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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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窅娘行了过来。
保仪见到窅娘,身子略欠,算是草草与她行礼节,而面上的那种清冷倨傲之气,写满了对窅娘的轻视厌恶之意。
窅娘气得就想当面甩她一耳光,只是碍于国主在侧,只得将一肚子的火气压了下去,她强颜欢笑,媚眼如丝,对国主千娇百媚道:“官家原来是在这里与保仪雨中漫步呢!让妾身一番好找。”
国主淡然道:“朕不过是与保仪闲话一二了。”
窅娘半嗔含痴道:“闲话也是诗情画意,保仪诗书皆通,官家与保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最会讨得官家欢欣,哪像臣妾肚无文墨,词不达意,唯能以色事夫了。”
对于窅娘的这番半讽半讥之语,保仪极为不屑,蛾眉略皱,将目光投入到池中的锦鲤之中。
国主略带了薄薄的冷意说道:“窅妃小产不久,这样寒索疏冷的天气在暖阁中将息才是,怎么跑了出来?”
“臣妾有急事禀报。适才楚国公夫人进来看望臣妾,说是楚国公已寄来了家书。”
国主一扫脸上阴霾,大为惊喜,急切问道:“七弟有消息了?他怎么样?他现在好不好?”
他迫不及待地从窅娘的手中取过书信,当看完那的一页之后,既欣慰又忧愁,“他们待七弟很好,不曾让七弟委屈半分,只是七弟近来终究是回不来了。”
窅娘道:“楚国公衣食无忧,安危不足为虑,只是……官家请看信的背面。”
国主翻了信的背面,果见上面还有小字,尚未读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手也在不住地发颤,他将信封揉成一团,猛地丢到了地上,惨白着双唇道:“不可能,不可能……”
黄保仪不知是何事让国主如此激动,捡起地上的信纸一读,也是大震。
窅娘道:“林仁肇此前种种举动皆有叛变之心,只是官家并未察觉,若不是楚国公入中朝朝贡,就永远不会发现林仁肇这个贼子!”
国主尚在极大的震惊之中,只是不愿接受事实:“不会的,不会的……林仁肇誓死抗敌,忠正骁勇,怎会投靠赵皇麾下?这封信一定是假的!”
窅娘冷笑一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又是楚国公的字迹无疑,官家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官家可别忘了,林仁肇本来就是降国流寇,他这样的草莽,心中何曾有君臣朝纲?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谁给的骨头多,就像谁摇尾乞怜。”
黄保仪急道:“林将军美誉名震江南,我朝百姓无不爱戴,臣妾相信林将军是爱惜声誉的人,不会做出这等臭名昭著的叛国之事。臣妾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窅娘阴阳怪气道:“保仪为何要替叛臣美言?那林将军一表人才,就连国后娘娘也对他的魅力欲罢不能,难道保仪也对林将军心生钦慕……”
此语正是戳中了国主的痛楚,一想到嘉敏与林仁肇的种种纠葛,他只觉得像是饮了一杯苦酒,他厉声道:“够了!”
☆、第六十二章 反间计(3)
黄保仪坚持道:“还望官家勿要意气行事。‘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家’。望官家识将知将!信任林将军!”
国主心烦意乱,只是草草丢下一句:“此事关系重大,朕尚需与众卿商议。”
当下国主连夜召来朝中一干亲近诸臣,在光政殿秉烛秘密商议此事。
这夜雨越下越缠绵,整座宫城都似乎已浸泡在阴冷的雨水中。
几位大臣漏夜冒雨前来,阅览了李从善的手书,一个个肃眉变色,如临大敌。
首辅张洎振振有辞道:“果然不出所料!林仁肇平时都是师心自用,莽撞无礼,丝毫也不将朝廷王法放在眼里,臣早先便有微词,如今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徐铉略有沉吟:“林仁肇投诚,的确是出乎所料,若不是韩王的这封书信,老臣着实难以相信。”
张洎道:“证据摆在明面上了,还有何不信的?林仁肇预谋在先,早就该察觉了!他曾与中朝往来密切,又曾请旨率兵渡江,那个时候他就想偷偷地叛国,幸而官家圣明,才未让林仁肇这个叛贼得逞!”
潘佑的浓眉更是拧成了两道粗绳,他站出来,声如洪钟,恳切道:“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定是一场误会,不值得相信!”
张洎讽刺道:“误会?他林仁肇的画像都挂到了赵皇的御殿中,他的豪华将军府邸都快要完工了!你却说这是误会?难道他林仁肇是要去汴京游玩几日吗?”
徐铉向来与潘佑不睦,最看不惯他的脾性,此时捋须附和张洎道:“赵匡胤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自己的寝宫中挂上我朝将帅的画,这事的确是蹊跷啊!”
潘佑凌然道:“张大人、徐大人可有想过,这如果是中朝皇帝的计谋,以张大人徐大人的脑子,岂不是伸长了脖子白白让人套住了?”
论言行肆无忌惮,那潘佑是个刺儿头,张洎向来不是他的对手,张洎兀自冷哼一声,面向国主,谆谆诫道:“官家万万不可大意,不要高估了林仁肇的忠心,更不要忘了前朝历史血的教训,‘三姓家奴吕布屡杀义父,侯景篡权引侯景之乱,安禄山叛变引安史之乱’……这些乱臣贼子之所以能得逞,就在于主君对他们信任无疑,请官家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呀!”
国主默坐在青玉案后,臣子的激烈言辞让他钝重,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被扯得生疼。
他撑住案面,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问向众人:“那么,依众卿之见,朕当以如何待之?”
张洎的眉毛挑了一挑,薄唇一抿,语出坚决,冰冷无情:“铲草除根,以绝后患。”
殿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精心,数人皆是身躯一凛,熠熠闪烁的烛火也飘摇欲灭,光政殿中骤现森然杀气,窗户被“啪”的一声吹开,雨水随北风一起卷入室内,森森寒气由底部一点点地侵袭着每个人的肌肤。
潘佑情急之中呼道:“万万不可!”他嘶哑着嗓子,直将自己的心都要呈现了出来,迫急道,“官家万万不可自毁长城!林仁肇骁勇善战,是百年难遇的虎将!那赵匡胤纵然英武神威,一统中原,却忌惮林仁肇!这也正是赵匡胤迟迟不发兵我国、而灭其他国的原由。林仁肇不在,国家不在啊!请官家勿要听信小人谗言,误杀忠将!”
张洎咄咄道:“正因他是神将,所以必须得除。臣听闻那贼徒与兵将同吃同睡,情谊深厚,那些士兵亦只听从他一人之命,官家试想,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一旦为江北中朝所用,侵犯我朝,岂不是以石压卵?不杀就是亡国!宁可错杀,不可不杀!望官家痛下决断!”
徐铉又附和道:“张大人言之有理,若是以国之大局为重,就不可养虎为患。”
潘佑禀道:“若是肆意杀戮,将士将大为寒心,我朝再无与中朝抗衡的良将!”
张洎争辩道:“谁说我朝再无良将了?潘大人未免也壮他人之威灭自己志气!”他顿了一顿,面向国主道,“不知官家可还记得皇甫继勋?”
国主点了点头:“朕记得,他是皇甫大将之子,朕自任他为饶州刺史、都虞候之后,许久未曾过问及他,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张洎上前一步禀道:“臣听闻这位大将之子少年有成,性情谨厚,颇有盛名。”
徐铉捋须悠悠点头赞道:“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这少年英雄还真当是非池中之物,大有可为,只要官家多予以他历练,必然是扛鼎人物!”
“即便如此,那就传朕旨意,擢他为神卫统军都指挥使。”
潘佑的脸色死灰死灰,心凉了一大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哽咽道:“官家!不可!微臣已屡上奏折弹劾皇甫继勋,他不过是纨绔子弟,实在是难堪重任!林将军不可杀,皇甫继勋不可用,臣以微薄之命,请官家收回成命。”
怎知国主已经大为恼怒:“潘佑你又在以性命威胁朕吗?!你这招屡试不爽,是不是很得意?以前枉自称你一声潘卿,至今却发现你清傲至极,连朕都不放在你眼中,更何况是朝中的大臣?你左弹劾右揭发,没有一个臣子入得了你眼,既是如此,朕这个位置让你来坐如何?!”
龙颜震怒,光政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殿堂上方的圆形藻井嗡嗡作响,震荡着国主的回声,潘佑又惊又痛,心中悲愤难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任喉结起伏滚动。
国主颇为倦怠地挥了挥手:“潘佑殿前失仪,扶他到侧殿去。”
老成的姚海已经明了国主此意,国主已经起了杀林仁肇之心,想要将潘佑押在宫内,以防他走漏了消息。
他心中骇异,迟疑劝道:“官家……”
国主正在气头上,眸间寒星闪现,只淡淡地一扫姚海,姚公公便心头一凛,不敢再语,此时此刻,任何人多语都只会雪上加霜,他叹息一声,命小内人半拖半拽着潘佑进了侧殿,并在殿门上“哐啷”一声挂上了锁。
潘佑已经心灰意冷,心神恍惚间听到这一声锁声,顿时已明白了国主的意旨,想那英勇善战的林将军终究要成为亡魂,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扫地,仰天悲戚,哀哀哭号:“将军好走!我潘佑怜你惜你,却终究不能保你,南唐国将亡矣!我亦命不长矣!”
国主屏退了亲臣,独自一人坐在光政殿中,他的头痛得厉害,只得以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与窒息,杀?还是不杀?
他默默转动手中的扳指,恼人的雨下得小了,不知何时,小雨变成了无声无息的小雪,唯独不知何处传来的更漏之声,更让他烦闷躁郁。
渐渐天色发白,眼看早朝时候快到了,若是早朝之时再未决断,极有可能走漏风声,若因此逼得林仁肇着起兵反叛,后果将不可设想……
殿门“嘎吱”一声推开,原是窅娘漏液而来,她取了雪篷,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了玉碗,她蹁跹来至国主跟前,言语媚媚:“官家夜深不寐,与朝臣们秉烛夜谈,臣妾实在是放心不下,特意熬了这盅桂花汤,在这初雪天气中饮用,清心止燥最好。”
“朕喝不下。”国主心情正是烦闷之时,看也不看那汤一眼,直接以手将其推开,窅娘借力倒向青玉案,那案几上堆叠如山的奏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臣妾失仪,殿下恕罪。”窅娘说罢,故意惺惺作态,去将那一叠折子捡起来,又特意找到那一份知府弹劾林仁肇的折子,将它打开半边,正好放在国主的目之所及处。
国主龙眉紧锁,目光如冰,正好看到了那打开了一角的折子,只见上面提及“林仁肇”三字,好奇心打起,打开阅览,不看则已,一看只让他杀意顿起,原来那奏折将林仁肇说得十恶不赦,说他如何师心自用,不顾王法……
国主气得站起,血气上涌,将折子撕成了数片,丢在地上:“速传林仁肇入都!”
……
林仁肇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入东都的留守府前,府上的人即刻欢喜地迎上前,“将军可是回来了!圣令早上传至府上,请将军面圣!”
林仁肇下了马,有些奇道:“国主传召我?可是何事?”
“没说是什么事情,属下想是国主想和将军议及兵防国事。将军还是早些准备吧。”
林仁肇草草更衣梳头,夫人程氏早已将车马行囊装备好,眼中尽是眷眷缱绻的柔情:“将军在府上的脚还未立稳,又要匆匆离开,路上请照顾好自己,别再风餐露宿了。”
林仁肇笑了笑,客气而疏离道:“此去国都,至多数天而已。娘子不必忧心。”言罢骑马,马儿踢踢踏踏地往前跑去。
夫人不知怎的眼眶一热,突然间莫名其妙地觉得伤感难过,泪水溢出了眼眶,她不顾雪花纷纷,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前,直呼道:“将军,将军……”
直跟着跑了数十丈,林仁肇才听到了动静,勒马回首问道:“娘子还有何事?”
夫人无语凝噎,隔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久久凝视着他,似乎这一眼,就要将他铭刻在心中。林仁肇觉得夫人有些反常,问道:“娘子怎么了?”
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意,只是柔声道:“将军勿要保重自己,快去快回。”
林仁肇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娘子别着了风寒,娘子还是早些回府吧。”言罢一挥长鞭,如旋风一般飞往城外。
程氏孤孤单单地立于街头,直到林仁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世界中,她还定定地不动。
☆、第六十三章 哭英魂(1)
林仁肇入了宫,内侍姚海领他七拐八弯,到了后宫之中,林仁肇不解地问道:“官家既是召本将咨对国事,为何不至前朝?”
姚公公道:“林将军多虑了,官家今日只是想与林将军闲话一二,并无其他。”
如此直至清晖殿前,林仁肇入得侧殿,正是御膳时分,厅中的桌案已经满满摆放了满满的御菜,国主端坐其上。
林仁肇拜见国主后,国主赐座,另有宫女早已为他备好了桌案,那桌案上也摆满了酒菜。林仁肇大为不解:“官家圣意,臣不明白。还请官家明示。”
“林将军一路回京复命,想来也已饥困了,与朕一起对酌又何妨?”
林仁肇落落而座,端起酒杯就要畅饮,国主突然觉得心中袭来一阵难受,这杯酒饮了下去,林仁肇就会毒死,而他心底中一个十分明确的声音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做。
他于心不忍,忙道:“将军先说一说近来情形。”
林仁肇这才放下酒杯,对国主禀道:“国局当前,大战一触即发,臣亦不再赘言,臣以为可未雨绸缪!”
“哦?将军有何高见?”
“不日前,臣府中来了一个往来于江北江南的商人,据其密告,中朝正在荆南一地造数千艘战舰,请官家准臣密往江陵,窃烧皇朝战舰!”
国主闷闷喝了一口酒,只以为林仁肇在借机北上,好投靠中朝,那股仁慈之心早已经遁去,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阴沉沉地问道:“你当真想去?”
林仁肇双手一揖:“臣想去。”他唯恐国主犹豫,又诚恳道:“官家,此乃良机!不可错失啊!那千艘战舰是为渡江而来,中朝已经蠢蠢欲动了,若是我们再不伺机行动,可莫要后悔不迭!”
国主紧紧握住酒杯,心中已浮杀机,眸底的杀气越来越浓,想那林仁肇奸诈,为投诚中朝竟然还大言不惭地编出此等谎言来,只怕是准他去江陵,那就是有去无回了吧?他的唇角勾了勾,牵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既如此,朕准你就是。”
林仁肇愣了一愣,似乎不相信国主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国主杀心顿起,冷笑一声,端起酒杯向林仁肇敬道:“朕静待你功成而退时。请!”
林仁肇信誓旦旦道:“臣定竭尽全力将中朝军马杀个片甲不留!让他赵氏小儿退避三舍,再也不敢侵犯我唐!”他端起酒杯,祝向国主,一饮而尽。
……
林仁肇从暖阁中喝得多了,觉得头晕脑胀,脚步不稳,需要宫人搀扶才能出宫,到了殿外,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沾湿了他的头发,北风刮得他滚烫的脸生疼,竟浑身都打起了摆子。
国主命人护送林仁肇出宫回府,待得他走远之后,殿外飘进来鹅毛飞雪,朦胧的红灯笼下,映照着歪歪扭扭的数行足迹,渐渐延伸至黝黝的黑暗之中。
国主一人怅然坐在摇曳的烛光之中,一杯又一杯地自酌自饮,姚海走近,轻言劝道:“夜已深,老奴服侍官家入寝。”
国主似是没有听到,问他道:“你说,那酒毒现在可发作了?”
姚公公低低道:“老奴不知,不过,最迟,也不过三日。”
国主的目光散漫地凝视着无尽的黑暗之中,凄凄冷笑道:“林将军,不要怪朕冷酷,你若不生二心,朕又何至于如此?今生与你的君臣之缘,就到此结束吧。”他似哭似笑,像是退潮的水一般软绵无力,他踉跄着站起,却突然“咚”地一声从玉案上栽了下去,急得姚海变了脸色。
☆、第六十三章 哭英魂(2)
2
国主病倒了,这一病,便是缠绵龙榻,太医们轮番问诊,调制医药,无不精心兢兢,只是国主这病是积郁多年而至,病去如抽丝。
国主偶尔挣扎着批阅奏折,也总是神思倦怠、头沉如铁,夜半亦常常惊醒,无论是鸟声虫鸣、还是风声雨声都能轻易地将他唤醒。
在他的寝殿外,宫人们伺候的时候小心翼翼,踮起脚尖,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国主。
窅娘在国主病重期间,悉心侍疾,每每入殿时,就将鞋袜脱下,又取了头上那些叮铃作响的环佩首饰,只插花作饰,这样的心思落入了国主眼中,竟也让他生出不少感动。
黄保仪听闻国主不喜药味,每每喝药时总会撇下一大半,她忧心不已,亲自取了蓬莱孤洲上的花露,采了花蕊,研磨成膏汁,文火慢炖了一碗之后,与乳鸽烹成浓汤,那浓汤成淡黄色,闻之清香芳甜,半分药味也无,淡淡地勾人的馋虫,她用小煲煲了,与宫女一起去澄心堂。
刚走到澄心堂殿门口,与窅娘不期而遇,窅娘的目光梭子似地往保仪的身上剜了一遍,冷冷道:“保仪且慢。”
保仪静立一侧,窅娘却不放过她,径自走到她跟前:“你若是个识趣的,就该知道这里本不是你来地方。”
“官家龙体有恙,臣妾看望官家,是尽臣妾之职。”
“保仪向来高冷,何曾见到这么热乎了?难道是要趁国主病着好借机邀宠?如此看来保仪与国后素日的情分也是假的,等到国后离宫后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来了。”
山桃听得愤怒:“你不要以小人度君子之腹!娘娘是看国主喝不下汤药,这才烹了香汤!”
“香汤?我闻闻看香不香。”菁芜上前蹭了蹭,故意一手一挥,山桃的小煲突地倾倒,倾下的汤汁溅到了黄保仪的手腕,那汤汁极烫,落在了保仪的手上,便是红彤彤的印记。
山桃慌得忙替保仪拭去汤汁,“娘娘疼不疼,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保仪忍住痛,摇了摇头。
窅妃涂有鲜红指甲的手扭住保仪的前襟,“官家病中,不喜听到任何嘈杂声音,你这身穿着不可进殿。况且,就算你进殿,也只会以诗词书画叨扰官家,那只会让官家更为忧心烦扰。”
她重重地将保仪推开:“记住,只有本宫才可侍疾。”言罢,翩然宛转进殿。
殿门赫然关上,连着内院传出的药味一并也消失不见了,保仪向后踉跄了数步,若不是山桃扶住,差点就跌落在地上。
山桃皱眉道:“窅妃无法无天,欺人太甚!可惜了娘娘费尽心神熬的汤羹,就这样白白地被糟蹋了。”
保仪抬头望着澄心堂的门匾,透过匾额,是湛蓝湛蓝的天,可是她却看不到明媚灿烂的阳光,“前朝阿谀我诈、昏臣当道;宫内乌烟瘴气、暗无天日,无一处洁净之地,国后娘娘,我甚至羡慕你了,终究是眼不见为净。”
黄保仪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恰在此时,于宫墙内传来国主嘶哑的声音:“莺狂应有恨,蝶舞已无多。”
保仪的心像是被重锤击重一般,一刹那怔怔立在原地,任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喃喃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亡国恨、亡国恨……”
山桃听得伤感,对保仪摇头道:“娘娘快别说了,国主只是随性而发,哪里有什么亡国恨呢。”
保仪也不知道在墙下立了多久,只是风渐起,渐渐地大了,吹得她眼迷离,身上冰凉浸浸,那墙角的一树梅花被乍然而起的冬风吹落,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将她点缀成了雪中的人儿一般,她怅然嗟叹了一回,寂寂离去。
……
林仁肇自从金陵回到东都之后,第二日清晨便头脑昏沉,口吐白沫,府中人慌慌张张地向程氏禀告:“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程氏正在刺绣一个鸳鸯锦帕,那是她给自己夫君的汗巾,密密的针线中尽是她的缱绻爱意。
“爷他……夫人你快去看看!”
程氏大惊,手中的鸳鸯锦帕摔落在地,忙推开了寝门,见到夫君的一刹那,心神俱裂!
“夫君,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林仁肇唇边尽是污血,捂着自己的胸口,瞪大了眼睛。
程氏手足无措,哭道:“夫君,夫君,你可不要吓我!”
林仁肇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说道:“京郊秣陵,国后……”
他垂下了手,再也没了气息。
程氏突然明白夫君已经魂归西天,大恸之下,嚎啕大哭……
林仁肇死,天下人皆知,将军府上白孝漫天,灵柩出城那天,初雪已过,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猛虎军和东都百姓全都立于街道两侧,默默目送英雄的灵柩出殡。
天色阴沉,哀嚎声四起,行人哀婉落泪,直叫人的魂肠也愁断了。
程氏一身缟素,形销骨立,这些天,她哭晕了太多次,以至于短短数天之内,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那些林仁肇下属将士们,个个皆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此时也都掩袖而泣。
灵柩行到道上,从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将士,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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