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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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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心倒站起身,摇摇头:“我听说你家主人漂亮,心向往之。一直想和佳人一晤,也好聊些花前月下、巫山云雨的事。但是这些话呢,她觉得要紧,却不肯亲自来和说——当然我不是针对你——然而叫你传这话,的确是轻慢了我。”
  他背着手又想一想,笑了笑:“列侯之争啊……好一个列侯之争。”
  然后收敛了笑容,看凃墨:“我答应不同你们作对,叫你们收伏渭水作为报偿——这件事你们做了,我们两清。”
  “而今你们做得多了些——我却不能无功受禄。欠人情分的感觉,在我这里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代我谢了你家主人吧。她说我会在这列侯之争里变成炮灰,那么……”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这列侯之争,我就要自己试一试。若以后再有帝王之争——如果那时候她肯来亲自见我、真正将我当成了势均力敌的盟友或者对手,再谈吧。”
  说完了这话,李云心又看一眼长凳上被他掰断了、作了金子付账的那一角,转身向门外走。
  凃墨不笑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急道:“龙王,这等好事,龙王当真不要了么?!”
  “送上门的好事,我一向敬而远之。”李云心推开了门——门外的秋风便裹挟着凉意与落叶涌进来。
  见他是当真要走,凃墨忙叫道:“龙王稍等、龙王稍等!”
  然后转身急急向那伙计招手:“过来过来!”
  伙计一直缩在角落里,爱不释手地看手中那金子、把玩。到这时候见凃墨见他,忙溜溜地跑过来:“大、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站在这里不要动。”凃墨挺直了身子、吩咐他。同时大步走到他身边,抬起手——右手搭在他的额前,左手托住他的下巴。伙计刚要问怎么回事,凃墨的手臂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他就软软倒了下去。
  然后这凃墨一阵风似的冲进后厨又跑出来,将手中两只空了的匣子丢进他的藤筐。接着伸手从怀中摸出四枚大钱丢在伙计的尸体上,这才提起筐抬起头看李云心:“龙王再想一想这件事——我家主人的确不是要故意轻慢龙王——”
  李云心默默地看看他,又看看地上伙计的尸体。
  凃墨也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口道:“今夜情况特殊,他必然将我们记在心里了。明天同掌柜一说就知道是我,我们会引人注意。但龙王,请龙王三思——龙王同我们合作,不仅仅是为了龙王自己,也是为了天下的苍生福祉——”
  可李云心盯着地上那伙计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笑出了声。
  凃墨不晓得他因何而笑。
  但李云心边笑边摇头,大步走出酒铺、上了街。
  凃墨连忙往外追,然而那李云心虽然看着是不紧不慢地走的,速度却极快。只两三息的功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了。
  怕惊动街上的人,凃墨也并不敢大声叫喊。只能无声地跑了几步、最终放弃了。
  长街上夜风呜咽,他听到在风里,李云心嘀咕了一句什么。他听得并不是很分明,但觉得或许应该是一句没头没脑的——
  “呵……真他吗黑。”
  =========
  6000字。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灵犀
  “只是这两个字?真黑?”女子斜倚在一张舒适柔软的躺椅上,脂玉雕琢而成一般的指尖,慢慢在身旁小几上所摆放的果盘中、那色彩鲜艳的各色瓜果上划过。
  然后捻起一枚饱满的红果送到嘴边,用贝齿轻轻咬开。
  昏黄的火烛光将她的红唇与红果映成一色,像是娇艳得要滴出血来。
  凃墨低头站在房门口,后背抵着关上的门,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有些……别的字。只是怕扰了主人的清听……”
  “说出来。”
  女子用左臂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于是浑圆雪白的肩头与平直的锁骨在纱衣之下若隐若现,甚至还露出更下方一抹惊心动魄的圆弧。在这安静而温暖的室内,凃墨听到了柔软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声。他可以想象得到——那衣料之下该是多么美好的躯体。
  但这个念头刚从心底生出来,就被他立即掐灭了。他为自己生出这个念头感到羞愧。这令他的喘息重了些——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作为对自己惩罚,随后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然后他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地、低声地说道:“他说的是……真他妈黑。”
  女子沉默一小会儿,噗嗤一声笑起来。便从躺椅上坐起,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一般并拢着脚、两只手乖乖地放在椅上:“是的。这才是他该说的话。”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于是伸手拿起果盘里一只剥了一半的石榴,略略侧脸去捡石榴籽,满头青丝如瀑一般在脸侧倾泻下来。捡了三四个,随手丢在桌上,像是自言自语:“所以他还盯着那凳角?”
  凃墨略等了一会儿,确定女子是在对他说。于是又将头低了低:“是。但属下不明白……”
  “嗳。”女子软软地叹口气,吐气如兰,“你能明白的话,也就不会杀那人了。”
  冷汗立时从凃墨的额头上渗出来。他觉得胸口发闷、心咚咚地跳。他觉得自己脊背上渗出了汗——又热又痒,还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
  做错了……做错了?他在心里飞快地说,为什么?哪里错了?啊……她对我失望了,啊……
  “请主人明示。”他硬邦邦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但随即觉得自己的口气太生硬,忙补充,“……好叫属下尽力补救。”
  “倒是没什么好补救的。”女子,或者说清水道人,或者说木南居主人,眯起眼睛想了想。于是这叫她凭添了三分的妩媚,“不过也同你说一说。下回你再去见他,就不要再犯一样的错。”
  下回。这个词叫凃墨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难以遏制的狂喜。
  她……还没有对我完全失望。他在心里飞快地对自己说。于是屏息:“是。”
  清水道人放下了那石榴,站起身。赤脚在屋内厚重柔软的地毯上慢慢走,像是在芳草地上散步:“他和你进了酒铺,掰开身下凳子的一角,施了障眼法变作金子交给小二付酒钱,是不是?”
  “是。”
  “然后他不吃不喝。”女子微笑了笑,“秋天的晚上天这样凉,他呢,你我都知道,是个好吃的人。所以你才邀他去酒铺,为的是叫他放松些,对不对?”
  “……对。”
  “那么没有想一想,用施了障眼法儿的木头付账和不喝不喝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凃墨愣住了。他飞快地眨了好一会儿眼,才难以置信地说:“主人是说他……不愿意吃,实际上没有用真金白银付过账的酒菜?”
  “你觉得呢?”
  凃墨又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但他是李云心啊……他从前做的事……”
  “嗯。你想的是有道理的。”清水道人温柔地应了声,“他是妖魔,害起人来也毫不手软,杀人更没什么慈悲的心思。你觉得疑惑是理所应当的。”
  “但,你也该清楚。穷凶极恶的匪徒有可能是孝顺的儿子。马贼为几两银子灭了人满门也有可能怜惜马蹄下的陌生女娃娃。凃墨——坏人不会是彻头彻尾的坏。好人也不会是地地道道的好。有些坏人在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她笑了笑,“而且他也算不得是坏人。只算是个精明人罢了。他有自己的某些原则和小偏执。”
  凃墨又想了好一会儿,茫然地“啊”了一声。
  实际上……还不是很能理解。
  “你不是很能理解。”清水道人低叹了口气,“倒不怪你。你生在这样的时候。接触的人不算多,眼界算不得开阔。他的情感,这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是难以体察得到的。”
  凃墨将头低得更低了。
  “所以,如果当时你理解了他的这个想法,就会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的私情很重。但不是儿女私情的私情。”清水道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屋子另一侧的桌边,拾起桌上隔着的银钗,凑近烛台上的火光挑了挑灯花儿。
  “然后你将那小二杀死了。”她轻轻摇头,“这倒也不怪你吧。你们的是非善恶观,还是很朴素的。你觉得你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天下的未来、苍生。所以就牺牲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你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你倒是个聪明人,只是眼界所限,思考得少,也接触不到更……进步些的……”
  说到这个词儿她莫名其妙地低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下去:“更进步些的、文明些的、那李云心可能不接受却习以为常的观点。”
  凃墨更不做声了。
  看他这样子,清水道人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哦,你听得越糊涂了。”
  “那么这样说吧——”
  “李云心觉得妖魔不把人当人看。觉得道统剑宗也不把人当人看。还觉得共济会也不把人当人看。如今再看到你——口中说着为了天下苍生、杀起人却毫不手软,自然是觉得木南居也不把人当人看了。”
  “所以说……天下之间所谓的‘主宰’、‘正道’们,都不将人当人看——这世道该有多黑呢?”
  “啊……”凃墨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他听懂了。
  “所以不要再这样杀人了。”清水道人转脸看他,“信仰坚定是好事。但以信仰之名去行不义之事,岂不成了邪教么?”
  凃墨躬身,一拜到底:“谨遵主人教诲。”
  然而清水道人没有叫他起身。只叫他那样拜着,将银钗重搁回桌上。
  “不过他不肯要我们帮,却也不怪你的。不论你做得多小心,只要他存了那个心思,就还会是走的。”
  “这个李云心呀……骄傲得很哪。”她笑着摇摇头,像是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少年感到无奈——实际上只论年纪的话,李云心在这世上一共也只活了十六个年头,算是正正经经的少年。
  “但在这种时候骄傲,倒算是任性了。”她又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他觉得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事……在这种情势下。唉……只怕不死掉,也要输得很惨。”
  涂墨保持着拜下去的姿势,艰难地说:“属下……明日就再去找他……将功补过——”
  “不必。”清水道人伸直胳膊、背起手,走了两步,“该叫他认清现实了。该叫他尝一尝一败涂地的滋味。”
  “这一次我们雪中送炭,他不想要。那么等他那时候,再雪中送炭吧。那时,就是当真救他的命了,他总会要的。至于现在嘛。”
  “给他的庙开光去。”清水道人眨眨眼,“咱们说助他收伏渭水,那么这些庙宇就也在那个协议里。他要利益分明,我们也要利益分明。”
  “然后……我才好慢慢看戏。噫……瞧瞧他的骄傲怎么在困境里被慢慢消磨掉,想一想,倒也是很好玩的事情。”
  清水道人的脸上露出恶作剧一般的笑:“想同我做势均力敌的盟友呢。他还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
  ……
  ……
  李云心回到他和于濛寄宿的客栈中的时候,里外的灯火差不多都熄了。两个伙计伴着一盏小油灯缩在角落里守夜,但神色很紧张,看着今夜是要无眠的了。
  因而他并没有现身形。而是略费了些如今对他而言很珍贵的妖力,化作阴神之身穿门而过了。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临着小石山一侧的悬崖。只有这么四间上房,被于濛全包了。
  李云心像一阵风一般到了三楼的走廊里时,正看见于濛端了一支蜡烛,往他那房间里瞧。
  他就在于濛身后现了身,阴测测地低声问:“看什么?”
  在这样一个夜里身后忽然出现这样的声音,于濛的手微微一抖,烛火就一阵摇晃。随后才转脸看见李云心。
  他轻出一口气:“我来问你,接下来的几天做什么打算。”
  隐约听见住在楼下的客人踩着楼板的咯吱声、咳嗽吐痰声,李云心便推开门:“里面说吧。”
  这时代,即便是好些的客栈隔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建成三楼多为木质,以他从前那个世界的标准,简直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而已。
  两人进了门,李云心便凌空随手画了一个椭圆,一个半圆,再添一条线。
  于是一盏小油灯当的一声落在桌面上、嗡嗡转了两圈,亮起来。他画出来的这油灯光比于濛手中的蜡烛光亮得多且没油烟,刹时将屋子里照得如同白昼。
  于濛看看手中的蜡烛,便吹灭了。然后微微皱眉:“你……还是不要动用妖力的好。你是阴神。一旦妖力耗尽了,要跌落境界的。”
  李云心只笑了笑,走到床前,也没有铺被褥、盘坐上去。这个模样,看着竟然是要打算吐纳调息了。
  于濛就坐到桌前,想了想:“并不是要催促你。我也知道你用化虚为实的手段,是要消耗极多的妖力的。但我并不要为她们求什么神通广大的身体,只消是个强健的普通人便可。”
  “因此问你接下来几天作何打算。眼下……妖魔和玄门的人都到了小石城附近。大概业国很快就会成为天下战场。依我之见眼下最稳妥明智的法子,就是我们找一处避世之地。你好好调息、恢复你的妖力,再从长计议。那么明天,我觉得——”
  “明天我到我二哥那里走一趟。”李云心闭眼、五心朝天,轻声道。
  于濛愣住了。李云心说这话,就好像他那二哥住在他隔壁、且温和善良一般——说得随意轻松极了。
  “怎么改了主意?”他皱眉,“你应该清楚你如今的状况——再去见了你那二哥,是什么下场。想要送羊入虎口么?”
  李云心微微扬起嘴角,算是一个微笑。仍闭着眼:“明天的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也许一两个时辰之后的我也不是如今的我了。”
  他说了这哑谜一般的话,又平心静气地调息起来。
  于濛想了想,站起身:“你是说到了明天,你的妖力会恢复。”
  “一些。”李云心说。
  “你在外面想了一个晚上……想到了法子?”于濛口气听起来有些惊诧。
  ——实际上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觉得惊诧。真境的妖魔,重伤妖力几乎耗尽,却说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倘若不是了解李云心,他会觉得李云心已经疯癫了。
  “是想了一个法子。”李云心淡淡地说,“但我那个法子,需要的时间更多,要经历的波折也更多,且相当冒险。但今夜,有人送了我一桩好事来。”
  然后他将那桩“好事”,捡能给于濛说的,细说了一遍。
  于濛皱起眉,想了一会儿:“你是说——”
  “你回绝了这件事。但到了如今又觉得,他们必然还会为你在渭水的龙王庙开光、好助你恢复妖力。于是你就放弃了你自己之前所想的办法、打算就用这个更便捷的法子了。”
  “嗯。可以这样理解。”
  “既然现在也是接受了……之前何必拒绝呢?”
  李云心笑了笑:“拒绝是态度问题……原则问题。至于接受,是因为我不是死脑筋。”
  “……这种事你竟然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于濛沉默了一阵子,“好吧。那么就是说这只是你的推测。而你基于这个推测,对我说明天要去会会你那二哥。然而没有想过,万一你的推测是错误的怎么办呢?譬如说那木南居的主人一气之下,将你的渭水也拿走了?”
  “应该不会错的吧。”李云心耸耸肩,“我觉得我猜得到她的想法——你得让我静一静。我得腾空雪山气海。万一一会儿给我开了光愿力涌进来,伤了我的经络可就麻烦了。”
  或许是因为那两个姑娘的事,于濛稍稍急躁起来。他皱眉:“我是说,万一——你猜错了她的心思,你总该有第二个章程。眼下不是冒险的时候……”
  李云心忽然睁开了眼。
  于是于濛的话停住了。他看到了李云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金光。
  而这个房间,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自极远极远处……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从门板中钻进来、甚至从地毯下冒出来。然后,汇入李云心的身体当中。
  于濛有了某种感觉。如果说这几天的李云心,是一只外表看着还好,但内里实则空空的罐子,那么到了这时候——则有千丝万缕的细小水流,正在往他这罐中汇聚了。
  他微微张开嘴:“你……”
  李云心平静地笑起来:“我说过。我想我了解她的想法。她也了解我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驴上人
  这是愿力——来自渭水沿途的愿力。此刻乃是夜晚,不大会有人跑去庙中膜拜供奉。但共济会的“开光”或许是弄出了别的什么神异的景象,因而叫人想起了附近庙宇当中的那位“龙王”来。
  这件事……做得很漂亮。
  令人惊诧之处在于,木南居似乎极少有人修行。可他们却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做成了这种事。即便李云心自己为自己建庙、开光,也未必能做到这样高效。
  这意味着惊人的组织能力以及动员能力。
  虽然由那些并不坚定的信仰所产生的愿力还很稀薄,但对于李云心几近干涸的雪山气海来说却是救命的甘露。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收敛、恢复。肌肉重新变得强而有力。妖力重新在经络当中运转。每运转一次都令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充满活力。
  李云心轻出了一口气,再去看于濛——正看到他端着蜡烛出了门、并且将门轻轻关上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弹了一下手指。桌上那一盏被他凭空画出来的油灯熄灭。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只能听得到李云心悠长而平缓的呼吸声,像是一头在地下蛰伏了千百年的庞然巨兽。
  一夜无话。
  到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城里的人心已经安定了许多。
  昨日妖魔杀人,人都怕妖魔趁夜还会来。但是提心吊胆地捱了一个晚上,并没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因而虽然仍对未来怀有惴惴的不测之心,情绪却总归稳定些了。
  在四门闹了一夜的人慢慢散去,街道上也重新有了人。但恐惧气消散,随即而来的就是悲伤气——弥漫在整座城市里,压得人要透不过气。于濛起了个早,去楼下喊了伙计要了点心,便又去敲李云心的房门。
  敲了一会儿无人应,他就将门推开了。
  发现里面已经没了人。
  ……
  ……
  而这时候,在距离小石城三十余里处的山道上,正走着一头驴。
  这头驴子看起来模样很怪。生了一个椭圆形的大脑袋,椭圆形的身子,四条柴火棍儿一般的腿,以及一条线一般的尾巴。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却能识得路。看着……倒像是一个小孩子随手画出来的。
  不过这驴子的模样怪虽怪,走路却又稳又快。也而不见它撒腿跑,就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两侧的田野灌木便呼呼地往后退——竟然比神俊的千里马还要迅捷些。
  这是因为……这头股怪模怪样的驴子很大。
  有多么大呢?
  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倘若平躺在它的脊背上,也只能占去一半罢了。它的身子大,四条细腿更长——足有两丈高,几乎抵得上一栋三层的木质小楼。
  这么个大怪驴,就算是一头大象来了、也只能站在它的肚皮下。
  而今它在路上无声无息地走,头上一张嘴巴抿成一条微笑的弧线——虽然是在笑,可人看了却平白觉得身上直冒冷气。
  但实际上,注意到了这头驴子的倒没几个是人。
  此处是小石城的东北方,路边是金黄的田野。麦子都已经灌了浆,只等着过些时日收割。照理说这种时候该有人照看,可如今偏偏无人。
  据说是最近常有猛兽从林子里钻出来食人,城外的人也都和城里的人一样人心惶惶。而就在着大片的麦田、灌木当中,早有几双眼睛盯住了这怪驴以及驴身上的人。
  如此盯着,一直盯着这驴,走到了乌鸦口。
  乌鸦口是一个小山口。两边都是高耸的峡谷,足有数百米高。站在山脚往上看,只觉那悬崖陡峭,像是即刻就会倾塌下来。此地,乃是从业国北方往小石城来的咽喉要道——乌鸦口之后的红石峡在群山之中蜿蜿蜒蜒几十里、又分出无数的枝杈来,一直都是猛兽、盗匪盘踞之地。
  眼下是清晨,夜晚的寒意还未散去。从乌鸦口里吹出来的风冷,且夹着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腥气。
  两旁山壁上的藤蔓、树木都已经枯黄了。干得发脆的叶子在风里簌簌作响,成片的枯草伏倒在地面上,像是疯子的乱发。
  这怪驴脚步没有停,直直走进去了。
  驴子虽高,奈何两侧的山崖更高。向前走出几十步去,头顶大片湛蓝的天空就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线。阳光吝啬地从顶上洒落下来却并无甚大用——峡谷中是幽暗阴沉的,仿佛又到了黎明或者傍晚时分。
  再行一刻钟,前面的道路更狭窄了。到这时候这驴子就只能往前走、已经无法转身了。
  因而,两侧的山壁上陡然响起一片怪里怪气的嚎叫来——那声音既不像野兽也不像野人。倒很像是……什么妖怪。
  接着山壁上就暴起大团大团的尘雾——似有十几条身影在那山壁上飞速地奔走,而脚下的力道如此之大,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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