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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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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些。”
“咱们这蓉城虽说被妖魔欺压,可并不总有性命之忧。但庆国的定义城……”赵胜咬了咬牙,“却是有妖魔吃人的。”
“定义城附近的石林山脉中有一座陷空山。那陷空山里,住了个大大的妖魔。大妖魔座下又有小妖数百,三天两日便要吃人。起先是从城中掳了人去吃。但后来吃得人越来越多,城中几乎都逃空了——我那胞弟便成了捕头。要知道那时候与咱们如今这蓉城也没什么差别——捕头以上的老爷们死的死逃的逃,城中便是他做主了。”
“于是我这胞弟……便想了个法子。”
“咱们蓉城在石林山尾,又有条蓉河。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但那庆国的定义城正在石林山的戈壁荒原之中,干旱少雨,通行艰难。因此算是庆国的一等一的偏远荒凉之地。由此……庆国那附近的州府便通常将被判发配、流放的人犯往定义城打发。”
“所以他这个法子……你该是知晓了吧?”
李广怔怔地听着。听到此处又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难不成是……他将那些人犯,主动送与妖魔吃了?!”
赵胜沉默着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子,哪来的运气。自己闯进陷空山的妖魔巢穴交涉,而后竟成了。自那以后便每月送五六人给那些妖魔去吃。慢慢地妖魔便真不去定义城掳人了。”
“但每月都要送去五六人。”李广皱起眉,“哪里来的那么多人犯?”
赵胜看了他一眼:“人犯不够,城中作奸犯科的总是有的。作奸犯科的没有,老弱病残也是有的。他们……便偷偷绑了去。”
李广瞪圆了眼:“这、这种事……这怎能——”
赵胜微微叹息:“但自那之后,定义城中便平静了。人也多了——勉强算是安居乐业。所以说……该如何说呢?我也不晓得如何说。”
“至于说这助力,便是陷空山的妖魔。我那胞弟时常往陷空山送人,慢慢地同些小头目厮混得熟识了,知道不少事。据说那陷空山的大妖魔比那剑宫的阳剑子还要厉害百倍,而他座下的一个小头目便可轻松除掉数百像咱们蓉城里的这种妖修。由此说……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李广猛地站起身:“万万不可!”
他瞪着赵胜:“哥哥是糊涂了么?!咱们为何反了?不就是因为被妖魔欺压民不聊生么!一旦将那陷空山的妖魔引来……何异于饮鸩止渴!?难道哥哥以后也想送人去给妖魔分食么?!”
他的口气刚烈,没留半点情面。赵胜却没有发作,忙道:“我哪里是那样糊涂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我岂会……”
“万万不可呀哥哥!”李广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万不得已、也万万不可呀!宁可咱们身死了,也不要做这样的事!”
赵胜便摆手:“罢了罢了,我岂是那样的人。那么这事就不再提了——其他事也先不提了。我暂且再思量思量、你过午再来,我再同你说好好说说、好不好?”
似乎李广的反对已叫他兴致全无。他说完了这话便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了:“我暂且歇一歇,我许是头脑糊涂了。你容我好生想一想。”
李广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迟疑一会之后叹着气出了门。
他一出门,赵胜便将门重新关好。再过一刻钟当李广的脚步声远去之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窗外的臭气似乎淡了些——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但声音变大了——各种声音。秋蝉嘶鸣的声音、城中人们的嘈杂的声音、窗纸在微风里轻轻鼓动的声音,乃至于……自己血流心跳的声音。
这些事情他没有同李广说。但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他是一个世俗武者,从前的功夫算是高明的三流高手。可眼下他知道自己已不同了——他几乎可以“内视”了。在武林之中这是一个玄妙的境界,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三流,而变成了二流。
这一切变化都只是因为那个梦——得那梦之前他浑身伤痛悲愤忧郁。但得那梦之后他的身上立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李广说是自己想岔了!
可他身体里这些彭拜雄浑的内力怎么可能是白白“想”出来的?!
这也是那龙王为自己托梦的最好证明!
赵胜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忽然跪倒在地。
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想了想,又直起身拜了一下子、再磕三个。如此一套三拜九叩做完了,便双手合什、用微微发颤的声音低语:“渭水龙王、渭水龙王……倘若刚才那梦是真的,求你再托梦给我、显圣一次,我有要事问你、有要事问你!”
第三百一十一章 神使
他如此祈祷了一会儿,便停下来静听。
但房间当中并没有什么变化——屋外的鸣蝉还在嘶叫。
赵胜便又磕几个头、再做完这一套、等了足足一刻钟……这才慢慢从地上起身坐回到签押房那张宽大的木椅中。
过一刻钟。又过一刻钟。
然而始终没什么动静……就仿佛此前真的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赵胜终于叹了口气、垂下头。
或许是那龙王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他新脱困,会不会像人一样,要有许多事情得处理?
还是自己并不算“心诚”……需要祭祀的么?
他开始陷入略微的惶恐与疑虑当中,并且觉得窗外的蝉鸣声越来越惹人厌烦——直到他听见门外的声音。
声音细声细气,语调却颇为威严:“那赵胜,还不开门迎龙王法旨!”
赵胜在一瞬间瞪圆了眼,随即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蹿到门前。也顾不得多想,伸手便将门拉开向外看——
然而竟然没有看到人。
他刚要皱眉再抬脚走到院子里,忽然听到脚下有人慌乱地喊:“好大胆的赵胜,竟敢冲撞神龙使者的仪驾么?!”
赵胜这才低头看,随即触电一般猛地将踏出门去的脚缩了回来——
他这签押房的房门是有门槛的,门槛依着衙门的惯例,也是颇高的——到他的脚踝。
眼下就在门槛外,正停了一队盔甲鲜明的小人。这小人不过与门槛齐平,共有十三个,分左右两列。
前面有四个红盔红甲、骑小红马的骑士,手中擎着牙签一般长短的明晃晃的刀剑。中间有四个青衣短打扮的小厮,合力抬着一乘金色的无顶小轿。那轿上坐一个人,穿青灰色的官礼服,胸前一块看不清绣了些什么的补子,头戴一顶双翅乌纱,应当就是自称的“神龙使者”。再往后还应有四个腰间佩刀、穿青甲的步卒,手中擎着官衔牌、罗伞,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但之所是“应有四个”,是因为赵胜踏出的那一步竟不小心踩到了最后一个步卒。那小小的罗伞掉落在地上,小人也躺倒了、起不来,看着是被踩断了一条腿。
现下这十三个小人俱仰着脸看赵胜——目光相接一息之后,这赵胜像见了鬼一样再退出两步远,险些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中间的那小人却不慌不忙,竖起眉头再厉喝:“还不迎旨、成何体统!你将手伸过来!”
小人只比赵胜的拳头高一点,却丝毫不畏惧他。这种镇定的气度竟然也叫赵胜镇定起来了。他先喘了几口气,然后才瞪圆了眼睛:“阁下当真是龙王的使者么?龙王呢?怎么不是龙王来见我呢?”
小人大怒:“好大胆!渭水龙王何等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呢?龙王体恤你的诚心叫本官前来传旨,你竟还不拜服在地恭敬地接旨,难道不知道神灵发怒有多么可怕吗?”
赵胜听他的言辞越来越严厉,且当真有些气势,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得真地去接旨——但没有拜服在地,只是倾身趴在地上将一只手掌伸到门槛上。
于是四个抬轿的小人便用力伸直了胳膊、将小轿擎起来。轿上的小官就走到了赵胜的手掌上。
赵胜才站起身托着那小人走回到案前将他放在案上。想了想、恭敬地拜一拜:“……神官有何旨意要宣读?”
小人板着脸,从大袖中取出小小的帛卷展开、清了清嗓子,道:“龙王叫本官来问你——你救驾有功,但没有来得及论功行赏。如今龙王已回到龙宫当中,因而想要知道,你要什么赏赐?”
听了这话,赵胜心中的忐忑与忧虑一下子全不见了!他哪里想得到那“渭水龙王”竟真是个行事颇有古风的神灵——还记得要“论功行赏”呢?!
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而愣了好一阵子,随后才忙道:“赏赐……何种赏赐?要我自己提的么?!”
小人不耐烦道:“自是要你自己说来。我家龙王神通广大,没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就算那人死掉入了轮回……”
说到这里却像是失了言,忙顿住改口:“你且说吧——先说与本官听听。”
赵胜眨着眼,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转过身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步,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下定决心——狠狠地跺一跺脚、猛地转头:“倘若我在这蓉城里起兵造反,龙王能助我杀退余国的妖魔、一统天下么?!”
小人听了他这话尖声尖气地笑起来:“嘿嘿,你倒是大胆!本官来此前龙王已对本官说过,你提的必是这个要求。便也叫本官告诉你——倒是可以助你的。”
赵胜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当真?!”
小人摆摆手:“却不是你想的那么个助法儿。你且听好——”
“龙王晓得你要起兵造反,也晓得你这渭城里没什么可用的人。更晓得你只是区区的一个捕头,暂时还没有什么大将之才。因此叫我说一桩好事与你听。”
“此去蓉城千里之外,在庆国境内有一山,名出云山。山上有一堡子,名黑寨堡。那黑寨堡的堡主姓应名决然,乃是个大将之才,手下有战兵数百。我家龙王受过他前世时的恩惠,如今得知他生计艰难,因而正好将你们两桩事合为一桩——我给你个时候、地点。你便派人在那里等待,就能等到那应决然。那时说是龙王叫你的人去接他——便可将他收为你用,成为这蓉城的大将。”
赵胜听了他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这小官如今说的这些……有点儿太真实。
他是个有热烈期盼的人,本质上却并不是个蠢人。因而觉得有些不对头——他本以为神灵的许诺应该是玄妙缥缈些的。
譬如说帮自己“改了命数”,叫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眼下忽然变成了这样具体的法子,反叫人心中生出了警惕。
但那小官并不在意他的心里想什么,口中不停地又说下去:“我家龙王也晓得你身边没什么能帮你出谋划策的人。因而再送你一桩好事。”
“此去蓉城四百里有一大湖,名洞庭。那洞庭湖中有一山,名君山。君山上有一宫殿,名紫薇宫。紫薇宫中有一隐士,姓刘名公赞——我家龙王前世也曾受过他的恩惠。你再使人往洞庭君山紫薇宫去,就可见到那隐士。对他说乃是受龙王之托请他出山,便可将他收为你用,成为这蓉城的智囊。”
“有这二人,一文一武,可保你蓉城平安。”
“而后倘若你再遇妖魔作祟,我家龙王便派遣四路神龙使者襄助,亦可保你高枕无忧——你看如何?”
赵胜犹豫了一阵子,这才道:“多谢龙王的美意。只是那出云山、黑寨堡……听起来倒像是个匪寨呢?呃,是不是匪寨且不论,只是说那应决然、刘公赞二人,我都不知晓他们的底细的。他们听着也是庆国人,并不了解余国、蓉城的状况。这二人来了蓉城里……我的兄弟们或许还会猜忌。我总觉得……嗯……似是不大妥当的呀。”
他话音一落,案上的小人登时双眉倒竖,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一柄细细的小剑来。他持了剑四下看看,正瞧见身后的那一方台印。
这印有赵胜的一个拳头大小,但对于小人来说则是个大物。这小人上前两步走到台印前一挥剑——
那细细的小剑竟仿佛切一块豆腐一样,将台印切下了一角!
然后小人转脸怒道:“神灵的好意岂是你能够推脱的呢?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古人不敬神灵因此被降下灾祸的故事吗?渭水君因曾被余国的妖魔镇压,因此要借助你的手段去惩治它们。而今你却百般推诿,难道是想要成为妖魔的僚属、与渭水君作对吗?”
他的语气严厉,脸上也现出了鲜艳的红色。赵胜心中大骇,忙道:“不敢不敢,我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那小人却不理会他,继续生气地说道:“渭水君为你之事曾往森罗殿去了一次。在那森罗殿中见一女子、见一老妪。女子口中念念有词直唤‘大郎’,老妪则念道‘天凉添衣、天凉添衣’——你可知道她们?”
赵胜一愣,随即流下眼泪来:“那正是我娘子和老母!她们如今在何处?!神官曾说龙王神通广大,难道不可以叫她们还阳复活么?!”
小人并不为他所动,反倒冷冷一笑:“先本官问你想要求什么,你想了好一阵子却只问你自己的前程,并不曾问你的妻子与老母——到如今又为何惺惺作态呢?”
赵胜唉声叹气、狠狠地躲一跺脚:“我何曾不想呢?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哪里敢求龙王生死阴阳的事情!”
小人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道:“龙王曾吩咐我,若你只问自己不问她们,便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是不值得帮助的。而今本官知道你情有可原,便暂且不去追究。”
“龙王又吩咐本官,若你有什么犹疑,可叫本官给你见一个人。见了那人,你便不再会有顾虑。如今你且瞧好了——”
小人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抛在地上,口中喝道:“还不出来相见!”
话音一落,地上登时升腾出一阵青蒙蒙的雾气。随后一个女子的魂魄飘飘荡荡出现在半空——赵胜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那死去的发妻?!
等他再与这鬼魂问答了几句,更加确定无疑——有些话儿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旁人是断然听不去的。
赵胜流着眼泪问他妻子她们眼下何处。这女鬼便道“而今在一处白雾茫茫的地方,不知是何处,疑是阴间吧”。
然而小人只肯叫他们夫妻说这几句话。不多时便又喝“时候到了”,一挥手叫女鬼散去了。
赵胜悲痛欲绝,只求小人再叫自己同妻子多说几句话。
小人却板起脸说道:“渭水君虽本领通天,但森罗殿却也自有规章。而今你还是不相干的人,渭水君怎好问黑白阎君叫你的妻子老母还阳呢?待他日你做成了渭水君吩咐的事——你既有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也就还可再有你死去的发妻老母。而今知晓了这些事,你心中可还有顾虑么?”
先前赵胜还疑心是什么妖魔的手段——用法术弄出了这些东西来哄骗他。
可如今见了他亡妻的魂魄,心里便没有什么疑虑了。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曾听他那在庆国定义城的胞弟说过——妖魔与修士或许有种种神通,但唯独魂魄这东西他们是难操纵的。
人死之后的魂魄可以被毁去,却很难被收走——因为那是黑白阎君的东西。有不相干的人打魂魄的主意,是要触怒那两位阴间的帝王的。
如今他亲眼见了妻子的魂魄,也证实了那当真是他亡妻,便晓得这渭水君真是有天大的本领,当是真神。
因此,终于双膝一软、拜在了地上:“神官教我,我而今该如何?!”
小人便沉声道:“你先使人去请应决然、刘公赞。而后,再分些人往红岭去——打探那里的妖魔动向、解救被困在那里的乡邻,以壮大蓉城的声势。做好了这两件事,龙王日后还有吩咐。”
赵胜连连点头,又道:“只是龙王这事,我笃信,却只怕身边的人不信。贵官可有什么信物、凭证留下来,我好示人的么?”
小人哈哈一笑:“这却也不难。”
说着将手中先前宣旨的小小帛卷丢给赵胜:“此物名洛书古卷,你留在手中。日后若有事问龙王,便沐浴焚香之后在这卷上写出,龙王就看得到。”
赵胜慌忙接了。正为难这样小小的东西如何写字时,那“洛书古卷”却已变得大了些——是寻常人可以写字的模样了。
就又听到小人忽然低喝一声:“时候到了。本官复命去了!”
赵胜忙道:“神官且留步——”
却哪知这么一喊,竟将自己喊醒过来了。
窗外的鸣蝉不知何时不叫了。应该已是午后,阳光洒了一屋子。
他满身细汗,看着是睡出来的——他睡在案前,就好像先前祈祷时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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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鼎鼎的《法师与魔王》上架了。已经三十多万字,可以开杀了。
关键点:主角是魔王的后裔。
那位作者写书相当认真,而且肤白貌美。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容王
赵胜愣了一会儿,体验到午睡之后的困倦无力感。但他马上从地上跳起来,抬眼便往案上看——
那方台印缺了一个角,缺口平滑。
一卷帛卷横躺在案上,在阳光中闪耀着微微的金光。
他一把抓起那帛卷、紧握在手中,不晓得说什么好。如此浑身肌肉紧绷地站了一阵子,才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前,将门推开看。
发现门槛外躺了一尾青虾。虾尾已被踩烂了,看样子也已死掉了。
他盯着那虾看了许久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来、回屋中找到一只木盒盛殓进去。盛好了、又双手合什拜一拜——神情虔诚而专注。
现在他笃信了。他笃信自己曾经梦到的一切——缺角的台印、帛卷、还有那个被自己一脚踩断了腿的小人儿。
的的确确是有神灵在庇佑他。而且……他倘若做得好,甚至可以重新见到自己的发妻与老母。
尽管那并非他的亲生母亲。
这样的信念令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在此时这几乎人人惶恐哀切的蓉城里,赵胜却成了最乐观、最坚定的一个人。
因而当第二次去而复返的李广看到赵胜的时候,他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那时候赵胜正站在签押房的院中。
已经是午后,院子里那棵老榆树所投下的婆娑树影覆盖在十几具妖魔的尸身上。那些尸身巨大,个个都宛若一头牛犊一般。但它们的身上被泼洒了粪便与鲜血,这令它们臭不可闻。先前李广与另四个捕快来这签押房的时候都要捂着鼻子,可如今赵胜站在院子里,脸上却神色如常。
他披了一件外衣,露出胸膛。背着双手站在尸体旁微微仰头看天空,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可他脸上的神色变换却是快极了。忽而失落、忽而愤怒、忽而喜悦,忽而又冷酷严肃——李广一只脚踏进院中瞧了他两眼,便惊得微微张开嘴,好一会才敢低声唤他:“……哥哥?”
赵胜听见了他的声音,慢慢转过头、冷静地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容王。”
李广听见他说了话,这才敢抬脚走进院门。一边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脖颈上因为奔波而渗出的汗水,一边喘了口气:“哥哥说什么?”
“叫我容王。”赵胜一动不动,威严地看着李广,“我已想好了——我们起兵,师出要有名。从今日我自号容王。我们不要清什么君侧——只要赶走那昏庸的余帝,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李广停住脚步,皱起眉看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赵胜,觉得事情不大妙。
同他上一次与赵胜说话只过了两个时辰。但他的这位赵胜哥哥似乎越来越……癫狂了。
赵胜微微笑了笑,抬手将手中的帛卷抛给李广:“你看吧。”
李广狐疑地接过去。先看看赵胜,再低头将帛卷慢慢展开,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发现那帛卷上竟有淡金色的流光构成的图形的文字,随着帛卷的晃动而微微颤动,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
李广吃惊地伸了手,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文字图形上摸一摸,感受到帛卷出奇的顺滑——好像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材质。他抬头看赵胜。
赵胜淡然道:“你总该信了。方才龙王又给我托梦——这便是留给我的信物。你且看那卷上都写了些什么。”
惊诧感已叫李广说不出话了。他眨了眨眼,便真地低头去看那帛卷。
他很快看懂了。
卷上所呈现的,乃是蓉城以及周边的地图。只是这地图只勾勒出了蓉城的大致轮廓以及一条穿城而过的蓉河,并不十分详细。
又在这图中的几处,亮起更加灿烂夺目的光点。光点旁还有些细密的文字漂浮,像是说明注释。
李广是不识字的,看不懂那文字所说的是什么。因此再抬头问赵胜:“这……图上所说的是什么?”
赵胜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李广身边,伸手将帛卷拿回来,展开。并了右手的两根手指,往卷上点了点、郑重地宣布:“此乃龙王宝藏。”
“这卷上标了六处地方。每一处都埋藏有黄金一千两。此乃渭水龙王从前留在蓉城的宝藏——而今知道我要起事,便将这宝藏赠予了我。一旦我们成了大事,便要在国中广建寺庙供奉祭祀龙王,以报答今日的恩德。如今你信了么?”
李广愣了愣,在心里想——每一处有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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