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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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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与昭惠后病症如此相似,如此一来,昭惠后是深受‘女儿红’所害,娘娘也是重蹈覆辙!”
  吕太医惭愧道:“可叹微臣与朝中太医全都不识得异域的药草,所以一直也未察觉到这种毒草。若不然,昭惠后与娘娘何必遭此大罪?都是微臣的不察之罪啊!”
  嘉敏惘然地摇了摇头:“此事不能怪你,人若害我,你又如何能阻之?”
  她缓缓起身,言语极冷极冷:“好毒的心思!同一种毒草,害了本宫的姐姐,又来害本宫的孩子!姐姐、仲宣,还有本宫那马上就要足月的孩子,她们死得好冤!更可悲的是,姐姐与仲宣死了十年,却无人为他们的孩子平冤!姐姐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安宁?”
  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铜漏声一点一滴,打破了死寂。
  “这些年,本宫常常自责内疚,以为是我的过错,才让姐姐过早地离开人世。可是,直到现在,本宫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双毒辣至极的手将我们推到了悬崖上。谁?到底是谁?!是谁想要害死姐姐和本宫?”
  元英凝眉道:“果脯是薛姑娘送来的,可是薛姑娘与娘娘一向交好,又与昭惠后无怨无仇,如何能下得了手?”
  “你说得不错,本宫也不相信是薛九所做。能害得了姐姐,又能害得了我,这个人,十年里一直在皇宫里,既能接近姐姐,也能接近我。”
  元英低头沉吟:“十年,宫中人来人去,那些嫔妃中留在国主身边有十年以上的,唯有……”她突然想起来,猛然抬头,目光如烈焰地灼灼注目着嘉敏,而嘉敏也想到了那个人,两人异口同声道:“窅娘!”
  元英道:“在国主尚且是王爷时,窅娘就已经留在王府中,她可是宫中资历最久的嫔御!一定是她以这种慢性毒毒杀了昭惠后,又将此毒拌在了果脯中!”
  嘉敏悲愤道:“果然还是她!果然是她!本宫怎么就能忘记她,这个女人,夺走了本宫的孩子,夺走了本宫的亲人,夺走了本宫的一切,本宫怎么就忘记那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一切?!”
  “娘娘……”吕太医见国后的眸中涌出狠戾之气,有些担忧地唤道。
  嘉敏攒紧了拳头:“本宫要让窅娘祭奠我姐姐和孩子的魂灵!”
  正说着,殿外传来细碎的小步声,片刻之后,门口已经多了两个倩丽的身影,正是黄保仪和薛九,黄保仪乍然见到嘉敏,惊喜非常,似不敢相信眼前的嘉敏,泫然欲涕:“国后娘娘。”
  嘉敏亦是打翻了五味瓶,呐呐道:“薛妹妹,保仪。 ”
  两人行礼如仪,嘉敏忙让他们的起身,保仪道:“从娘娘失踪那一日,臣妾就知道,娘娘一定还有回宫的一天,只是到昨日,才得知国主接你入宫。”
  薛九也道:“是呀,回宫了就好。”
  黄保仪道:“听薛妹妹说,娘娘诞下了麟儿?”
  薛九亦笑道:“是啊,奴婢也有好长时日不曾去看望国后,竟错过了麟儿诞生之日。”
  “只是……”保仪迫不及待地朝殿中四处张望,奇道,“怎么不见小皇子的身影,难不成国后娘娘还将他放在故居别院吗?”
  嘉敏的笑颜渐渐凝涩,坐下只是低头拨弄解语花不语,殿中的气氛骤冷凝下来,也不知为什么,今年的春天特别冷,炉中的火烧得极旺,却还是止不冷浸浸地侵人骨髓。
  保仪见嘉敏神色极为凄凉,也想到了那令人不安之事,唯有薛九的神情变幻莫定。
  嘉敏轻叹了一声,低低道:“她是个小公主,可惜还未来得及睁眼看这个缤纷多姿的世界,就……”
  保仪已经知道是什么,那期盼的喜悦也骤然落空,成为心底中刻骨铭心的失落和伤痛,可是她知道国后比她更痛,她握住了国后的手,轻声道:“什么都别说了,臣妾已经明白了,既然是小公主与娘娘未结下缘分,那就不必强求,来日方长,娘娘还有更大的福气在后头。”
  嘉敏感激地凝睇着保仪,保仪的性子虽是清冷了些,即便是待她也总只是淡如水的情义,即便是宽慰她的言语,也只有寥寥落落的几句,可嘉敏明白,这就是千金难买的君子之交,保仪的一句话,总抵得上旁人的千言万语。
  嘉敏转头看向薛九,薛九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捧起桌旁的茶盏喝了下去,茶有些烫,薛九的舌头被烫了,忙不跌地吐出茶水,那吐出的滚茶又漾在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叮铃一声阖上茶盖,如此一番忙乱,越加显得她的慌乱。
  嘉敏目不转睛地看着薛九,问道:“薛妹妹,你送给本宫的那些果脯和点心真的很好吃。”
  薛九心中如敲鼓一般,她极力稳了稳神色,颇为不自在道:“国后娘娘喜欢吃,奴婢再做一些就是了。”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里面错添了一些辅料?”
  薛九面色灰败如土,讪讪道:“娘娘说的,奴婢怎么就不明白呢……”
  嘉敏道:“薛妹妹,实不瞒你,本宫是在吃了你送的点心果脯之后,才至小产。太医查验,那点心里面添加了一味毒药‘女儿红’。”
  薛九大惊,徒然无助地望着国后,极为惊恐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那些只是普通的点心,奴婢什么也没做,娘娘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嘉敏缓缓摇头,目光却定定地落在薛九的脸上,薛九更加惊慌,踉跄跪在地上,冤屈地诉道:“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娘娘待奴婢情深意切,奴婢亦视娘娘为贵人,奴婢怎会、怎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薛九的脸涨得通红,委屈的大圆眼中溢满了泪水,那又惊又怕、又怒又悲的神情,让人看了实在是不忍心。
  保仪也有些恻恻,对嘉敏道:“九姑娘是个心无城府、粗枝大叶的性子,至于下毒那样阴损小招,与她的确是沾不上边。”
  薛九抹了抹眼泪,又道:“奴婢行事的确是粗心了些,会不会是……”她沉吟了片刻,恍然大彻,“会不会是奴婢让黛烟去膳房取点心佐料时,被别人动了手脚?”
  她身边的随侍宫女黛烟吓得磕头不迭:“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在御膳房的时候,曾经说起娘娘做这些点心是要送给国后的,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走漏了消息,以至于点心中被人下了毒?”
  薛九一听,又急又气,一时羞愤,甩手就是掴了黛烟一个耳光,斥道:“平时就见你这张闲嘴零碎,如今惹出这样大的事,就是绞了你的舌头,让你在油锅里滚过也不足以偿命!”
  黛烟头发凌乱,脸上肿起了五指鲜红的印子,她是吓得魂飞魄散,泣不成声了,她捣头如蒜,分不清是给国后磕头还是给薛九磕头,一个劲地哭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薛九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这条贱命还有什么可求饶的?!大不了与我一起以死谢罪!”她揪住黛烟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嘉敏轻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九面红耳赤,激动地痛声道:“奴婢一时疏忽,酿成大错,以致娘娘遭人暗算,痛失爱女,奴婢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有何颜面面对国后娘娘?但求娘娘赐死,给个痛快!”
  嘉敏轻叹一声,走下扶起了薛九,替她理去鬓边的碎发,“本宫就知道你从来都不知晓事情真相,原是我错怪你了,从一开始,本宫就不该怀疑你。”
  薛九的情绪稍稍平抚,情悲意伤:“奴婢虽然不曾害过国后娘娘,可娘娘落胎也终因吃了我做的果脯点心,可怜那小小公主,终因奴婢……”
  嘉敏摇了摇头,“不要再自责了,小公主不会怨恨你,本宫也不会怪罪于你。”
  薛九止住了抽噎,极为哀戚道:“娘娘虽然未怪罪于奴婢,但奴婢又如何能心安?请国后娘娘准予奴婢去牛头山的西佛堂,日日为小公主誊抄经书,念佛忏悔。”
  保仪道:“可怜薛妹妹的一片诚心,只是……”她略略一沉吟,道,“娘娘中毒之事,左不过是窅妃那个贱人。”
  嘉敏揉碎了手中的花瓣,咬碎银牙恨恨道:“她手沾染过那么多人的血,本宫一定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娘娘可是想好了应对之计?”
  嘉敏悠悠冷笑:“慌什么,一个一个地来。”
  ……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嘉敏还腾不出手去对付窅娘,朝中又发生了些烦扰之事。
  原来是潘佑自曹仲玄被国主毒杀之后,心灰意冷,因不满时政和朝中公卿,向国主七表不止,谏疏既多,已让国主心中生厌。
  这一日,嘉敏在御园的雪月榭烹茶。
  廊下转过一人,神色十分郁郁,此人正是潘佑,刚刚从澄心堂出来,见到国后,忙行礼。
  嘉敏道:“大人为何愀然不乐?”
  潘佑一时被问得怔住,嘉敏温言道:“潘大人若是不急,请喝茶。”
  “既是国后娘娘盛情,臣却之不恭。”
  两人隔帘而坐,茶汤浮起一层水汽,房中氤氲着令人回味绵长的茶香。
  潘佑端坐,感慨万千:“国后娘娘的茶艺独绝天下,臣曾有幸得尝娘娘的‘愧颜茶’,今日又得以娘娘亲手调制的茶,实乃臣三生有幸,只是这茶香倒也古怪新奇,不知道是何茶?”
  嘉敏点茶吗,说道:“是为‘君子茶’,潘大人中心耿直,坦坦荡荡,亦如这茶叶的舒展,茶味的清香。”
  潘佑苦涩一笑,端起竹制的茶杯品茗一味,“承蒙国后娘娘看得起,臣不敢自诩君子,却从无做过愧对良心的事,只是,身为朝臣,却无一件裨益于国事民生,臣实在是自责啊!”
  “潘大人是朝廷的唯一一股清流,若是潘大人如此菲薄,国主还能倚赖谁?仰仗谁?”
  潘佑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当日娘娘亲临臣的私邸,让臣如拨云见日,时时自我警惕,以忠心侍主为毕生所求。可如今家国愔愔,如日将暮,臣虽然不才,又如何能与奸臣杂处?如何能侍亡国之主?!”
  嘉敏听得心情灰暗,沉沉问道:“潘大人洞察秋明,言辞激励,国主向来是善听潘大人谏言的,难不成国主听不进潘大人的一言一语了么?”
  潘佑摇头,痛心疾首道:“臣已上疏七次不止,凡数万言,词穷理尽。可是国主一意力庇奸邪,曲容谗伪,臣无能为力啊!”
  嘉敏心头大震,颤声问道:“国主他……他竟是如此昏昧?”
  说到痛心处,潘佑直击胸膛,涕泪横流:“自林将军英魂消逝,国主一天天听不进忠言,周围都被奸邪小人层层围困,臣如今已被奸臣公卿排挤,再不得亲近国主,臣报国无望……”
  言罢,他撩起布衣前襟,跪地作揖,惊得嘉敏忙从湘帘中走出,“潘大人,你这又是做什么?”
  潘佑不起,言辞恳恳:“臣知道,宫中内外,唯有娘娘才是最清若幽兰的人,臣亦知道,娘娘与国主伉俪情深,也只有娘娘的蕙质兰心才能让国主如沐春风,才能吹散他周边的团团阴霾!”
  “潘大人的话,本宫实在是听不懂。”
  “臣已经劝不动国主,还望娘娘能回宫劝说官家,让国主重回清明,若不然,我风雨飘摇的大唐崩在旦夕!”
  嘉敏苦笑:“潘大人太高看本宫了,本宫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如何能稳一国之本?”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古有贤妃敦促国君上朝理政,娘娘身为贤后,又如何不可为呢?”
  嘉敏若有所思。
  潘佑怆然而低低道:“若是国后娘娘能以一己之力,让百姓少受一些苦楚,让国主身边少一些奸佞小人,让亡国之恨不那么痛苦,臣再也无憾。臣告退。”
  桌上的“君子茶”水汽袅袅,茶香四溢,而刚刚喝茶的那个人却已经走远了。
  没想到,第二日便传来潘佑自刭的消息。

  ☆、第六十六章 风满楼(3)

  潘佑自杀消息传出后,嘉敏闻言一震,“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保仪道:“潘大人向来嫉恶如仇,昨日向国主举荐李平李大人,谁知李大人与潘大人均为众人排挤诬告,国主听信众人谗言,将李大人收押大理狱,李大人冤屈不过,在狱中自缢而亡,潘大人得知之后,为证清白,在家忧愤自刭……”
  嘉敏听得心乱如麻,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可是就这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在她的眼前,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想不到昨日与潘大人相见,竟是诀别。
  “潘大人为官一生,清正不阿,只可惜,国主一次次自毁长城……我……好失望。”
  黄保仪道:“可叹潘大人慷慨风逸,却生不逢时。自此一别,犹如江河之水,滔滔东去,也成全了他飒飒磊落之风。”
  嘉敏转眸凝睇着黄宝仪,忧愤问道:“家国衰微,乱世之下,你与我如何能安于世?”
  黄保仪的心隐隐作痛,“娘娘,你这是何意?”
  嘉敏心中愁海无边无际,只可惜自己微小如沧海一粟,渺渺茫茫,又能如何挽救这危怠时局?
  她心中忧忿,摊开了素琴,点一支灯烛,在静室中焚香默坐了良久。
  沉吟许久,她才素手纤纤一拨,琴声铮铮流淌,曲调沉郁苍凉,一曲既罢,天已大亮,她以纤指止住那最后一根微微颤抖的琴弦,琴声戛然而止,而此时,她早已泪痕斑驳。
  一缕晨风吹迷了她的眼,枯黄的树叶如蝶般落于她的掌心上,她起身眺望东方的一缕曙光,悠然道:“潘大人,林将军,你们若英魂有知,便知这是我送你们走的曲子,你们虽身灭,而盛名永未灭。本宫,一定会为你们斩除宫内外的败类!”
  ……
  窅妃端详铜镜中的自己,红唇烈焰,眼波流转如钩,新梳的流云髻高耸如云,更衬得她的妖艳妩媚,然而,她的面上笼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让她饰以脂粉的脸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裴嫔陪坐在一侧,一边磕着瓜子仁儿,一边絮絮叨叨:“这还没过几天舒坦日子呢,那个瘟神就已经回来了,真是败兴!”
  窅妃不屑地冷叱,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脸,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如剥开的煮鸡蛋一样,光滑柔嫩,不现一点斑纹,这张虽非天仙般美丽的脸,却有着勾人摄魄的吸引力。
  裴嫔又聒噪道:“她怎么还不死掉,如此不明不白地回宫,又身居宫中正位,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算个什么事儿?娘娘好不容易在宫中树立的威信,难道就这样白白地又没了么?”
  窅妃已大为不悦,突然不耐烦地命令菁芜,“去将本宫的金莲鞋取来。”
  菁芜取了光华耀目的金莲鞋,正要为窅妃穿上,偏裴嫔又数着金鞋上的珍珠:“一颗、两颗、三颗……八颗。以前嫔妾还惊叹这巧夺天工的金鞋,可昨儿看了国后娘娘手上的那串珠串,才知道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国后娘娘的珍珠串也不知串了多少颗东海大珍珠,听说这次国后娘娘回宫,国主又赏了她数不清的……”
  裴嫔尚未说完,只听得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右边脸颊顿时像是被浸在滚烫的油锅里一般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鲜稠的血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珠子,“血……血……”
  原是窅妃听得厌烦,顺手抄起那双鞋,狠狠地丢到了裴嫔的脸上,力道极重,金鞋在裴嫔的脸上划上了锐利的血痕。
  窅妃恨道:“贱人,若是再多嘴,不撕烂你的嘴!”
  裴嫔又惊又怕,抚着自己的脸,起身惴惴道:“嫔妾……嫔妾只是为娘娘打抱不平……那国后凭何夺走娘娘的一切……”
  窅妃极为狂躁,喝道:“滚!”
  裴嫔吓得身子一抖,几乎没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窅妃眼中落了她的身影,心烦意乱,喝道:“还不快滚?!”
  裴嫔再也不敢吱声,捂住了自己的脸,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殿门口闪过一个宫女的身影,那宫女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一时踟蹰在殿外,不敢入内通报。
  窅妃细眉一皱,呵斥道:“缩手缩脚地做什么?还不进来!”
  那小宫女得令,这才战战兢兢地入殿堂禀道:“官家说了……官家说今夕……”
  窅妃不耐烦,对镜自照,将簪子别在翘髻上,冷森森地蹙眉:“官家说什么了?若是你的话说不利索了,本宫会给你的舌头打个结,你说割了是喂鱼还是喂狗?”
  小宫女吓得浑身一哆嗦,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急道:“国主今夕想看会书,说娘娘今晚不用等着国主了。”
  窅妃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紧紧攥着那一枚金簪子,直到手心被金簪扎出了血。菁芜看得触目惊心,用力夺走了窅妃手中的簪子,低低唤一声:“娘娘!”
  窅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猩红的唇瓣触目惊心,“又是不用等了,又不用等了……他可知,今天是本宫的生辰,他可知,今夕本宫为他准备了百花独舞?”
  菁芜讪讪道:“娘娘在铜镜前枯坐了半晌,既然国主不一定来了,娘娘还是卸妆了早些休息吧。”
  “不!本宫不信!去年时,国主尚为本宫置办了生日筵席,本宫就不信他会忘了今夕这个重要的日子!国主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的!本宫要重新妆扮!”窅妃疯了般地夺回菁芜手中的金簪,插入高高的发髻中,又打翻了妆奁,手忙脚乱地挑些金光闪烁的首饰,胡乱插在头上。
  此时天气仍是十分阴寒,到了夜晚更是冷得守夜的宫人瑟瑟颤抖,窅妃却褪尽了氅衣,只着单薄的羽衣裙,命人在殿前的水池中立起高高的金莲台,水中又有从温室移栽而来的碧荷。
  她登上金莲台,飘旋回转,翩然起舞。
  菁芜心急道:“娘娘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这天寒地冻的,娘娘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窅娘冷幽幽道:“本宫的心已经伤透了, 又何惧伤身?国主不是很喜欢看本宫的舞姿吗?他若不来,本宫就一直跳下去,跳上三天三夜,跳到天荒地老!”
  菁芜急得跺脚:“娘娘,你可不能执意行事啊!”一面又速派宫女再去请国主。
  主后正在澄心堂书房中对弈,嘉敏举一枚莹润白子,专注地凝视棋盘,略一沉吟,指尖已然落下了那枚棋子。
  国主微微一怔,索性推开了棋局,扰乱了所有的棋子,笑道:“输了输了,朕又输了。”
  嘉敏淡淡道,“这棋局尚未完,国主如何知道自己就输了。”
  “国后运筹帷幄,一步胜,步步皆胜。”
  嘉敏莞尔,就在此时,只听得外面有喧哗吵闹之声,是菁芜派来的小宫女被姚公公拦在了澄心堂外面,那小宫女哀哀道:“求公公让奴婢进去吧,窅妃娘娘是真的大事不好了。”
  姚公公威吓道:“你若是吵嚷,惊动了里头的官家、娘娘,看你有几层皮可以揭的!”
  那小宫女又求道:“事关窅妃娘娘生死之大事,还望公公通传一声。”
  姚公公正要驱走小宫女,国主朗然道:“让她进来吧。”
  小宫女慌里慌张地撞了进来,国主问她道:“你刚才说窅妃生死大事,可是什么生死大事啊?”
  “窅妃娘娘她……她痴心等候官家,正在水池上起舞,说是官家一日不去,窅妃娘娘就跳一天的舞;三日不去,娘娘就跳三天的舞。”
  国主漫不经心,“她若是如此喜欢跳舞,那就让她跳个尽兴吧。倒是你,咋咋呼呼,区区跳舞,竟说成生死之大事,你说,朕是该命人割了你的舌头,还是该罚你去懿陵洒扫呢?”
  小宫女吓得周身一哆嗦,跪在地上有些磕巴:“奴婢不敢……只是如此天寒地冻,池水冷彻透骨,窅妃娘娘身着薄裙,只怕是……是要冻坏……”
  铜炉中的炭火噼里爆出一个火星子,堂中暖暖融融,国主有片刻的迟疑,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正迟疑着要放回棋盒,嘉敏淡声道:“才这一局,官家就要认输了么?”
  国主终是不忍,将已放入棋盒中的手收回,说道:“好,朕便陪着国后下个尽兴才是。”他转头对小宫女道:“窅妃若是舞得尽兴了,就让她早些休息吧。”
  那小宫女只得瑟瑟发抖,领命离去。
  更漏声一声又一声,催得人心中发慌,眼看寅时已过,卯时将近,夜色更加暗沉。
  水池上浮上了一层氤氲缭绕的水雾,窅娘在金莲台上舞了大半夜,手脚越来越麻木,腰肢也越来越僵硬,暗沉的夜色中,那金碧辉煌的金莲台如一堆黯然的废铜烂铁,移栽的碧荷也已枯萎颓靡。
  水池边除了跪了一地的宫人奴婢,个个噤若寒蝉、打着哈欠,缩着脖子跪倒在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观众。
  菁芜粗嘎着嗓子哀求道:“娘娘快下来吧!再不下来,娘娘的身子如何经受得住啊!”
  窅妃舞动长袖,踮起脚尖,以一个“飞燕之姿”斜倚在金莲台上,却因为身姿僵硬,站立不稳,一趔趄,竟斜斜地从金莲台上摔了下去,众宫人顿时惊醒,七手八脚地跳入池中去救窅妃。
  窅妃懊恼大怒,从水池中狼狈地站起,将金莲台狠狠推倒,骂道:“这个劳什子有什么用?!”她又指着围住自己的那一群宫人,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都想看本宫的笑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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