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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帅(李惟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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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身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却是淳于如意。她一身藕色冬衣,肩披灰鼠大氅,杏眸略有些怯生。

苏长衫放下鱼竿。

“我……没有打扰你钓鱼吧?”淳于如意犹豫道。

“湖面结冰,本来就很难钓到鱼。”苏长衫和气的指指池塘,空鱼饵垂在薄冰上,的确不太像能钓得到鱼。

淳于如意似乎这才安下心,有些稚气的在他身边蹲下来:“这几天多谢你照顾先生。”

“我的医术平平,几幅寻常药方而已。”苏长衫如实说:“需得病人自己放宽心,才能有起色。”

淳于如意点点头:“如意也知道先生之病三分在身,七分在心,这次娘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如意一直担心他撑不过去,不想你来府中几日诊治,他的心境竟回缓了许多。”

顿了顿,淳于如意接着轻声道:“如意自四岁就由先生带大,感情亲厚不逊于爹娘。因自小未曾见过爹几面,娘又忙于江湖大事无暇照顾我们,我和哥哥的文辞武功,都是先生一手教导的。”

苏长衫听到这里眉心一动:“微生先生却是不会武功的——”

淳于如意点头:“先生虽不会武,却熟知天下武学。全因他心脉受过重创,不能修习内力,但他记忆过人,微生世家藏书又多,有‘天下武学七分藏于微生’的条件,故而他对各门各派的心法口诀了如指掌。”

苏长衫沉吟片刻:“这样说来,淳于门主在武学心法上也需向微生先生请教了。”

淳于如意有些黯然道:“娘……一直是江湖排名前三的高手,但后起之秀也很多,她一日也没有停过练武。不少口诀心法,也会向先生问询的——近年来娘在修炼‘落月剑’的时候,我常看到先生整日为她写剑谱。”

“落月剑”是以外功招式为主的功夫,源自峨眉一派。淳于翎一向以招式广博而闻名江湖,能使十八般兵器,更不论拳、掌。是江湖人人称道的武学女奇才。

如此看来,她能习得如此之多的武学,与微生砚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

苏长衫道:“淳于门主的一身武学的确融会贯通。”

淳于如意咬了咬唇,道:“娘对我说,女子就算天资再好,修习内力仍然不如男子占得先天优势,所以要出类拔萃,还是胜在外功招式上。她能跻身江湖前三的位置,也多少靠了先生的武学心法,娘多年来一直敬重先生,只是——”

淳于如意咬紧了丹唇,只听苏长衫道:“淳于小姐,你的扣子很别致。”

这话若是被寻常男子说出来,多半有轻浮之感,但经由苏长衫之口,认认真真,没有一丝浮夸,淳于如意低头道:“这是昌绫纺特的扣子,我和娘都喜欢绛红色。”

高大的松柏间漏出几线明亮阳光来,再看地面,又似乎那些光斑铺陈的都是疑点。

苏长衫拿着鱼竿站起来:“淳于小姐,我想起一件事要办,就此别过。”

第21章 惊马?

苏长衫突然从淳于府上失去了踪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案子还没有查清,微生砚的病也没有好,他就不见了。

两日后,就在人们以为他不会回来了的时候,他却悠闲的回来了。

马伯来开门,一见是他,奇道:“哎……您回来啦。这两天没看见您哪!”

“我去了一趟青楼。”苏长衫平平淡淡的说。

马伯却像吞了十个鸡蛋,盯着他看了半晌,抓抓脑袋:“看您是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没想到也……嘿嘿。”

正说话间,马伯朝前方一指:“哎!老爷也回来了——”

果然,微生砚披着一领狐裘大氅,正由仆人扶着走过来。

冬日街道萧索,晨雾未散,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车声由远而近。

马伯着急喊道:“老爷,小心!”

只见一匹黑马发足狂奔,马车疾驰,丝毫没有减速——微生砚刚好走到路中央,要闪避已来不及——白色身影在暴烈的马蹄下显得尤为醒目。

“哎呀……天!”马伯吓得脸色死白,转头一看,身边却已不见苏长衫。

前方惊马“嘶——”地一声鸣叫,似乎吃痛不已。它又向前奔跑了数丈远,才慢慢停下来。

原本微生砚站的地方只见一滩血迹,半个人影也无。

马伯满脸惊恐,大喊:“老爷,老爷——!”

就在马伯惊惶无助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拿根竹竿来。”

马伯抬头一看,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苏长衫坐在树上,一手拉着微生砚,一手拉着仆人。再仔细看,他的衣袍有一角挂在了树枝上。

“拿根竹竿来,我的衣服才买了半个月,不想被扯破。”苏长衫理所当然的说。

马伯受惊大起大落,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去门内寻了一根竹竿,把苏长衫的衣服角拨了起来。

苏长衫如释重负,提着两人跃下房梁,掸掸衣襟,道:“这树看来许久未有人爬了,不少灰尘。”

仆人已经吓得瘫倒在地,兀自哆嗦。

微生砚经过一番折腾,冰雪容颜上有些倦色,但似乎并没有受伤。马伯紧张又奇怪的盯着他看了又看,似乎要确定血迹不是他的。

“放心,”苏长衫杨了杨手中的一把栗子:“你家老爷没有受伤。我不好意思吃独食,给刚才的马尝了一颗。”

“你用栗子打马?”马伯瞪大眼睛。

“我不是打马,是请马吃栗子。”

“有……这有什么区别?”

“第一颗栗子打向马肚上的啮鼠,用了内力,第二颗扔进马嘴的栗子,倒是寻常气力,非常眼力。”微生砚道。虽然不会武功,他却将苏长衫的招式看得一清二楚。

马伯再往地上的血迹看去,果然,血迹中央有一团老鼠大小的死物,只是他方才太过惊恐没有注意。

苏长衫赞道:“好眼力。”说着,把剩下的栗子放进微生砚的手中:“这些栗子留给先生防身。”

微生砚低咳了两声:“摘花飞叶,伤人无形,需借力高手自身的修为。我不会武功,要了也无用。”

“话虽如此,万一有人要劫色,你可以用栗子敲他的头。”

马伯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衫。

一时间,他只觉得姓苏的此人不仅看似平凡实则深不可测,而且,看似一本正经实则……风趣得很。

一个华服公子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神色还有些凌乱,见面就慌慌拱手道:“刚才马车受惊,不知伤没伤到人?”

马伯担惊受怕了半天,见到始作俑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的马车是怎么驾的!刚才差点撞到我们家老爷……”

“马伯。”微生砚制止了他,朝来着冷淡道:“无人受伤。”

那华服公子抬头一看,顿时怔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人魂儿都丢了,浑身的毛孔无一不畅通,却大气也不敢出,半晌才尴尬地搓搓手,好像有些自惭形秽。却听一个平平的声音到:“卢兄。”

那卢氏公子朝旁一看,脸上又惊又喜:“苏兄!——你怎么在这里?”

苏长衫道:“刚才的惊马与你无关,是马被人动了手脚。”

听他这一说,卢氏紧张的问:“被人动了手脚?”

“马肚子上挂着一只啮鼠。”苏长衫指指路中间的一滩血迹:“这啮鼠状如土鼠,却最擅吸活物的血。马奔跑起来经脉舒张,血流畅通,正是它最喜欢的吸血时刻。马肚子被啮咬疼痛,自然发狂。”

卢氏开始听得面如土色,进而愤愤跺脚道:“是谁要害我……!”

苏长衫压低声音道:“你昨日出手大方,必有人醋意很大——”

那卢氏脸上又红又白,又有些喜形于色,只朝苏长衫连连拱手道:“多谢苏兄提醒。小弟以后出门自加倍注意。”他又瞧了瞧旁边的微生砚,却是不敢流露半分轻浮,只连连告罪道:“冲撞了这位兄弟,得罪得罪。”

马伯气不打一处来:“‘兄弟’也是你叫的吗?知府大人见了我家老爷也要尊一声‘先生’!”

卢氏愕然朝府宅上牌匾一看,上面写着淳于二字。他突然恍然大悟这美男子的身份,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微生砚看上去如此年轻,急得说不出话来:“吔……”

微生砚却已淡漠转身向府中走去。马伯瞪他一眼,也忙不迭的转身跟了上去。

苏长衫好意提醒:“卢兄,尊夫人还在府中等候吧。”

卢氏本来还盯着那白氅的背影,听到这话才“呀”地一声急了:“哎……苏兄莫要笑话,小弟这就告辞了。”

淳于府中,几人正穿过长廊。

马伯好奇的问苏长衫:“刚才那姓卢的,是您在……那个地方结识的朋友?”

“是我昨日在青楼结识的。”苏长衫自自然然的说。

马伯差点没一口口水喷了出来,府上从来无人敢在微生砚面前这么大胆,他忍不住道:“您是正经读书人,可那姓卢的……”

“马伯!”微生砚停下了脚步:“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白粥,我有些饿了。”

马伯本来还想八卦些什么,听到这话只有依命去了。

等马伯走远了,微生砚轻声咳道:“……冒犯了。”

苏长衫和气的说:“微生一门家世清贵,先生不以我交友为俗,已是难得。”

“你行事明正,交游广阔,”微生砚凤目轻抬:“况且,交友有深浅之别,行事有虚实之分——”他说到这里,只见苏长衫打了个哈欠:“今日早起困倦,又差点把衣衫扯烂了。”他说着从掌中托出一块青玉来:“玉还给你。”

微生砚见了那玉,微微一诧:“是何时——”

“在树上掉的。”苏长衫如实说。

那时苏长衫已经携了二人上树,却突然身形一沉,似在捞什么东西,原来——是捞从微生砚身上掉落的玉。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衣角才会挂在了树枝上。

“此物昂贵,我不愿它掉下树摔碎了。”苏长衫道。

“多谢——”微生砚淡淡摇头:“昂贵倒未必,只是滨儿去宝通寺求来这护身玉,难得孩子的一片心意。”

苏长衫问:“今日你是不是去了唐门?”

“不错。”

“案情进展如何?”

“尚无头绪。”

“明日恐怕还要再辛苦一趟。”苏长衫优雅的将折扇合上:“明日,案情就可水落石出。”

第22章 唐门?

暖冬清早,江湖豪杰们再次聚集在唐门大厅。大部分人都将信将疑,谁也不相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少年,七日之内就破了奇案。但人人都有好奇心,想要看一看他如何说法。

妙冲道人性子最急:“姓苏的!你说破了案,那凶手是谁?”

苏长衫仍穿着一身浅灰布衣,闲闲坐在南面,道:“从尸首上看,整件事情有两个很大的疑点。”

“哪两个疑点?”妙冲道人忍了又忍,还是问。

“第一个,仵作验证出来,尸体所中之毒是唐门丹青。而唐门丹青是江湖上早已流传出的毒,算不上罕见,各门各派都有防范。淳于门主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而且行事一向谨慎。若是连唐门丹青也能毒死她,她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闻言,柟慈师太等几位都点头。

“其二,就算淳于门主真的中了唐门丹青,以她的武功修为,从毒发到死亡也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这柱香的时间,她足够可以点自己周身几处大穴,阻止毒血蔓延之势。除非有人在此时攻击,使她无暇自救。可是尸首既穴道畅通,又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淳于门主从中毒到死亡,什么也没有做。这的确很奇怪,好像她真的想自杀一样。”

微生砚静静的听着,脸色苍白道:“不可能……阿翎不会自杀。”

“既然排除了自杀的可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她所中的不是唐门丹青。可是仵作验证的结果,她中的又的确是唐门丹青。”

“我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在淳于府上发现了另一件怪事。”苏长衫从容打开折扇。

“什么怪事?”柟慈师太问。

“鱼。”苏长衫摇着扇子。

“鱼?”妙冲道人瞪大了眼睛。

“事发当天,淳于府上的池塘浮出几十条死鱼,这是否有些奇怪?即使人会自杀,鱼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一起寻死。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它们生活的水除了问题。”

众人都凝神屏气的听。

“我用银针试水,并未发现水中有毒。如果水中真的有毒,淳于府死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但这水,多少会有些什么问题——于是,我用鱼肉作饵,在池塘垂钓,鱼肉浸泡在池水中数个时辰后再拿上来检验,发现鱼肉中吸附了少量的孑归。”

“孑归是治疗心肺虚弱的一剂良药,对人是无害的。但含有孑归的水却不巧将鱼毒死了。”苏长衫在室内踱了几步:“各位是否听说过《本草纲目》的记载,‘鲫鱼同砂糖食,生疳虫;鸡子和葱蒜食之,气短’。几样东西本来都是无害的,但放在一起食用就会伤身——如果搭配得足够巧合,甚至会致命。”

室内顿时静悄悄的,苏长衫扬扬眉:“在《医行罕纪》里记载,鱼、孑归和燕窝,此三样东西一起食用,就会中毒毙命。只因孑归十分稀有昂贵,世上也很少有人去吃,所以这三样相克的食物并未广为流传。”

“淳于门主的真正死因,是因为吃了含有孑归的鱼,又吃了燕窝。她恐怕并不知道自己中毒,只以为是普通腹痛,所以并未及时运气逼毒,最后,悄无声息的毒发猝死。她死之后,作案者恐为人察觉,于是为她灌下唐门丹青。这样,无论仵作如何检验,都会认定她是身中唐门丹青而死。”

他的分析如丝入扣,座中都震惊不已,只觉得这案情曲折复杂,非常人所能推理。

“淳于府上的马伯负责蔬菜鱼肉的采购,他每天傍晚都会将菜车推出府西的小门外,和送菜的伙计说好,清早将菜装入菜车之中。这样他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个时辰。”

“如果我没有猜错,淳于门主在初十已经毙命,作案者将尸首混在空菜车中,由不知情的马伯推出府外。这样,全府上下都会以为淳于门主根本没有回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作案者再潜行出门,将尸体从菜车中搬出,扔至禾阗街,唐门附近。”

众人听得一身冷汗,无人出声。

“现在死因既已明确,还剩下一个问题——”苏长衫优雅的将折扇合上:“是谁要如此故布迷障,毒死淳于门主?”

第23章 剑谱?

“最可疑的人似乎是微生先生。其一,因为孑归昂贵稀有,寻常药铺是买不到的。而微生先生手中却有些存放。其二,微生先生博学,或许也读过《医行罕纪》中关于鱼、孑归和燕窝的记载,所以他既不吃鱼,也不吃燕窝。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池塘边的松树下残留有一阵熏香——同和坊的熏香。此香是药用之香,府中仅微生先生一人使用,这至少说明——案发几日内,他曾在池塘边逗留,而且时间不短。”

听到这里,淳于如意突然失声道:“不是先生!他没有……”这一下,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如意!……”微生砚喝止她一声。

淳于如意脸色通红,咬一咬牙,低声道:“先生的确曾在池塘边的松树下逗留,但是……但是,那时我和他在一起……可以证明他没有往水中投放孑归!”

苏长衫拿出一颗扣子:“此言不假。我在松树下捡到这颗昌绫坊特制的扣子,府中只有淳于门主与小姐使用。”

妙冲道人闻言“嘿嘿”两声:“敢情你们俩树下相约,却一个留下了香气,一个掉落了扣子?”

淳于如意满面羞红,失声哭道:“你,你胡说!娘就是被你们这些胡说的人害死的!……”

“流言伤人至深,杀人无形。”苏长衫看了微生砚一眼:“正因为此,微生先生才会惧怕听到‘自尽’之说——”

微生砚突然一口血呕在白衣袖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众人虽然还不明状况,但都觉得这苏长衫说话的语气虽平,却总一言道中人心的要害!

淳于如意哭道:“都是乱嚼舌根的……先生他……他什么也没有做!”

她哽咽悲泣:“那几日,娘生辰将至……先生连日为她默写剑谱,只想能赶在她生辰前写完……恰逢少林召开武林大会,娘去参加那江湖盛会,并不在家,自然也不会知道,先生为默写剑谱日夜劳累……

“那日傍晚,我来叫先生去用晚膳,连敲几下房门都不见动静,推门进去才发现先生不在房中。我在府里四处寻找,最后在池塘边的松树下见到了他,只见他衣袖都是斑斑血迹。我吓得几乎哭出来,先生却强打起精神说没事,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娘……我一眼看见他怀里揣着的纸卷,就知是这叠剑谱——再看他唇边的血迹,只觉得他怀揣的剑谱分外可怖!我甚至有些恨自己的娘……为什么把武功看得比人还重要?我一把夺过那些纸卷扔向池塘,嚷道:‘再也不准写了!再也不准写了!’

“纸卷纷飞中,先生愕然地看着我,胸口起伏,苍白的脸色冰冷之极。我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糟蹋的是他十多日的心血。看着他少有的怒容,我又惊恐、又悔恨。情急之下转身跳进池塘去捞剑谱!我听见先生在岸边焦急的唤我,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他的心血,我一定要把它们捞回来——

“终于找到了几张,只听岸上先生还在焦急叫我,突然水中‘噗通’一声,他竟然也跳下水来了!池水寒冷,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了的……那时正是晚膳的时间,池塘又偏僻,四周竟一个仆人也没有,我只有拼命向他游去,把他托上了岸。他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这一冻之下更是冰冷。到了岸上我惊惶的唤他,好久他才睁开眼来,我的泪水顿时不争气的滚落下来,他只一边安慰我说没事,一边劝我起来去把湿衣服换了,不要染上风寒。

“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我只能把他扶抱起来,看着他凤目里的迷惘和痛楚。我心中越发刺痛——我知道自己和娘年轻时长得很像,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张口就说了一句:‘如果我是娘,一定不会让先生这样伤心!’

“先生脸色蓦然雪白,吃力的推开我。

“我回头一看,娘——就站在我们身后。

“我从小就怕娘,此刻她冷傲的看着我们,我有千言万语要向她解释,却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沉默片刻,转头就走。

“当晚先生就病倒了,听府里的仆人说他高烧不退,整夜昏迷。我也一夜未眠,第二日就是娘的寿诞,我已经想好了要向她解释,请她原谅……可是……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淳于如意说到这里,已泪落满腮、泣不成声。

“按照少林武林大会的日期,门主原定的是次日返回。”苏长衫仍然平平道:“她为何会提前回府?为何又碰巧在池塘边看到这一幕——这中间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各位似乎都忘了一个人:失踪的杨念念。百花千凤楼的杨念念——本来却不是姓杨的。她姓戚名璇,是名震一时的大盗戚仲元的独生女儿。”

微生砚唇色一白,死死盯着苏长衫。

“你放屁!”妙冲道人忍不住道:“人人都晓得那戚璇是江湖上有名的丑女!脸上生着巴掌大的烂疮。丑女怎么能迷倒大把男人,做名妓花魁?”

“你什么时候见过戚璇?”苏长衫气定神闲,踱了几步。

“五年前剿灭亢龙邪教时,老子见过那丑婆娘,可惜被她给逃跑了!”

“杨念念是何时成名于百花千凤楼的?”苏长衫转身问淳于滨。

淳于滨惊愕之极,颤抖道:“……我三年前在百花千凤楼遇到她时,她已是最出名的清倌了……听到她的名声应该是,五年前。”

座中都大为震惊。

苏长衫问妙冲道人:“你五年没有见戚璇,怎知她不能长得美些?”

“那丑婆娘要能长成美女,老子也能长成俊男了!”妙冲道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座中传来一阵笑声。

“戚璇未必能长成美女——”苏长衫慢慢道:“但她可以换一张脸。”

“人脸怎么能换?”妙冲道人急了。

“别人也许不能,逍遥神医门却能。”苏长衫清清楚楚的说。

妙冲道人原本汹汹的气势突然没了,只张大嘴看着苏长衫。逍遥神医门生死人、肉白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传奇。

“逍遥神医门素来隐蔽,江湖中人能得见他们的少之又少。”柟慈师太道:“苏少侠又如何得知其为戚璇换脸?”

“我碰巧有个朋友在逍遥神医门中。”苏长衫淡淡说来,却是让众人惊愕不已。

苏长衫似乎并没有把“认识逍遥神医门的人”当作什么奇怪的事,就好像他认识的是卖糖葫芦的老头一样。只听他接着说:“大盗戚仲元早年做过一些劫富济贫的义举,但他杀人如麻,又嗜武如命,平生志向就是见识天下武学。微生世家既有‘天下武学七分藏于微生’之名,又有宝物白玉美人,自然成了戚仲元劫杀的对象。二十八年前他追杀微生珏,一刀刺穿微生珏不足五岁的小儿子的胸腹。所以,微生珏与他有深仇。戚仲元六年前在亢龙教一役中被杀,当时手刃他的,便是江湖前辈微生珏。”

这时,众人都把视线投向微生砚,只见他紧抿薄唇,似乎在极力支撑。

“她结识我,嫁入我淳于家……是来报仇的?”淳于滨颤抖着失声道。

“如果她的目标只是报仇,微生砚活不到今天。”苏长衫回过头来,毫不客气道:“她等到如今才动手,恐怕是戚仲元还有未完成的遗愿,让她有比报仇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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