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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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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朦胧,宫人站在珠帘外,白瓷高足盘里供了金黄玲珑的枇杷果,一室淡淡的果香。
  金兰抬起脸,看不清朱瑄脸上的神情,问:“用过晚膳了?”
  刚睡醒,声音轻轻软软的,满是信赖亲昵。
  朱瑄俯身吻她,声音很温柔:“用过了。”
  吻了一会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他撩起眼帘,放开金兰,她闭着眼睛,娇软的身子躺在他臂弯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又睡着了。
  朱瑄薄唇微挑。
  珠帘半卷,榻前光线暗沉,他抱着金兰,凝视她红扑扑的脸,笑了好一会儿,站起身。
  宫人手里擎着灯烛,走在前面拨开纱帘。
  他走到拔步床前,慢慢放下金兰,扯过薄被盖在她腰上。
  金兰挨到枕头,又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朱瑄拉着她一起躺下:“睡吧。”
  金兰闻到他身上一股澡豆的清香味,靠进他怀里,本来想和他说说话,想着他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没有出声,摸摸他的脸。
  朱瑄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她手心,笑着说:“全是油墨的味道。”
  金兰轻轻打了他一下:“我刚才一直拿着书。”
  朱瑄轻笑。
  金兰翻个身,趴在他胸前,歪着脑袋看他,长睫扑闪扑闪。
  烛火透过幔帐照进来,朱瑄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睫上映了一道颤巍巍的烛光,抬手摸她的头发:“我没事,圆圆。”
  全部告诉她会让她更安心,不过他不想让她见到他阴沉狠毒的一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离她越远越好。
  他宽大的手掌盖在她脑袋上,“你不用担心,前朝不会有大的动荡,只是一些私事罢了,真遇到麻烦事,我不会瞒着你。”
  金兰嗯了声,凑上前亲了朱瑄一下,又退开:“那早点睡吧,明天你还得早起。”
  朱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她趴在他胸膛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刚才困成那个样子,这会儿精神抖擞,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清又亮。
  他笑了笑:“你怎么不睡?”
  金兰说:“一天没见着你,我再看看你,你别管我,睡吧。”
  朱瑄失笑,抬起手,按住金兰的脑袋:“乖,别闹。”
  她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上,他都快喘不过气了,怎么睡得着?
  听他终于笑出声,金兰也跟着笑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不动了。
  朱瑄伸手揽住她的肩,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金兰是热醒的。
  薄被掀开堆在一边,朱瑄抱着她,把她整个人按在怀里,长手长脚搭在她身上,低头亲她,吻雨点似的落在她脸上,密不透风。
  床帐低垂,天光漫进拔步床里,承尘前悬挂的鎏金香球上浮动着金灿灿的亮光。
  鎏金香球慢慢摇动起来,薄如蝉翼的床帐皱起潋滟的波纹,她好像睡在蓬蓬松松、缥缈轻盈的云堆里,也跟着在晃,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褂子和大红薄纱窄腿裤,藕臂和雪肩露在外面,还是热得出了汗。
  她推了推朱瑄:“五哥,你今天起迟了?”
  朱瑄低笑:“醒了?”继续亲她。
  金兰发了一会儿怔,身子酥软,半梦半醒中舒展开身体,舒服得轻哼了几声,紧紧攥住他的胳膊,随即醒过神,用力推开朱瑄:“你真起迟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朱瑄没说话,沉默着作弄了她一会儿,等她平复下来,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昨晚不是说一天没见着我,想我了?我在这,好好看看。”
  金兰抬头看他,他头上戴网巾,穿一件墨绿地盘领窄袖袍,纽襻系得一丝不苟,显然是已经梳洗好了,只等戴上冠帽就能出门,一身装束整整齐齐,而她身上的褂子已经不知不觉蹭掉了。
  帘外人影晃动,她又羞又恼,推开朱瑄,扯过薄被裹住自己:“不看了,看够了!”
  朱瑄坐起身,含笑问:“真不看了?今天我没去文华殿,就是为了让你多看看我。”
  金兰翻过身,蒙住脸不理他。
  朱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放下床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宫女按着他的吩咐送热水进来服侍金兰擦洗,她刚才有点累着了,换了干爽的褂子底衣,又睡了过去。
  ……
  雨后的晴空格外湛蓝,晨光倾洒而下,高低错落的金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闪耀,正脊鸱吻双目怒睁,冷冷地俯视着宽阔肃静的广场。
  朱瑄拔步踏上长阶,常服袍被风吹起,衣袍猎猎。
  乾清宫的内官迎上前,向他禀报说嘉平帝昨夜大怒,连夜派锦衣卫查封了钱兴在宫内宫外的所有住宅府邸,命他们将抄出的私人信件全部焚毁,又下令把钱兴降职为奉御,钱兴的党羽们也受到株连,秉笔太监中有三人同时被抓。
  宫中人人惊骇,为了自保,越来越多曾经依附于钱兴的太监主动告发钱兴横征暴敛、贩卖私盐、盗窃内库、以岁办之名勒索豪商富宦、欺君蠹国等诸多罪状,接着有人供出钱兴违背朝廷禁令,私底下偷偷和功勋之家联姻,前去抄家的锦衣卫发现钱家藏有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数十万赃银,龙袍、玉带、凤衣、私刻印章等违禁物品。
  消息陆陆续续传回乾清宫,嘉平帝愈发恼怒。
  朝中科道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继续上表弹劾钱兴渎乱朝政。
  嘉平帝正在气头上,下旨将钱兴遣回南直隶。
  据说钱兴曾试图请道士张芝帮忙递话给嘉平帝,张芝没有搭理他,钱兴大怒,痛骂张芝忘恩负义。张芝转头告诉嘉平帝钱兴就是天降异变的灾星,嘉平帝这才会下定决心命人立刻把钱兴发送回南京。
  前朝官员备受鼓舞,决定一鼓作气彻底铲除钱兴,最好能够削弱司礼监,司礼监一直压制着内阁,朝官们早就想对司礼监下手了!
  现在但凡是和钱兴走得近的内官都遭到弹劾,树倒猢狲散,钱兴昔日倚重的属下人人自危,一夜之间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三人入狱,一人畏罪自尽,剩下的也被朝官盯上了,估计正焦头烂额地转移家产自保。
  罗云瑾不久前被周太后调回直殿监,正好躲过了一劫。他揭发周家公然侵占有主农田,为此不惜自劾,有些朝官对他刮目相看,又见他被打发去扫地,这次弹劾他的人不多。
  朱瑄走进内殿。
  迎面几个穿蟒袍的太监走了过来,看到他,立刻退让到一边,恭恭敬敬朝他行礼。
  一个钱兴倒下去,总要有人来接替他的位子,这几个太监奉命查抄钱兴的府邸,钱兴家中那些所谓的违禁物品就是他们搜出来的。他们平时和钱兴交情不错,现在钱兴触犯忌讳,他们不仅不出手相帮,还极力怂恿嘉平帝杀了钱兴以平民愤。
  朱瑄目不斜视,转过屏风。
  嘉平帝躺在床栏上,刚吃了药,面皮浮肿,神色憔悴,招手示意朱瑄上前。
  “钱兴的事,你怎么看?”
  朱瑄眼眸低垂,淡淡地道:“钱兴服侍父皇多年。”
  嘉平帝慢慢地道:“是啊,他到底服侍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忍杀他。可是朝中大臣想对他赶尽杀绝,司礼监的人也急不可耐,要取而代之,一个个都来劝朕杀了钱兴……”
  朱瑄不说话。
  嘉平帝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钱兴不能就这么杀了……杀了钱兴,那些古板大臣不会就此满足,他们非要逼着朕杀光身边所有倚重的人才甘心,没了司礼监掣肘,内阁势大,文官就要闹了,到时候朕无人可用,不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意?”
  他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五哥,你记住,文官太难驯服,他们读圣贤书,尊儒崇礼,心中只有他们的抱负志向,未必有君王,你不能让文官太得意。宦官听话忠心,办事利落,未必没有可取之处,留着他们才能制衡内阁,朕知道你素来和朝官走得近,你以后就明白了。”
  朱瑄脸上神情仍是淡淡的,道:“谢父皇教诲。”
  嘉平帝咳嗽了几声,望着眼前早已经和自己疏远的儿子,叹了口气。
  父子俩向来没什么话说,嘉平帝刻意摆出慈父的架势,谆谆教诲,朱瑄面无表情,铁石心肠,丝毫没有动容感触之态。
  对着朱瑄那张冷脸,嘉平帝心灰意冷,说了几句话,挥手要他出去。
  朱瑄没有犹豫,立刻告退。
  嘉平帝感慨万千,靠在床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宫人通禀说张芝来了,他马上坐起身:“快请仙师进来!”
  ……
  朱瑄出了乾清宫,近侍飞快来报:“千岁爷,钱兴已经出了良乡。”
  他站在廊前,负手而立,问:“现在三大营由谁监理营政?”
  近侍回道:“罗云瑾。”
  嘉平帝没有召回罗云瑾,不过仍让他掌十二团营。钱兴被驱逐,嘉平帝暂时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上午刚刚召见了罗云瑾,告诉他三大营中原来由钱兴监理的营政交由他代理几天。至于掌印太监一职,嘉平帝试探性地和罗云瑾提了一句,他已经婉拒了。
  朱瑄点点头。
  罗云瑾很清醒,现在司礼监互相攀咬,谁接替钱兴担任掌印太监,谁就是下一个钱兴。
  他道:“告诉罗云瑾,等钱兴出了山东再动手。”
  近侍应喏。
  嘉平帝不可能再重新启用钱兴,钱兴作威作福半辈子,贪生怕死,落到罗云瑾手上,以罗云瑾的手段,一定能审问出薛侍郎的真正死因。
  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证据,然后接下来就该轮到谢太傅施展本领。
  朱瑄走下长阶,蹬鞍上马,回望日光照耀下恢弘壮丽的殿宇,眸光幽深暗沉。
  ……
  金兰又睡了一会儿,起身梳洗用膳,处理宫务。
  各处回话的掌事太监、掌事女官依次进殿禀报事情,其中一人道:“殿下,昭德宫郑娘娘患病。”
  郑贵妃病了?
  金兰抬起头,问:“是什么症候?”
  女官回道:“太医说是偶感风寒。”
  金兰沉吟片刻,不是什么大症候,郑贵妃可能真的伤风感冒,也有可能是颜面大失,不想见人,所以故意装病。
  郑贵妃得罪了太多人,一旦昭德宫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阖宫都会讥笑讽刺她。嘉平帝当众说了那样的话——虽然这些年所有人私底下都这么说,但是没人敢当面笑话嘉平帝,现在嘉平帝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宫中已经传遍了。
  金兰不会管昭德宫的闲事,吩咐宫人预备些寻常药材送过去,“记住了,先让太医看过再送去昭德宫。”
  宫人应是。


第158章 审讯
  钱兴被逐出京师,司礼监秉笔太监,六部官员、十二监、四司、八局,内府供用各库,地方守备太监,监军,采办使,各地布政使司等数百人分别被降职或流放。
  扳倒钱兴以后,朝臣又把矛头对准了嘉平帝,批评他宠信宦官、不理朝政。
  嘉平帝早就知道朝臣会借题发挥,解决了天降异象的事,推说自己头昏脑涨、不能久坐,躲在宫中求仙拜佛,不管哪位阁老求见,一概不理会。
  此时随着钱兴和其党羽被连根拔起,内宫外朝瞬时空出大批职务,朝臣们忙于安排自己的姻亲同乡抢占空缺,一时顾不上责备嘉平帝。
  几位内阁大臣各有打算,争权夺利,朝臣很快分成不同阵营,各方人马为争夺空缺之位谋求钻营,乃至于互相攻讦。
  不久之前朝臣同仇敌忾弹劾钱兴,逼迫嘉平帝表态,即使圣心震怒也不退缩,协力同心,好似铜墙铁壁。
  等钱兴被逐,朝臣的同盟立刻土崩瓦解,顿成一盘散沙。
  文臣还在为由谁接管各库争执不休时,一辆由锦衣卫押送的马车静悄悄离开山东,刚出了官驿,就被一行身着短打的力士拦住了。
  锦衣卫缇骑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坐在马背上,长刀敲了敲车窗。
  “钱公公,该上路了。”
  马车车厢内,两名陪伴钱兴的小内侍吓得尿了裤子,车厢里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钱兴一身半旧夹袍,头发输得整整齐齐,戴了发网玉冠,端坐在车厢中,哈哈大笑:“咱家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虎落平阳被犬欺,咱家倒要看看,谁敢要我的命?”
  两个小内侍双腿战栗,浑身瘫软,一动不敢动。
  钱兴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
  车帘被一把刀柄拨开,蒲扇似的大手伸进车厢,一把攥住钱兴的衣襟,把他扯出车厢。
  他怒目瞪向对方:“要杀要剐,总得让咱家死个明白!你们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缇骑狞笑了几声:“钱公公多虑了,今天我们可不是来杀你的。”
  他拽着钱兴出了车厢,刀背狠狠磕在钱兴脖颈上,钱兴哼都没哼一声,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另一名缇骑掀开车帘,拔出长刀,手起刀落,几声微弱的惨呼后,鲜血从车板缝隙洒落出来。
  缇骑抓起钱兴,丢在马背上,拨马转了个身,踢了踢马腹,骏马撒开四蹄,朝着北边通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钱兴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绳索捆缚,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动一下咔嚓咔嚓直响。
  他挣扎着坐起身,慢慢适应眼前黑暗。
  这是一间黑暗的牢室,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酸腐的臭味、血腥味、便溺的骚味……
  钱兴清醒过来,目光落到紧闭的牢门上,双眸慢慢瞪大,面色苍白如纸,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这里不是官道上的官驿,更不是南京,这是在诏狱!是锦衣卫的审讯之所!
  他居然被送回京师了!而且还被神不知鬼不觉送入诏狱!
  钱兴面皮直颤,嘴唇哆嗦。
  多少铮铮铁骨的文官曾在诏狱经受严刑拷打,他曾经掌诏狱,知道他们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有些刑罚还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保证能让那些文官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乖乖认下莫须有的罪状,就算是骨头嘴硬的人落到他手里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如今,他竟然身陷诏狱。
  钱兴想要冷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不怕被遣回南京,他作威作福多年,手下徒子徒孙众多,即使失势,总还有条活路,南京那边的宫人一大半是获罪的太监,他不信自己压制不住那些人。
  可是他却被人偷偷截下,带回了诏狱——下手的人在嘉平帝的眼皮子底下弄鬼,摆明了不会给他活路!
  轰然几声牢门开启的巨响,脚步声纷杂,十几个高大健壮的小卒簇拥着一个人走下苔痕斑驳的石阶,朝着牢室走来。
  狱中光线昏暗,滴答的水声中,钱兴抬起头,认出来人,牙关咬得咯咯响。
  “罗云瑾!”他脸上不停抽搐,“我就猜到是你!”
  幽暗的走道内,罗云瑾一袭张扬的赤红织金锦袍,剑眉凤目,面若冠玉,几束天光从地牢门口漏下来,笼在他身上,俊朗的面孔仿佛散发着皎洁的光泽,风姿冷艳,夺人心魄。
  他走到牢室前,眉眼沉静,一言不发地看着钱兴,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眼神冷漠。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钱兴心惊胆战,直打哆嗦:“是你对不对?娘娘庙那个形迹可疑的近卫一定是你!可恨我当时没有抓到证据,想着将你和你的人手一网打尽,没有及时揭穿你的真面目,给了你可趁之机……早知如此,我早该杀了你!”
  早在他怀疑罗云瑾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只可惜他贪心不足,想着把东宫一起拉下马,非要活捉罗云瑾,然后栽赃陷害给东宫,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落到了罗云瑾手里。
  看来他的怀疑是对的,那个近卫果然是罗云瑾。
  只是不知道东宫和罗云瑾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钱兴苦笑: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成了阶下之囚,唯有死路一条。
  罗云瑾抬起手。
  簇拥在他周围的小卒们躬身退了出去,脚步声渐远。
  罗云瑾拉开牢门,看着钱兴:“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你不能给出我想要的回答,那就只能让钱公公也尝受一下刑罚的滋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从钱公公最喜欢的铁鞋开始。”
  钱兴毛骨悚然,脑子里嗡嗡一片响。
  铁鞋这个刑罚他不陌生,先将特制的铁鞋放在炭火中烤热烧红,然后逼迫犯人穿上,顿时皮焦肉烂,脚底烧得滋滋响,牢室里一股脂油香。钱兴曾经用这个刑罚逼死一名御史,御史忍受不了痛苦嗷嗷大叫时,他站在一边抚掌轻笑。
  他和罗云瑾共事多年,知道罗云瑾折磨人的手段有多阴狠毒辣,罗云瑾说到做得到!
  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钱兴身形晃了晃,瘫软在潮湿的草堆上。
  他不怕死,风光了半辈子,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怕死前遭受酷刑折磨。
  钱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咕哝,颓然地道:“罗云瑾,你想问什么?”
  反正要死了,他也想死得明白。
  两个时辰后。
  几声刺耳的吱嘎锐响,牢室打开,罗云瑾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迟缓。
  外面等候已久的缇骑和小卒连忙迎上前。
  小卒探头探脑,往牢室里看了一眼,一具尸首面朝下倒伏在角落里,专横跋扈、权倾一时的掌印太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诏狱之中。
  罗云瑾面色苍白,长靴踏上石阶,仰起脸,闭了闭眼睛。
  小卒们去里面收拾钱兴的尸体,缇骑紧跟在他身后,看他面色白得吓人,对视了一眼,没人敢吱声,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发话。
  许久过后,罗云瑾睁开眼睛,眸光灿灿,拔步出了牢狱,蹬鞍上马,衣袍猎猎。
  缇骑们紧随其后,十几骑簇拥着他,浩浩荡荡,直奔宫城而去。
  ……
  连日倾盆大雨,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庭前花木扶疏,搭设的竹篱花障爬满藤蔓,硕果累累满枝,罩下满廊浓阴,果实红如玛瑙,枝叶泛着油光。
  满院葳蕤绿意,阶前苔青土润,曲廊树影斑驳,画帘半卷,如意流苏随风摇曳,风中送来一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金兰身穿新桑色云纹地竖领折枝西番莲暗纹广袖衫,绛红遥梗嵩谗伲髁ü冢浠放宥5保到鹆ń剑笊弦欢猿嘟鸨︼恚凶诿廊丝可希滞腥粗飕u步上石阶。
  他一身玄色夹袍,腰束丝绦,踏皂靴,头上戴燕居冠,手里捧了一把莲蓬,走到金兰跟前。
  金兰没有起身,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莲蓬,刚才两人比赛背书,输的人要去莲池摘莲蓬。
  “拿去剥了,煮莲子羹吃。”她把莲蓬交给宫女,伸手拉朱瑄,低头看他脚上靴鞋,“你没亲自去摘吧?”
  天气凉下来了,水中湿冷,蚊虫又多,他受不得凉。
  朱瑄坐到她身边,笑了笑:“没有,扫墨坐船去摘的。”
  金兰摸摸他手心,温暖干燥,点点头,笑问:“还继续比吗?”
  朱瑄叹口气:“不敢比了,为夫输得心服口服。”
  几个扇炉子煮茶的宫女笑成一团。
  金兰得意地挑起下巴,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书,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那你就别打扰我了,愿赌服输,你看你的,别和我说话,我自自在在看一会儿书。”
  今天她打算看完坊间新出的书。
  朱瑄摇头失笑,另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难得今天空闲,看她靠坐在这里看书,衣裳都没换就过来陪她,她居然嫌他吵着她了。
  宫人匆匆穿过前庭,踏上曲廊,走到扫墨身旁,附耳低语几句。
  扫墨从他手中接过一封信,上前几步。
  朱瑄撩起眼帘,看一眼扫墨,接了信细看,脸色微变。
  看完信后,他唇角扯了扯,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笑,站起身,走到金兰身旁,轻声道:“圆圆,我出去一趟。”
  金兰看书看得入神,心不在焉地嗯一声,又觉得太敷衍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早点回来,别劳累着了。”
  朱瑄笑着叹口气,揉了揉金兰的发顶,转身步下回廊。
  他径自去书阁,召集人手,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直忙到深夜。


第159章 捧剑
  金兰看完了书,想起下午冷落了朱瑄,吩咐茶房煨一盅莲子羹,等他回来。
  朱瑄这晚直到深夜都没回寝殿,她睡着了又惊醒,醒了又睡下,报时的更声透过岑寂的夜色遥遥传来,小满掀帘走进侧间,换了好几次蜡烛。
  金兰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抱着她的人胸膛有些瘦削,身上一股熟悉的清淡沉水香。她闻惯了,这种香味让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走到拔步床前,轻轻放下她,脱掉她脚上的睡鞋,扯了锦被给她盖上,坐在床沿边,伸手拂开她颊边的发丝。
  她睡意朦胧,眼睛闭着继续睡,感觉他一直坐在那里看自己,脸上不由得发热,慢慢睁开眼睛。
  灯烛都撤出去了,芙蓉帐外灯火昏黄,里间光线暗沉。
  金兰拉住朱瑄的手:“茶房一直熬着莲子羹,等你回来吃。”
  朱瑄在黑暗中轻笑,下午那么冷淡,这会儿倒也知道装乖,脱了靴鞋,解开圆领袍系带,抬腿上床,搂住金兰:“我吃过了,以后我回来得晚的时候,你自己先睡,别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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