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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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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却齐齐仆倒在地上连尸体都没有收。
  带队的捕头好歹还是机灵的,忙叫人封了路,先将这四个剑士的尸体收殓了。这等情景如果被百姓瞧了去,只怕城里要人心大乱。接下来,才开始处理这数百具的百姓尸体。
  小石城里从上到下,哪里有人有过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这几乎等同于一次兵灾了。但兵灾倒还好说——兵马掠过了,总还有心里踏实的安定日子。然而眼下的情形则是妖魔在城里杀了人,玄门的仙人们闻风赶来了……却被妖魔杀了回去!
  人们不晓得具体过程,但可以从结果去脑补。
  因而到了晚间时分,流言就已经在城中传开了。说——城外出了个可怕的女妖,来城中采补人的阳气。这妖魔又异常强大,以至于连杀城中四位仙人之后、扬长而去了。
  再想一想那五臾剑派此前为什么有要人间供奉、又要开山门收徒呢?
  就必然是因为先前同那妖魔恶斗了一场还是不敌,因此眼下要找更多的人去传授仙法、斩妖除魔呢。
  这流言虽是市井中的人脑补出来的,可距离真相也相去不远。于是原本打算去五臾剑派的山门碰碰运气的人,一下子就少了起来——修道多年的仙人们都降不住的妖魔,谁敢提了脑袋去斗呢?
  再到掌灯时分,便有许多人往城外跑了——打算离开小石城、往别处避祸去。
  但知府哪里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从他的治下跑出去的人,就是流民了。而今不论什么原因从他小石城里出了流民,那他的乌纱必然不保。因而严令城中的军士封闭了四门,绝不放一人出城。
  又向城中的两位府尹交代一番此后的章程,便借口“去州里通报灾情”,带人从城墙头用绳子搥了下去,逃之夭夭了。
  再过一个时辰,到了戌时。往常这时候城中街道上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但如今街上便冷清了。出不得城的人缩在家里,要出城的人还在四门纠缠。初秋的皎洁明月升起来,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异常冷清。
  李云心便在亭中稍微舒缓了眉头,轻轻出一口气。
  他这一想……就想了一个半时辰。于他而言,这是强度相当大的脑力劳动了。
  而他所想的,是如今天下的情势,以及自己的情势。
  这天下的情势……很乱。
  妖魔、玄门、共济会、画圣留下的门人。彼此的势力纠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许多次的谋划都因为这种复杂的情势而偏离了轨道——背景越复杂,变数也就越多。
  从前他很想将这潭水搅浑,好浑水摸鱼。但眼下知道了更多,意识到从前自己是在一个小小的水潭里,觉得那水不够浑。而今他从水潭里跃起到了大江大河,才意识到这江湖当中竟然是可怕的滚滚浊流——这哪里是不够浑?而是浑过了头!
  因着这些浊流,便将他布下的网冲得东倒西歪。因此……
  必须要做一件事。
  肃清这浊流。妖魔、玄门、共济会、画圣的势力……必须要清除掉一些。
  清除了,局势才能明朗,他才可以施展拳脚。
  但倘若此刻有人知晓了李云心心中的心思,一定会觉得他疯掉了。
  因为他自己如今的情势——
  他接连遭受重创。几乎连境界都要跌落了。
  且,道统剑宗要捉他,共济会要捉他,他几个龙子哥哥大抵也要捉他。
  除了自身的修为之外,几乎同刚刚走进渭城时一个样儿。然而就在这种状况下……他开始思索“清除天下浊流”这种事——
  真是痴人说梦呀。
  而李云心就思考这件“痴人说梦”一般的事情,足足思考了一个半时辰。
  然后他微笑起来。
  ——至少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入渭城时候的他了。至少,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能在一个局里——或许已经破局了,或许还没有。但无论如何,一定是已经超出了当初布局人的意料。
  夜色渐浓,但月光也渐亮了。
  李云心又在亭中踱几步、哈出一口白雾,走了出来。
  他和于濛在一天前来到小石城,投了这山巅的一家客栈。沿着这条已经没了人的街走上一刻钟,就看见一颗老槐树。那老槐树的后面,就是那客栈了。
  但他刚刚行出五步去,就停住了。
  因为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贩。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因而晓得这小贩就是下午的那一个。卖了于濛两匣子干果蜜饯,得了一角银子。之后还想过来——但于濛那时候正说到关键处,被李云心喝跑了。
  小贩此刻还挎着滕筐,双手抄在衣袖里、佝偻着身子靠在木亭旁边不远处的一颗老树干上,像是在避风寒。
  他年纪不大,却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冷,脸色发白,嘴唇还微微哆嗦。
  且李云心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他是饿了。
  可这样一个平常的的小贩出现在此地、此时……就太不平常了。
  李云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有事?”
  小贩忙直起了身子,在秋风里冲李云心点头、并且奉上卑微的笑容:“是、是。看龙王之前在沉思,小的就没敢打扰。”
  “龙王。”李云心低声重复这个词儿。沉默一会儿,笑起来:“你是木南居的人?”
  小贩依旧赔笑,鸡啄米似地点头:“是、是。龙王睿智,小的正是木南居的人。”
  “嗯。”李云心迈开步子,慢慢走到他身前,“我来这城里的时候扫了一遍,倒是没发现这城里有木南居的分店。你好大的神通——能找得到我。”
  小贩似乎是一点儿都听不出李云心话语中的危险意味,忙摇头:“不敢不敢。龙王的神通才广大——从三派的天雷中活下来,又杀死了成康子。而后再灭四大剑派,还叫金光子铩羽而归。龙王的神通,才是天下第一。”
  “哦。这些你也知道。”李云心略低头看他,“知道这些,又知道我在哪里。怎么不向道统、剑宗、龙子们邀功呢。”
  “龙王这是哪里的话。”小贩陪笑道,“咱们已经答应同龙王合作。且上一次,龙王对咱们袖手旁观的事情耿耿于怀。到了这一次,可不敢再看着了。”
  李云心想了想,忽然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抬脚便走。
  小贩忙挎着滕筐跟上去,看起来就像是个追着客人兜售货物的普通人。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不普通。
  “龙王、龙王,您听小的说。”他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一边道,“龙王倘若今夜回到了那客栈,明天就是要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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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今天只更了三千字,但是我们还是要表扬作者圣诞也不断更的态度嘛。
  朋友们圣诞快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列侯之争
  李云心停下脚步,转脸看他:“你知道那些觉得我会死的人大多是什么下场么?”
  小贩这才停住脚、摆着手:“龙王误会了,小的不敢危言耸听。但小的要说的事情,还得是细细地说、从头地说、不能在这街上说。”
  然后转了转眼睛,往街边一瞅:“小的看……可以去那里说——还可以避避风寒。不瞒龙王,小的为了给龙王带这个话儿,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喝了——”
  李云心往他看的地方扫了一眼。
  那是一家酒铺子。
  这山巅其实类似小石城里的“高端商业区”,开在这片区里的酒铺门面是漂亮的,但滋味实属平平。可在这样一个夜晚,这铺子早就关了张——酒铺的掌柜并不是那种合家住在店里的苦哈哈,许是已经下了山、回到自家的宅院里躲灾祸了。
  因而只留了一个伙计在店里——李云心扫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伙计趴在窗缝旁偷偷往街上看。
  似乎是觉得这时候这么两个人站在街道上交谈很奇怪——一个是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一个容貌猥琐身躯佝偻的走卒贩夫。这两人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看到李云心的目光,忙从窗口缩回去,像是怕惹到什么祸事。
  李云心又转头看看这小贩,笑了笑:“你的胆子倒是大。走吧。”
  说了这话走开几步到那家铺子前。伙计在里面不知道做些什么,咣当一声响。
  但李云心扬手一挥,店门就开了。于是看到柜台上还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一个伙计站在两张拼在一起的大桌旁,桌上铺着被褥。见了他脸色煞白、目瞪口呆:“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李云心没做声,小贩就已经随口胡诌道:“这位道爷来城里除魔一路风餐露宿,还不去把好酒好菜备上!”
  说了话一抬脚把门踢上,跑去了靠窗边的一张桌。先用衣袖把桌子板凳麻溜地擦一遍,然后拉开凳子点头哈腰地请李云心就坐,活脱脱是个世俗中的凡人做派。
  李云心想了想,也就坐了。
  这小贩又笑嘻嘻站在他身前,挤眉弄眼:“初次见面就吃了龙王的酒水,天下间谁有这样的面子。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李云心随意笑着、哼了一声。略一犹豫,伸手在身下的长凳边角掰了一下子。于是掰下一块木头来。又用手一抹,就变成了灿灿的金子,随便抛给他。
  小贩这便转了身,朝那木怔怔的伙计喝:“还愣什么?道爷会少了你的银钱么?还不去弄吃喝?”
  说了扬手将金子抛给他。
  伙计见这金子或许是惊呆了,手忙脚乱地去接,结果被砸在脚面上,疼出了泪花——便晓得是足量的了。
  可拿在手里又呆呆说道:“呃……回大老爷……已没什么热——”
  小贩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啐骂他:“你这呆头鹅。难道是第一天做事么?后厨里有卤的荤的,蒸了切了来。有干果蜜饯,捡着碟子上。再找些时蔬细细切丝过水烫了,加些香辣麻油、盐糖香醋、黑白芝麻,拼成冷盘。有什么好酒,也紧着上——平时都没教过你的么?”
  这伙计听得目瞪口呆。想了想,又道:“呃……这个,大老爷,并没有干果蜜饯……”
  小贩伸手从搁在地上的藤筐里摸出两个匣子来,拍在面前的桌上:“我这里有——两匣共四枚大钱,拿了钱速速去置办!”
  伙计被他抢白支使得团团转。只愣了一会儿就梦游似地当真从怀里摸出四枚大钱来送给小贩、又怯怯地抱着那两个匣子往后厨去了。
  小贩这才叹口气,转头对李云心奉上笑脸,偏着在他身边坐了,道:“唉。叫龙王见笑了。这些新来的伙计,都不懂事。”
  李云心看了他这一场表演,脸上的神情以柔和了许多。因而再细细地打量他。
  发现他的年纪实际上也并不大。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似乎也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牙齿还是雪白的——并不如这个时代许多的人那样子,是一口黑黄的龋齿。
  他就笑了笑:“这家店你倒是熟。”
  小贩赔笑点头:“不瞒龙王说,小的本就是小石城的人——龙王能听得出我的口音的。小人敝姓凃,单名一个墨。从前正在这家店里做事——从十二岁时起,一直到如今二十二岁,已有十年了。”
  “你不是木南居的人么?”
  “小的只是木南居的‘使唤人’,还不够资历去店里帮忙。”这自称凃墨的小贩似乎是听出了李云心的疑惑,又解释道,“可即便是木南居的使唤人,龙王,咱平日里也要吃喝生活的呀。小的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能做这伺候人的事了。”
  李云心微微愣了愣:“难道为他们做事没你的好处么?”
  凃墨眨眨眼:“小的知道龙王的意思。但是,种种好处,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金玉衣,咱这种人穿在身上,不是平白叫人注目么?倒是寻常这般靠自己的力气活着,才好不引人注意的。”
  李云心便皱起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事情似乎和他从前想的有些出入——是说这木南居的状况。
  本以为应该是依靠金钱和情报,在各地建立起庞大的网络。或者许之以金钱或者许之以权势,为自己所用。
  可如今看这家伙的状况——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似乎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人,隐藏在这世界各处。不……其实都算不上隐藏——
  他们并不是什么“木南居的人”,然后假扮成“走卒贩夫”。而是,真实的角色就是“走卒贩夫”,顺便是“木南居的人”……
  见了鬼。在他从前的那个世界,在过往的历史上,他晓得有某个组织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成员不求什么名利,只为一个共同的理想,成为“志同道合”之人。
  但这木南居……也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依靠什么?
  “思想的先进性”?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没什么好处,为什么偏要为木南居做事?”
  小贩笑了笑:“龙王,须知这世上人做事,并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好处的。小的做这些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可笑。但偏偏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还是谦卑的模样,语气和眼神却都是真诚的。好像他自己真地相信自己口中的“为了天下苍生”这几个字儿。
  李云心忍不住笑起来:“为天下苍生?木南居的人这样教你的?”
  小贩咳了咳:“龙王,小人的确是这样想的。”
  “啊……好。”李云心点点头,“好。暂不说这个。既然你在这里做事,怎么又不做了呢。”
  “为了龙王。”凃墨笑道,“这要从头细说——龙王您请——”
  说话的功夫那伙计端了两盘卤肉上来。一盘是卤的猪头肉,切了薄片,码在白盘中。
  顶上的皮卤得微黄、透明。夹起来就悠悠地颤,料想吃进嘴里也是很有嚼劲的。皮下没什么肥肉,只是精瘦肉,浓香扑鼻。端上之前略蒸了一下子,因而肉上渗出一层的油脂,在桌上油灯光中微亮。
  另一盘是卤的猪耳,切成了细条。两片肉皮里夹着脆骨,韧又软,吃在嘴里咯咯响,抿一抿肉皮就化成满口的肉香。
  旁边搁两个小碟子,一碟是胡椒粉、花椒粉、黑白芝麻碎、花生碎、杏仁碎调制的蘸料。另一碟则是用顶好的酱油和香醋调的——一碟增香,一碟解腻。
  李云心只看了看:“吃你的吧。”
  凃墨又让了两次就不再客气——看着也是真的饿极了——先夹了三片卤猪头肉在蘸料里打个滚,张嘴送进口中大嚼。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送下去,再夹了三片,蘸那香醋吃。如此咽下了,才夹一条猪耳送进嘴里嚼得咯咯响、出了口气:“龙王不晓得——小人饿得五脏庙都要断了香火了。可小人断了这五脏庙的香火,实则是为了龙王的香火的——”
  李云心不言语,只安静而有耐心地听他说。
  说到这里伙计送了酒上来。可放下就跑了——凃墨看他一眼,叹口气。为李云心倒一杯又为自己倒一杯,说道:“先前,在蓉城,王大掌柜答应龙王一件事——说助龙王拿下渭水。”
  “这件事,咱们自然是做成了的。”他饮下一杯酒,语气略略变快,“龙王一定不耐烦听咱们是怎样做的。只需晓得眼下,渭水途经的各个城镇里都有了龙王您的龙王庙——庙中请各国有名望的大画师画了螭吻像、开了一点灵光、又封在泥胎的塑像里。只需要再开了光,那渭水沿途信众的香火愿力便可源源不绝地汇聚到龙王身上。”
  “小的呢,上月还在这铺子里做事。而后被指派去渭水流经业国的这一段——也就临着小石城一百多里——去为龙王的庙宇筹措。”他笑着叹口气,“这种事不好明了说,因此小的是不告而别。大约掌柜等了我些日子、见不到我,才恼了、找了这头呆鹅来。”
  李云心“哦”了一声:“那么你是为了我的事,丢了自己的饭碗了。”
  凃墨忙道:“不敢这么说。龙王的事,就是天下苍生的事。只是……小的去将业国境内的龙王庙建成了,也就知道了龙王这些日子的消息。同时呢……也知道了另一个消息。也因此,小人刚才斗胆,对龙王说了那些生死的话。”
  李云心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你讲。”
  凃墨便看看李云心面前的酒杯:“龙王……喝不惯这酒么?”
  李云心瞥一眼他坐的这张凳子、那缺了的边角:“不想喝。”
  “……啊。”凃墨也看了看边角,笑起来,“是这样。龙王该知道——您的八位哥哥,一旦得知了您被追杀、几乎要死掉的消息,该是怎么样的反应。”
  “——会先观望一阵子。若觉得您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也许不会落井下石。可如果觉得您已没了什么希望……他们会很想您死在他们的手里。”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这么说,你们也知道龙子们想要将九分龙气合而为一这件事。”
  “小人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就在得知了龙王受重伤、洞庭君身死的消息之后——借着真龙对玄门开战的借口,您的八位哥哥与诸多大妖都往业国、小石城这边来了。眼下,这业国差不多已在玄门、妖魔的包围之中了。龙王如今现身小石城,虽然能瞒得了一时,却不能长久。”
  他稍微凑近了李云心,压低声音:“道统剑宗妖魔共济会,都在有意无意地找龙王。倘若龙王今夜不理会我,再花上数月慢慢恢复境界、神力……岂不是与死无异了么!”
  说了这话,那呆头呆脑的伙计又上了菜来。一碟干果一碟蜜饯——是凃墨卖给他的。另有一碟自己整治的时蔬。依他所言切成了丝、用水烫了,更加显得碧绿。但这伙计做事呆,手艺却似乎不错——去了生气腥气,却并不蔫软。如凃墨所言添加各种佐料拌,在桌上脆生生的一盘,很解油腻。
  然后站在桌边怯怯地搓着手:“道、道爷……还要什么?”
  凃墨挥手:“忙你的去,走得远点。”
  伙计就忙跑开了。
  李云心看着他饮酒吃肉,想了想:“那么今夜跟你来了,又有什么转机呢?”
  “自然是,为龙王开了渭水沿途各处庙宇的灵光——叫那些信众的香火愿力汇聚到龙王的身体里、尽快地恢复神力呀!”
  “嗯。”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很好的消息。但李云心却只这样嗯了一声,将手搁在桌子上、用食指慢慢地敲着桌面。
  他这般沉默着看凃墨吃喝,凃墨却也放得开。不停歇地吃喝了一刻钟,桌上的酒菜被他风卷残云一般扫了个精光。然后他才打一个饱嗝,倒两杯凉了的茶水,顺了气。
  凃墨为他送上门来的这桩好事,可谓雪中送炭。
  但也正是因为来得太是时候,所以李云心犹豫起来。这意味着对方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行踪动向,并且了如指掌。这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而他不晓得这种“不自在”,是不是正常的……
  如此又考虑了一刻钟,凃墨笑了笑:“龙王,小人……木南居的主人,叫小人给龙王带几句话。”
  李云心这才转过目光看他:“这个时候才说。”
  凃墨赔笑:“木南居的主人说,倘若龙王一口应允了,这些话是不必说的。但只怕龙王会犹豫不决——倘若龙王犹豫了一刻钟还没有起身离开,那么小人再说。”
  李云心便将双手搁在腿上,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一闭眼,说道:“你讲。”
  “我家主人说——”凃墨的脸色肃然起来,轻轻咳了咳——
  “到这时候,你自然是在想,你的行踪举动都在我们的手里,你觉得自己被限制拘束了,于是有些不痛快。”
  “你还会觉得我们送上这份大礼的时间太巧,所以觉得我们既是在送礼、也是在示威。但是,李云心,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此刻所感到的种种不适,就是你得到我们这份大礼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应该晓得呀……”凃墨似乎是在模仿那位木南居主人的话。因而连这个“呀”字的尾音都模拟出来,“你从前在渭城、洞庭做的事,不过是和一人、一派争斗而已。那是猛士之争——你一个人可以应付。”
  “但眼下,你是在和道统、剑宗、妖魔、共济会争斗。此乃列侯之争——你应该清楚,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得来的了。你如今能够在这里、听他转述我的这番话,就意味着你已落到了一个不甚好的境地。在这种时候,和我们合作、得到我们的支持,你才有资本加入这列侯之争。”
  “否则……无论你有多么惊才绝艳的本领,都只能成为这场争斗当中的炮灰而已。”
  凃墨说这些话的时候,坐姿端正,腰杆挺得很直。等他说完了这些话,身子就重新佝偻起来,笑容也重回到脸上:“龙王,我家主人的原话,就是这些。”
  李云心端坐着,想了想,忽然笑了笑,随意地问:“你家主人漂亮么?”
  一直被凃墨挂在脸上的笑,终于在这一瞬间短暂地消失了。他愣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啊……这个,哈哈,龙王,小人哪里敢对主人的相貌置喙……”
  “我听说很漂亮?”
  这次凃墨支支吾吾,似乎当真不晓得该怎么回了。
  李云心倒站起身,摇摇头:“我听说你家主人漂亮,心向往之。一直想和佳人一晤,也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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