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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金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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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又问:“王上预备给刘远多少时间?”
项羽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今日已过了一天。”
他不是一个能够容许自己失败的人,从会稽起兵时便是如此,项羽出身楚国将帅世家,仗着勇武过人一路节节胜利,又接过叔父的担子,统领书十万大军,虽说如今头顶上还有楚帝,可谁都知道,最后说了算的还是项羽,他现在已经有了天下共主之实,只是缺了个名头而已。
项羽原本早已有打算,等到入主咸阳,便将这城池这王宫通通一把火烧了了事,以报当年楚国被灭之仇,然后把那些财物悉数带走,以充军资,再过几年就直接把楚帝废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了。
谁知道被刘远抢了个先,现在计划出现小小的误差,所幸围城之下,想必刘远顶多也就坚持三日,三日过后,咸阳城依然还是他的,只是现在各路人马齐聚于此,到时候城破之日,少不得还要多分些财物给其他人,要是当初他第一个入咸阳,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
想及此,项羽冷哼一声,将手中匕首轻轻一掷,那匕首直直插入姬平脚边,惊得他一身冷汗,再低头一看,只见那里有一只小虫子,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劈成两半,死不瞑目。
“……大王真是武力过人啊!”姬平差点以为自己的脚趾头不保,擦了擦冷汗,强笑道。
但生活之所以是生活,正是因为它往往总会有出人意料的发展。
在所有人眼里,刘远已经处于极其不利的被动局面。
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灰溜溜地让出咸阳城,然后灰溜溜地滚回南阳郡。
刘远偏偏不。
——————
“你说什么?!”
说话的人直了眼,连原本歪坐着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绷直了。
刘远不以为意,他笑容满面,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远已命人将咸阳的珍玩财物悉数统计完毕,愿以其中十之一二,赠予燕王!”
如今聚集咸阳城外的诸侯,连同项羽自己在内,共有十位,燕王韩广就是其中之一,历史上这位燕王因据有辽东之地,而被楚帝封为辽东王,成为秦末十八路诸侯的其中一路,不过现在,燕王依然是燕王,他虽然据有辽东,却并没有改名辽东王。
这位比项羽起兵还要早的燕王,起领地距离咸阳是最远的,就算他最先到达咸阳,也不可能隔着千里把咸阳据为己有,所以他纯粹只是跟着别人过来凑热闹捡便宜的而已。但是老实说,有项羽这个西楚霸王在,就算把刘远赶跑了,咸阳城中的财物肯定也有一半以上会落入项羽的囊中,其他人能分到一点就算不错了,韩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分到更多。
结果眼下,刘远却亲自从咸阳城里偷偷溜出来,跑到韩广的营地里,告诉韩广,自己可以把这些财物的十分之一分他。
韩广攥紧了拳头,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
从商鞅变法起,秦国就逐渐摆脱穷秦的名声,成为西陲大国,二十年休养生息,使得秦国的国力足以和当时强横的魏齐抗衡,但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自那之后,秦朝在一次次的对外战争里取得胜利,同时也得到它国的割地与献金,财富就是这样一步步积累起来的,到了秦始皇时期,秦灭六国,把天下的财富都收归囊中,各国数之不尽的珍玩宝物流水般地流入秦王宫。
修陵寝,建长城,筑道路,这些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金钱,饶是如此,据说秦王宫里依然布满了稀世的宝物,在皇帝的寝宫里,夜晚用来照明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甚至听说连皇帝的床榻,也是一整块绝世无匹的青玉雕琢而成。即使这些传闻大都带了夸张的色彩,但是不难想象,聚集了天下财富于一身的咸阳,尤其是秦王宫,将是何等诱人的一块宝山!
财帛动人心,谁敢说自己不爱财,那是因为财物的分量没有大到足以让他们动心的地步,韩广不知道秦王宫里所有财富加起来究竟有多少,但他光是想想刘远所说的十分之一,就已经忍不住脸红心跳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韩广强自捺下激动的心情,迫使自己恢复平静。“原来豫王先于我们到达咸阳的这两天,都是在清点财物了?”
刘远道:“不错,秦王宫珍宝甚多,短短两日无法悉数清点,幸得秦王子婴相助,远手上已有全部财物的清单。”
韩广扬眉,先是仰头哈哈一笑,紧接着表情一敛,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桌案,大喝道:“豫王未免也太小看我韩某,区区一点财物也想拿来羞辱我!难道你以为就这么稍微挑拨一番,我就会中了你的计不成?!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立马就会有人将你押去见西楚霸王,届时别说十之一二,便是整座咸阳城,你也得乖乖交出来了!”
刘远听了他的威胁,不仅没有失色,反倒笑出声。
韩广有些恼怒:“有何可笑!”
刘远摇摇头,诚挚道:“燕王误会了,此非羞辱也!楚帝早已有言,先入咸阳者得其地,我得咸阳是名正言顺,但是秦王宫的财物,我却没有打算私吞!消灭秦朝非我一人之功,乃天下英雄之功,这咸阳城的财物,当然也不能由我独享。这秦王宫的财物,我自己一文不取,全数分作十余份,不单是燕王你,便是其余诸侯,我也会各自奉上一份,保证价值均等,相差不远,至于楚帝,既然他是天下共主,这财物里头,他自然拿的要多些,这也是应有的情理,还望燕王见谅!”
韩广冷笑:“莫非豫王想以此贿赂我等,让我等退兵?只怕你是打错主意了,如今西楚霸王一心想要拿下咸阳,没有入城,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远一笑:“这么说罢,我且问你一问,项羽入城,于他自然有好处,可于你又有何好处?若说地盘,你辽东离咸阳何止千里,中间隔着无数郡县,便是要占也不可能,若论财物,等到项羽入了城,这咸阳城的财物自然半数都要落入他的手中,更别说你远在辽东,鞭长莫及,势单力薄,便是赵歇张耳等人,只怕也不可能分到多少,而且以项羽对秦人的仇恨,说不定他还会一把火烧了秦王宫,于你又有何利?”
韩广的脸色阴晴不定,刘远的话正正说到他的心头上去了,他根本无法否认,实际上他对项羽也有诸多不满,话说当年明明他起义的时间还要比项羽早得多,结果现在却被一个后生小辈骑到头上,即使平日里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韩广这口气憋在心里也够久了。
刘远又道:“如今我要地,你们要财,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韩广阴沉着脸沉默了半晌,道:“我又如何相信你所言不虚?”
一听这话,刘远就知道对方已经被说动了,他哑然失笑:“恕我直言,如今我只身入你营帐,难道这不就是最大的诚意吗?若我有意欺瞒,又何苦这般大费周章?财物清单悉数载于竹简,携带多有不便,此番我就没有随身带来,燕王可遣使者随我入城清点察看。”
没等韩广说话,他又加了句:“在来此之前,我已去见过代王与常山王,他们已答应此事,待将财物一分,他们就会退兵,且愿与我豫地结为同盟,同进退,共富贵,抗强敌。”
韩广睁大了眼睛,瞬间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抗强敌?现在秦朝都亡了,还有什么强敌可抗?除了西楚霸王,谁还能称为强敌啊!
韩广不是傻子,项羽的野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心底自然有所担忧,如今他只恨自己悟得太晚,刘远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次跟着项羽过来,自己一点好处都没得到,如果答应刘远的条件,反倒还更划算一些。
想他韩广也是诸侯王之一,干嘛要事事跟在项羽后面?
二人相对而坐,一者低头思忖,一者悠然自得。
少顷,韩广抬首,慢吞吞道:“我之表字遐光,不知豫王表字为何?”
刘远笑道:“巧了,我表字也有一遐,名遐方。”
父亲刘薪不曾为他取字,这个表字还是宋谐帮他起的。
双方交换了表字,顿时就感觉亲近不少,韩广也露出笑容:“我今年四十有六,想必比你要大上几岁,若豫王不弃,我就托大称你一声遐方了!”
刘远:“能得阿兄如此称呼,乃远之幸也!”
韩广哈哈一笑:“好好!你我二人同用一字,也算有缘了!”
刘远:“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本还想亲自到辽东拜访阿兄的,若不是今日,你我也难得相遇啊!”
韩广:“若是遐方得空,不妨到辽东走上一走,我必扫榻相迎!”
刘远:“一定一定!”
……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因为有了共同利益与目标,瞬间摒弃前嫌,笑得那叫一个亲热,就差没有手握着手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了。
在拜访了韩广之后,刘远又接连走了几处营地,直到东方吐白之时,他才又在随从的陪伴下静悄悄地回到城内。
而这一切,项羽那边直到代王赵歇等人前来向他辞行才得知。
诸侯王是跟随项羽而来的,出于礼貌,他们要撤兵,也不可能不跟项羽说一声,但实际上已经不是征询项羽同意了,而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项羽万万没有想到,前一日自己明明还胜券在握,结果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换了一番情势。
在最后一个前来辞行的诸侯王离去之后,怒气勃发的项羽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又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迸出一个名字:“刘、远!”
姬平叹道:“没想到刘远竟然舍得将秦王宫那些财富全数分出来给诸侯王,也难怪他们会动心了!”
范增肃容:“舍小得大,此人所谋甚远,不可不防!”
项羽冷笑:“不管他谋的是什么,我就要他有来无回!那些人见钱眼开,退兵便退兵了,我也用不着他们,对付刘远,我这四十万大军足矣!”
一听项羽还想自己单干,范增忙道:“大王息怒!如今秦王宫的财物已被刘远悉数分了出去,我们即便破城而入,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更勿论刘远同样为陛下和大王也各准备了一份财物,听说远比诸侯王丰厚,若大王兴兵讨伐刘远,只怕天下舆论都不会站在大王一边!”
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诸侯王一退兵,项羽根本就不占优势,虽然号称四十万大军,但是要知道,这是攻城,不是两军交战,攻城战里,攻城的一方总是要吃亏一些的,咸阳作为秦国都城,经过一代代的经营,如今已是墙坚壁稳,要想花费很小的代价去攻陷很难,更不要说这四十万大军的粮草补给问题。
“王上,范先生所言甚是!楚帝之言在先,刘远占据咸阳,虽说非你我所愿,却也顺理成章,无可指摘,如今诸侯皆退,若楚军独进,怕是旁人都会说大王刻薄寡恩,秦朝方灭,就急于同室操戈!”
姬平是姬辞的二叔,自从分家出走投奔项羽之后,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让父亲与大兄都心悦诚服,所以经常都会鼓励项羽锐意进取,但是项羽现在想要撇开诸侯王单独打刘远,既不得人心又不得地利,他也实在看不出什么胜算,连忙跟着范增一道相劝。
项羽被这两人劝得心烦,又想起先前刘远派来的使者那看似恭谦实则不怀好意的嘴脸,不由怒声道:“刘远卑鄙小人,难道我们明知中计,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姬平笑道:“如今刘远分了秦王宫的财宝,这咸阳就除了坚城之外也就无甚出奇了,送他也无妨,但是他自以为占了咸阳便万事大吉,我们不妨顺水推舟,也让他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项羽挑眉:“有何妙计?速速讲来!”
姬平将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项羽转怒为喜,抚掌大笑:“果然妙计!”
再看范增,也是含笑点头,表示赞许。
——————
至于张氏等人,他们只知道刘远占了咸阳城,刘桢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从许众芳带来的消息里,各路诸侯已经陆续离开,回返自己的地盘,连带西楚霸王项羽在内,最后也没有为难刘远,咸阳城的危机已解,这座天下之都正等着他们前去。
而此时,张氏他们已经行至半路了。
刘远看来是准备在咸阳城长期驻扎下来,并且将其作为治所了,否则也不会想把自己的家人也接过去,从咸阳到南阳的道路已经被打通,基本上这一路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不过这段迁徙的路程比当初从颍川到衡山要麻烦多了,所以刘薪刘弛那些人依然还留在衡山,刘远的意思是先将张氏刘桢他们接过去,其余的人再慢慢来。
当然,随行的还有宋谐安正等人,对刘远来说,这些人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张氏他们。
许众芳和刘楠受命护送,但是前行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慢多了,因为这里头大多是女眷幼童不说,甚至还有怀孕了的陶氏。
是的,刘远的其他姬妾,张氏都没有带,独独带上了被刘远另眼相看的陶氏。
陶氏的身孕已经六月有余,行动不便,有时候连走一小会路都要满头大汗,只能成日待在车上,此时道路崎岖不平,为了照顾她,车子慢了又慢,几乎就像是蜗牛在挪动了。
饶是如此,陶氏依旧非常辛苦,她捧着肚子,倚靠在车厢内,闷热的天气使得车厢更加窒闷,她感受着身下的颠簸,不由捂住嘴,脑袋别向一边。
侍婢阿薛熟稔地端起盂盆往她眼前一递,陶氏呕了几声,实在呕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脱力地往后一靠,昏昏欲睡。
阿薛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小声抱怨:“娘子明明有孕,主母却还非要娘子同行,实在也是太为难人了!”
陶氏睁开眼,虚弱地斥责她:“勿要胡言,若是被人听到……”
阿薛飞快地接上:“娘子放心,出了这小车,我保管一句都不会多说的!”
宋弘与刘槿等人同乘一车,陶氏因有孕在身,得到独乘一车的优待,又因行速最慢,所以落在车队最后。
外面轰隆隆巨响,阿薛往外探头一看,哎呀道:“天都黑下来了,只怕等会要有暴雨呢!”
她话刚落音,就听见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砸在车厢之上,牛车陡然停了下来,外头车夫叫嚷起来,好像要去取蓑衣。
热气被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扫而空,丝丝凉风伴随着雨点刮了进来,阿薛连忙将帘子掩上,免得雨水弄湿了车内,令陶氏受寒。
天气变凉,陶氏脸上却依旧是一阵阵细密的汗水,并没有因此舒缓半分,而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娘子!”阿薛慌了起来,伸手去拭她脸上的汗,一摸一手冰凉。“娘子你怎么了!你千万别动,我去找主母!”
陶氏已经没法出声喊她了,她捂着腹部,脸色惨白。
雨势非常大,触目所及的一切景物全都被模糊掉了,雨水落在泥黄的土地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阿薛用袖子挡着头发急急下了牛车,又绕到前头,原想让车夫去喊人的,结果话还没喊出来,她直接就呆住了。
不止前头的车夫没了踪影,连带原本走在她们前面的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消失不见了。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这孤零零的一辆马车。
☆、第55章
很难有人不在牛车慢吞吞又摇摇晃晃的前进速度下打瞌睡的;刚上车没超过一个时辰;前一晚睡得并不好的刘桢就没能抵抗住睡意;直接在车厢里睡着了;连那场狂风暴雨都没能吵醒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降临了;许众芳找到了一间歇脚的小驿馆;众人都住了进去,准备隔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而刘桢这才得知在她睡觉的这一个下午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陶姬与我们走散了?”刘桢喝着热腾腾的鱼汤;吃惊地瞪大了眼。
“已经找回来了!”阿津拍拍胸口;嘴快地道,“据说因为她们的车行得最慢,加上突下暴雨;车夫本想去取蓑衣,结果却失足跌下山崖,许将军发现之后也吓了一跳,赶忙就发动众人去找,就刚刚才找到呢!陶姬动了胎气,眼下正在休息,不过这附近都找不到医者,只怕不太好说!”
刘桢问:“那车夫如何了?”
阿津道:“人没死呢,就是受了重伤,好像跌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真是可怜呢!”
刘桢听罢,手指摩挲着陶碗粗糙的边沿,半晌没有说话。
左右没有旁人,阿津便小声道:“小娘子,我瞧这件事蹊跷得很,只怕是……”
刘桢竖起耳朵,以为她们知道了什么:“嗯?怎讲?”
阿津:“只怕是怨魂作祟啊!”
刘桢:“……这跟怨魂又有什么关系?”
阿津言之凿凿,“怎么没关系呢?听说秦人当年在此地杀了不少傒子,孕妇体弱,不就刚好就撞上了嘛!”
刘桢抽了抽嘴角:“我还是孩童呢,怎么就没撞上?”
阿津理所当然地道:“小娘子是贵人啊,命格贵重,自然有神明庇佑!”
刘桢无力地挥挥手:“你们还没用饭罢?先去用了饭食再说,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阿津道:“可是小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怨魂……”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桢白了一眼,她只得把未竟的话都吞回去。
“这种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不要跟着旁人一道嚼舌根。”刘桢淡淡道,现在张氏和陶氏之间看似平和,实际上绷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这种话传出去,说不定会被人利用,纵然难以避免,刘桢也不洗碗这种事出在自己人身上。
见她如此认真地吩咐,桂香和阿津都敛了笑,双双应是。
待得二人出了外面,阿津才敢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小娘子真是越发有威严了,刚才吓了我老大一跳呢!”
桂香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明明知道小娘子不喜我们随意议论那些事情的,你还管不住嘴!”
阿津笑嘻嘻:“我晓得,我晓得,小娘子是为了我们好!”
婢女们在外头说笑,刘桢在里屋却笑不出来,没了阿津在旁边插科打诨,她默默地喝着鱼汤,将方才阿津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
若说这一切是张氏有意为之,那也未免太着痕迹了,若要说不是张氏做的……那车子突然与众人失散,车夫跌落悬崖,重伤未醒,陶氏动了胎气,再结合先前张氏要带上陶氏,却又没有寻个医婆同行的种种行径,很容易让人有所联想
刘桢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于氏和娄氏来闹过一回之后,刘桢就明显感觉到张氏的处事手法有所变化。
毕竟之前张氏即使管理郡守府和豫王府,也都是照着姜主事的指导按部就班,说白了,就是没有自己的风格,然而换宅子的风波过后,张氏就开始树立起自己的威严了,连带处事手法,也逐渐有了雷厉风行的感觉。
这种变化不是不好,随着刘远身份水涨船高,作为他的正妻,张氏要撑起这偌大一个家,就不可能永远善良软弱。
但是这件事……
刘桢又叹了口气。
陶氏没有死,那个车夫也没有死,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许众芳虽然大大咧咧,可陶氏是刘远的姬妾,他也有责任护住对方周全,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眼皮底下再度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么不做,要么就干脆做绝,如果真是张氏的手笔,那只能说太失败了。
没能把眼中钉除掉,反倒打草惊蛇,如果陶氏没有小产,那张氏等于白白拉了一回仇恨值。
喔对了,还有宋弘,宋弘小小年纪,却早慧得很,未必不会有所联想。
刘桢心想,从张氏带陶氏上路开始,这一切就是个错误,即使这件事跟张氏一点关系也没有,但这个黑锅她也注定是要背上的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是刘桢以她特有的成人思维,免不了总要把每件事都琢磨透了,但这件事她越是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驿馆条件简陋,她与刘婉刘妆都要共用一个屋子,都说由奢入俭难,三人已经习惯了舒适的环境,突然又要在这种潮湿难耐的地方过夜,实在难以适应,加上刘桢已经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殊无睡意。
入夜之后,外头还乱糟糟的,好似一整夜都有人在奔走说话,刘婉和刘妆也睡得很不安稳,到了隔天婢女来喊她们的时候,三个人眼皮底下都挂着硕大的黑眼圈,连带呵欠连天。
阿津趁着为刘桢端来朝食的时候,对刘桢道:“昨夜主母去为陶姬请医婆了!”
如今医疗条件不发达,穷乡僻壤哪来的医生,说是医婆,多数还带了巫医的色彩,而且就算想请个巫医也不容易,所以她们昨夜才听到那么大的动静。
旁边刘婉听到了,瞪大了眼睛道:“区区一个姬妾,阿母管她作甚!”
刘婉不是非常受刘远喜欢的孩子,但她也知道,孩子越多,老爹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只会越少,出于这种隐隐的危机感,加上对母亲地位的维护,她对老爹那些姬妾同样一点好感也无。
刘妆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姊,她是阿弘的阿母呢!”
刘婉翻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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