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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与国不可兼得-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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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回走了十几圈,最后愤愤然坐在桌前,一拳砸下去,“嘭”地一声,道:“白痴!”
那个女人真是白痴。他明明没有很生气,那天不就想把她关在门外站一会儿吗,谁知竟然就这么走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竟然还要他去道歉!真是!
姜蒙楽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一整杯浓茶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苦涩,极度苦涩。
片刻后平静下来。姜蒙楽开始有些迷茫了,先生爱茶,左篱也爱茶,为什么他喝下茶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左篱与他对饮的画面。
可是,他开始品茶,喜欢茶,确是因为先生。
他心里绝不否认的第一条便是:他爱先生。
可是,现在心里好像还冒出了第二个念头,他好像有些喜欢左篱那女子。是的,他以前很认真地否认过,可是现在,他不敢了。
从左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有无尽的爱意。以前不以为意,但慢慢地,渗入到他的生活里,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不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的朋友。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人品很好,消除了不好的第一印象,甚至让他感觉很像先生。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不仅仅是好,她笑起来很温柔,小巧精致,那张脸撑不起男装,却偏偏要穿,可笑又可爱。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的内在也十分讨人喜,隐忍,为人考虑时极为周到。虽并不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却也心地纯良。
直到现在,分隔数日,姜蒙楽才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了,像以前离不开先生一样。同样的感觉,若不是因为确认先生不在了,若不是确认她是先生引荐给他的,他会以为左篱是先生。
姜蒙楽五指渐渐收紧,握成拳。
先生已经去了,而先生把他托给了左篱,想来,也是希望他们好好相处,也不愿意看见如今的局势。既然如此,便把先生放在心底最深处,好好珍藏便是。
这么多年来,支撑他信念的一直都是先生,皇位他不会放弃,但…爱情他也想争取一次。
他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阴谋诡计和无期征战。先生在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有那个勇气,这次…
先生待他那样好,一定不会怪他。
第二日,姜蒙楽从中院正殿拿出藏在梳妆角的素月季簪,那是他赠与先生的,先生说,“等我助你登上皇位,再看你亲手为我戴上。”他一直放在那儿,等着那一天,明知等不到,还是不愿意别人碰它。
半年前他第二次见左篱时,左篱就在看这簪子,想来也很喜欢吧。她还问过他,能不能送她。那时候他给她说“滚”,想想自己真是恶透了的坏人。她自家闺蜜的东西,就算先生也不会说什么。
她应当很伤心吧,他以为她放不下先生才不给她,一定抱了很多怨念。
姜蒙楽找了个精致的木盒,将素月季簪小心放了进去,想了想,又把那支“玉如意”也翻了出来,放进了盒子。
当天买的是一对,却只给了左篱一支,她心里一定不好受。虽然她应当知道,这留下的一支是放着积灰的。
裁了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上:已然放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
把纸条扔进去,再小心扣上盒子,唤来老管家,正然道:“去监军府送个重要机密的东西,你亲自去,带两个卫兵上。”
老管家惶恐接过木盒,“是,老爷放心!”
姜蒙楽走出正殿,但并未像以前那样认真地再三检查锁没锁门。心底叹道:“这次我是真的下了很大决心了,阿篱啊阿篱,莫要让我再一个人走下去了,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勾着金边的正殿,在大雪的挥洒下,渐渐变得近人情了,金光被白色遮了起来,变得优雅而古朴,辉煌大气的宫仪制的大殿少了一份辉煌,多了一份大气。
淡淡的黛紫色衣角边缘擦过地上半尺厚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落在地上,一路走远,像一条踏出来的小路。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左篱,不要离开我,阿篱…
该死!这不要脸的姜蒙楽,抢我家唐大大(来自作者君的咆哮)
唐海黎:咳咳。
左篱:阿嚏!(躺枪)
☆、谋臣亡
枝头挂着雪晶,折出的白光透过纱窗映了满屋。天色微亮,太阳尚未升高,虽是卯时,但已经光线明媚了。
唐海黎今日醒得格外的早,随手套了件外裳,出门洗漱。本来她作为堂堂监军,也是一个不小的官职,理应享受下人的伺候,可她是个女子,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被人说出去总是不好的。于是府里收的下人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袖暖帮她打理这些琐事。
袖暖,大致还不知道她是女子,不过也无妨,不影响这一切安排。
唐海黎在隔壁房间洗漱完,回到自己屋里翻底柜。颓废有段时间了,老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邋遢了。
翻了又翻,她心底无语。离开堂将宅实在是太匆忙的事情,除了那簪子什么也没带。而这座府邸里的东西又全是袖暖打理的,就比如这衣裳,除了上朝官服,就只有暗沉色的长裳,要么就是明晃晃的绿色,裁制也是极度难看了。袖暖的挑衣服的水平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唐海黎从中柜里提出一件纯白色帛制的中衣,心道:也就这些还算正常了。难不成在府里这些日子要一直穿这些。
算了算了,反正她又不出门。无奈之余,唐海黎换好衣服,瞅了眼镜子。嗯,这下可真称得上是“白璧无瑕”了。
等等,镜子里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对。
再三转身确认。唐海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枕头换掉了,之前是竹纤子做的硬枕,现在却是一个软绵绵的锦缎枕。
昨晚上入睡时还是竹枕,应该是刚刚她出去洗漱那会儿被换掉的,也应该只有袖暖会做这样的事了。是不是为她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袖暖肯定怕她再拿竹枝扎他手里。
片刻,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缓缓打开,从门缝中探进一颗脑袋往里望。
“嘭”,传来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进来。”唐海黎无奈道。
袖暖两手背在身后,一脚踏过门槛,站在门口,不肯再挪动。
唐海黎勾起嘴角,笑他:“怎么?挡着就不知道你摔碎东西了?我眼不瞎,耳也不聋。”
袖暖低着头道:“老爷恕罪。”说完就等着接下来的批评,然而唐海黎并没有想要把这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反而思忖几秒缩减了笑容——
“我问你,这枕头,是不是你换的?”
袖暖心头一慌,忙不迭地就跪下来了,喊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怎么着,你这是还怕有第二次还是怎么着?”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您听我说。硬枕头睡着不舒服的,而且老爷您那个枕头少了根竹丝,快散架了,万一哪天扎到您就不好了,所以才趁着您去洗漱的空当给您换了个枕头。”
“呵——”
留下一声轻蔑傲然的浅笑,唐海黎负手出门。
气度使然,给跪着的袖暖留下一个高高长长的秀雅背影,一抹白色融入雪色,似仙似神。
然。
“阿嚏!”
唐海黎伴着脚下那股冲人的姜的辛辣味,捂着脸默默转身回屋,披上了大毛氅,道:“袖暖你把那个姜汤再端一份过来吧。”
……
袖暖道:“是,老爷。”
坐于房中,百无聊赖。心里正在思量,按理说她早该被盯上了,怎么还没有行动。这些日子下来,也早该摸清了她的路子,那老丞相的暗卫也该出手了。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想不得,想什么不好的就来什么。
背光的那面窗子刹间被一把小刀刺穿而破,明晃晃的刀尖停留在她左侧的墙壁上。并不是扔飞刀的人水平太差,只是唐海黎在窗破的那一瞬间就将头往后仰了一寸。相反,这个扔飞刀的人武功相当之好。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三个人的脚步声。
顿了一秒。
窗上的纱布全被撕破,从外面跳进两个一身白衫蒙着白面的人,两人双手都执着细长的弯刀。雪色里,刀的反光格外刺眼。
唐海黎太久没遇到过刺杀这种事情,不恼怒,反而觉得有趣。又或者是在府里待着没事做,腿脚都放僵了,此时的情形刚好适合拿来活动活动筋骨。
自古有人爱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双拳对上四把刀。
唐海黎心里却想笑,“正门没关,偏要从窗子翻进来,府里下人又只有几个扫地的,他们这也是够认真了。”
一刀刺来,她轻轻弯了手腕,整个人也往后偏了偏,绕过被刺的方向,移到了两人身后。对面转身似不甘心,两人的四把刀齐齐刺过来,唐海黎侧身弯腰,以脚发力,滑到靠床架的墙边,笑而不语。
沉静片刻。
“前天的传信不是说此人不会武功吗?”其中一白衣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另一白衣。“谁他娘知道啊!”另一白衣道。
看身法,两人武功是不错的,底子很是扎实,算是暗卫里的佼佼者了。如今遇到她这样能轻松躲开他们攻击的人,自然不敢相信,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有些不敢出手了。
其中一白衣似乎脾气不太好,一咬牙,目光一凛,抬手又冲上来,侧手持刀,一手竖刺,呈现出一个直角的样子。然而,只在空中留下两道顺畅坚美的刀光影痕。
还是没有砍中。
唐海黎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两个人武功水平显然是连陪她练早起的活动都不够。先前那扔飞刀的人才有这资格。
“嘭!”
门口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比之前的声音更加清脆!
袖暖两手还保持着端着的姿势,手里已然空荡荡了。两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还附带着惊恐的神情。
唐海黎不玩了,一手攥住一把刀,同时脚也凌空踢上刀柄,整个人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四把刀齐齐被转落在地,落出“叮当”几声。
两白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时,唐海黎已经稳稳站在地上,又抬脚从他俩脖颈上扫过去。两人应声倒地。才开始呜嗷喊叫。
还真不是刺客矫情,只是唐海黎踢到了他俩的颈动脉窦。这个穴位,可不是开玩笑,寻常人若是被这样对待,此时怕已经要凉了。
“吓到你了吧。”唐海黎道。
袖暖两手捂紧脖子,边抖边道:“没有没有……小的,小的这,就再去端一份姜汤过来……”说完就转身,走一步,差点脚下失力跌倒在地。
“等等,等等。”唐海黎忙叫住他,“既然没被吓到,那就顺便帮我把屋子收拾下吧。”
袖暖再次转回来,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闭着眼去拖地上的人。片刻,他又睁了眼,出门去喊了两个下人帮忙。他自己则拿扫帚把门口的姜汤和瓷片扫了。
唐海黎瘪嘴笑了笑,摇头一叹。她果然是不适合出门吧,一想出门就这么多事儿,想喝口姜汤都不行。
躺回床上,吸了口气——满屋的姜味,辛极了。
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屋子是厨房呢。
袖暖再次回来的时候,不仅端着姜汤,还端着个食盘,上面放了几样小菜。这次没有出错,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他道:“老爷起来吃点东西吧,再不吃等下就正午了。”
说得好像她不想吃一样。
是她不想吃吗?
唐海黎掀了被子,一手锤在床栏上。心道:“你不送饭来,我难不成还要自己去厨房端?我就算不是老爷的命好歹也得有个老爷的样子啊。”
袖暖以为她心情不好,便惶恐道:“老爷慢用,小的就先下去了。老爷有事叫我就好,就在门外。”
唐海黎铁着脸,微微点头,默许他站出去。
瞟了一眼桌上,虽然菜不多,也有五六样,而且都是很开胃的。她认真吃饭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填填肚子,随意吃点,甚至假设有人问她,你今早上吃的什么,她大概是想不起来的。
然而她在这府里整天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可想了。若真说有,那就是……
夹了一筷子卷芯酥肉送进嘴里,无味。唐海黎沉思片刻,突然心血来潮,道:“袖暖你进来。”
袖暖应声进屋,“老爷叫我做什么?”
“坐在我旁边。”
“不可不可!上下有别,尊卑有序!袖暖断断不敢。”
他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两手也随着摇。
唐海黎一笑,“让你坐下来就坐下来,否则——”
上一秒还在摆手的袖暖,这秒就坐进了椅子,动作之快让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说第二句话。唐海黎笑出了声,“哎呀我说你也不用坐这么快呀,去拿副碗筷,给自己盛上饭啊。”
袖暖讪讪地起身,出门去拿。拿回来放在桌上,关上门,拘谨地坐回椅子,看着她。似乎浑身不自在。
唐海黎道:“你吃你的就是了。不用看我,也不用说话。”
袖暖低低应:“是。”
唐海黎也不看他。只是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空空的。现在这样便好了,旁边坐了个人,余光能瞥到,能感觉到,就行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这么做,大致只是填补一下心里的失落。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袖暖自然地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裹得严实的清瘦小厮,拿着个木盒子,盒子大方秀雅不失精致,他压着声音说了几句什么,并把木盒递给了袖暖。袖暖并未答话,只是接过盒子,摆手让他离开,关上门,坐回了唐海黎旁边。
袖暖把木盒递到她面前,忧心道:“老爷,这是姜丞相托人送来的。”
唐海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以人眼看不见的幅度微微一勾,淡然道:“哦。”
假装冷着脸,接过盒子,放在桌沿,一手覆上盒面,温柔打开——
“空的?!”
☆、谋臣亡(二)
竟然是空的。
姜蒙楽不至于如此无聊吧,若要送来什么,又怎么会是空盒子。
会不会是里面的东西被人提前拿走了?不会。姜蒙楽做事不会如此大意,派人送东西必然是稳妥的。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故意的。
故意送个空盒子,意欲何为?
史书她不是没看过,野史她也熟读,词缀间的通音,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真的不敢相信,姜蒙楽竟然想要除掉她,就为了她拦了他的皇帝路吗。还是他心里只有以前的先生一人,不想让别人玷污这份爱情?
空盒子,送她空盒子……留你盒用——
留你何用!
呵呵呵,留她何用?是啊,留她有什么用呢,如今姜蒙楽也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做个皇帝也绰绰有余了。她还有什么用呢,还能帮到他什么,在他眼里就只是一直当他的绊脚石罢了。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什么,还不如刚刚被老丞相的人杀了,好过姜蒙楽亲自请人结果她。
突地,唐海黎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自杀。
她对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仅剩的一个爱的人,也不要她了,还活着干嘛。不如给他减少点麻烦。
袖暖在旁边看着她眼睛里渐渐失去了神采,变得昏暗,有些惊诧,便问:“老爷您怎么了?这盒子可有什么问题?”
唐海黎温声答:“没什么。这盒子我喜欢的很。”
好似又突发奇想,只是脸色依然抑郁,声音闷闷的,道:“袖暖,我吃饱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袖暖不明所以,胡乱答道:“哦,好呢老爷。”答完便收拾了两件厚厚的毛绒披风,袖暖刚把那件白色的披风披上,唐海黎便道:“我要这件,你披灰色那条。”
“啊?是。”袖暖莫名其妙,将白色的披风搭在唐海黎肩上,自己披上那条灰色的披风,搓了搓手,道:“老爷喝口姜汤再走吗?”
“不了。”唐海黎淡淡道。想了想又道:“袖暖帮我带上笔墨纸砚吧,今日景色不错,想作画。”
待袖暖去取来笔墨纸砚拿布袋装上,唐海黎也束好了衣服,将头发用一根木簪盘了起来。两人走上雪路,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唐海黎将手拢进长长的披风中,以抵寒风。
她哈了口气,袖暖问:“老爷冷吗?”
唐海黎随意道:“冷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袖暖“嘿嘿”地爽朗一笑,道:“老爷冷的话我再去拿衣裳呀!我们才走出没多远呢!”
袖暖这个人呀,真是有活力,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的人,反而跟断腿前的维文文性子颇为相似。不像她,还不到三十,就已经成天悲春伤秋得跟个老太婆一样了。
唐海黎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这人呐,哪里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呢。”
袖暖不懂,挠了挠头,只道:“哦。”
唐海黎边走边道:“那两个被打残的人,你收拾到哪儿去了?”
袖暖偏头,思忖了下,问:“还放在柴房,不知道怎么处置,老爷觉得呢?”
“那两个人已经成哑巴了,就不必太为难,若是要放出去,先把脚筋挑了吧,或是收在府里当下人也可以。”唐海黎冷冷道。
……
“好。小的一定办妥。”袖暖点头。
渐渐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近日来,一直是大雪纷飞的天,唐海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小雪却是飘得优雅从容,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落在她肩上慢慢融化的样子,温柔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像一只只美丽的白蝴蝶,纯洁无暇,晶莹剔透,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从一望无际的天空中飘落下来。轻飘得就如从天空中撒下千万颗珍珠。
唐海黎脚步缓缓停下,袖暖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她的府邸这边本来就荒无人烟,清冷的很,两人现在又走出了这么长一段距离,更是方圆半里不见人了。
不过景色倒是真极好,一片白茫茫,起伏蜿蜒,偶尔枯树在雪路上做些点缀,茶黑的树干,光秃秃的枝头,干枯嶙峋的形,和洁白的大地放在一起,衬得美进了人心坎。只是,还颇有几分凄凉的意思。
“就这儿了!”唐海黎大手一挥。
袖暖将口袋放到地上,一样一样地给她拿出笔墨纸砚。蹲到地上,开始替她研墨。
唐海黎直接席地而坐,拿起笔微微沾了沾墨,提笔在纸上,却迟迟不肯下手。
半晌,她道:“手冻僵了。”
袖暖忙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裹住她的手腕,“老爷,你之前真该让我回去拿衣裳!瞧,这不冻着了?”
“是了。”唐海黎这次倒不反驳,反而接道:“要不你回头去拿件衣裳来,我还想喝酒了,再去帮我买壶好酒来吧。”
袖暖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老爷万事小心。”
唐海黎微微笑,“我的身手你也见过了,不会有事的。”
“哼,就是见过了,我才敢说‘好’的!”
袖暖说完就跨着小步往回跑去,没了披风,显得格外单薄。但唐海黎却一点没有担心的意思,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堆东西。
见袖暖确实走远了,才提笔,落笔在纸上:
“近日多病,知命不久矣。望君安好。此后再无人为您分忧解难,望,珍重。”
最后两个字写的格外用力,甚至有些歪斜,与前面秀气大方的端正字截然不同。像是个将死之人拼了命画下的笔迹。
写完将这张纸放在一边,又拿出第二张纸,慢慢写道:“袖暖,多谢近日来的照顾,我们看似主仆,实则如初次相见,可为朋友。你也看见了,姜丞相恨透了我,而我作为他手下的客卿,就永远是他的客卿,他若登帝,我便是臣子,君命不可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生便是如此了。不必心痛,这就是我的宿命。待你看见这张纸时,请将我直接下葬,不要给别人来悼念的机会了,向世人宣称我是重病而亡便可。另一张纸送去堂将宅——看完烧毁,多谢。”
写罢搁笔。
果真应了那句话吗?敌国破,谋臣亡。
她还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姜蒙楽身上。都说帝王无情,历代帝王有几个没有暗中打击前朝势力,又有几个留下了与他共同打下江山的人,有几个敢呢?
唐海黎抽出腰间的小匕首,将刀刃停在手腕上,冰凉的刀刃与皮肤贴得紧紧的,好像在诱惑皮肤下面鲜活滚烫的血液出来。
她的那把匕首睿天,数十年从未离身,但出了堂将宅,竟然落在了姜蒙楽的房间里。但养成的习惯难改,随意配了把匕首,每日别在腰间,不然总会觉得哪里奇怪。
此时这把随意配在身上的匕首便是最后结果她性命的东西了。
真是讽刺。她从未想过哪天她会死于兵刃之下,她给左篱说过,“若是我哪天死了,那一定是老死的!”那时候左篱还笑她,“可不是老死了,这一头的白丝!芳龄十三便要老死了!”
世上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老死”,那可真是太圆满了。
刀刃在手腕上轻轻移动。唐海黎闭眼,静静感受刀刃在肌肤上一点点挪动。
若是她现在睁眼,便能看见这一幕:一把小匕首的刀刃划破了那手腕上如雪白嫩的皮肤,从那道划痕中,渐渐渗出鲜红的血液,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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