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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帅(李惟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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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目标只是报仇,微生砚活不到今天。”苏长衫回过头来,毫不客气道:“她等到如今才动手,恐怕是戚仲元还有未完成的遗愿,让她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是——白玉美人!”妙冲道人忍不住道。

“不错。戚璇忍耐三年之久,只有一个成立的理由:就是为了白玉美人。”苏长衫沉吟:“但,她为何会在淳于门主遇害之后,突然要谋杀微生砚?以恩客卢公子的烈马,借刀杀人,将计划设计得天衣无缝——她是个头脑不笨的女子,一定也很清楚,杀了微生先生就再也找不到白玉美人的下落,会让她多年筹谋付之东流。这其中,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阿翎遇害之后?”微生砚捕捉到了他话中的疑点,虚弱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她杀了阿翎?”

苏长衫摇头:“戚璇虽有心让淳于家上下不睦,但凶手,却不是她。”

第24章 同岁?

唐门大厅中,人人都等着苏长衫接着说下去,他却坐下来十分清闲的打了个哈欠。

“他奶奶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凶手不是戚璇又能是谁?”妙冲道人急道。

“戚璇毒死淳于门主,于她有何好处?”苏长衫反问。

妙冲道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苏长衫淡淡道:“戚璇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白玉美人。这个女子历经劫难,有勇有谋,自然知道问题的关键突破口在哪里。”他用扇子指了指淳于滨。

白玉美人如果要代代相传,最有资格继承的人就是淳于滨。

“淳于家上下和睦,微生先生虽不是亲生父亲,却行师长之道,与淳于滨和淳于如意感情亲厚。一家人的感情好时,其他人水泼不进,决不利于她寻找宝物。所以她的第一步就是把水搅浑,让淳于家上下反目。”

座中不少人仍一脸迷茫,少数脑子灵一些的转过了弯来。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只需时间安排得巧妙。”苏长衫脸上甚至有些惋惜的欣赏:“这一计,既在继承人的问题上除去了淳于如意的威胁,也让淳于滨对继父和妹妹失望,将他置于失望孤独的境地——男人在孤独的时候,往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说到这里,苏长衫看向淳于滨。

淳于滨面有难色:“不错……那日念念来跟我说,看见先生和如意在池塘边搂抱在一起。她还说半年前先生对她有所企图,被她推下了池塘,她害怕娘一味维护先生,才不敢告诉我。但先生行为如此不检……这类事情一再发生,会让淳于世家声誉扫地……”

苏长衫点头:“厨房的师傅大龙告诉我,命案的当日,杨念念想喝鲤鱼汤,但厨房里只有草鱼和鲫鱼。巳时之后菜场不容易买到活鱼,时间来回也赶不上,恰好池塘里喂了许多鲤鱼,所以大龙师傅就自作主张在池塘里抓了一条。”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等待苏长衫说出案情的关键。

苏长衫却踱了两步,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听说,你们兄妹常给微生先生磨墨。”

“先生的手冬天寒冷不能使力……我和大哥常给先生磨墨。”淳于如意怯怯看了淳于滨一眼,点头道。

“淳于小姐扔进池塘中的剑谱,还有一些没有找到,恐怕在水中已经泡烂成了纸浆。”苏长衫的视线从二人脸上扫过:“如果有人把孑归混在墨里,那池塘水中有孑归也不足为奇。”

微生砚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被淳于滨急忙扶住。

这下,人人诧异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淳于如意脸色雪白:“……那日清晨先生不小心碰翻药碗,药汁滴在墨中,先生舍不得上好的屯溪徽墨,所以没有扔掉——我和大哥都看见了,但先生不知道剑谱会掉进水里,我也不知道会……会出这样的事情!”她惶急的哭起来。

“整件事情看上去似乎完全是巧合,想吃鲤鱼的人是杨念念,去池塘捉鱼的是师傅大龙,将孑归滴在墨中的是微生先生,把剑谱扔进池塘的是淳于小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独立完成整件事。”苏长衫摇头:“没有人能预料到其他人的行为,但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

苏长衫平平道:“接下来,厨房在做鱼的时候却不巧把两份鱼汤弄错了——凶手或许原本想毒杀杨念念,最后死的却成了淳于门主。”

听到这里,人人脸上都写满惊愕。

苏长衫看向淳于滨,对方的眼神不知为何躲闪了一下。

“淳于兄,”苏长衫和颜悦色的说:“府中只有你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你既然知道墨中有孑归,为何还要告诉少夫人多吃鲤鱼可补女子乳血,可尽早生下子嗣继承家业?”

座中突然寂静无声。

“你……”淳于滨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不要听信念念胡说!”

“我根本没有见到戚璇。”苏长衫微笑:“你又如何得知,她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淳于滨脸色大变。

“你想杀杨念念的心,或许半年前就有了。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时机,你也许再忍她三年五载,但——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整件事又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成则全身而退,你就毫不迟疑的动手了。”

“不是……”淳于滨惊惧的嚅嚅道。

“你之前引我怀疑杨念念时,言辞已经太过主动。”苏长衫看着他:“还记得有一日清晨你来我房前,衣衫沾染了鸟粪吗?为你洗衣的吴嫂直呼臭——其实,一坨鸟粪决不至于臭到让人捂鼻。真正发臭的,是玠草的草籽。这种草籽撒在我窗下,颗粒极小,无色,但很有黏附性。平时并无气味,但泡进洗衣用的皂叶水中,就会散发奇臭。”

众人都凝神屏气,只听他接着道:“夜袭之人经过我窗下,衣服上才会沾上玠草籽。人若心中无鬼,何需锦衣夜行,用暗器掩人耳目嫁祸唐门?”

淳于滨额头冒出密密的汗水,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也一直想不通你要毒杀杨念念的理由,后来看到一样东西,我明白了。”苏长衫的话语如同被风吹皱的湖水,有了无奈的惋惜。

淳于滨一怔,脸色蓦然苍白。

“流言固然凶猛,但只伤人肌骨。”苏长衫摇头:“感情杀人,却可以毁人灵魂。”

他看着淳于滨,那平和的眼神似乎能看穿对方的心思。

淳于滨突然面灰如死。

“……那日念念来向我告状时,说到过池塘中的纸张,还说那是先生和如意的情诗……可我知道,那一定是先生默写给娘的剑谱。我……我受够了!”淳于滨有些狂乱而急切的说着:“我受够了念念三番两次制造谣言,搬弄是非,破坏我淳于家的声誉,让我家中上下不得安宁,既然连老天也安排了这样的时机——我就动手了。”他突然悲狂欲泣:“只是我没有想到……却害死了娘!”

苏长衫缓步踱回座位上,这表示,他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

众人都惊讶感慨不已,没想到淳于滨如此轻易承认一切,而苏长衫的嘎然而止,也让人有点回不过神来,仿佛少了一点什么。

在座中都面面相觑的时候,所有人突然觉得浑身酥麻,丹田空空!

随着一声狞笑,一阵风掠入大厅之中,来者轻功极佳,出手狠准,已迅速点了座中十数人穴道。

然后,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淳于滨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被打得滚倒在一边,惊恐的看着站在他面前拿着大刀的紫衣女子。

“很好!淳于滨——我就等你亲口说出这句话!”那女子生得丹凤长睫,若没有悍厉的神情,堪称是清纯动人的,尤其是眼睛——密密精致的睫毛下,微微上翘的凤眼竟与微生砚有两分形似。

“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只会互相掩饰遮丑!”戚璇厉声喝道:“淳于滨,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敢当众说出来吗?我戚璇虽与微生为敌,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淳于滨冷汗如雨下,眼中布满血丝。

戚璇放声冷笑,刀尖猝然指向微生砚的腰际:“至情至孝,好一个淳于滨!川蜀没有人认识它的真面目,可惜天网恢恢——”她探向自己的紫色裙纱,红丝线坠着一块通透的青玉垂下,竟与微生砚腰际的相似之极。

“卢公子前日送了这玉给我,他的祖籍在岭南。”戚璇盯着淳于滨眼中越来越浓的惊恐和绝望,似乎在快意的享受着对方痛楚:“卢公子说……”

“不要说!”淳于滨嘶声吼。

“……岭南青玉,本名‘同岁玉’。”戚璇竟笑了一下,看着淳于滨绝望乞求的眼神,她的语气出奇的平缓下来,眼神就像用钝刀慢慢宰割猎物一样浮上残忍的笑纹:“‘同岁玉’有两种形状:方形的表示兄弟手足之谊,患难与共、生死相交;圆形的……表示男女盟誓,不求同日共生,但求同岁共死。”

淳于滨痛苦的捂住脸!

微生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畔的圆玉,视线顿时僵住,身体微晃几乎支持不住。

众人来不及消化这惊世骇俗的真相,只见戚璇的大刀一挥,朝微生砚迎面劈去!

“不——!”淳于滨绝望大喊。

叮咚。

寂静的大厅传来清晰的玉碎之声。

“同岁玉”被斩落,在戚璇的刀下零落一地,刀锋割破了微生砚的衣衫,直指他的胸前。微生砚脸色雪白,却无惧容。

“不关先生的事!不准你伤害他!……”淳于如意大哭。

“靠一张脸来勾引世人,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戚璇的刀在微生砚的脸上划过,却不割破肌肤,似乎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微生砚薄唇紧抿,长睫颤动。

“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至少在我知道白玉美人的下落之前,不会杀你。”戚璇刀锋一振,几根睫毛断在光滑如水的刀面上。她欣赏片刻,轻轻吹去:“这睫下的双眸让多少男男女女心荡神摇?我在百花千凤楼五年,仍然不如你。”

“不准你侮辱先生!不关他的事,你……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淳于滨睚眦欲裂。

戚璇收刀朝他走来:“还要我来‘侮辱’吗?你们淳于世家一家三口争抢同一个男人,已是天下至为光彩的事!”

她接着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满口仁义道德,行事不知几多龌龊!你们哪一个——”

她的手指从众人面前一一指过:“哪一个敢说自己无愧于心?敢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堂而皇之示于人前?”

江湖豪杰满座,一时竟无人作答。

戚璇大笑走至妙冲道人跟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以貌取人,可恶之极!”

妙冲道人大骂:“你个丑婆……”他话未说完,戚璇又是左右数个耳光,打得他脸肿如磨盘。绕是如此,妙冲道人还是更大声骂道:“丑婆娘!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杀了我你还是个丑婆娘——!”

戚璇勃然大怒,扬起手中大刀朝妙冲道人砍去。

“戚璇——”突然,一个平平的声音从大厅南角传来:“你以前快活,还是换脸之后快活?”

戚璇动作一顿,神色有瞬间的迷惘,朝那声音的方向冷笑道:“自然是现在快活!我当初脸上长着烂疮时,那些男人看了我都像看到鬼一样,能有多远躲多远;等我终于得到一副美貌,在百花千凤楼,他们都像狗一样涎着我——”

“那——有没有人真心待你?”

戚璇一怔。

“淳于滨有负于你,但他终身要受牢狱之苦,你们也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你就此放手罢。”

戚璇愣了许久,突然大笑:“苏长衫!你果然能言善辩,攻心为上。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杀我爹爹,今日你们落在我手上,决不让你们一个活着出去!”

说话间,她手起刀落。

却只见一道闪电划过,她的刀锋撞在一个东西上——是一颗飞来的栗子!这栗子却只将她的刀隔了一下,并未阻止刀势。

就在刀即将落到妙冲道人脖子上时,她只觉得手腕一麻!苏长衫一招得手,便反手还击,四两拨千斤的掌法将她的人震出一米开外。

“你竟把软筋散解了?”戚璇一脸不可置信。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化解软筋散,就算有六十年的内力修为的高手,也未必做得到!

“我的内力自然不如各位前辈,只是反应快了一刻而已。”苏长衫淡淡的看着她:“所以我吸入的软筋散不多。刚才与你唇舌相争的时间,已经够我逼毒了。”

戚璇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但很快放声大笑:“苏长衫,你聪明绝顶,又来诓我!要是你真的武功已恢复,何必再与我多费唇舌,为何不一举将我擒下?”

戚璇毕竟是戚仲元之女,能设计出如此连环局,也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那你不妨一试。”苏长衫的话说到“妨”字时,人已至戚璇跟前!等说到“试”,他的掌已劈至戚璇肩上!

这戚璇竟真正骁勇,拼着肩上受苏长衫一掌,一刀向苏长衫的头颅砍来!

这是玉石俱焚的一招,苏长衫却突然身形变换,谁也看不清他的步子是怎么动的,那大刀只削去了他的一缕头发。

这一缕头发已足够!——因为戚璇已看出,他的软筋散根本没有解!

如此一来,戚璇气势大增,连续八刀砍向苏长衫的要害。苏长衫手无兵器,又身中软筋散,高手过招,胜负原本只在一招半式间,苏长衫顷刻间已身中四处刀伤,被逼至绝境!

在危急的时刻,突然一个低弱的声音道:“昔颜渊以退为进,天下鲜俪焉。”

苏长衫迅速后撤两步,他的轻功原本极好,虽然身中软筋散无法内力不济,但身法仍迅捷如风。

“湖泛轻舟……”微生砚似乎在确认苏长衫的招式,微微喘息:“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戚璇大刀挟风劈砍而至,苏长衫借着回撤之力,顺时顺势突然变换身法,直取戚璇右侧——

这一招,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借了潮水风向之力,轻如尘羽,力顶千钧!

电光火石之间,戚璇被打出数米之外,刀“哐当”一声震落在地。

“你……怎么看得明白我的招式?”戚璇嘴里呛出血沫,死死盯着微生砚:“我戚氏刀法,从没有流传到江湖。”

微生砚摇摇欲倒,似乎指点苏长衫耗尽了他的气力。

“戚璇……刚才记你的刀法非我所愿……但苏同受君将军之托而来,他若命丧在这里,我无法向君将军交代。”微生砚无力的靠住身后的柱子,眉心苍白紧锁。

座中无人不震惊,微生砚在顷刻之间就能将一套从未见过的刀法看透记住,任何人有他相助,岂非拥有一卷绝世活武功秘籍?

“白玉美人——究竟是物,还是人?”戚璇突然厉声问!

第25章 孑归?

座中所有人都听得糊里糊涂,又听得清清楚楚——藏有天下武学的白玉美人,究竟是物,还是人——?

几缕阳光照进室内,地上断刀染血,清艳如泪。

戚璇身受重伤,凄然放声大笑,悲怆笑声令人心酸:“爹!你倾尽毕生之力要找寻的珍宝,和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到头来却分不清了……”

她笑得脱力跌在地上,喘息了许久,吃力的缓缓朝淳于滨爬去:“我做的所有事情件件都荒唐可笑,唯一真实的……就是,我真心爱过你……”她泪水浸湿脸颊,依稀又是那个清纯可怜的杨念念。

淳于滨眼中也满是泪,不知是惊恐,还是愧痛。

戚璇艰难的、缓缓的向他伸出手——清秀的小手,曾经为淳于滨端过羹汤、缝过衣服的小手——淳于滨茫然的、本能般的也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小手。

那熟悉的十指渐渐接近,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却突然如刀一样插向淳于滨的颈脖!

戚氏独门“手刀诀”,可十指化刀,其利断金!

只在一瞬间,所有的缱绻都化为恐怖!

——女人最恨的,竟不是她的仇人,而是爱过她又背叛她的男人!——“手刀诀”对身体摧残巨大,在内力旺盛时也需要谨慎使用,稍有不慎就会经脉断绝。戚璇身受重伤,此刻拼得玉石俱焚也要使用此诀要了淳于滨的命!

噗——掌入血肉,鲜血一滴滴落下来,淳于滨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大叫一声:“不——!”

在刚才的一瞬间,微生砚挡在他身前,承受了这一击!

戚璇十指抽出,微生砚的肩上顿时喷出数股血泉,他竟然还清醒着,握住戚璇的手腕:“……戚璇……我爹……杀了你爹,你杀了我……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口中渗血,他用尽气力道:“不要……再延续……这悲剧……”

戚璇睁大眼听着,看着微生砚如一片融雪般软倒下去。在这一瞬间,她也颓然倒了下去。

苏长衫探向戚璇的脉搏,怔了一下,经脉尽断,她已气绝。

扶起微生砚,苏长衫疾指点他周身几处大穴止血。

“不必了……”微生砚雪白清冷的容颜上竟有一丝笑影:“我很快……就可以……见到……阿翎了……”

“微生砚!”苏长衫的话音素来平和,此时却一声厉喝打断:“她一直用尽方法,就是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她为何要在误解你二人之后,还到唐门为你买药?你可知这孑归昂贵在何处?它需要以人血为引,方能种植!一升孑归一升血。你问一问唐长老,是不是这个价钱?”

微生砚惨白空洞的眼神突然湿润。苏长衫扯下衣襟的布条,包扎住他的肩膀。不一会儿便血染葛布。苏长衫放缓了语气:“为何彼此深爱对方,却因为放不下骄傲,十年无法心意相通?也许,她日日只等你的一句温言软语,而不是——你为她默写冰冷的剑谱。”

微生砚眼中簌簌落下泪来,头向旁一侧,已然晕了过去。

苏长衫却吐出一口气。人生有时虽然悲伤,但只要有求生的意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厅中沉寂了片刻,只听妙冲道人大嚷:“喂!你先帮老子把穴道解开啊!”说话虽凶,却是眼巴巴的望着苏长衫。

苏长衫并不理他,只将双手抵住微生砚的背心,将内力渡去。

这时,厅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清脆干净、俏皮暖和之极。一个劲装的少女提剑进来,高声道:“苏同此人我最了解,看似一本正经,其实向来最怜香惜玉。要他不救绝世美人,先救你这个臭老头子,怕是万万做不到。”

“他奶奶的——”妙冲道人大骂:“你又是哪里来的丫头?”

“舫庭——”苏长衫喝止她:“不要胡说。微生砚失血过多,命在旦夕。我自是先救危险之人。你既然来了,就帮几位前辈把穴道解开。”

那少女笑嘻嘻的凑到妙冲道人眼前:“我是想解,可是刚才被这臭老头一凶,忘了该怎么解穴了。”

也不管妙冲道人破口大骂,她又笑眯眯的晃到苏长衫跟前,掏出一小包瓜子来,边吃边说:“君将军让我来帮你,我就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来了,不过遇到一家做川蜀酸辣豆花的馆子,我情不自禁多逗留了一日。没想到你已经把事情办完了,让我无事可做~”

她的瓜子磕得蹦蹦响,还连连摇头:“实在是无趣,无趣……”

满座的江湖豪杰都动弹不得,只能听这少女吃着瓜子,自说自话。不知是该哭,该笑,还是哭笑不得?

一个月后。

将军府凉亭中,苏长衫与一人对坐共饮。

那男子容貌隽雅,握着酒杯的修长十指似乎很适合拨弦弄筝,可事实上,这双手不仅握刀握剑,而且握着朝廷左翊卫“骁骑”十万重兵——他就是人称“白衣谡剑”的上将军君无意。

君无意为苏长衫斟了一杯:“这次在川蜀破了江湖大案,据说,市井已经开始流传你苏少侠的故事了。”

“故事自然是有的。”苏长衫将酒饮了:“我听说被叶舫庭这丫头一闹,江湖上流传我有断袖之癖。”

见君无意忍俊不禁,苏长衫继续道:“此次逗留川蜀七日,也并非全无收获。”他朝身后道:“把东西端上来。”

童子端了一碟热气腾腾的东西上来,形状如鱼颜色黑黄,焦头糊脑。

“这是鱼。”苏长衫认真的说:“我做的。”

君无意差点被一口酒呛住。

“我亲手做的,你一定要尝尝。”苏长衫很认真的说。

看了看碟中黑黄不辨的一团,又看了看苏长衫,纵使好涵养如君无意,表情也十分复杂,终于举箸朝那焦黄不明的鱼肉夹去——

“将军!”一个侍卫突然来报。

君无意无奈的看了苏长衫一眼,放下筷子。但眼里明显神色一松:“何事?”

“刑部张大人来了。”侍卫说:“说是来拿人的——”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精瘦的官袍中年人迈了进来。

那张大人先向君无意行过跪拜大礼:“下官见过君将军。因为公务在身,擅闯府宅,请君将军恕罪。”然后起身朝苏长衫道:“阁下可是江南苏长衫?”

“正是。”苏长衫站了起来。

“你是否住在正月客栈?”

“不错。”

“你是否与一同赶考的书生方瑞同住一间客房?”

“不错。”

“他今日死在了房中。”张大人严肃道:“请苏公子随我到刑部走一趟。”

第26章 番外、雨夜?

深秋。大雨。

屋檐上夜湿千重琉璃瓦,水花如沸。

屋内的气氛也是沸腾的,大红的喜字映着美酒夜光杯,那女子爽朗的笑、开怀的饮,双颊尽染桃色,艳丽光芒让人无法逼视。

“来,微生公子,我敬你!”一个跌跌撞撞的侠客举起酒杯,玉露琼浆在他不稳的手中晃出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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