(2)

  林仁肇气噎,旋即正色凛然道:“南都城民也好,国后娘娘也罢,都是我林虎子誓死守卫的人!”
  嘉敏心头一热,眼前这位英躯伟长好男儿亦如之前的勇猛、热血壮志,她道:“今日得林大哥相救,不胜感激。”
  林仁肇正要倾诉相思之意,一侧的曹仲玄早已经按捺不住,嘉敏致谢林仁肇早让他的醋罐子快打翻了,他突然捂住胳膊,“哎呦”一声倒在了桌子上,桌上的杯盏碗碟全都在摔在地上,一声声脆响惊得嘉敏蓦然回首。
  “曹公子,你……你怎么了?”嘉敏见曹仲玄眉宇微蹙,俯身问道。
  “我……我……”曹仲玄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哎,你受伤了!”嘉敏注意到曹仲玄的胳臂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心中咯噔一下,忙吩咐下人去取来药粉,又亲自给他擦拭药粉,裹上纱布。
  曹仲玄心中不知有多乐,斜睨着林仁肇,那洋洋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宣告着小小的胜利。
  林仁肇一腔的铁血柔情,只可恨不能对嘉敏倾诉全部衷肠,此时被曹仲玄打断,不得不生生将那几乎喷薄而出的爱慕之意生生压制了下去。
  他握了握拳头,闷哼一声,自个儿出了花厅,翻身一跃,直接翻上了歇山屋脊,坐在屋脊之上,眺望月光之下的风景。
  夜色清寒,月光如水,隐隐可以听得溪流的涓涓水声,以及夜风吹拂山坡树林的飒飒之声,万籁俱寂,若是神仙眷侣在此怡情愉性,何尝不是逍遥人世的快活眷侣?
  林仁肇的银发在月下飞舞,映衬着身后的那轮寒月,更衬得他的俊拔英武,他的银发中已生出不少黑发,面容亦俊秀润泽,为他的英爽之气平添了鲜润之气。
  林仁肇抱着虎翼刀,一番胡思乱想,心念一动,想嘉敏一人在此终究不是办法,又有那姓曹的小子居心叵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掳走得了,从此抱得佳人归,仙踪野迹,泯于众生,任谁也寻觅不得,岂不是他这一生最为得意之事?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得衣袂翻飞之声,那曹仲玄也翻身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个人赏月可是无聊得紧。”
  林仁肇对这个身形单瘦、白面画匠颇为不屑,闷哼一声,只是不理。
  曹仲玄也不计较,自顾自地坐在林仁肇身边,打开了腰间的酒壶,递与林仁肇道:“‘天香引’,寺里的瞎和尚酿的,一般人想喝都喝不上。”
  酒香馥郁,甘美甜香,林仁肇亦是一条好汉,岂有不闻之欲醉之理?当下也不客气,搂住了酒壶就灌了一大口酒。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仰着脖子喝酒,喝到酒酣之处时,竟浑然忘了两人本是势不两立的情敌,勾肩搭背起来。
  喝到酒睲耳热,曹仲玄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咱们两人都是司马昭之心,对国后的心意昭然若揭。”
  林仁肇斜睥了他一眼,酒也醒了几分,依旧不将这个小白脸放在眼里,颇为唏嘘道:“你这个穷画匠也敢打娘娘的主意,你可知道本小爷与嘉敏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是本小爷的小娘子!”
  曹仲玄哂笑,颇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浪子情态,说道:“你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那又如何?关键得看娘娘的心,是青菜还是萝卜的,还得让她挑!”
  林仁肇自得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那还用说吗?嘉敏她当然是选本小爷!就算不选本小爷,本小爷扛也要将她抗走!小子,你就是下辈子排队也排不上!”
  “林将军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今夜你也已看到,是国后娘娘自己心意执着,她是不会离开此地的。我呢,本是身无长物,就像你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一个轻若鹅毛的画匠,留在这里陪娘娘就好,将军还是早点回府吧。”
  林仁肇咕咚灌了一大口酒,一抹嘴唇冷冷道:“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如何能为娘娘挡得了伤人的暗箭?”
  曹仲玄站起身,一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千丈道:“死,我也要为国后死!就算我……”
  他一语未完,林仁肇突然大喝一声:“小心!”话音刚落,林仁肇飞起一脚,将曹仲玄踢开,一招凤翥龙蟠,双脚接过一个锋利的菱形飞镖。
  曹仲玄顷刻酒醒,大声道:“有刺客!”
  果然,从树梢墙头突然跳出数个蒙面刺客,飞奔而来,比他们更快的是他们的暗器,那带毒的飞镖犹如黑色蝙蝠,汹涌袭卷而至!
  林仁肇搁下酒壶,斥道:“哪里来的龟孙子,敢搅扰本将的酒兴!”他抽出虎翼刀,运掉自如,风回电激间,已挡飞了所有的镖器,又见曹仲玄躲暗器躲得狼狈,一柄飞镖就要刺入他的左眸,刀尖在他鼻梁上轻轻一挑,叮铃一声,那几乎贴着曹仲玄眼珠的镖器已被刀尖挑开。
  刺客围攻而上,林仁肇喝了酒,正好想要活动筋骨,手中那一把刀更是如其名,一刀在手,恢恢有余,如添虎翼,不待刺客近身,便已然将他们削手挑筋,割肉碎骨,短短数招之内,那些来势汹汹的江湖高手已纷纷滚到了地面,一个个痛苦地在地上哀嚎呻吟,剩下的那些刺客们面面相觑,躬身持剑想要上前,却又迟疑不敢。
  林仁肇拿起酒壶仰脖咕噜噜灌酒,月下身姿挺拔魁梧,战神风姿依然,酒水洒在他的胸襟上,露出胸前斑驳大虎的刺纹。
  底下众黑衣人仰望,其中一个瞥见了那刺纹,惊呼出声:“战神林虎子!他是战神林虎子!”
  林仁肇一摔酒壶,一手轻轻抚着那寒光流溢的宝刀:“龟孙子眼神还不错,否则本小爷要将你的眼珠子剜出来!”
  那黑衣人面色一怔,大有畏缩惧怕之态。
  林仁肇继续喝道:“你们这些小龟孙子可听好了,本小爷正是林虎子!本小爷的这把刀可是许久没有喂血了,你们谁来给它喂喂啊?”
  那些刺客面面相觑,见前面的数人已伤筋断骨,便已探知林仁肇实乃名不虚传,料想就算侥幸保有一条性命,自此也会成为一个残废,一个个早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林仁肇又喝道:“没人上来?本小爷就自己挑吧!”他从屋瓦上跳下来,吓得那些黑衣人一哄而散,一眨眼功夫,已经遁失不见。
  别野又恢复了寂静,只闻风声水声,阴云散尽,又是清辉朗朗、圆月高悬。
  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仁肇睥了一眼有些狼狈的曹仲玄,洋洋自得道:“看到了吧?你死了不足为惜,只有本小爷,方能守在此地!”
  曹仲玄一时语塞,任他有如何挖苦、如何揶揄的功夫,也是吐不出一个字。
  如此一来,两个大男人竟都在别院住了下来,一个以写生摹景为由,一个以强健身体为由,两人常常徘徊在别院附近,一个握笔作画,一个练拳耍刀,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倒也成了别致的风景。
  只是两人亦敌亦友,好时可以一起品酒高歌,不好时都是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不顺眼,都是暗暗下定决心要比试一番。
  嘉敏看在眼里,却只是装作并未在意,只是抚琴、烹茶、调香、雕冰、制簪、植花、赏诗,刺绣、丝织,将这清寒素淡的日子过得静水流深,仿佛是不紧不慢地织着一条丝帕,将江南女子涓涓细细、微末腻腻的、忧愁楚楚的心思,一点一滴地织了进去。
  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华丽锦绣的宫服,仅着素淡白色常服,临窗调香时,臻首娥眉,浅浅垂睫,素手皓腕,一举一止静淡雅致,恍如秀丽婉约的江南女子,是宜室宜家的静怡。
  却偏偏,她生得这样的美,又有着这样的凄迷。
  于是,那一支芬芳花木下,那一扇冰裂纹窗中,便有了绝世之姿,直将林仁肇和曹仲玄看得心猿意马,连自己在做什么也已浑然忘记了,更不知烟雨迷迷,已然飘起了小雨。
  元英见两人看得定住,浑不知已经下起了小雨,不由得掩嘴而笑,笑道:“真是两只呆鹅!”
  嘉敏无心无绪,吩咐道:“将窗都关了吧,只留下缝隙即可。”
  元英依言关上了窗,林、曹二人正瞅着看得发呆,此时也不得不收回视线,作画的继续作画,习武的继续习武,可都是心不在焉。
  嘉敏调好了香,元英接过焚烧,置于祭台上,欣慰道:“今日的头七,阿茂嗅到了娘娘特意调制的香料,一定寻得到归家的门的。”
  嘉敏将碗筷全都摆好,悠悠叹息道:“阿茂也是个可怜人,他生前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受了那么多的苦,到最后却……”嘉敏忆起阿茂那日的惨状,心下戚戚,“如今我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让他吃一顿饭而已……阿茂,我欠你的,这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元英说道:“娘娘如此伤感,就算阿茂的亡灵回来了又怎会安灵呢?阿茂是个懂事的,能为娘娘而死,是他的造化。如果娘娘不珍爱自己,不好好活着,那么,阿茂的死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活着……”嘉敏垂睫喃喃,她心绪迷茫又凄然,燃烧的钱纸映照得她的面容苍白无华,“如果就这样活着,断肠人,暗泣泪,日夜看花开花败,云卷云舒……元英,你告诉我,难道这就是我这一生一世的宿命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元英摇了摇头,替嘉敏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娘娘的心丢了,心痛了,还可以再漫漫地愈合,此别院无人搅扰,娘娘正好可修身养性,让心事对清风徐云、对莲荷白鹭一点点倾诉而尽。如果娘娘在此处过得倦怠凄苦,我看院外那两只呆鹅都是可以托付之人……”
  不待她说完,嘉敏已经轻声呵斥道:“连你也被他们收买了?!此话不可再提!”
  元英有些忿忿地辩道:“国主薄情,何值娘娘惦记?!再说了,奴婢听保仪说过,汉朝王皇后,隋朝萧皇后再嫁如意郎君,都有先例可循,娘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重情又需要人疼的小女子,若能觅得如意郎君,天涯海角,何处不是幸福之地?”
  嘉敏心乱如焚,元英的话无疑是给她本就不平静的心中激荡起更多的涟漪,她止住元英的话语,烦郁道:“闲话不需多说,我也疲惫倦怠了。再者,此处不比宫中,以后直呼我娘子即可。”
  元英自知言语莽撞,“奴婢嘴笨言拙,娘子莫要计较才是。天色将晚,娘子又是泪又是灰的,奴婢这就为娘子备水沐浴。”
  元英来到门外,刚开门,就与门边偷偷倾听的林、曹二人撞了个满怀,林、曹二人装模作样整整衣领,望望天空,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元英瞪了他们二人一眼,向外面招呼道:“小如,小祯,你们去给娘子抬了水来烧热!娘子要沐浴。”
  不远处正在打理花池的两个小婢女忙答应着跑了过来,林、曹二人一听说嘉敏要沐浴,眼中登时大放神彩,异口同声道:“我来!”
  林仁肇鄙夷地上上下下瞧了一眼曹仲玄,颇为骄矜道:“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竹竿也配给娘娘担水?”
  说罢也不理会曹仲玄,自己乐滋滋地去泉溪边担水,每只胳膊都担了三桶水,稳稳当当,地将厨房的水缸灌得满满的,包揽了厨娘所有的活计,喜得那厨娘乐滋滋地合不拢嘴。
  这边曹仲玄远远看着林仁肇忙前忙后不亦悦乎,低低地鄙夷道:“莽汉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拉住了正要离去的元英,咳嗽了数声,颇有些讨好地道:“姐姐正值芳龄,想不想做本公子的画中女子?”
  元英正没好气,粗声粗气地喷了曹仲玄一脸口水:“画中女子?又想为我画一副骑猪图是吗?”

  ☆、第六十章 遵大路(3)

  元英还记得多年前在万兽园时,她驾驭一头野猪,却被林仁肇画在了画中,那滑稽之态成为了翰林、国主一时的谈笑之资,元英到现在都还是耿耿于怀呢!
  曹仲玄抹掉脸上的口水,唇角一勾, 微微一笑:“是画你与娘娘对弈。你得知道,我的画作可是洛阳纸贵、千金难求。”
  此番话果然打动了元英,她想了想,“那好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有什么事要求于我?”
  曹仲玄接过了元英手中的花篮,神秘莫测地一笑,“姐姐侍候娘娘十分辛苦,这撒花熏香之事就交与我去做吧。”
  怎知元英态度无比坚决,一把夺过了香篮:“不可!娘娘香闺之地,岂容你登徒子踏入半寸!”
  曹仲玄附在元英耳际,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悄声道:“你也看到了吧,那姓林的功夫又高,又时时觊觎娘娘的美色,若是他趁你我不备,给娘娘浴桶添水的片刻将娘娘掳走,留下你一人在这孤荒之地,看你怎么办?”
  元英愣了愣,那林将军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向来喜欢自作主张,丝毫也不忌惮,倒真是有可能掳走娘子……
  想到此,元英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曹仲玄不失时机道:“我多少会一些拳脚功夫,进去后也好阻止那厮,对娘娘保证非礼勿视!”
  说罢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元英手中的花篮,大摇大摆地走入了香阁。
  林仁肇担来了热水,见浴盆边曹仲玄正在铺花熏香,大为不满,揪住了曹仲玄的衣领就往外拖,“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曹仲玄讽刺道:“那你又打的又是什么主意?一介堂堂七尺英雄,有家有室,竟也想偷看娘娘沐浴,说出去可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林仁肇有些气急,高高扬起了拳头:“小子,你若是再胡说,信不信我这一拳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两人正争执间,忽听得门窗咯吱咿呀之声,两人都吓了一跳,林仁肇揪着曹仲玄的衣服慌忙躲在了屏风后。
  两人从屏风的缝隙偷偷瞄过去,只见嘉敏已走到浴盆边,脱下了外裳,只剩一件薄裙轻渺如纱,薄如蝉翼,从屏风的间隙中恰恰能看见她裸露的小脚踝,隐隐约约,如梦如幻,那白腻胜雪的肌肤只让两人心扑扑通通地狂跳。
  嘉敏褪尽了身上的薄薄衫,缓缓步入了浴盆中,小腿的线条光腻细滑,曲线优美妙不可言,林仁肇的目光像是被锁住了似地,不能移开半寸,一颗心快要跳出了胸腔,突然想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也正肆无忌惮地窥视着嘉敏,伸出手没头没脑地捂住了曹仲玄的双目。
  恰巧那曹仲玄也是同样的心思,也探出手蒙住了林仁肇的眼睛,两人你推我挤,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眼前一黑,任谁也看不到旖旎春光了。
  原来是元英在他们二人的头上罩了一块锦布,将两人盖了个密不透风,又左右开弓,一手揪住一人的耳朵,旋了好几个圈,这才将他们二人都重重地丢出了门外。

  ☆、第六十一章 恩情诀(1)

  天是越来越清寒萧索了,一夜寒风紧,天空阴阴欲坠,元英清晨起床推窗之时,青石地面上已经铺满了鲜红枯黄的落叶,卷卷飘飞,而四周山野的树林也飘零了树叶,枝桠光秃秃的,林中到处是觅食的雀儿,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倒也给别野带来了些许生气。
  嘉敏正倚窗闲闲看书,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氅,手中捧着一个铜鎏金手炉,正看得神思倦怠、恹恹沉沉时,突然听到了鸟雀的唧唧鸣声,那啁啾之鸣声呖呖清脆,一扫疲倦昏沉,让她心情大为豁然。
  她来了兴致,取了食盒,将米粟撒在窗前,逗引了附近的鸟雀全都围拢在窗下觅食,数只短尾红腿的锦鸠争抢跳窜,更是吸引了不远处静潭中的两只大黑鹅,摇摇摆摆地过来啄食,逗得她绽放出天真烂漫的笑颜。
  一棵栗树干后,曹仲玄望着嘉敏的笑容,一时片刻之间,竟恍若梦境,是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淳美真挚的笑颜了呢?
  只要她开心,只要她纾解了怅惘愁绪,他的笑便会比她的更灿烂。
  嘉敏似乎发现了树干之后的他,不经意向他瞥去一眼,唬得曹仲玄一个激灵,忙躲到了树干后,耳边,又不争气地红得透了,他总是拙于表达感情,更不愿嘉敏看透自己的心思。
  这些天他怕嘉敏苦闷,特意在树林的周围撒上了许多谷粒食屑,吸引了林中无数鸟雀。
  这一切被林仁肇看在眼里,冷冷地讽刺:“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
  此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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