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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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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王甘如一拳轰碎那一刀。
轰然作响。
天地之间好似有一口大钟被人竭力敲击了一下,然后震得大地微动。
叶如晦悬立半空中,单手负于身后,一手提刀,看着这三人。
仅仅片刻。
叶如晦的身形便掠向那位北海王,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感觉就好似一道青虹划过长空,这位世间第一人,面对这北匈三大高手,选择的是倾力一战,也是想着在极短的时间里解决这场战事。
这是何等的自信与自负?
弃剑用刀的叶如晦远远称不上是气势最盛之时,虽说在这等武夫手里,即便是握住一根木棍都能斩杀世间绝大部分敌手,可叶如晦这位世间第一人,未用剑和用剑实在还是有天壤之别。
青虹径直撞向那位北海王,在这片草原地面撞出一条笔直的沟壑,深数丈,长更是长达数百丈!
北海王被这位世间第一人狠狠撞出去数百丈,身形不停,而在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时,叶如晦一手按在那北海王的额头上,一只手甚至始终握住刀柄。
他以近乎无敌之姿告诉北海王,杀一个第七境武夫,真不是太难,更何况,你甘如比起来那位活了数百年的李长风,要差太多太多。
杨长意和野山互相对视一眼,分别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然后两位大宗师没有丝毫犹豫,分别起身,掠向那两人。
杨长意人未到剑先至,老匹夫野山则是一拳轰杀而至。
杨长意的剑气针对的叶如晦后辈的数道窍穴,而野山的这一拳则更是简单,直接便是对准了叶如晦的脑袋。
双股磅礴至极的气机尚未临近那年轻人身后,叶如晦便冷声喝道:“滚!”
声如洪钟。
在天地之间悠悠作响。
杨长意率先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去数十丈,而野山更是凄惨,直接是七窍流血。
而就在这一瞬间,得以喘过气来的北海王甘如,一拳打在叶如晦的胸膛,得以挣脱开来,后者身子微微一斜,衣衫飘摇,卸去大部分力道。
更是脚尖轻点,尽显宗师风范。
这个青衫男子,站在此地,便好似举世皆敌也无所谓。
甘如站起身,不去看那两位第六境大宗师,只是死死盯着叶如晦,冷声道:“叶如晦,你一介武夫,真要掺和沙场的事?”
叶如晦微微一笑,身子往前掠去之前,笑道:“早说了,当我是个小卒子便可。”
只不过这一次,他身形才至一半,便猛然停下。
远处有两个老人站立。
大汉太子陈祁,以及那位齐先生。
叶如晦皱眉不语,看着这两位。
陈祁大声笑道:“叶小子,大局已定,哪里是你一人便可逆的?”
而齐先生则是皱了眉头。
叶如晦压低声音说道:“之前我说过,要是你们之中还有**乱这个世道,都会死。现在来看,齐先生显然是不把这句话当作金玉良言了。”
声音微冷。
是个人都听得出这年轻人声音之中的寒意。
叶如晦到现在已经无比确定,那个一生都只爱读书的院长师叔,绝不是老死而已。
他不知道院长师叔也姓陈,只知道他是他敬佩的读书人之一。
叶如晦眯着眼睛,一只手伸出,数了数在场的几位高手。
他啧啧笑道:“三个大宗师,两个第七境,不少了。”
然后他身子猛然一动,直接来到野山身侧,一刀简单利落的割下这个本来都受伤不轻的老匹夫头颅。
他轻声笑道:“现在还有四个而已。”
四个而已!
青衫年轻人抬头而笑,这座江湖,前面有叶长亭御剑十万柄剑开天门,同是练剑,这个年轻人做不来那种声势浩荡之举,他作为叶长亭之后的世间剑道魁首,既然做不得那种天下武夫都惊羡之事,那做一做北匈胆寒之事,可行。
那我叶如晦杀去这四位不该再活在世间之人之后,再去那座上京城取那位北匈国主的人头如何?
快意至极!
——
北丈原战场,正有一场这些年来最惨烈的战事正在发生,交战双方,一边是铁了心要南下的草原狼骑,一边则是誓死不让中原遭受一蹄之祸的大楚士卒。因此当双方铁骑在短暂时间相撞开始,便无时无刻不在死人。
北匈一方占据了兵力的绝对优势,而大楚这边,军伍混杂,不仅有大楚镇北边军,还有不少州军,本来战马并不够,但宰辅新政施行开始,这镇北边军便已经多出不少战马,因此到如今,其实已经不少,虽说比起来对面北匈骑军,仍旧相形见绌,但比之之前,也要好了太多。
冠军侯雄伟的身形始终站在立于高台的那一杆大旗下,一动不动的看着战场走势,实际上这位大楚军伍第一人早在叶如晦和那几位北匈高手出现在北丈原时便已经知晓,可北匈人兵力有绝对优势,可以不在乎主将在哪里,但大楚这边,却不可无帅,甚至他连杀入战阵都不行,必须得让这众多大楚士卒知道,他,这位主帅未走。
只有他在此地,才能保证军心不散。
很显然的是,北匈人也知道这件事,因此不仅让一支精骑不要脸的往这边突进,更是派出十数位北匈高手往这边杀来。
大军之中,谈何容易?
就算是有那么几位高手得以靠近这座高台,可才刚刚登上,便被这位大楚军伍第一人出手格杀,似乎谁都没想起,这位冠军侯,首榜有名!
除去沙场武人这个身份,这位还有个身份,武道大宗师!
片刻之后,这位三军主帅再度一只手扭断一个北匈武道高手的脖子之后,忽然高声笑道:“我大楚儿郎,何惧北匈蛮夷?”
声如洪钟,整座战场可闻。
是啊,这座改姓大楚已经超过百年的中原山河,百余年未遭外敌欺辱!
这中原脊梁,百余年来,一直挺直未弯!
冠军侯说完那句气势磅礴的话之后,忽然转头看向南方,低声喃喃道:“白难,你这家伙,要是踏不破那座南唐河山,如何对得起这北丈原为你死战不退的大楚袍泽?”
可他才说完,便有些恼怒的看向这座战场。
自从他领兵打仗以来,有哪一日像现如今这般,完全被人压着打?
可现如今,也是毫无办法。
冠军侯猛然抬头,忽然在战场东北角,看到一支骑军狂奔而来,看战甲制式,不是边军,不是州军。
而是御林军?!
冠军侯哈哈大笑,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当得上雄才大略四个字!
御林军杀入战场,这支守卫皇城的精锐军伍,今日第一次守大楚国门!
——
在战场之中一角,镇北边军之中的一支万人骑军始终保持着势如破竹的势头在大军之中到处厮杀,要是从高处看来,便肯定会震惊,那支万人骑军在战场之中,遭受多方厮杀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着阵型不乱,像一杆铁矛狠狠在这些北匈骑军之中穿插。
为首的那位高大武将更是一人一戟,宛如杀神一般。
大戟一扫,便有数名北匈蛮子丧命。
自古以来,这战场上能用戟的,无一不是无双猛将,可称万人敌,可眼前这位,看身形便有丈余高,光是站在你面前便都会觉得心惊胆战,更何况是还拿着大戟往你身上招呼。
镇北边军骑军主将之中,林骁便可称第一。
这位用戟几乎世间无双的男人,有个弟弟叫林小亭,是靖南边军的斥候,在之前的南唐第一次叩边时便死在了战场上,自那时起,林骁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领军杀进南唐。
可北地狼烟,总是拦住他南下的路。
这位杀意滚滚的无双猛将一戟硬生生的削下一名北匈万夫长的头颅,仰头怒吼,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猛兽。
就是这一刻,本已经筋疲力尽的骑军士卒仿佛重新有力量流回了体内,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刀。
镇北边军战力世间无双,骑军更是其中翘楚,那骑军之中,论战场厮杀,谁能和林骁麾下手下这支万人骑军相抗?
抽刀杀人,他们做的炉火纯青。
战场惨烈,其实远不止于此,只不过在这战场,显得很理所应当。
北匈与大楚,百余年来都是互杀之局面,只不过现如今,则是要彻底分出个胜负了。
——
除此之外,有一支才穿上新甲的军伍在战场之外被一队约莫百余人的边军骑军截下,这支因为陵安征兵令而来到北丈原的军伍,人人披甲,虽说但一点都不似军伍士卒。
百人边军之中,为首的校尉皱眉道:“冠军侯有令,除州军之外,其余军伍不得再入北丈原!”
军伍之中,其实领兵的不是什么大楚州军将领,而是陵安兵部官员的一个中年男子大声质问道:“我等来守大楚国门,为何不可!?”
那校尉平静道:“大楚国门自然可守,可诸位既然都是大楚百姓,哪里有上战场的道理,这北丈原,丢不了,诸位便待在大军身后就是。”
那支军伍之中的士卒其实有很多才是第一次拿刀,真要上了战场,说不准别说杀敌,就被那北匈蛮子看过几眼,便要当真头晕目眩,见识了战场上的鲜血淋漓,如何还能端坐在马上?
因此冠军侯允许大楚其他军伍加入战场,可一点都不许这些本是老百姓的大楚陵安百姓来到战场上。
那陵安兵部官员涨红了脸,但始终没说话,大楚边军之中,特别是有战事之时,自然是主帅的将令高于一切,特别是此危急时刻,他不敢亦不愿去违背冠军侯的军令。
倒是人群之中很快有人发声,“若是北匈蛮子冲破边军防线,我等可不可以持刀相杀?”
校尉端坐在马背上,挺直脊梁,平静笑道:“自然可以,不过先等我边军死光,大楚军伍死绝之时,要不然,不行!”
他说得自然至极,这是镇北边军的道理,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看样子也很有道理。
——
在那处没有什么人看见的战场,正是气机翻腾,云涛怒动之时。
已经血染青衫的年轻人手中军刀已经断裂,在他身后的草原之上躺着两具尸体,剑道大宗师杨长意被一刀破开胸膛,为了杀他,叶如晦硬抗了甘如一拳,十分之力,一分都没化去。
而野山则是人首分离。
还在对峙的三人,除去甘如只有手臂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外,齐先生被一刀斩下一臂,战力大损,而陈祁则是被一刀伤及肺腑,现如今难在起身。
谁都想不到,为什么那个第七境的年轻人,以一人之力战多达三位大宗师和两位第七境武夫都还能有如此战绩。
更为可怖的是,至始至终,那年轻人尚未提剑。
这位世间剑道第一人,尚未用剑便造就了如此局面,要是用剑又当如何?
陈祁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他哪里知道那个当初的病秧子少年,会便成现如今这复国最大的阻碍之一。
他没有看透他那个最小的学生,也同样看不懂他学生的这个学生。
恐怕也就只有这样,这两位才能成为一对先生和学生吧?
只不过那位做先生的只能读万卷书,而这位当学生的则是不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要杀不少人了。
看着甘如,叶如晦忽然笑道:“甘王爷,蓄力蓄了这么久,甚至不惜丢下两条性命,可达到预期效果?”
甘如高声冷笑道:“叶如晦,你果真是世间无敌?”
叶如晦想了想,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尚很远的红衣女子,豪迈笑道:“那试试?”
话音未落,叶如晦终于握住那柄古剑。
天地之间,剑气四溢,剑意滚滚。
剑气仿佛无处不在。
齐先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年轻人不同于叶长亭,他有今日这份造化,其实有大部分功劳在他。
陈祁则更多的是不解。
甘如则是严阵以待。
叶如晦身形掠动,有一道剑光便起。
杀机横生。
第五十九章 读书郎;少年郎
大楚灵运元年,初夏。
有一架马车从陵安出发,辗转大楚数州,来到王朝西南的那座小城。
南唐大军叩边之后,进入大楚境内之后,并未有大的分兵,但武越终究还是派出了五六支骑军去为南唐大军充当斥候,不过等这些骑军远离大军之后,便实实在在的遇袭了,袭击这些个骑军的并非是大楚州军,实际上这些州军同靖南边军汇合之后,由天军侯白难统一节制,不能也没有过多的兵力去阻拦这些骑军,于是这发动袭击的不是旁人,正是一个个大楚男儿,这些大楚南境男子悍不畏死的冲下那些身披战甲,手持军刀的南唐人,当然,这过程自然尤为惨烈。
可身处这个时局,不得不为之。
没有任何一个楚人想做那种亡国之民。
而那座小城里,已无男丁。
洛城,李长风曾预言这座小城里会死去很多人,可从未想过这些人并非死在城内,而是皆死在城外。
自陵安而来的那架马车在昏黄暮色之中入城,可也不太有人对此多加关注,驾车的马夫是一位刑部供奉的高手,在第四境,算不上什么武道宗师,但在这大楚风雨飘摇的时候,大抵朝堂能拿出来的东西也不多了。
马车在蝉鸣声以及暮色之中缓缓在城中缓行,拉车的黄鬃马,踢着马蹄,走的慢,看样子也情绪不高。
车厢之中,有个年迈老人一改之前数十年的作风,不再端坐,反倒是十分随意的坐在车厢里,他翻看手里这本无名诗集,不曾开口念出上面的任何一句。
偶有夕阳照进车厢,照到老人的斑白的双鬓上,这显得他异常苍老。这位为官多年,成为这大楚文臣之首的宰辅大人也超过了十年的老人以往在朝堂上时,虽说也看得出苍老,但更多的还是那种沉稳与诸事都在胸中,无不可解之的气概,万万没有如同现如今这般的苍老与虚弱。
这位宰辅大人从未出过陵安,可在现如今,暮年之际,却是不远千里来到了大楚王朝西南的这座小城。
洛城寂且静。
这种寂静,让宰辅大人仿佛只能听到马蹄踢在石板上的声音。
宰辅大人缓缓而笑,他身为大楚最有权柄的臣子十数年,什么都听过,什么都见过,可唯独没有一刻像现如今这般平静过。
“怪不得你要来这里,原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对了,值得你待上十年的地方,要不是好地方,那便实在有些怪了。”
马车在一处小巷外停下。
青石巷。
以满地青石而得名,巷子深处会有一家酒肆,酒肆门口会有劣酒两字,酒肆里有一间小院,院里一颗梨花树。
有个少年在这里待到不那么像一个少年那么长的一段岁月。
现如今那个年轻人是大楚武道修为最高的大宗师,是天下这座剑林的扛鼎之人,可他最初的身份,不过是那远处某座小院里那老人的学生而已。
宰辅大人缓缓走出车厢,没有要那马夫的搀扶,独自站在小巷外。
马夫动了动嘴唇,“宰辅大人……”
宰辅大人摇了摇头,不曾多言。
他缓步而入小巷。
走在这些青石上,宰辅大人的心情忽然好了几分,连带着步子都有些轻快,原本是落日余晖的光景,现如今照在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身上,却不显得有那般凄凉。
马车在远处看着,忽然有些伤感,他是武夫,供职于刑部,那便自然不担忧身外之物,这些天武道境界又早早的停滞不前,那便不再去担忧武道修为,转而去远观朝堂大事,可终究是一介武夫,眼光谈不上长远,自然无法看透这朝堂上的诸多东西,可看着这个宰辅大人,他却是看了多久。权倾朝野近二十年的宰辅大人在前十数年,没有提出新政的时候,在朝堂上,不管是孙右任老爷子还是一干庙堂重臣,都对宰辅大人钦佩不已,毕竟十余年,大楚在宰辅大人引领下,从未出现过什么事端,就算是偶尔有天灾**,也很快被宰辅大人解决,远远谈不上掀起波涛。一介臣子能做的现如今这般,哪里称不上名臣两字?
只不过马夫也知道,这场南北之战,便是完完全全是将宰辅大人给放在火上烤了,要是不出意外,之后的朝堂,会变了。
宰辅大人来到酒肆门前,门没锁,他没有急着推门而入,临近这家酒肆的有不少街坊,都盯着这个地方,洛城再小,大抵也不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就比如之前那场北境小镇大战,便早早传遍世间,就连这洛城的百姓都尽数知晓,只是知晓是知晓,但不是人人都知道那个叫叶如晦的年轻人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酒肆老板啊。
此刻宰辅大人远道而来,又站在酒肆门前没有离开,自然很快便有人问道:“老先生,可是叶小子故旧?”
宰辅大人微笑道:“算得上这小子师叔。”
那妇人很快便行了一礼,然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叶小子就真是那个叶小子?”
宰辅大人微微思索,便已经想透,他微微点头。
很快那妇人便有些埋怨的说道:“现在大楚南边北边都在打仗,怎么没听见说叶小子在那里,这小子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知道为国出些气力,要知道……”
说到一半,那妇人很快又摇头道:“这小子的身世都惨成这样了,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是该安安稳稳过些太平日子才对,也不能怪他啊。”
宰辅大人静等妇人说完之后,才缓缓笑道:“在大楚北边,有一场战场,这小子估摸着现在就在哪儿,这北边的战场,凶险程度可比南边大多了,要是真有一天这小子不回来了,也不是他去了别地,肯定就是死在那战场上了。”
宰辅大人的一番话很快便让那妇人神情有些失落,他轻声念叨道:“这小子,真是个好孩子。”
宰辅大人一笑置之。
在离开这小巷之前,那妇人小心翼翼问道:“老先生,能不能留下名字,要是叶小子之后回来,我好也和他说上一说你来过。”
宰辅大人笑了笑,正要拒绝,可片刻之后便又点了点头。
“老夫名为高深,是个读书人。”
似乎觉得这读书人三个字极好,宰辅大人加重了语气。
“老夫是个读书人。”
宰辅缓步走出青石巷。
……
……
转而走向那座小溪山。
等到天色完全暗去之前,宰辅大人来到那座无名坟包前。
手里提着一壶陵安买的佳酿,正想着倒酒,宰辅大人缓缓笑道:“倒是忘了,你那学生就是个酿酒的,你这老小子,想必这些年喝了不少好酒,怕是看不起这陵安的酒了,也罢,我一个人独饮就是。”
宰辅大人不顾尘土的在坟包前坐下,先是喝了口酒,才缓缓说道:“老小子,记不记得你在陵安老师院里种下的那颗夹竹桃,那日老师离京,可是将它折断了,什么个道理,你小子自然知道,无非就是说要和你小子分道扬镳了,你这个老师最喜欢的小师弟,可实在招人恨了呀,师兄我离京前特地去看了看,发现断口处又重新生出了新芽,看着讨喜,要是你在,肯定便要作上一首诗才行,三人之中,师兄一辈子最喜欢埋头读书,而我最是无趣,一辈子都想着要去做那等古往今来第一的名臣,倒是你,一辈子好似都不曾有什么在意的,什么事情都羁绊不了你,就算是为老师谋,你不也是谋到后面说变就变?只不过现如今,师兄走了,他不愿意再去做什么大汉的又一个太子,其实他姓陈这件事,你肯定早知道了,说不定你答应为老师谋,其实就是想为师兄谋。但现如今,你反悔了,师兄我也觉得这复大汉实在不算是太大功绩,于是干脆去试试能不能一统天下,现如今棋子都下完了,能不能赢,也管不了,其实要不是如此,哪能有时间来看看你?当然,要是下完了,师兄我可就真要成那种古来第一名臣了,你说要不要捎上你?”
“好了,不和你说这个说太多,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思索了一辈子,不太喜欢。对了,当年在陵安,林朝莺问你要不要娶他,你这小子默不作声,最后还回绝了,世人都说你是心高气傲,师兄我偏偏知晓你是害羞,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害羞是作何原因?”
“你那个学生真是极好,下棋之人恐怕就你一个人知晓他要如何选择,所以你将他送往陵安开始,便明摆着是要后悔了,也亏你想的出来。”
“老小子,其实你这辈子,哪里有师兄我活的精彩。”
夜色深沉,宰辅大人一人在坟包前念叨不停。
他好似有一肚子话,都要告诉这个坟包里的已死之人,只不过那人听不听得见,就不太好说了。
等到好久好久之后,宰辅大人才缓缓揉了揉眼睛,然后他浑浊的视线看向远处。
幸得月明,宰辅大人依稀可见远处之景。
在宰辅大人视线之中,好似有个年轻书生,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这个老头子满脸嫌弃。
他仰头大笑,笑声之中满是快意。
然后宰辅大人神情恍惚之中仿佛听到他在问他,有无好酒?
宰辅大人摇了摇空酒壶,也摇了摇头。
那年轻书生很快便笑道:“若无好酒,那可否有读书人?”
宰辅大人朗声笑道:“读书人?你我两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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