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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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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心叹了口气,和善地说:“您要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很凶残的。”
  老人先前只静静地听着。听李云心说了后一句话才笑起来。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了、放下,咂咂嘴。
  “你这孩子倒是心急。”他略思量一会儿,长出口酒气,“好好好。你既然这样说了,依着你的脾气,嘿嘿——我若再不给你说些什么,你少不得就要一面笑着同我说话,一面暗地里算计我了。你说你凶残,啊,这个老头子我也晓得的。”
  “可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苏翁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但并非冷下来,而是郑重其事,“也就是因为你行事太凶残、戾气太重。所以哪怕有法子叫你出这洞庭,眼下也不能。你也不要急。老头子说了我还有不久的命,我就不会活得长。等我去了,你自然也可以出洞庭。”
  李云心笑了笑,正要说话。
  苏翁却打断他:“你莫笑。我晓得你做过那些事。也晓得许多事你是迫不得已,但……有一件,我问你——那尹家的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云心慢慢挺直了身子。
  他微微眯起眼,在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您在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道
  尹家的姑娘,尹雪柔。
  李云心初到渭城时曾为刘老道的龙王庙作了一幅神像。那神像一出,附近的居民都以为灵验,因此常来朝拜。
  于是尹雪柔也就来了。
  尹雪柔的叔叔,是尹平志尹捕头。
  那姑娘从前往龙王庙来,实则并不真信神。只是每日里舍了许许多多的银钱,只为和李云心说话。
  苏翁此刻提起了她来。
  李云心的脸上漾起柔和的笑。但刘老道在此的话会晓得这正是他最危险的时候。李云心可以狂笑轻笑嗤笑冷笑,但这种笑容,则是毒蛇扑击之前短暂的后仰。
  那苏翁不了解他的脾气,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脾气。而是肃容看着他,伸手在桌上点了点,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心机和智谋在常人之上。你如何夺取了这身子我不清楚,但之前的法子倒是知道一点。”
  “老头子来说说,你瞧瞧说得对不对。在你当初的一番布置谋划里,有两个人当是最重要的角色。一个是你在长门街遇到的乞儿,另一个,便是那尹捕头了。”
  “你将宝物送给那乞丐,结果乞丐在巷中被杀、宝物被夺。杀死他的人,便是那尹捕头。这尹捕头抢夺你的东西,又想要攀上高枝儿,因此将你那画作献给渭城知府——你的画作进入知府衙门却又不引起刘凌那孩子的疑心,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在长门街晃荡许多日,搞出奇异之事,都只是掩人耳目、做铺垫。”
  “这事难就难在,如何叫那尹捕头坏你的事。此前那尹捕头已被你驯服了,有意同你结交。又是因为什么忽然同你反目,竟如此丧心病狂了呢?”
  老者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
  李云心则轻出一口气,笑了笑。他盯着苏翁的眼睛,问:“你究竟是什么人。要我猜,我觉得你是画圣。是不是?”
  苏翁只从脸上挤出一点点的笑意,但转瞬即逝:“你也是个敢想的孩子。但猜错了。你且不要管老头子是谁,只晓得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好。我倒也不是要害你,而是要帮你。”
  “你——要往邪路上走。这些天里,我得教教你做人的正道。”
  自转世重生以来,何曾有人对李云心说过这样的话。他本也不是个温柔脾气,平日里最恨权威。听到此处便冷笑一声:“做人?老人家你搞清楚,我现在是妖魔,可不是人。”
  苏翁摇摇头:“人。可不是单指父母所生的人。做人的正道,妖魔亦可晓得。但先不说这些——你好生地坐着。”
  李云心本已想要起身,那苏翁却一摆手。
  说来好奇怪,登时就有一种柔和的力道压在他身上。仿佛这身躯上又多一个李云心,他想要动,那人却偏不想动,事事与他对着来。
  他被困坐在这凳上了。却不是什么暴力,只是“不叫他起”。
  苏翁便继续说下去:“你且坐着,听我说。就说那尹平志尹捕头如何忽然那样恨你了?因为一面镜子罢。”
  “那夜你去尹家借镜子——却是翻墙而过,跑到尹雪柔的闺房里借。你借来镜子做什么呢?要好生看看你自己。你或许要将自己相貌精气都画出来,因而越仔细越好。你倒不用皱眉。画派么。从前也是个兴盛的流派。老头子不是画圣,可也不会不知道这些东西。”
  “只是说你有这样那那样的神通,如何偏要用镜子的?你要借镜子也罢,如何偏要去尹家姑娘那里借?你明明晓得那时九公子就在渭城的天上转来转去可能看到你……你却非要去了。”
  老人微微摇头,看李云心:“你实则是将那九公子引去了尹家,叫他将尹雪柔活吃了吧。那尹家的尹捕头极爱他的侄女,将此事算到你的头上,因此才与你反目、杀了乞丐、将那副重要的画作送进知府衙门里。李云心,你说是不是?”
  李云心不说话,只微微笑着看老人——这似乎也的确是他目前为止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苏翁见他不言语,就叹一口气。
  “你当我是要指责你这个——却是错了。我今日要问你的,乃是你的。”
  “李云心,你当日在洞庭湖边同白阎君说你做的那些事问心无愧,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你是人魔而不是妖魔——你对这尹雪柔当真是问心无愧的么?”
  “你这计里尹平志是个不好变化的角色,因此必须叫他来反目。你若当真是个人魔、凶残的性子,只去尹家杀了尹雪柔便是,又何必假借九公子之手?”
  他又说了这些,李云心终于皱眉一哼:“你不是画圣,管我这么多屁事做甚。那道统的修士杀起平民来和妖魔有多少区别?真需要杀,更不眨眼——怎么倒不去教训他们?你当我是个面薄耳软的么?!”
  老人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可知你与他们的差别在哪里么?”
  他拾起一根筷子轻轻敲打酒杯边沿:“道统的修士们杀人从不心慈手软,是因为没有心慈手软的必要。他们渡劫、忘情,在心里就并不在意那些世俗人的死活。他们要杀尹雪柔,径自就去了。哪怕不想被旁人知晓,也自有别的法子手段。”
  “倒是你——你可还能记得起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景?”苏翁又在杯沿重重地敲了一下子。那杯是个玉杯,那箸是根银箸。两相交击,登时发出清越的金玉之声,就好像将整片洞庭之上的迷雾都驱散了。
  这声音和着他的问话,竟然立时叫李云心愣在原处、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
  看着他这样呆坐片刻,苏翁才微微叹息:“你是记不起了罢。你晓得有当日那事,但记不起细节。那是因为你用一种神异的法子将那段记忆藏了起来。你叫你自己不要去想那事,叫你自己略过那事——好不至于生出来!”
  他话音一落,李云心陡然暴怒。他虽然站不起只能坐着,却并不妨碍做些别的举动。
  只见这渭水龙王猛地一拍桌子,那桌面登时碎裂成齑粉,就是连其上的碗盘杯盏也都一同变成细小的碎屑了!一声暴喝自他口中喷吐出来:“哪来的老泼皮——为何坏我道行?!”
  他喝出这一句话,下一刻便喉头一甜,一口金灿灿的龙血喷吐出来,在空中弥散为一片金光。
  但他那一击却未伤苏翁分毫。老人不动声色地也虚虚还了一掌,飘散在空中的那些碎屑立即聚拢回去,重新变成了一桌的酒菜!
  “你可知你是在自掘坟墓?!”老人沉声喝他,“你将你的强压下来,然后做了妖魔。以为做妖魔便不需要渡什么劫了么?哼。你若要止步于玄境,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但你若想要问情太上——早晚要道心、渡劫!你这样的性子,可想过一旦到了玄境而境界止步不前、后又埋了退而不得——会是个什么下场么?!”
  李云心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的禁制不晓得何时消失了。
  他站起来,撸了袖子,看着竟是要像市井间的莽汉一般与苏翁搏斗。但想了想似乎又自知全然不是那老人的对手,索性一脚踢在面前的凳上,将那凳子踢得在屋内转了几遭而后冲破窗纸,飞到屋外去了。
  屋外李善听到声音,忙跑来问“大王可有什么事”。李云心劈头便骂:“给老子滚远些!”
  李善登时不说话、跑远了。
  然后他在屋子里一股气地胡乱踢打,闹了一刻钟才停下来,猛地转头瞪眼看着苏翁,伸手指他:“老王八蛋你是白阎君还是黑阎君?!不然怎么知道这些事!?”
  苏翁还是不怒。他稳坐在桌前只看李云心发疯。同他对视了一会道:“你也猜错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李云心愤怒地看着他,“和我讲道理?道理我懂得多,用不着你来说。”
  老人微微一笑:“我知道眼下是坏了你的道行。你做那件事心中有愧,却只是镇压了。如今我帮你翻检出来,你心思躁动念头不净,境界修为也都不稳。但你要晓得此刻这天下间,没有比洞庭更安全的场所了。你不在此刻除了你的,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么?”
  “你对那尹雪柔有愧,便说你心里还有情。可你又自诩无情——其实是不懂情。那些情你不懂,就只当是不存在。真遇到了尹雪柔那样的事,你偏生狠不下心。”
  “你看不起道统的人,那么眼下该晓得了——道统传承千万载的修行法门是自有其玄妙之处的。你也该晓得为何人修不愿做阴神——你就是绝好的例子。你成了阴神却还有人心。道统的无情和妖魔的无情你都学不来,天下间可还有比你更尴尬的了么!”
  李云心的胸膛激烈地起伏。他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恶狠狠盯着苏翁,在他说完之后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静下来:“好,好,好。就算你说得都有理。就算你是为我好——我也不问你是谁——你想叫我怎么办?像道统那些人一样渡劫?”
  他猛地将手往西边一指:“洞庭禁制外面一群王八蛋守着老子,偏觉得老子能搞得定这禁制可就是不放他们进来。在这种时候我去渡劫么?”
  “然后我渡这劫渡那劫——渡到和那群王八蛋一个样子。”李云心摊手,“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苏翁听他这话便笑了:“是呀。无甚区别的。所以你不想渡劫,我也不想你渡劫。我今日只教你做人的道理。”
  “你从前是人,如今是妖魔。但在我这里‘人’这个东西,不看肉身,也不看出身。有七情六欲的才是人,缺了多了,都不算什么人。”
  “道统的修士在我这里也不算是人——我说的做人可不是他们说的做人。”
  “你有心机,肯动脑,能下手,是好事。但老头子更希望你以后做事想一想将来。现在世上的人,多不喜正道。口中说的是道德仁义,做事却是另外的光景。放在世俗里我也晓得——你行事正直迂腐,自然有投机取巧之人将你踩下去。你要说天道昭彰终有报?在如今这世道,便是屁话了。”
  “世人信仰洞天流派的神仙,信仰天庭的天人——可谁晓得都是什么东西、做什么勾当。”
  “可落在了修行处,便大不同。天道,在世俗中没有,在修行人这里却是有的。”苏翁说着这些话便站起身。踱步到窗口将后背让给李云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暴起发难。
  “譬如你那事。你如同道统的修士、妖魔一般,杀死一个尹雪柔问心无愧也就罢了。但你偏偏有愧。你有愧,这天道便是在你的心中了。因而天道就饶不过你——你便有。”
  “你这性子倘若真想修行,妖魔的行事你学不得,修士的行事你也学不得——你要有自己的行事法子。你心中有愧、不适了,这事就不要去做。放浪形骸放纵天性都可以,但必须你觉得坦荡光明了,才去做。如此才天道昭彰,如此,你才有可能问情太上呀。”
  李云心听他说了这许多,面上更加镇定下来。他负手而立站在月色中盯着苏翁的肩头看,并且微微冷笑一声:“阁下所说的天道,我听着也和世俗中的情况没什么区别。天道倘若在我心中如何呢?譬如我与修士同杀一人。我不忍,便饶了他。那修士没有半点慈悲,径自杀了,取一件天才地宝。再炼化成法宝将我斩杀了——我心中天道有何用?不过叫我快死罢了。”
  “还不如我埋着往前走,或许云开月明,自有一片豁然天地。”
  老人转过了身。他的面目就隐藏在阴影中,只被身后的月色镀上一层冷光。
  李云心听到他更加低沉的声音:“当初你在洞庭边君山外,与那白阎君说了一番世间因果报应的道理。你便以为这世上真无天道了么?天道能被你瞧见,还算什么天道呢?”
  “天道是无形的。说它是个什么东西、理念、学说,甚至玄之又玄的缘果,都是狭隘罢了。倘若你能说得出、辨得明,那就不是道。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只是叫你之后行事问心无愧。无论你是真无愧还是假无愧——日后天道循环报应来了的时候,你就知我今日着实是想要渡你的了。”
  李云心忽然皱起眉,敏锐地觉察到老者话语当中别有的深意。
  他甚至顾不得发怒了,只踏前一步倾身追问:“你是指什么?报应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会当月下逢
  但老人在黑暗中摇头笑了笑:“此前本说一月后走了走了,如今却出了些变故。那老头子这就走了罢。只是你要晓得——报应会有,天道也有。你立身天地间不求胸怀天下,但也要活得坦荡。”
  “有一件事你也要晓得。”老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云心,“有些人,或许有这样的错觉——这世间种种事,偏偏都如他的意。逢凶必化吉,因祸必得福,仿佛这世间的气运都在他那里。于是境界高了些、眼界高了些……”
  “便觉得自己是上天、命运选定的人。”
  “可很多时候事情没那样简单。你得到的运势未必是运势。你也是喜欢做局的人,该了解在你局中人的想法。运势这东西或许是别人给的。既然能给,也就能拿走。近前就有个例子——那凌空子,难道不是天之骄子么?她从前的骄傲,不会比你此时少。”
  “你是说有人在帮我。”李云心立即说道,“这一点我知道。但为什么。道统妖魔共济会,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话说得急促,一句接一句地撵着。
  因为看到这老人的身体渐渐佝偻下来,像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
  但老人已回不了他的话——他像是一株枯萎的树。
  在李云心说出另一句话之前这老人软软地倒下来,再没有之前的神通、气势。
  李云心及时地上前一步将双臂插入他的肋下、托住了。只问:“你是真死了,还是化身?”
  老人努力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白发失去光泽,变成干枯的死灰色。他皮肤也开始干瘪,仿佛被风干过的鱼。
  李云心读懂了他眼中的一点含义——他所问的两个假设皆不在选项中。这老人既不是真死,亦非化身。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选项。
  两息之后他搀扶不住苏翁了。老人的身体干燥再干燥,变成一堆飞灰,纷纷扬扬地消失在这夜色里。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李云心看到有一道金光自从尘雾间直射天空。但此刻月色皎洁,且他心里惊诧,便是看岔了也未可知。
  再过一刻钟,尘雾散去。
  这屋子里只余他一人,站在满地的月光中。
  苏翁在时李云心显得无力而暴躁——他被那老者困住,只得服服帖帖地听教诲。
  眼下苏翁不在了,李云心的脸上还是方才那惶恐又疑虑的表情。他运了神通查探是否可能存在些什么高明的布置、阵法。又运足了耳力听山上山下的声音。在做完这一切、确信神秘的苏翁是的的确确消失不见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惶恐焦虑的神色从脸上消失。他变得平静。甚至在唇边勾起一丝微笑。
  能够看得懂他这微笑的人此刻不在身边。于是他这笑就只给月光看了。
  俄顷,他转身坐到桌边,拾起银箸吃了些东西。
  这紫薇宫建在洞庭君山之上。虽然瑰丽幽静,但远离俗世。而这意味着要么有一个庞大的后勤团队供应这里所需的一切,要么就在空旷而宽广的华美宫殿里生生捱着。
  眼下显然属于后一种情况。李云心不晓得这些日子里红娘子如何解决口腹之欲——洞庭君走的时候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兵将,就连此前他看到的那些白白软软的侍女都不见了。因而厨子必然也没有。
  苏翁这些日子的饮食便是他自己操持的。
  倒不是说他要挽起袖子下厨与油盐为伴。他是有“龙宫”的。他从前和刘老道都好吃,有时候也上街上去溜达。李云心在这个世界对银钱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从前在父母身边时必定是不缺的。后来去了龙王庙有了香火进项,两人又不用买脂粉,也不好穿衣裳。更不需攒了置田买地,因此都吃进嘴巴里了。
  吃到哪里觉得美味,便吩咐额外另备一席——他全收进他的折扇里。
  那扇中的空间存储食物不会腐坏,放进去是什么样儿,取出来还是什么样儿。
  后来他去废宫门前见那鬼将第五伯鱼时吃的青李子,也是从折扇当中取出来的。
  这些日子就在吃存货。木南居的席面在渭城里不算顶尖,但却是最受欢迎的。苏翁吃着也喜欢——而眼下这席是他扇中的最后一点了。他略将自己的肚子填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晓得还要困多久。可也总不能餐风饮露。理论上可行,然而很多时候人想要吃东西并非是觉得饿。他已身处一个不大乐观的环境中,倘若再没了其他的乐趣,那真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便是,李云心在苏翁“死去”之后沉默地坐在桌边的时候……
  所担心的事情。
  他用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想这些事,就仿佛此前苏翁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过眼的云烟。
  而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李云心抬眼看,是红娘子一只手搭在门边用眼神探寻他。他就随意地问:“吃过了没有?”
  红娘子便款款走进来,眼神在屋中扫了一气:“方才好大的动静。我听了一些话……你们倒是说得玄妙。苏翁这是,去了?”
  她并没有吃点什么的意思。李云心就不请她落座。想了想,道:“不晓得真死假死。但走了好。他在这里我心不安。”
  说完之后又吃喝一番,红娘子便始终立在一旁静静地看他。
  屋中没有火烛,只有李云心吃菜喝酒的声音。这红娘子这般待了好一会儿李云心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便终于忍不住又开口:“我听你们说……尹姑娘。略听了些,大致理清脉络。是说李郎你将她害了,引九哥出手……当真如此么?”
  李云心这才抬头看她。想了想,停箸不食:“你也会关心这种事么?”
  红娘子用双手绞住衣襟,竟显露出小女儿之态来,执拗地说:“我就是想要知道。”
  李云心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笑着说:“是假的。只是我故意留个破绽,好叫自以为聪明的有心人认为那是我的。你看,也骗到了他——意味着还会骗到别人。”
  听了他这说辞,红娘子愣半晌。
  好一会儿才道:“那……那……倘若是你故意留的破绽,怎的这就对我说了?”
  李云心微笑着不说话。
  这红娘子看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当中分辨出真假。但谁又能有从李云心的脸上看进心里的本领呢?
  她最终作罢,只幽幽道:“你说得这般轻巧,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这态度——叫别人看见了只怕也会有一样的想法。但要是换个念头来想……也许你正是觉得这样说出来别人是不会信的,才这般说了。”
  李云心站起身走到窗边,轻出一口气:“信不信又如何。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无愧于心这种事……啊,谁都会说的。只看怎样做。”
  他说着声音便渐渐低沉,似是自己的话语勾起自己心中的沉思,又引发感触。
  但很快重新抬头:“明天我要做两件事。一是这宫里很冷清,没人服侍。正巧湖里有些人活得腻味,我就去捉了来,看能不能找到个好厨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式?”
  红娘子不晓得他这是玩笑话还是正经话,因而不好作答。
  李云心就又道:“不过也难说。那些东西喜欢血食。水底又不好生火,谁知道会是什么怪口味。那还有另一件事——这个苏翁之前跟我说有法子打开禁制,但人又没了。我想他这种人应该不大喜欢吹牛。也许这两天有大变故。如果什么时候情况不妙杀个血流成河,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红娘子欲言又止,李云心立即挥挥手,打断她:“不要提你的事。杀你出湖太麻烦。”
  也不晓得他的哪句话触动这红娘子的心弦——美人一双明眸中忽然蒙上雾气,哀哀切切地又叫了声“李郎”。
  李云心瞧她这样子,终是叹了口气:“我就不清楚你一个妖魔,怎么是这么个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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