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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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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被林仁肇看在眼里,冷冷地讽刺:“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
  此时林仁肇拖了一马车的白炭,他上身赤膊,还冒着油光发亮的热气,脸上、身上都是乌戚戚的炭灰。
  元英听得动静,从柴房中走了出来,见了那一马车炭,怎有不欢喜的?高兴道:“正愁柴火熏人,没想到林将军烧了这一车炭,想来林将军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林仁肇被这番话吹得飘飘忽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废功夫倒算不上!娘子千娇金贵,肤白雪腻,怎能受烟熏火燎之苦?本小爷自然不会让娘子受半点委屈!”
  说完,还特意向曹仲玄投去一个志在意得的眼风,气得曹仲玄脸色发青,别过了脸冷哼一声。
  这一局,林、曹两人似乎谁也没赢,不过两人卯足了劲都在暗暗地较劲,谁都不想输给谁。
  嘉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口气,元英不解,“娘子为何叹气?奴婢看他们二人都是卯足了劲要讨好娘子呢!”
  “曹公子闲云野鹤也就罢了,林将军是鸿鹄之人, 又是南都留守, 这几日已经让他耽搁了不少事务。”她想了想,对元英吩咐道,“去,好好准备一桌菜。”
  元英了然,“娘子,这是打算赶林将军走吗?”
  嘉敏点了点头。
  不多时,满满一桌酒席已经准备妥当,林、曹二人分别接到晚宴请帖,喜欢得眉飞色舞,只以为已经打动了嘉敏的芳心,终于可与佳人举杯邀月。
  怎知踏入花厅之后,才赫然发现对方也已入厅赏宴,两人一张春风得意的脸再也没了喜色,怀着十二分的敌意瞪视着彼此,林仁肇冷哼一声入席,曹仲玄颇有风度地撩襟坐下,然而睥睨林仁肇的目光也是十分淡漠。
  桌宴上的气氛骤然冷淡,木炭突然爆裂的声响给这尴尬的气氛中更是注入了一丝不安。
  嘉敏打破尴尬沉闷的气氛,向曹仲玄敬酒道:“多日来小女承蒙曹公子关照,此薄酒一杯,聊表谢意。”说罢饮尽杯中物。
  曹仲玄道:“何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在此寻求技艺之长,至于照拂娘子,那就谈不上了。”
  林仁肇看在眼里,酸在心里,那肚中好比浸了满满一醋缸子的酸的水,眼中都冒着酸涩的绿光,他起身给嘉敏的碗筷中夹了一大块鱼肉,说道:“娘子何必与他寒暄,他手无缚鸡之力,冷血无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致谢的。娘子还是吃菜,好补些身子。”
  怎料嘉敏却将肉块夹到了曹仲玄的碗中,对曹仲玄关切道:“曹公子,你身上的剑伤还没有大好吧?”
  曹仲玄虽然面上冷淡,但心理却是受宠若惊:“的确是还在用药。”
  嘉敏笑颜嫣然:“既然还在养伤,曹公子多吃些补虚增肌的肉食。”
  曹仲玄心中大乐,面上却清冷,“既然娘子如此关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罢正要将那一块肉吃进嘴里,不想筷子夹到半空就被林仁肇给夺走了。
  林仁肇一口将那肉夺了过来,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对曹仲玄道:“这鱼肉辣椒放得多,曹公子既有皮肉之伤,还是吃得清简些为好。”
  宴邀上嘉敏对曹仲玄的青睐已经让林仁肇大生醋意,更让他心中愤愤的是,自那以后,嘉敏日日与曹仲玄评画煮茶,赋诗作词,他在一侧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一双虎目朝曹仲玄瞪得虎虎生威,若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能喷火,定然能将曹仲玄给活活地烧死。
  这一日天色清明,日光朗朗,是冬日里少有的和煦温暖日子,暖阁中炭火烧得暖洋洋的,阁中的一品红娇娇欲滴,而金盏银台枝叶修长清婉,绽放出黄蕊白瓣的小巧花朵,清新可爱,暖阁外,更有斑鸠啁啾,正是花好日暖、清丽甜美的风光。
  林仁肇在柴房外挽起了衣袖劈柴,汗流浃背,不时地觑一眼暖阁窗内的情景,暖阁内已经摆了一盘棋子,嘉敏和曹仲玄正在对弈,两人自辰时就已然开始布子,到此时也不知道对弈了多久。
  林仁肇心中颇不耐烦,抬头望了望天,只见日头高悬,着实刺眼,他心中不痛快,再望了望暖阁的方向,嘉敏正凝神托腮,兴致盎然,不时抬了头和曹仲玄笑说上一两句什么,那淡淡浅笑、凝眸深思的模样当真是勾魂夺魄,只是,凭什么让那个臭小子捷足先登?
  他林虎子武功盖世,气拔山兮,却偏偏在这些调情怡性的小玩意上不经心,倒是让那个白面书生钻了空子。
  他丢了斧头,突然趴在了窗户上,对嘉敏嘿嘿笑着,露出了他的大白牙,“都下了快一天的闷棋了,你们不嫌发慌,我都瞅着着急。不如,我们来玩颠钱如何?”说罢他取了一枚铜钱,抛向空中,以手背接了,蒙住问嘉敏道:“猜猜,是正还是反?”
  曹仲玄冷嗤一声:“吁……小儿玩物!真真是无聊!”
  林仁肇不满地嚷道:“如何是小儿玩物了!宫中嫔娥不也都是如此嬉戏游玩的吗?”
  嘉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林仁肇自觉无趣至极,他不死心,又兴致冲冲地说道:“那我们一块来玩射覆如何?这个总不至于很无聊吧?”
  嘉敏亦摇了摇头:“射覆者,人众才有兴致,区区两人,烹茶对弈即可。”
  林仁肇这次是真急了,指了指自己的心,“怎么就是区区两人了?我呢?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曹仲玄的玉面上带着似笑非笑之意,“人贵有自知之明,林将军文墨有欠,实在是不适合玩射覆啊。娘娘只推说人少而不能玩射覆,已然给足了林将军面子,偏偏林将军还不知趣。唉!有些人呐可真的是毫无自知之明。”他摇头叹气了一回,悠然恬淡地品茶,那一副意气风发、隽永清爽的样子几乎要林仁肇气得肺炸。
  嘉敏淡淡地对元英道:“阳光有些刺眼,将窗户关一点吧!”
  元英依言将窗支取下,窗户关了一大半,那林仁肇想要对嘉敏言语一二,却也只能面对着一扇冷冰冰的窗户了。
  林仁肇的耳朵贴着冰裂纹窗户,只听得里面玉棋碰触棋盘的声音清脆悦耳,又听得两人什么点目、托角、双关、 拆二斜飞、弸棋等等之语,自己更是如坠云里雾里,不解分毫。
  他生了闷气,坐在一截树桩上,嚼着一截树根盯着那扇窗发愣,正闷着,又不知道何处窜来的一只小猴儿,从林仁肇的头顶上窜了上去,林仁肇胸腑中正有一肚子腌臜气,突然心中灵光一闪。
  他取了一个果子,朝窗户丢了过去,猴儿看到了果子,飞扑过去,一下子破窗而入,随着嘉敏的一声惊呼,棋局已然被撞得七零八落,撒得满地都是骨碌碌的黑白棋子。
  林仁肇甚为洋洋得意,睥睨了曹仲玄一眼,一副你能将我怎么样的神色。
  留在此地终不是办法,又有曹仲玄那个小子整天对每人虎视眈眈,林仁肇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拳敲晕了曹仲玄,将周嘉敏掳走,这样事情不就简单了许多了吗?
  想到做到,至晚间月光朗朗之时,林仁肇果然趁嘉敏熟睡之时,悄悄潜入她房间,正要抱起她,又见美人睡得正香,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唇瓣印上一吻。
  却不想嘉敏正好醒来,睁开了眼,林仁肇那张脸正好映入她的眼帘,她吃惊不小,正要出声呼喊,林仁肇情急之下加重了份量,吻得更深,完完全全堵住了她的唇,任她呜呜咽咽发不出声音。

  ☆、第六十一章 恩情诀(2)

  真香甜呵!林仁肇贪婪地索取,前两次的吻已让他尝到了嘉敏的滋味,这一次,他吻得更挑逗,也更得意,唇齿间明明擒到了她的舌蕊,却偏偏欲说还休,点到即止,等到她难受地呜咽喘气时,他又再次加大了吻的攻势,排山倒海般地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如此反复辗转,以灵巧的唇舌碾压着她的玲珑唇瓣,吮吸着她的芬芳馨甜,仿佛一只贪婪的小狼一样,永远没有完结的尽头。
  嘉敏面红耳赤,又羞又恼,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恼恨地拍打着他,林仁肇索性腾出一只手,将她翻了个身,全部压在身下,喉腔中发出模糊低沉的声音:“再动,我就动了你。”
  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容不得半丝的反抗,嘉敏知道,这样的林虎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在他的身下,她就像是个待宰的小羊羔一样,任他摆布,任他索取……她的脸像是火烧一样,烫得惊人……
  可是,明明就在这难堪的时刻,一种奇异的愉悦像是火苗一样,在她的胸腔间“腾”的窜起。他霸道逼人的男性气息裹挟而来,让她一点点地覆没,一点点地沉醉……在羞恼之外,是一片空白……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瞪大的双眸也缓缓闭上……
  该怎么办呢?
  正挣扎间,外面传来元英的声音:“娘子?”
  林仁肇骤然清醒,吹灭了灯烛,点了她的穴,以一根红绸将她裹挟,扛着这一个幽香沁人、芳馨丝丝的美人,飞跃窗户,骑马绝尘而去。
  ……
  周嘉敏醒来,已被红绸紧紧束住,动弹不得。
  “林仁肇!你放我下来!”
  林仁肇反而快马加鞭,那千里马风驰电掣,不多时就窜入了小树林。
  “放我下来!林仁肇!你敢对国后不敬么?”
  林仁肇笑意悠悠,“媳妇儿,你如今也不是那什么国后。从此之后自由自在地做我的娘子,岂不是要比宫中做受气的怨妇要强?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你要宠爱……”林仁肇低了头,在怀中人儿的额间印上一吻,逼得嘉敏侧头躲避。
  林仁肇没有吻个尽兴,心痒难耐,“好媳妇儿,待会再好好收拾你。”
  林仁肇想到以后和意中人浪迹天涯,不正是人生中最为畅快之事么?因此只觉得胸腑幸福满溢,春风得意。
  白马踏着月光,林仁肇的银发在风中袂袂飘飞,与嘉敏的青丝交缠拂动,犹如奔月的神仙眷侣,隐在黛黛青山中。
  嘉敏发狠地咬住了林仁肇的脖子,贝齿深入林仁肇的肌肤,林仁肇疼得呲牙咧嘴,一个不当心,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即便是在跌下来时,仍不忘抱着嘉敏,两人在山道上连连翻了好几个滚,碰到一株灌木时才骤然停下。
  只是此时林仁肇的双唇已经碰触到嘉敏柔嫩的唇瓣,那骤然的肌肤相碰犹如雷掣电击,让两人都是身子一凛,林仁肇的虎目瞪得圆大,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美人,那水灵汪汪的双眸含嗔而惊诧,比水精还要晶亮;那红润滴滴的唇瓣刚刚经受长久的碾压,有些红肿润泽,比之刚才更显饱满诱人,比桃花还要粉嫩,林仁肇脑中一热,忍不住俯下狠狠擒住她的双唇。
  这一次,他是再也不会放过她了!他要她,从今以后,彻底成为他的女人,他要,每天都将她吃抹干净!
  就在唇齿相触的同时,嘉敏奋起一巴掌掴在林仁肇的脸上,“啪”地一声山响,只掴得林仁肇的脸发烫,火辣辣地痛。
  林仁肇清醒了大半,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懵懵然问道:“小媳妇,为什么要打我?”
  嘉敏推开了林仁肇,这才腾出手给自己松绑,愤愤地丢了束缚自己的绸缎,转身离开。
  林仁肇忙紧紧追了上去,拉住嘉敏的手:“不要回去!回去了你就只等死。”
  嘉敏冷冷道:“人各有归途,还望将军放手。”
  “归途?难道那青卷枯灯就是你的归途吗?难道埋没于青山绿水中,化为枯骨,这就是你的归途吗?”
  嘉敏不语,只是默默地甩开了林仁肇的手。
  林仁肇心痛入绞,拦住了嘉敏的去路,又悲又怒:“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国主?他身边燕瘦环肥,美女如云,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为什么你不能追寻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
  嘉敏心湖涟漪,七情八绪一齐涌上心头,可是,她不想在这个伟岸的男人面前流露出她的真性情,闭了双睫,她深吸一口气,清冷道:“心不动则身不伤,快乐与否在乎吾心,将军还是莫要妄自揣摩我的心意了。”
  林仁肇岂会轻易松手,偏偏拦在周嘉敏跟前不让她离开:“既然不是因为国主,那么是不是曹仲玄那个小子!”林仁肇气急败坏,说话也尖酸起来,“才短短数天而已,难道你就对那个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生了情愫?难道我一世枭雄好汉,竟比不得他那个刻薄的画匠?”
  “不!不是的!”嘉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涌震荡,转身对林仁肇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争辩不能,欲说而不能,五内之中郁积了那么多的愁苦辛酸,却偏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你明明知道,我这一生一世都只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在等你!我好不容易等到了现在,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林仁肇揽住了她的肩头,心痛痴痴,眷眷不舍。
  因为你是庇护一国千万百姓的大将军,因为你的府中还有一个爱慕你需要你的夫人。
  乱世之中,你我做不了芸芸凡人。
  对不起,林将军,此身有缘无份,宁愿只修得下辈子与你擦肩而过的缘分,也总好过这样无望的纠缠。
  嘉敏将心底中最后一抹柔软狠狠地撇去,就连眼尾间那一星星点点的泪痕,也被她拭得干干净净,她仰起素白的脸,清寒的月光笼上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寒辉冷冽的余光。
  “为什么?那是将军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可是将军从来就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否情愿。”
  林仁肇的心似被千军万马碾过,他已经隐隐感知到了可怕的结果,却犹然不死心地问道:“嘉敏,那你愿意么?”
  嘉敏缓缓却又无比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将军,我们就是偶遇而彼此交错的马车,你有你的大道,我也有我的路。我们也许会相遇,可是我们不能并驾齐驱,不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将军,难道还是不明白吗?”
  林仁肇木然而立,他放下了搁在嘉敏肩上的双手,神色瞬间灰败无色,而眼底中泛起来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光彩,清冰冷冷的月光,笼罩得他周身都宛若笼上了寒霜。
  周嘉敏的心仿佛是被钝刀一刀一刀割似地疼,这样的林大哥总是让她一次次地心疼,是如此熟悉却又不得不施舍地痛。
  总归是她辜负了他,是她错过了他,从此之后不得不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辜负。
  为何偏偏就只能与他乱世相逢呢?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选择,她只愿当年在乌崇山断桥边选择的是他。
  林仁肇心中的痛,何曾不也是她的痛?
  她在心中重重地叹息一声,终于狠下心,翩然转身,决然毅然地踏月离开。
  从此,最好再也不相见,只祝愿他与温婉贤惠的夫人良缘美满、鸾凤和鸣。
  “嘉敏,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你的心中,曾经到底有没有过我?”林仁肇木桩似地立在林中,痴痴望着嘉敏的背影,痴痴而钝重地问。
  仿佛有什么东西扯动了嘉敏的头皮,亦或是心口上被重重地一击,嘉敏的浑身都忍不住地战栗,她的手心都是汗,像是发了寒症一般地颤抖着,她只能紧紧地握住衣裙的一角,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林大哥看穿自己的内心。
  冰凉咸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落而下,她亦问向自己,心中到底有没有过他?
  她记得,曾经有过最温暖最质朴的情感,都是他给予自己的;曾经每每在危难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总是他出现在自己的跟前;而自己在无助颓丧之时,也总会回想起他的朗朗笑容。
  他的暖意,宛若三月阳春的日光,直剌剌、暖融融地映照着他,他的情意、他的好纯澈得亦如叮咚山泉。
  原来,这些年来,他早已如同润物的春雨一般,随风潜入到她的心中。
  可是,她却说不出来,她静伫良久,一任泪水沾湿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或许是伫立太久,连疏空上的那一轮清清朗月也被云翳遮住,月辉黯然,黯然了林仁肇一颗枯死颓败的心。
  他自嘲地苦笑道:“原是我多情了,你还是不要说了罢,我害怕知道那样的话再从你口中说出,我怕我听了之后会疯掉。”
  他勾了勾唇角,硬生生地将唇角的生涩咽了下去,他的唇迹换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我林仁肇爱你,那是我的本心,无关乎你的心,我的本心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从今往后也不会改变。以后但凡用得着我林仁肇,或是你有不便之处,只需吹奏此海螺,纵然我不在,我也已加派我的人手守护此地,纵然我的人手不够,我林虎子的兄弟遍布四海五洲,他们听到海螺声也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着解开腰带上一个斑斓的海螺,那本是他训练武士、整肃军容的海螺,四海八州内独一无二,他亦视如宝贝,吃饭睡觉从不离身。
  他将海螺从她的背后戴在她的脖子上,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她的脖颈犹如天鹅颈优美细腻,泛着瓷白象牙的肤色,那优雅饱满的曲线弧度向她的胸际漫漫往下延伸,引得他无限的遐思。
  可是,终究只是遐思。
  他的手指不经意碰触到了她的肌肤,一瞬间宛若触了火般地弹了回来,爱、痛、痴、眷、苦、酸、涩……诸多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为她戴上海螺的这一刻,是他此生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一刹那,宛若一辈子那么长,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海螺戴到了她的颈上,似乎是他已经完成了此生最有意义的事。
  他不知道,此时的嘉敏早已泪水肆虐流淌,所有的爱与痛早已经化为了她目中盈睫的泪水。
  嘉敏不敢回首,她怎么这么难过,难过得整颗心都好似要融化掉,就算她与国主种种误会,她也不曾这样地难过,好像这一次分开,与林大哥就真的是生离死别一样。
  林仁肇为她戴好了海螺,终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大步走向骏马,“今日一别,他日终有一会!嘉敏,保重!”
  他一牵绳,拍马疾驰而去,马蹄激飞林中落叶,那厚厚堆叠五彩树叶缤纷如蝶,在清清月光下肆意翻动,留下轻轻的、无奈的一声怅惘叹息。
  嘉敏大恸,回首转眸,动情动容地大呼:“林——”
  可是前方只有铺满枯叶小径蔓延在林中深处,只有地上被风席卷的枯草败叶,也只有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寂寥空落。
  除此之外,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离一般,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她的心头空落落的,仿若是心底深处中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丢失了,又或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一般,梦醒了,徒有怅然。
  她有些怔忪地触摸着脖子上的海螺,海螺花纹斑斓,润泽光滑,上面隐隐还留有林仁肇的气息,正发愣之时,只听得元英焦急的声音传来——“娘子!娘子!”
  元英见了靠在树干上的嘉敏,又惊又喜,忙奔了过去,扶住了嘉敏,“娘子还好么?林将军没对娘子怎样吧?”
  她惊觉嘉敏眼下的泪痕,轻轻替她拭去,“娘子怎么哭了?这些日子娘子日日伤感,如果再这样悲伤下去,娘娘的这一双眼睛迟早是要瞎的。”
  嘉敏缓缓摇了摇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意:“我没事。”
  元英奇道:“林将军呢?林将军刚才不是将娘娘带走了么?”
  “林将军已经走了。”
  “啊?!他已经走了?”元英大为惊诧,再见嘉敏这一副哀哀沉郁的情态,心中略晓了几分,慰言道:“奴婢虽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奴婢知道,林将军也同奴婢一样,真心希望娘子一切都安好,娘子还是不要想太多,也免得劳神费思,伤了气血。”

  ☆、第六十一章 恩情诀(3)

  这一夜明明是极冷,可嘉敏却觉得燥热难眠,心中更是五内俱焚,辗辗转转,反反复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仰卧于枕衾之畔,睁大了眼睛望着帐顶,只觉得天地穹庐间,茫茫然只剩下自己。
  山中十分静谧,落叶坠地的悉索声亦可闻,窗外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咔嚓声声分外惊心,隐隐地,似有清香之气,自菱花窗棂中淡淡飘入。
  嘉敏心中一动,掀衾起床,推门而出,只见天地苍茫,入冬以来的初雪纷纷扬扬,飘坠得漫天遍地都是。
  天地苍穹静籁极了,唯剩下这些轻舞飞扬的小精灵,与她轻轻地呢喃。
  而那一股幽冷的清香,就是从不远处的梅林中散逸而出。嘉敏心中一动,步入了雪地中,顺着那一股芬芳清淡的芬芳来到了一处红梅下,那树红梅苞蕾初绽,娇艳欲滴,山中的一草一物皆有灵性,不同于宫中芜杂之地人工的雕琢,这树红梅衬着白雪,也自是清香娇红许多。
  她倾心于赏梅,悠悠叹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唐人写早梅,果然爱它的香气。”语音未落,但见梅林深处走过来一个翩然淡素的身影,正是那玉树临风、风致落拓的曹仲玄。
  嘉敏回首见他,有些讶然:“如何你也夜深不寐?”
  “我也是闻香而出,想今日雪景旖旎,红梅香寒,不若在月仙亭内煮茗赏雪赏梅如何?”
  “茶清苦,不若饮酒炙肉暖心。”
  曹仲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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