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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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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端起茶杯,喝下冰凉的茶水。
死期将至,她心中并无恼怒愤恨。
早在儿子夭折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还记得嘉平帝安慰她说:贵妃不必伤怀,这是命数。
嘉平帝迷恋她,又将她视作耻辱,认为他们结合所生的儿子注定活不久,命里就该早死。
她死了,嘉平帝固然伤心,伤心之余,应该也会松口气吧。
第166章 去世
几场连绵的阴雨过后,天气陡然放晴,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秋日明媚的日光倾洒而下,透过花障,一层一层筛过,罩下斑驳的碎影。
金兰身披鹤氅,从园子里摘葡萄回来,身后宫人簇拥。穿过曲廊时,忽然闻到一股馥郁清冷的幽香,她抬起头,朱红宫墙静静矗立,角落里几株桂花树,远看仍是碧油油的,微风拂过,细如米粒的金色花瓣从茂盛的枝叶间洒下,纷落如雨,满地金黄。
她站着出了一会儿神:“桂花都开了。”
小满笑着说:“是呢,就是前几天开的,叶子太密了,不近看还真不知道花开了。白露她们早上说今年的桂花开得多,甜食房那边已经收了第一茬最好的金桂和丹桂,预备做桂花露、桂花茶、桂花糕。”
金兰想了想,含笑说:“让膳房再添一道桂花莲藕夹,馅里加些桂花酱,别弄腻了,炸嫩些。”
朱瑄今天去西苑看望嘉平帝了,说好晚上回来和她一起用膳。他不爱吃甜的,应季的桂花糕、菊花糕、香茶酥饼之类的他都不爱吃,她刚才领着宫人摘紫葡萄,就是打算让膳房做一道葡萄羹给他尝尝,他最近胃口不怎么好。
桂花莲藕夹是她家乡的菜,朱瑄尝过一次,好像很合他的胃口。
小满应是,让人把紫葡萄拿下去,让宫人挑拣颗粒饱满圆润的出来好做葡萄羹。
两名宫人匆匆穿过甬道,走上前,站在廊下,拱手道:“殿下,昭德宫的掌事太监刚才过来回话……郑娘娘没了。”
宫人们惊诧地抬起头,廊前鸦雀无声。
金兰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谁没了?”
宫人躬身道:“殿下,郑娘娘殁了。”
恍若晴天霹雳。
宫女内侍们面面相觑,惊骇地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声。
金兰呆住了,微风扫过长廊,桂花飘飘洒洒,幽香阵阵。
宫人反应过来,窃窃私语,个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一世的郑贵妃,居然就这么没了?
金兰立在廊前,沉默了片刻,回过神,吩咐宫人:“派人去西苑报信。”
宫人领命而去。
金兰回内殿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常服,取下身上穿戴的珠翠首饰,梳丫髻,戴莲花玉冠,赶去仁寿宫为郑贵妃料理后事,小满和扫墨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
仁寿宫里哭声震天,郑贵妃走得太突然,宫人们一窝蜂赶到内殿,跪倒在长廊下,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掌事太监和掌事女官眼圈通红,跪下给金兰请安,哽咽着道:“娘娘说殿下一定是第一个来的,娘娘没什么好嘱托的,娘娘说让殿下费心了,殿下行事公正,仁厚宽和,要小的们一切都听殿下分派指示。”
金兰叹了口气。
郑贵妃把狮子犬送到东宫的时候,她就猜到郑贵妃应该不久于人世。
宫人领着金兰往里间走。
小满拦住宫人,道:“殿下就不必进去了,小的代殿下进去看看。”
他和宫女进里间转了转,不一会儿走出来:“殿下,郑娘娘确实殁了。”
金兰站在紫檀雕花镶嵌四季花开富贵满堂落地大屏风前,扫一眼内室,床帐高卷,水晶帘轻轻摇曳,鎏金铜钩拢起纱帘,郑贵妃一身华丽的皇贵妃装束,头上珠玉闪耀,静静地躺在明间宝榻之上,远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挪开视线,问:“贵妃怎么没的?”
掌事太监跪在地上,哭着道:“小的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早起时娘娘还喝了碗粥,吃了粉煎骨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捂着心口说心疼、喘不过气,不一会儿人就没了。”
早上伺候用膳的宫女内侍已经被看守了起来,个个哭得泪人似的,掌事太监过去审问,他们哭着辩解,语无伦次,什么都问不出来。
扫墨眼珠一转,进里间看了看。
金兰把他叫到跟前,问:“怎么回事?”
扫墨小声说:“郑娘娘长年服用求子汤,是药三分毒,何况她那样不管不顾地瞎吃一气?迟早的事。”
忙乱中,太医过来了。
检查过郑贵妃早上吃过的东西,问过宫女太监,院判走到外间,和其他太医小声商量了几句,向金兰禀报说郑贵妃这是突发疾病而亡,可能是伤心所致,也可能是平时胡乱用药,伤了底子,还有可能是情绪波动过大、窒息而死。
总之,郑贵妃虽然走得突然,但是一切迹象表明没有人谋害她。
金兰知道他们检查不出其他东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掌事太监擦了擦眼泪,给金兰磕头:“殿下,自从上回……上回万岁病了以后,娘娘的精神头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嘉平帝发病时当众说出他把和郑贵妃的感情视作奇耻大辱,郑贵妃自那以后心灰意冷,一直不怎么出门。之前她半个月用一次药,这段时间天天催着宫人熬药,一碗接一碗灌下去。宫人早就知道会出问题,劝了又劝,郑贵妃根本听不进去。
金兰感慨万千。
宫人进来禀报,司礼监的人来了。罗云瑾已经知道郑贵妃去世的消息,派人过来料理丧葬,宫人拿着册子,开始搬动屋中陈设。
金兰拦住掌事太监,道:“贵妃喜欢这些东西,不必撤走,按原样摆放。”
郑贵妃屋中的陈设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还要奢华,一室珠光宝气,大屏风雕工精致,人物栩栩如生,桌椅木榻的牙条上都镶嵌了珠宝玉石,这些应该都是郑贵妃的心爱之物。
掌事太监愣了一下,泪流满面,哭着应是。
司礼监的管事太监迟疑了一下,赶回文书房值房,向罗云瑾禀报:“太子妃殿下说不用挪动贵妃娘娘屋里的摆设,这好像于礼不合。”
罗云瑾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闻言,抬起头,道:“太子妃吩咐什么,你们照着做便是,不必来回我。”
管事太监应喏。
罗云瑾放下朱笔,补充了一句:“让内官监提督太监过去照应。”
管事太监刚刚起身,点头应是。
……
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数十年的郑贵妃突然暴病而亡,消息传出,一片哗然。
朱瑄听说这事的时候,正站在西苑离宫内殿的屏风前和御医说话,御医告诉他嘉平帝已经伤及肺腑,劝他想办法赶走张芝。
他没说话,门口传来通禀声,宫人进来通传,说了郑贵妃去世的事。
御医脸色大变,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擦了擦头上的汗。
朱瑄神色如常。
御医拱手告退,悄悄吁出一口气,心道太子爷不愧是储君,果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宫人继续向朱瑄禀报,说太子妃已经去昭德宫帮着打理后事,“千岁爷,礼部的人问,要不要等万岁启程?”
郑贵妃去世,嘉平帝肯定会连夜赶回宫。内官监那边暂时没有挪动郑贵妃,等着嘉平帝回去见郑贵妃最后一面。
朱瑄唇角轻轻挑了一下,道:“不必了,让他们照着规矩办,不必特意等圣驾回宫,皇上身体不适,不会回宫。”
宫人瞠目结舌,不敢多问。
朱瑄吩咐了几句,安排人手处理丧葬事宜,最后叮嘱道:“你回去告诉扫墨,一切事务让内官监和礼部看着办,不要让太子妃劳累着了。孤今晚不回去,明天再回大内,叫太子妃自己先安置,不必等孤。”
宫人应是。
等宫人离开,嘉平帝的近侍走到朱瑄身边,一脸为难之色:“千岁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郑贵妃暴病而亡,他们该怎么告诉嘉平帝这个噩耗?
朱瑄转身往里走,淡淡地道:“孤来告诉父皇。”
近侍松口气,殷勤地打起帘子。
内殿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已近迟暮,槛窗前浮动的金色余晖一点一点冷寂下来,还没到点起灯烛的时候,殿中光线昏暗。
嘉平帝半靠在床栏上闭目养神,刚吃过药,面如金纸。
朱瑄慢慢走上前,轻声道:“父皇,刚刚大内送来消息,郑贵妃殁了。”
嘉平帝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浑浊的双眸中满是惊惧和茫然。
朱瑄站在榻前,俊眉修目,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嘉平帝浑身发抖,就像被什么抽走精气神一样,整个人陡然变得干瘪、虚弱,两眼无神,死气沉沉,呆呆地凝望着香几上溢出缕缕青烟的铜鎏金狮子熏炉,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他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朱瑄道:“差不多巳时三刻的时候,太医看过了,贵妃是突发急病而亡。”
嘉平帝缓缓闭上眼睛,浑身还在发颤,喃喃地道:“也好……没受什么罪……”
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睁开眼睛,看着朱瑄,欲言又止。
朱瑄道:“父皇,不是我下的手。”
嘉平帝被儿子毫不留情地点破心中所想,瑟缩了一下,神情复杂,眸底闪过恼怒、尴尬和狼狈,沉默了半晌,摇头失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惧怕朱瑄了。
朱瑄问:“父皇今晚要不要起驾回宫?”
嘉平帝坐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贵妃陪伴了他几十年,从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到长大成人、成婚生子、慢慢老去,贵妃一直陪在他身边。贵妃是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他的女人,只要贵妃还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有人疼宠,有人溺爱。
现在贵妃走了,嘉平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老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遇到难事就躲进贵妃怀里发抖的孩子,他的孙女已经能走路了。
他不想回大内。
朱瑄早料到会如此,脸上没什么表情。
帐幔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宫人手持蜡烛,一一点亮殿内的壁灯,昏黄的灯火如水一般慢慢荡漾开。
朱瑄看着映在榻前镶金牙条上的灯火,缓缓地道:“贵妃的丧葬事宜,礼部会照着章程办,我不会插手管。父皇想追封贵妃,我不会阻拦,日后父皇想让贵妃祔葬……”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无讥讽地道:“父皇自己决定,我绝不会阳奉阴违,嘴上答应,背地里另有打算。”
嘉平帝脸上瞬时涨得通红,面皮抽搐。
朱瑄接着说:“我母亲本是寻常宫女,父皇宠幸了她,又不能好好护着她,害了她一生。父皇不必担心儿子将来和您一样为了一己之私擅动陵墓,儿子从来没想过要让母亲和您合葬,母亲生前被您所累,儿子怎么忍心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我会另外为母亲寻一处墓穴。至于您愿意让谁祔葬,随您喜欢。”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母亲不稀罕。”
嘉平帝气得眼冒金星,全身发抖,挣扎了半天,抬起手:“孽子!你这个……孽子!”
朱瑄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
嘉平帝坐起身,随手抄起枕头,朝朱瑄扔了过去。
枕头跌落在脚踏上,一声轻响。
嘉平帝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皮肤苍老,爬满皱纹。
他颓然地闭上眼睛,靠回床栏上,揉了揉眉心,无奈苦笑。
儿子长大了,成了皇太子,羽翼丰满,他奈何不了儿子。
朱瑄没有捡起脚踏上的枕头,转身出去,吩咐宫人:“皇上气急攻心,你们好生照料。”
宫人应喏。
朱瑄立在阶前,抬头凝望夜空中皎洁的圆月。
这一刻,他无比思念金兰。
……
金兰一直忙到深夜。
各宫宫妃陆续赶来帮忙,她们不是来为郑贵妃哭灵的,而是想亲眼确认郑贵妃确实死了。
几个宫妃站在灵堂外,哭哭笑笑,神态癫狂。其中一个妃子头发花白,因为不小心得罪郑贵妃,幽居冷宫,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金兰看得唏嘘不已,怕她们闹事惹怒嘉平帝,示意宫人赶紧把人搀扶下去。
眼看到了后半夜,堂前人来人往,扫墨劝金兰去休息:“您去打个盹也好,太子爷吩咐过,让小的提醒您,您要是累着了,小的担待不起。”
金兰忙了一天,头昏眼花,确实有点撑不住了,留下小满和掌事太监,回厢房休息。
刚挨着枕头她就睡着了。
扫墨留在外面看守。
金兰睡了没一会儿,翻个身,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坐在床头看自己,心中一惊,睁开眼睛。
黑暗中,熟悉的轮廓越靠越近,俯身,吻落在她脸上。
“吓着你了?”
金兰揉揉眼睛坐起来:“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朱瑄一身玄色窄袖骑装,风尘仆仆,微凉的手指摸摸她的脸,目光黑沉沉的:“本来赶不回来的,想见你,就连夜回来了。”
金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靠在他胸膛上,搂住他的腰。
朱瑄低头吻她发顶:“你累着了,接着睡。”
金兰嗯一声,脑袋一点一点的,又睡着了,呼吸声沉重。
朱瑄轻轻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脱了靴鞋,和衣躺在她身边,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她。
……
得知嘉平帝要留在西苑养病,不会回大内宫城,内官监松了口气:既然嘉平帝不回来,那丧事就好办了!
离宫那边传回圣旨,嘉平帝赐谥郑贵妃为恭肃荣靖皇贵妃,丧礼从厚,一应礼制,比照皇后。
朝臣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郑贵妃死了,他们欢天喜地:要不是郑贵妃红颜祸水,皇帝绝不会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现在郑贵妃暴病而亡,钱兴也死了,嘉平帝远离了奸邪小人,一定能重新振作,勤政爱民,朝中的诸多弊政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司礼监、礼部和内官监通力协作,郑贵妃很快便风光大葬。
第167章 我不是你儿子
郑贵妃的丧事刚刚办完,还没出孝,科道官弹劾郑家兄弟的折子雪片似的涌向乾清宫。
嘉平帝伤心过度,住在离宫,不愿回大内。折子送至朱瑄跟前,他看都不看一眼,让人直接封进宝匣里,送到离宫去。
郑家兄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姐姐这一年来的谆谆告诫,抱头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主动认罪,献出侵占的良田万余亩,请求嘉平帝宽恕。
嘉平帝不仅没有惩治他们,还好生安慰他们一番,赐下田宅府邸、金银珠玉若干。
兄弟俩没有因为嘉平帝的怜惜而得意忘形,按着郑贵妃之前教过的,写了封信给嘉平帝,请求举家回乡。
嘉平帝看过信后,很久没有说话。
当京师百姓迎来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时,郑家兄弟拖家带口,悄悄离开京城。
过完年后,朝中大臣翘首以盼,等着嘉平帝恢复常朝。
嘉平帝依旧住在风景秀丽的离宫里,别说上朝,连折子都不看了,而且比以前愈发宠信传奉官和道士。年初的时候为了祈福,更是一次性授予两百多个和尚道士官职,司礼监写册封诏书都写了一整天。
大臣们失望透底:不管有没有郑贵妃,嘉平帝都会沉湎声色,好逸恶劳。
郑贵妃和太监大肆搜刮,进献珠宝珍奇以讨好嘉平帝,只是投其所好而已。
这年开春,积雪融化,谢骞从裕陵返回京师,报告修墓之事,钱太后墓室的隧道已经成功和先帝的墓室打通,并未伤及地脉。
朱瑄代嘉平帝祭拜奉先殿,奉上图纸,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钱兴去世,郑贵妃暴亡,元辅郑茂心有余悸,不敢越雷池一步。钱兴散布在各地的党羽屡遭弹劾,接连落马。
朝中太平了一段时日。
樱桃肥熟、芭蕉冉冉时节,金兰接到湖广那边的家信,贺老爷病了,思女心切,请求入京和金兰见一面。
家信先送到朱瑄手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让扫墨将家信原封不动送去内殿。
金兰看过信后,立刻提笔写了回信。
下午朱瑄回东宫,金兰给他倒了碗雪泡缩脾饮,和他说起这事。
朱瑄佯装不知情,喝了口缩脾饮,道:“我让太医去那边照应,免得岳父路上病情加重。”
金兰摇摇头,笑了笑:“不必打发人接他们入京……派几个太医去湖广就行了,我已经写信回去,劝我父亲不要进京。”
朱瑄抬起头。
金兰示意左右侍立的宫人出去,轻声道:“父亲就算来了京师,我也不会见他。”
朱瑄放下茶碗,走到金兰跟前,俯身抱起她:“那就不让贺家人进京。”
他本来就不想让贺家人进京来打扰她,要不是怕她生气,那些家信根本送不到东宫。
金兰蜷缩成一团,靠在朱瑄身上,抱住他的腰:“入则孝,出则悌……违父母之教,是谓不孝……五哥,我有违闺范,有违孝道。”
朱瑄轻笑,低头亲她脸颊:“别胡思乱想,为人父母者不能尽责,做子女的难道要一辈子逆来顺受?你出阁的时候已经和贺家两清了,不见也好,我也不想让你见他们。”
最好一个都不见。
金兰抱紧朱瑄,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这些话她也只敢和他说,其他的人未必懂,即使懂,也未必会赞成她。
她抬起脸,“我说什么你都不反对,这样不好。”
朱瑄轻笑,吻她微红的鼻尖,“我觉得很好,圆圆说什么都是对的。”
金兰轻轻捶了他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搂着她躺下。
外面侍立的宫人听到里间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面不改色地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
东宫的信使快马加鞭,十天后,回信送抵湖广江夏县。
贺枝堂拆开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出了一会儿神。
他这两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见风就长,隔几个月就变一个样,又长大了一岁,个子更高了,瘦了,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举止气度和先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判若两人,眉眼五官越来越秀气。
前不久剪春平安产下一女,抱着孩子回祝家省亲,祝家为外孙女庆生,办流水席,请十里八乡的乡亲吃喜酒。
贺枝堂去祝家送礼,剪春是祝舅父的干女儿,贺枝堂管她叫表姐。
剪春抱着女儿,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认出他来,笑着对旁边的人道:“这是哪家的少爷?眉眼看着倒有点像太子妃殿下。”
屋子里的太太小姐们都笑了,指着贺枝堂说:“这是宝哥,以前胖乎乎的,比宝塔还敦实,长大了倒是出落得灵醒。”
剪春一脸诧异,转头和其他人说话,她不喜欢祝氏,不喜欢贺老爷,也不喜欢贺枝堂,甚至不喜欢贺枝玉。
她只喜欢三小姐金兰。
旁人看她对贺枝堂冷淡,只当没看见的模样,七嘴八舌岔开话题。她是太子妃托付给祝舅父的人,虽然只是个丫鬟,太子妃却待她和姐姐一样,逢年过节一定会派人给她送绸缎面料和北边的吃食,她生了孩子,名字都是太子妃取的。
祝家上上下下不敢得罪她。
祝太太知道剪春不喜欢祝氏,干脆没给祝氏请帖,只让贺枝堂过来赴宴。
宴席散后,祝舅父把贺枝堂叫到书房去,问他功课。
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忽然道:“舅舅,我姐姐爱吃家里的干笋,前些天家里晒了一些,我让人收着了,您看什么时候送到京师去?”
祝舅父笑了笑,说:“这个月月底我正好要派人去京师……”
话没说完,祝舅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笑容凝结在嘴角。
贺枝堂站在书案前,望着花几上一盆怒放的瑶台玉凤,攥紧手指,闭了闭眼睛。
金兰爱吃笋,金兰住在京师,金兰是他的亲姐姐。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一直不敢面对。
祝舅父叹口气:“宝哥,你不要怪你娘,你娘她也有苦衷,她这些年真的把你当亲儿子疼爱。”
贺枝堂微微一笑,睁开眼睛,面上掠过一丝讥讽:“太太有苦衷,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她活该受太太的磋磨?我呢?”
祝舅父叹息:“你娘做错了。”
贺枝堂道:“不,是太太做错了。”
祝舅父眉头紧皱,还想劝他,他朝祝舅父作揖,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从祝家回来以后,贺枝堂回到自己的屋子,躺了一天一夜才下床。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迈步进屋,小声问贺枝堂:“少爷,太子妃殿下信里怎么说?”
贺枝堂回过神,收起信,淡淡地道:“不必安排船了,太子妃会派宫中的太医来家里为爹爹看病。”
姐姐不想见贺老爷和祝氏,信中劝他们不要进京。
管家点头应是,道:“大官人病着,确实不宜远行,太子妃殿下想得真周到。”
贺枝堂脸上闪过一丝没有意味的笑,拿着信,转过屏风,穿过穿廊,去了正院。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好迎面走过来,看到他,忙问:“京里来信了?太子妃肯不肯见你爹?”
贺枝堂摇摇头。
祝氏面露失望之色,转身回正院,进了里间,对床上躺着的贺老爷道:“你死了心罢,太子妃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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