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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金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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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什么?”
  
  “那边有一树梨花。”
  
  “梨花有什么稀罕的。”
  
  “我小时候很喜欢梨花,想要在自己院子里种,但是大哥不许种,说谐音离,不吉利。”
  
  “那有什么的,等天下定了,你有了自己的宅子,想种几棵就几棵,你大哥管不着你。”
  
  “嗯,到时候咱们在梨花下喝梨花酒吧。”
  
  “一言为定。”
  
  夜这样黑,梨花的香气无边无际,真相这般猝不及防地撞过来,丝丝缕缕吻合无误,独孤晟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
  
  崔华辰被从牢里提了出来,居然让他吃好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再次送进了个净室内。
  
  不出意料,他在那里见到了独孤晟。
  
  他负手半晌,低低道:“给朕说说皇后的事吧。”
  
  崔华辰淡淡:“有什么好说的,死都死了。”
  
  独孤晟垂着头,道:“她的死,朕固然有责任,你这个也想要天下的大哥也未必没有一丝责任吧。”
  
  崔华辰冷冷道:“我告诉过她的,选了皇后这条路,就要面对着与三宫六院的妃嫔分享丈夫,而你,将会将我们崔家打压殆尽,不如选择做公主,你成为驸马,只要我在一日,你一日都会对她忠心耿耿,深情不悔!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跪了三天三夜让我出兵救你,我拒绝了,她自己带了兵去救你!”
  
  独孤晟满嘴苦涩:“她自己选的路……”
  
  崔华辰脸上起了一丝阴郁:“她说,剪除了翅膀的独孤晟,就不再是独孤晟了。”
  
  独孤晟的手颤抖起来,崔华辰冷冷道:“我这一生落子无悔,从来不曾后悔,然而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该将她从燕子矶带回来,她应该死在那个时候,死在最爱的人的怀里,而不是最后心如死灰地在深宫内一个人死去。”
  
  独孤晟全身都抖了起来,崔华辰声音仿佛从寒渊中透出:“但是我很欣慰,最终她选择了不告诉你真相,因为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崔家站在一起,而不是和你渡过余生——即使她依然爱你。”
  
  独孤晟简直是落荒而逃,崔华辰那冷冷的声音在他的心头不断徘徊,他恨他,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说错……她曾以她的爱慕将整个天下奉与他,然后他还给她的是算计了她最亲爱的哥哥,于是她选择了放弃说出真相,她放弃了他!
  
  直到死,她都没有说出真相!
  
  崔华仪,你何其决绝!
  
  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等待我的,将是漫长的无明夜么。


☆、21 夜探

  没多久定北侯崔华辰无罪开释回府。
  
  这一点阿蘅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顾微嘴里听到定北侯病重的消息的时候,她心里抖了抖,终于忍不住问:“病情怎么样。”
  
  顾微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毕竟上一次定北侯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困境,她却轻描淡写,今日的追问颇有些不同寻常。她谨慎地回答:“好像是原本身体就不太好,入狱到底是有影响的,回府后很快就卧床不起,请了御医去看只是摇头说已是强弩之末,我三哥这几天都往定北侯府跑,说是……人都认不出了,只拉着我三哥反反复复喊兰儿。”
  
  阿蘅笔下顿了顿,一副原行云流水的烟水云林霎时云收水凝枯涩起来,顾微压低声音悄悄道:“听说那是皇后的乳名……”
  
  阿蘅停了笔,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和授课的教习请了假,只说有些不适,回了宫。
  
  杏花红雨,梨花白雪,已是春暮,荼蘼花了,阿蘅一个人在露华宫里徘徊直至深夜,浑浑噩噩满心煎熬,终于咬牙换了一套夜行服,蒙了面,悄没声息的掠过重重宫檐,一个人出了宫。
  
  定北侯府面积颇大,却极是冷清,黑漆漆里只见主院隐隐一豆灯光,院里草长寥落。
  
  阿蘅掠进了主院,先从窗外窥了窥,看到是铁辛卧在外间,想是已服侍数天,显然疲惫不堪已经入睡,她知铁辛武艺高强,不敢妄动,静静默数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呼吸声稳定舒长,确定已是沉睡,才掠进了里房里。
  
  屋里点着一盏灯,桌上摆着一碗药,却是满的,已经凉了,屋里全是药味。床上崔华辰阖目静静地躺着,乌发散了一枕,面白如纸,呼吸微弱,阿蘅心仿佛紧紧缩成一团,却静静站在屋中央不敢上前,只看着床上崔华辰几乎脱了颜色的脸,想起从前意气风发、志满踌躇的大哥,他是崔家之鹰,天下曾经唾手可得,他距离最高之位仅一步之遥,却因为自己,功败垂成,龙困浅滩,病痛缠身,孤苦伶仃……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痛,她身体微微发抖,却始终不敢近前,大哥……大哥……琴棋书画、武艺骑射,排兵布阵,一样一样教给自己的大哥,你,恨我么?
  
  也不知站了多久,夜风吹得她满身冰凉,她终于艰难地走近床前,伸出手去探那崔华辰的额头。
  
  电光火石之间,她手腕的脉门已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横掌扣指捏住,她大吃一惊待要挣脱,早被一股内力输入,全身筋脉一阵酸软根本使不出力,而枕上的崔华辰已经睁开了双眼,长睫下双眸鲜明凛冽,锋锐如刀的看着她。
  
  阿蘅怔怔的回望,崔华辰直视着她缓缓道:“兰儿。”
  
  阿蘅纤长睫毛一抖,手腕上的力量是她无法挣脱的,不像是重病的人所能拥有的力量,她隐隐已知自己着了道,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事能瞒过大哥。
  
  崔华辰握着她的手腕,缓缓起了身,阿蘅一句话都说不出,却到底忍不住扶了扶动作有些不灵便的他,心酸地想起他的腰以下无法使力,连起床这么个简单动作都这样辛苦。
  
  崔华辰淡淡道:“我专门让铁辛服下了睡眠的药,才诱得你进来,若不是我要死了,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认我这个大哥?”
  
  素年积威之下,阿蘅知道大哥已经生气,越发噤若寒蝉。
  
  崔华辰低喝道:“说话!”
  
  阿蘅被这一喝惊得抖了抖,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崔华辰料不到她这一世眼泪如此浅,有些意外,盯着半晌叹了口气,伸出手揭了她面上的覆布,替她擦了擦泪水,却拭之不尽,泪水越发汹涌。
  
  崔华辰终于受不了低喝道:“别哭了,还上过战场的人呢,眼泪就这么浅。”
  
  阿蘅跪了下来,将头埋入了大哥的怀中,很快衣襟便全被打湿。
  
  崔华辰哭笑不得,松了她手腕脉门,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道:“倒是一把好头发,比从前黑了许多,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了。”
  
  阿蘅哭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水雾朦胧,哽声道:“大哥怎么认出我。”
  
  崔华辰嗤了声:“你什么不是我教的,这天下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再去比对一下从前明华公主的字迹和经历,那些所谓的民间大家讲习,能教出这样的公主?除了我崔家的大小姐,无女子能有此才。”
  
  阿蘅默默,跪在那儿一言不发,崔华辰淡淡道:“为什么不和独孤晟说你就是崔华澜。”
  
  阿蘅握着崔华辰衣襟的手紧了一紧,崔华辰看了她一眼,哼了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大哥,所以宁愿把自己关在牢笼,自说自话地惩罚自己,也不肯和独孤晟说清楚。”
  
  阿蘅不说话,崔华辰忽然伸出手把她下巴抬起,强迫她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他一向极少笑,这一笑倒把阿蘅吓了一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崔华辰道:“很不必如此,当时逐鹿天下,不是崔家便是独孤家,我阴了他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杀了他,这是天赐予他的气运,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倒过来想,当年若是我得了天下,我也会杀了他独孤家以绝后患,帝王称孤道寡,本就不是常人做得。而如今他不过是废了我的双腿,若不是你不肯说出你就是崔华澜,咱们崔家好歹还是有个从龙之功,我也未必到今天这一步,独孤晟的心,还是不够狠。”
  
  阿蘅语声哽咽:“燕子矶那一次,我愧对大哥。”
  
  崔华辰又短促的笑了声,脸色玉般透白,衬着墨色双瞳极是幽深:“若再来一次,你一定还是会去救他……你不可能看着他死去,但是若是反过来独孤晟要来杀大哥,你一定也会死在大哥面前也要救大哥,你两边都放不下,所以哪边弱一点,你就站在哪一边,我的好妹子,你那心软的毛病,大哥还不知道么?崔华辰有个爱上独孤晟的亲妹子,这就是天意,崔家人落子无悔,你一点都不必自责,大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阿蘅泪水又落了下来,崔华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如今也不是不可以重新再来,崔家的后路和实力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阿蘅抬了头,灯下面容哀绝:“大哥……原谅我这一世……再没有勇气夹在中间再来一次了,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这一辈子。”
  
  崔华辰面上并无惊异之色,仿佛早已心有准备,他淡淡道:“所以这一辈子,你选择了置身事外么?”
  
  阿蘅脸上有着愧疚,崔华辰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头发,纤长的手指微凉,阿蘅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为自己的怯懦和无能,准备迎接大哥的雷霆一怒。
  
  崔华辰却轻轻笑了:“顾家三郎,是个不错的孩子。”
  
  阿蘅脸上愕然,崔华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总是希望你好的,你确定顾三郎你喜欢么?”
  
  阿蘅脸上暗了暗,半日才缓缓道:“大哥,兰儿爱过一次,万劫不复……大概再也没有力气再来一次啦,举案齐眉,花间对酌,白首偕老,这样平淡的日子……大概,也不是不行的。”
  
  崔华辰低声道:“那孩子喜欢你得紧,你会幸福的,大哥会好好调…教于他,将来必要他做个妻奴,对你死心塌地。”
  
  阿蘅脸上红了红,崔华辰又抚了抚她的长发道:“明华长公主的生日在六月吧,及笄后应该也该着手公主下降的事宜了,大哥应该还来得及喝你们的喜酒。”
  
  阿蘅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大哥,别练那功法了吧……”
  
  崔华辰笑了笑:“没事,大哥已找到办法克制那功法的反噬。”
  
  阿蘅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却也知道大哥拿定了主意那是九牛不回的,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独孤晟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崔华辰忽然笑了声:“独孤晟那天知道崔华澜是你以后,那脸色可好看得紧,和他对手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痛快,只恨当时无酒。”
  
  阿蘅脸上呆了呆:“他……知道了?”
  
  崔华辰看了她一眼:“他怒气冲天地拿着你写的信来骂我利用死人,还一口咬定当年崔华澜是被我杀死的,呵呵,也怪不得他有此想法,你那些手下我几乎全转移出去了,只差个李星望,原是要留着他替你守一守丧再找机会给他说清楚,没想到那是个蠢人,居然连夜投了独孤晟。”
  
  阿蘅脸上满是惊异:“他怎么会觉得是您杀了崔华澜?”
  
  崔华辰看了她一眼:“他冷落皇后这么多年,全是为了他的生死之交报仇,迁怒于你我,你竟不知?”
  
  阿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味道:“我只以为一切被大哥料到了,他得了天下,便开始打压崔家……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崔华辰哼了声:“我妹子是天下最美好的人,他是有眼无珠,活该他错过你,如今你是他亲妹子,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觉得多少场胜仗都没这一次痛快。”
  
  阿蘅有些窘得看着他,崔华辰再次拍了拍她的脸:“好好做你的长公主,和顾三郎好好过日子,大哥自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宫吧,如今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差太远了。”


☆、22 决断

  回宫后的阿蘅找了冷水悄悄敷了眼睛,也没惊动人,悄悄睡了,想着第二天就说不舒服不去上课便罢了,混了一天过去,到了晚间,梅妆提醒她去看看皇上。
  
  她这才知道,独孤晟病倒了。
  
  她只得匆匆换了衣服便往独孤晟的寝殿体仁殿去,没想到到了那里却得了话,皇上这些日子都住在凤仪宫,连批折子都在那儿,生病后更索性在那里养病了。
  
  她皱了皱眉,让步辇转了去了凤仪宫,却想起大哥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凤仪宫一切原样,她曾在这里一日一日地闲坐,发呆直到死去,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监牢,重游故地,着实心情不太好,她下了步辇走进去,却看到前殿院子里几个太监、宫女被按着那里一五一十的打板子,御前总管太监吉祥也被按在条凳上堵了着嘴打。
  
  有内侍屏气出来接了她一路引到后院,一进门,梨花似雪,她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站在梨树下,看到雪也似的花瓣落下,恍惚了起来,不由的想到:“其实大哥说得真没错,这花不太吉利。”兴许是年纪大了,倒觉得还是花红柳绿热热闹闹的花花草草才好。
  
  众人看到长公主停下来看花,也不敢催促,只在旁边躬身等着,阿蘅慢慢走了几步,往自己从前的主院走去。
  
  却是听到隆福太后在里头一行哭一行诉:“说是整夜整夜的都在批折子,不睡觉,膳也进得少,这些天杀的内侍居然也不劝着皇上,更是瞒着我那边!硬是晕倒了才来报我,不打他们打谁?皇上您是一国之本,你这样拿自己的身体糟践,国家大事我也不管了,你若有个好歹,你就想想我老太婆这一辈子还能经得起白发再送黑发么!”
  
  阿蘅住了脚,里头独孤晟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儿子的错,母后息怒,不过是小病,母后莫要担忧了,不是故意的,实是睡不着。”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之后隆福太后又哭了几句,数落几句,句句都扎心,独孤晟只是长久的沉默,并不说话。
  
  阿蘅走了进去,隆福太后看到她来,才收了泪水道:“阿蘅劝劝你皇兄。”
  
  阿蘅看到独孤晟披着件外袍半倚在床头,脸上一股死灰之气,从前那股锐气全无,不由心里大吃一惊,她施礼道:“听闻皇兄身体有恙,妹妹十分牵挂,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独孤晟点了点头道:“妹妹不必多礼,我没什么事,太医们大惊小怪罢了。”
  
  隆福太后看着外头白茫茫的梨花,想起皇后在这里薨的,老人家心里不免有些忌讳,转过头对独孤晟道:“还是回你寝殿去休养吧,这里什么都不齐备的,不方便。”
  
  独孤晟低声道:“太医说了病体不宜挪动,而且那边有些吵闹,待过几天再说吧。”
  
  隆福太后看知方才自己说的话他已听进去了,也勉力吃了一碗稀粥,内侍宫女们她又叫人来打了一通,料想接下来没事,太医说是他忧思过重,过于疲劳,需得好好歇息,排解排解,阿蘅天真烂漫,陪他说一会儿话大概也能开解,便站了起来道:“那哀家先回宫了,阿蘅略陪陪你大哥,开解开解。”一边站了起来道:“外头服侍的只是略略教训几句,再不把皇上的龙体放在心上的,哀家一定要统统换掉。”一行说一行出去了。
  
  隆福太后走了,阿蘅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独孤晟,心里很是复杂,自己曾那样的爱着他,十年,他一直当自己是好兄弟,多少次生死关头一起闯过来,自己却将他当成自己的丈夫敬爱着,帮扶着,燕子矶那天,知道他陷入重围将死,她什么都不管了,心里只想着救他……一切爱恨彻骨,最后终归寂然。
  
  独孤晟大概很累,闭着眼睛了躺了一会儿看她不说话,便道:“妹妹给大哥吹个笛子听听吧。”
  
  阿蘅低声道:“没带笛子。”
  
  独孤晟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只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梨花发呆,月色很好,梨花溶溶。
  
  阿蘅才进来,又不好就说走,但是又不知说什么,笛子是不敢吹了,实是怕被认出,看他这般郁郁寡欢的日子,若是奏乐大概能让他心上好过些,她想了想道:“给你弹个曲子吧。”
  
  独孤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阿蘅,看她径直站了起来,从旁边的琴架子上拿了柄琴过来顺手到窗前的短榻那儿盘膝坐下,调弦促轸,弹了起来。
  
  琴声响起,一开场却便隐隐金石之声,铿锵哀烈,独孤晟一愣,紧接着连绵而奏,激昂高亢,繁密处似铁马冰河,赫然是一曲将军令。
  
  琴声渐渐急促,犹如暴风骤雨,又似惊涛拍浪,隐有金铁愤鸣之声,气势磅礴,雄风烈烈,独孤晟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战场上,从前金戈铁马种种掠过,最艰难的时候,却是他最不孤单的时候,那时候雄心万丈,那时候俾睨天下,要开疆拓土,要万世伟业,那时候,还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并肩而立……
  
  一曲将军令奏完,却自然而然的接上了碧海潮声曲,潮声缓缓,宛如经年战毕,英雄归隐,高山流水,深谷走云,深草闲花……
  
  曲终收拨之际,天阙沉沉,长夜未央,阿蘅转过头看独孤晟闭着双眼已经沉沉睡去,她轻轻放了那琴,出去招了内侍进来服侍,自回了宫。
  
  天亮的时候,独孤晟发现数日难以入眠的他居然沉沉地睡了一觉,还做了个美梦,梦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还在征程中,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一切都还来得及。
  
  梦有多好,醒起来的时候就有多断肠。
  
  之后好像病还是渐渐好了起来,皇上身体壮健,太后又盯得紧,御医们个个如临大敌,内侍们更是小心翼翼。
  
  阿蘅只是微微笑,时间会抹平一切,不就是痛一阵么,总会过去的。
  
  渐渐日子又恢复寻常,阿蘅依然有空出宫解闷,却经常“恰巧”遇上定北侯请顾旷去赏花、听曲儿……
  
  之后崔华辰给她重新修订了一份严格的武艺训练课程,每一日都排得满满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从前的武艺就是崔华辰天天督着练出来的,如今又回到幼时的状态,崔华辰是个很严厉的人,检查了她的武艺进度后满脸不悦:“你看你练的什么?既然要练就练到最好,要不就索性别练,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用?”阿蘅不得不将自己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武艺上,几乎每一天都在极限的疲劳中入睡。
  
  日子这般一日一日的过下去,独孤晟那边却开始频繁出入寺庙,陪太后礼佛,自己亲去礼佛,请得道高僧到京城讲经。
  
  崔华辰暗地对阿蘅嗤笑道:“想是要修来世了。”
  
  阿蘅一口酒呛着了,简直哭笑不得。
  
  隆福太后自己笃信佛,却对独孤晟这样的举止不安起来,一日阿蘅中午去慈懿殿给太后选衣服样子,后来困了便在那儿耳房歇息了一下,小憩起来去找隆福太后,却听到隆福太后和独孤晟在说话:“六宫诸妃,这些日子,你竟无一宠幸,皇上您膝下尤虚……皇后的位子空着也不是个办法……”
  
  独孤晟沉默了一会儿道:“母后,朕不会再立后了。”
  
  隆福太后呆了呆,独孤晟仿佛强调一般的又道:“朕的皇后,只会是崔华仪一人。”
  
  隆福太后半晌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随皇上高兴吧,将来不拘哪个妃子生下皇儿,记在皇后名下为嫡子也成,如今后宫的几个妃嫔都还是刚开国那会儿定下来的,皇上想必是没有看得上的,哀家看还是选秀吧。”
  
  独孤晟却淡淡道:“不必选秀了……朕打算遣散六宫。”
  
  隆福太后失声道:“你说什么!”
  
  独孤晟淡淡道:“再过一段时间,朕会受戒,在宫里做在家居士,茹素守戒,六宫宫妃未受宠幸的疑虑遣散回家,受过宠幸的听其改嫁。”
  
  隆福太后断然喝道:“皇上您是病糊涂了么!”
  
  独孤晟沉声道:“母后,朕意已决,若不是为了母后,为了这天下还没有后继者,朕恨不得此身已死,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朕已下了旨意,召秦王回京,他也年满十六了,若是可教,朕将来便立他为太子,若是不可教,则赐婚,在他儿子中觅适者立之。”
  
  隆福太后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哭泣声,独孤晟也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秦王是大哥的儿子,传给他也没什么不对的,母后也不要太难过,您就当儿子患了病,生不了孩子了吧……”
  
  隆福太后哭声越发大起来,独孤晟却大步走出了房间。
  
  阿蘅一个人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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