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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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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乱世也是高手辈出的时候,大唐立国数百年,太平之世,才出了几个真人境?而现在,听说五大道门这一代的道子,修为都有超越上一代掌门的迹象。而若是消息不假,蓬莱道门的大少司命,更是极有可能早早踏入真人境!
前朝末年,诸侯争霸,哪一方没有真人境修士坐镇?
念及于此,崔书林不由得又向不远处那个年轻人看去。
李京?
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但以他的修为,不该是无名之辈,所以应该是化名。
那么他的真名是什么?不管他的真名是什么,以他现在的实力,极有可能也是乱世应运之人!
所谓乱世应运之人,按照道门一惯的说法,是原本该落在君王头上,帮助君王威服天下、统御万民的天地气机,或者叫皇朝气运,在乱世分散到某些豪杰身上,而这些豪杰,就有崛起于阡陌,将腐朽皇朝推翻的气运!
崔书林沉默下来,只是忍不住又深深打量了李晔几眼,心里已经默默打定主意,不管今日大比结果如何,事后定要跟此子好生坐下来谈谈,至少,应该要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谁。
李晔在崔家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回到院子里。卫小庄立即迎了过来,一脸钦佩崇拜的对李晔竖起大拇指,不停称赞,苏娥眉好委婉不少,只是站在卫小庄后面,含笑看着李晔,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喜悦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别的姑且不言,他们这回奉师命下来,可就是为了帮助崔克礼。
“三场大比,三局两胜,如今我已赢下一局,若是崔先生再胜,那么今日之事就板上钉钉了。”李晔向屋子看去,如果崔克礼能赢下文比,那么最后一场武比,根本就不用进行,“去看看罢。”
屋中,崔克礼和崔虎城的人——也是他打理崔家事务的副手,已经开始了第二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是争对族内事务的策论。
崔克礼虽然这些年没有具体打理族内事务,但他的读书之道,本就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是注重经世致用之学,莫说崔家族内事务,就算是州县时弊,要他拿出改良策略来,他都能立马写出千万言。
所以崔克礼虽然口口声声,说他这二十几年来,只有耕读二字,实际上不过是谦虚之言,当然,或许耕读的“耕”字,对他而言不只是耕田。这个环节,崔克礼略胜一筹,因为他提出的,对族内事务的改良建议,让族中长老都打心眼里佩服,崔虎城的那个门客,按部就班没问题,但要他改良什么,抬举他了。
说简单些,崔虎城对族内事务的打理,就是不出差错守成而已,而崔克礼却可以开拓。
第二个环节,是两人书写诗词文章。崔家作为士族,毕竟是书香门第,文采还是很注重的。如果这个环节崔克礼再度胜出,那么他就直接赢了。
李晔几人在屋外观望的时候,崔书林来到众人身边,看着屋内倚马千言的崔克礼,慈祥的笑道:“小三这些年打理族内事务,具体事务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他自己只在必要的时候出面,敲定大事。小三提升崔家实力的方式,是提高自身修为,用修为的强大,去争夺更多财利。而不是从内部对族事进行改良。”
“这本也是条路子,只不过自家人若是都不能拧成一股绳,又如何去跟外人相争?一旦强势家主没在了,家族内部开始争权夺利,分家产,家业再大又有何用?这些年,小三对族务的治理,老夫并不满意。”
见李晔等人看过来,忽然话多起来的崔书林,又解释道:“其实现在不用看了,小三本就没打算在文比上赢小二,他自己也知道赢不了,他依仗的武比。现在武比落败,已是无缘家主。”
他说这话的时候,崔克礼已经将文章写好,递给了屋中的长老,不出意外,以他二十多年的耕读水平,立马引来阵阵惊叹。
一名长老拿着崔克礼书写的文章,来到崔书林面前,将文章递给崔书林,示意他看看。
“文比是你们主持,老夫何必看?”崔书林摆摆手。
长老面容严肃:“这篇文章,家主必须要看,因为小二的水平,已经到了儒家文师之境!”
“文师?”崔书林耸然动容,连忙接过文章,细细品读起来。
李晔也是眼神微变,一脸肃然。
卫小庄不明所以,连忙问李晔:“儒家文师是什么?”
李晔看着屋内,在书案后席地而坐的崔克礼,缓缓道:“儒家对读书人境界的划分,有三个境界,文士、文师、文宗。文士是入门标准,要求儒家门人,熟读典籍,有所领悟,出口成章,达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境界。”
“文师之境,意味着儒家门人,已经在文道上登堂入室,真正明悟圣人教诲,而且有了自己的‘文念’,书写文章,则能文以载道。到了这个境界,儒家门人的文章,对百姓都有教化能力!”
“简单说,只要衣食无忧,文师一篇文章,就能导人向善,父慈子孝、兄弟和睦、邻里友爱,令盗贼恶徒绝迹!儒家追求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可以通过文师的文章达到!”
卫小庄瞪大了眼睛:“这也可以?那天下有文师,岂不天下太平?”
李晔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仓禀实而知礼节,得先要百姓都衣食无忧才行,历朝历代以来,何曾做到天下百姓,每人都衣食无忧了?另外,文师文章中的文机、文运,影响范围不过州县一地。也就是说,文师在鄠县写了这样的教化文章,那么就不能在别的县,写出教化文章了,而要维持鄠县的教化现状,需要持之以恒,不断写出教化文章一年一篇总要的。”
卫小庄仍是一脸敬佩:“可就算这样,还是很厉害啊!”
李晔笑了笑:“当然厉害了,儒家文师境界,可是极难达到,相当于道门练气高段的修士。而且达到文师境界后,要修身自省不缀,所谓一日三省吾身,德行不能有半分退步,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官场变了心境,或是为名利所累,不再心系黎民之苦,不再持续习文修德,‘文念’和文师境界就没了。”
卫小庄恍然:“修为还能退步?这也太难了。”
李晔点点头:“所以纯正的儒家士子,向来很少,就更不必说那些,进入官场之后,就改修道门术法的士子了。”
苏娥眉问道:“那文宗呢?”
李晔寻思片刻,徐徐道:“读书读出浩然正气,进策为天子信,著书为万民颂,上分君王忧,下解黎民苦,教化文章不再局限一地,而是能通行天下。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者,是为文宗!”
苏娥眉和卫小庄都是一怔,想到那等场景,不禁心驰神往。
正阅读崔克礼文章的崔书林,闻言眼前一亮,盯着李晔看了好半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小友此言,真是振聋发聩,堪称儒家读书人,毕生之崇高追求。想不到,小友不仅修为高强,而且如此见多识广。”
为天地立心这句话,现在还没出来,所以崔书林也是第一次听见,惊为天人不足为过。
李晔谦虚的笑道:“晚辈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解其中真义。”
崔书林抚须微笑,不置可否。
苏娥眉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李晔,这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家伙,一直在不停给她惊喜。
收回目光,崔克礼将文章收下,对面前的崔家长老道:“如此,文比的结果,已经毋庸多言,是小三胜了。”
崔书林这话一出,无疑等于宣布了,崔家下任家主的人选。
第二十七章 大少司命与黑白小鱼
李晔眉眼肃然,即便崔克礼不继任家主之位,以他儒家文师的境界,日后若肯相助,对他治理平卢州县,也有莫大益处。别的姑且不言,只说教化平卢百姓一事,就对他修为的提升,具有莫大帮助。
崔虎城灰溜溜的走了,虽然有诸多不服,但打又打不过人家,文比更是输得一塌糊涂,已经没有挣扎余地。
屋子里的长老们都退了出去,崔书林单独走进去,对崔克礼的文章表示赞扬后,便问道:“那位李小友,你是从何处请来的?”
崔克礼回答道:“李公子并非是小二请来,而是苏道长他们的朋友。听说,是他们来青州的路上结识的。”
崔书林寻思片刻,才看着崔克礼,意味深长道:“你有没有察觉,这位李小友,有些特别?”
“特别?”
“你难道不觉得瞧着很亲近?”
“亲近?有吧?好像真的有。”
“为父总觉得,这位李小友,好像跟咱们家,有些缘份。”
“当然有缘分了,没缘份能出现在咱家?”
“”
崔书林摆了摆手,将这个话题打住,转而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接济簸萁山道观?”
崔克礼点头道:“二十年前,小二去长安归来时,偶然路过簸萁山附近,结识了簸萁山道观观主,为其帮助百姓的义举所感动,又得知簸萁山道观并不富裕,这才暗中接济不过小二能力有限,接济的并不多。”
崔书林点点头,没有多言。
实际上,他心里已有无数波澜。
簸萁山道观那位高人,为什么要接受小二的接济?
他这回派了两个弟子下山,明知他们修为并不强,无法有效帮助小二解决问题,为何还要派他们来?
这位高人,行事还是这般羚羊挂角,不可按常理琢磨啊
崔书林摇摇头走出屋子,不敢再深想。
平卢的江湖,太平了数十年,大家都渐渐忘了,三十年前,曾有个行事疯癫的邋遢道人,以手中一柄桃木剑,五天时间,就挑翻了平卢五州的江湖。
那一年,疯疯癫癫的邋遢道人,在登州海岸大浪淘沙之际,一跃跨出,就上了蓬莱仙岛。他站在蓬莱仙岛最高峰,手中桃木剑随意向下一劈,就破了蓬莱道门的护山大阵,逼得整个蓬莱道门,高手尽出
然而半日后,那道人就又出现在登州海岸。
依旧是邋遢的模样,桃木剑也依旧是桃木剑。
不过不再疯癫。
苏娥眉和卫小庄,都以为他们的师父,是老得只剩下两颗门牙。
实际上,从那一天起,师父就只剩了两颗门牙。
登州临海,海之东有仙岛,谓之蓬莱。
千年之前,便有人言,蓬莱有仙人。
仙人不可寻,仙岛亦不可寻。若是凡夫俗子,乘船出海,饶是纵横千百里,也不得见蓬莱仙岛真容。
多少年来,出海访仙者络绎不绝,而真能窥见蓬莱仙岛真容的,寥寥无几。
蓬莱既有此仙道传说,且道观又有修士数百,高手如云,就更显超凡。
道门五大盛地,蓬莱向来排名前列。
这也就难怪平卢江湖,对蓬莱道门,都敬若神明了。
仙雾缭绕的蓬莱仙岛,山清水秀,林木葱岭,青砖绿瓦坐落其间。
主体殿宇后面有一座高崖,高崖上常年云遮雾绕,不见草木真容。
道观的所有弟子都知道,那座高崖,叫作望仙崖。
传闻在这座高崖上修行,能在旭日东升,紫气东来之际,望见云端的仙人,对修炼大有裨益,还有机会得到仙人指点,故而是蓬莱的福地。
蓬莱道门这一代数百弟子中,只有两人可以在望仙崖修炼。
余者不得踏上望仙崖,违令者死!
在蓬莱道门,望仙崖是圣地也是禁地。
清晨,凉风拂来,望仙崖的云雾中,有三人一前两后站立。
今日天阴,没有东升旭日,也无紫气东来。
当先的人鹤发童颜,着白袍抱拂尘,在云雾中不辨容貌。
但蓬莱上下,只有一人是这副打扮,那就是蓬莱掌门!
后面两人身姿卓约,向鹤发童颜者见礼,其中一个稍高的人开口问:“师父有何吩咐?”
这声音成熟婉转,但声线略细,分明是个女子。
“仙道大会在即,平卢却有些人,妄图不响应蓬莱号召。这对蓬莱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鹤发童颜者出声道。
稍高的女子回答道:“弟子明白了。”
鹤发童颜者轻轻挥袖,女子手中便多了一本小折子。
“这是那些人的名册。”鹤发童颜者道,“这是你们第一次行走江湖,要记住,你们是蓬莱的隐藏多年的仙鹤,仙鹤不出则已,出则必要一鸣惊人,让天下人,都记住你们,敬畏蓬莱!”
“弟子明白。”
“还有一件事。”
“师父请吩咐。”
“青州崔家,这回竟然派了个儒家读书人,来参加仙道大会。儒家的人,功名利禄之辈,没有仙缘,不配踏足蓬莱仙岛。”
“是。”
两人下山之后,蓬莱掌门依旧站在高崖云端,沐浴微风而不语。
他望向东天日出的方向,忽的冷笑一声:“平卢节度使?大少司命会让世人知道,这个平卢,到底是谁做主!”
“平卢?”蓬莱掌门一挥拂尘,高崖云雾尽散,“蓬莱要的,是整个天下!”
簸萁山道观前的石阶,蜿蜒曲折,都是由青石板铺就,不过铺路的人,明显很偷懒,每一级石阶长短并不一样,大抵是来往之人很少的原因,青石板周遭遍生野草,有的甚至直接盖过了石板,然而怪异的是,青石板的棱角却很光滑,是那种走的人很多,经年累月下来,被磨平的光滑,如此情景,看来有些矛盾,让人不免纳罕。
只剩下两颗门牙的褐皮老道,佝偻着身子,背着一个跟他差不多瘦,面上没有半分血色,还在不停打摆子的年轻人,走在野草丛生的青石板山道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唠叨:“活了一大把年纪,疟疾我见过不少,严重到你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罕见,以往碰到的,基本都是死人了,你倒是运气好,还能喘息,真是难得,不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连坑都给你挖好了,我估摸着,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你晌午就会被丢到坑里给埋了,嘿嘿,不过你也别指望太多,虽说我大大小小也是个观主,但你看我这一身衣裳,比你还寒酸,能不能把你这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家伙,给一把拉回来,还真是不好说。”
年轻人早就意识模糊,趴在老道背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好歹爬到观门,褐皮老道一屁股做到石阶上,将背后的人随意卸了下来,然后就扯开嗓子,朝道观里面大喊:“徒儿,师父回来了,快把这个抬进去,老规矩伺候,徒儿”
老道的声音戛然而至,他回头看了一眼破落清净的道观,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有半点儿动静,他拍了一把额头,叹息一声,“老了老了,什么破记性,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尤其是见过的女子,哪怕只是远远瞧过一眼,十年后碰到了她女儿我都认得出唉,老了老了!”
撑着冰冷的青石板起身,褐皮老道一摇三晃,朝道观旁边走去,转过墙角,就看到一块菜田,老道皱起眉头,一脸苦瓜相,不满的嘀咕:“小丫头这才走了几天,菜园子里的草就长成这样了,还让不让人活?还好老道是聪明人,认得哪些是菜哪些是草,要不然,嘿嘿,新来的家伙就要吃草喽!”
老道在菜园子里扒拉几把,扯了一捧菜兜在怀里,回到道观门口,一把提着年轻人的后颈,一脚将大门踢开,就进了道观,可怜还在打摆子的年轻人,屁股在门槛上石阶门槛上噔噔几下,也不知摔开花了没,好在这家伙已经昏迷,要不然就算不破口大骂,也会吓得对老道的医术医德没有半分信心。
刚进门,旁边草庐里的鸡鸭就围到了栅栏边,撑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唤,一副要飞出来的模样,老道瞥了它们一眼,面露苦色,低头盯着怀里的菜叶看了半响,最后挑了几颗黄的,丢进了鸡圈,“先吃着,等我安置好这小子,再把你们放出来觅食。”
老道正要提着年轻人进门,忽的眉头一皱,抬头向钟楼前的两口大水缸看去,这一看就是脸色一变,一把将年轻人丢进屋子里的榻上,转身两步跨到水缸里,探身往里去瞧。
两口水缸,瞧不出年月。
水缸里,各有一尾游弋的小鱼。
小鱼一黑一白,模样奇特,如同画出来的一般,似真似幻,正在水缸里旋着圈。
黑白小鱼上,此时撒发出缕缕金色氤氲,灵气四溢。
老道干瘦枯瘪的脸,水波一样渐渐荡开,最后变成灿烂的笑容。
他双手拢袖,双眼眯成一条缝,不无得意:“养了你们二十年,如今终于要长成。”
但就在这时,有两道黑影,如同两道墨线,从水里不知多深的地方,分别掠向黑白小鱼,两条小鱼顿时受惊,四处乱窜。
老道皱眉。
他抬起头,看向东方,眼神逐渐变冷,手指下意识抚过嘴里仅剩的两颗门牙:“这般来势汹汹,是不把我齐长风当人?”
不过他旋即收了厉色,笑容意味深长:“一个三月上山,天降大雪,满山桃花开,雪花衬桃花;一个一张一吐,就能空了一个酒缸,还得了我的桃木剑,真以为都只是练气中段?”
大缸里两尾黑白游鱼,忽然安静下来,在水中漂浮不动。
水深不知几许,深邃不见底。
第二十八章 菜园子与儒家之学
以崔家的地位,崔克礼继任家主,这在整个青州,都是一件大事,要邀请很多人来观礼,需要些时间准备,考虑到蓬莱仙道大会在即,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等到蓬莱仙道大会归来,再行举行仪式。
一辆马车驶出青州城门,在几名骑马修士的护卫下,沿着向东的官道驶去。
马车颇为宽大,坐在马车中的是崔克礼。
这位儒家读书人,是半刻也闲不下来,赶路的途中都在车厢里读书,马车虽然有些摇晃,但崔克礼好歹也有几分修为,并不受这些影响,读到兴致来的时候,他还会奋笔疾书。
李晔和苏娥眉、卫小庄两人,都策马行在车厢前面。
卫小庄跟李晔说起道观的时候,兴致勃勃:“咱们道观虽然不种田,但菜园子还是有的,说起来这还是师姐一手拾掇出来的。我记得小时候,大概七章、诗词歌赋,为其它各派不能比,但若论身体力行,去做实事对百业的了解,儒家不如百工,行军征战,儒家不如兵家”
“我曾听闻这样一段对话,君王问,何以治国?儒家答,仁义礼仪。君王问,何以击退犯边敌军?儒家答,仁义礼仪。君王问,天灾横行人祸不断,天下如何平定?儒家答,仁义礼仪”
“儒家经世治国,可有明确学说?儒家之言,不过就是仁义礼仪而已。且以此为尊,视商贾百工、贩夫走卒等,为低贱之民,视强国富民之学,为舍本逐末。好似在儒家看来,仁义礼仪这等治心之学,才是上乘的东西,可以解决世间一切症结。”
“但事实是,并不能。儒家士子长于空谈,而短于时事,满嘴忧国忧民之言,意气风流之词,实则更多情况是,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治一人之病。一言以蔽之,儒家治学治心,唯独不治时务。治时务的,也不是儒家,而是融汇了百家其它学问的读书人。”
崔克礼先是睁大了眼,而后渐渐陷入深思,最后李晔说完,他叹息一声:“公子何其谬矣!”
说完这话,他又仰头长叹:“世人误我!世人误先贤!”
叹息罢了,崔克礼看着李晔,认真道:“公子所言之事,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但也并非都是先贤教诲。自汉以来,朝廷多有用儒学治国的时候,为了适应君王治国的需要,儒学的确有很多地方,都已面目全非。”
说到这,他严肃道:“但孔孟之言,君子六艺之术,任何时候,都是至理。世人误会我儒家,多是对孔孟之言,不曾详解,而是轻信世人,对儒家后来学说的批判之词啊!”
崔克礼长叹一声:“儒家学说,的确不曾尽善尽美,也有诸多不周到的地方,但天下事物,十全十美者能有多少?我等读书人,只能求尽善尽美。秦汉前期,百家汇流,百家士子,都在吸纳彼此学派的精义,而不断完善本门学说,彼时是有可能,诞生一门真正的完善学说出来的。”
“只不过,自汉以来,独尊儒术,儒家没了对手,又多谄媚君王,附和君王治国之需,擅改先贤之言,这才走上自我堕落的路子。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世事在变,任何一门学说,都要不断吸纳别家精粹,不能改善自身,才能真正有用,应付新的局面和问题,而儒家没有做到。不仅没有做到,为了迎合君王需要,保证君王对国家的绝对统治,还不断堕落,不断修改精义,所以世人误会我儒家,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李晔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以先生之意?”
崔克礼正色道:“人若没有敌人,必然懈怠,国家若是封闭,则会衰退,儒家没有对手,岂能不堕落?先贤之言,非尽善尽美之言。公子所言,儒家治学治心,唯独不治时务,也非无的放矢。但正因如此,我辈读书人,才更应该自强不息,完善本门之学!若是什么都让先贤做了,若是先贤什么都对,还要我们今世之人做什么?”
李晔怔了怔,倒是没有料到,崔克礼会有这样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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