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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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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浑身紧绷,只面上不动声色,强露出微笑来。
  他死死地盯着囚牛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动作,以期找到破绽。
  但仍旧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知道……自己或许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的敌手。
  见他是这幅模样,琴君又微微一笑:“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嗯?那么我问你。你二哥之前去洞庭见你——吞吃了你没有?是不是将你从昆吾子的手中解救出来了?”
  “而后你二哥在渭城城下,又吞吃了你没有?是不是还提点了你些有关龙主的事、好叫你占了先机?”
  “再问你——此前你在小石城里隐藏着,剑宗的玄境道士到了。是不是、又是你二哥,将那剑士迫退了?”
  他轻轻叹气:“你二哥为你做了这样多,你还疑心哥哥姐姐们要吞吃了你——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是……小弟的错。”
  琴君摇摇头:“也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世道的错罢了。那些无情的修行人、那些蠢笨的妖魔,生生将这大好的世界搞成了这个模样。但世界是坏的,咱们的心却要是好的。”
  她微微低头,去看同样低了头的李云心的眼睛:“你要记得这一点——无论现在做什么、用什么手段。哪怕是坏手段、哪怕是不得已——但心里,一定要有美好的念头。要知道你做这些事,是为了让世界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坏。”
  “咱们都活在这世上。天下好了,咱们才会好。九弟,你明不明白?”
  “小弟受教了。”李云心平抑自己的呼吸、调整自己的心跳。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诚恳,但稍微还要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但小弟还要些时间好好想一想。琴君该知道——我从前经历了许多险恶的事。想要如琴君这样……平和,总还需要些时日。”
  “我知道的。知道的。”那琴君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慢慢想,不要怕。”
  而睚眦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微笑——看他们两人说话。并不发表半点儿的意见。
  而后,一个念头从李云心的脑海中跳出来。这是一个他琢磨了这许多天,却总觉得时机未到、没有提出来的念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到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
  那个机会到了。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囚牛:“琴君。实则关于这玄门战阵的局势,小弟有一个法子。”
  “但从前不敢说——是因为……正如琴君所言,是小弟想岔了、总将哥哥姐姐的一番好意当做险恶的用心。总想着,倘若说出来了,二哥会不会觉得我另有图谋?会不会反倒对我更生疑了?”
  李云心慢慢地、不动声色地说:“但……刚才听了琴君的话——虽然我未必尽信。可既然琴君同小弟袒露肺腑,那么小弟……便也干脆冒这险,提出来。倘若琴君所说的那些兄弟姐妹的亲情是实实在在的,想必会同意小弟去做这事——为咱们龙族出一份力的。”
  他看不透琴君想要做什么。但既然看不透……倒不如将计就计了。
  果然,他说了这话,睚眦与囚牛便对视一眼。
  而后琴君笑了笑,看他:“九弟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要做什么事?”
  李云心便挺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指一指那地形图:“我们不了解道统剑宗的战法、人员、配置、目标。与其在这里盯着图、猜来猜去,倒不如……由小弟我亲自往玄门那里去,实实在在地探个究竟!”
  听了他这话,两个玄境大妖都微微一愣。
  而后睚眦皱眉:“你?往玄门去?他们可正要拿你!”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同我谈过。”李云心冷冷一笑,“双方都没有好好沟通——而那是因为道统、剑宗,不认为我有坐下来好好谈的资格。然而如今不同——”
  “妖魔围攻云山,他们不可能掉以轻心。我倚仗着天下妖魔以及龙族的势力再去同他们谈,他们就不能像杀一个寻常妖王那般杀我了。”
  琴君似乎对他的提议有了兴趣。闭眼想了一会儿,又睁开:“九弟打算怎么谈?”
  “就说——我想要你们都死掉。”李云心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说我在这妖魔当中,实际上是虚与委蛇。只是为了探得你们的情报、排兵布阵。待我知晓了许多的信息之后,又对你们说了……我刚才上面说的那番话。”
  “那些——‘我去深入道统剑宗当中骗取他们的信任,而后刺探情报’之类的话。实际上,都是假话。”李云心微微一笑,“玄门的人听了这些,必然不信。我身为妖魔,哪里会站在他们那边呢?”
  “但我有三个理由的。”李云心看着他的两位哥哥,“第一个理由,我实则是当代书圣与剑圣,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第二个理由——白云心与红娘子对我都有情。但……我的两位哥哥,为了叫自己变得更强大,却想要吞吃红娘子体内的龙魂。我的两位哥哥,为了龙族能再有新丁,还要与那白云心交合。世人皆知倘若女妖有孕,就等同一个死了——新生的妖魔将从她的尸身当中站起来。”
  “而有人破了我的境界,于是我也有了情,因而原本就是人的我,同妖魔反目了。”
  睚眦想了想沉声道:“都不是什么好借口。”
  李云心笑起来:“那么还有第三个——前两个,统统是托辞。第三个才是我的真实目的。我修画道。有将亡魂与怨气转化为妖力吸收掉的能力。而我去了玄门,的确是会将妖魔的布局透露给他们。”
  “我得知玄门的布局之后,也的确会将他们的布局透露给你们。因此……你们必然是拼得两败俱伤、尸横遍野。而那时候,我将坐收渔翁之利。”李云心阴险地笑起来,“玄门当中不全是傻瓜。必然会想到这一层、会有这样的担心。而我也会叫他们相信,这是我的真实想法。那么,那些狂妄又自大的道士和剑士会自觉看穿了我的念头,继而会想要利用我的这个念头为咱们妖魔设局。”
  “但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知晓了他们的许许多多的消息,而咱们所要做的,也不是真地要拿下云山——咱们只需要将亡魂引入这关元地穴、叫修士们死得足够多罢了。有了我的这些消息,要达成这个目标也就足够了。”
  李云心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便站在桌边,只看着睚眦与囚牛,默然不语。
  两个大妖魔,足足思量了一刻钟。
  而后睚眦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这是……阳谋啊。九弟啊九弟,你果真是……精明得很。”
  “你将这些话统统说出来——我同琴君到底是信你呢,还是不信你呢?”他笑着叹气,摇头,“说你并没有上面所说的那些心思也好。说你只是说出了你的真实想法、且利用这一点来故布疑阵也好。当真是……哈哈哈哈,好个李云心呀。”
  李云心便微笑了:“那么,二哥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呢?是要我去做,还是不要我去做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杀手锏
  睚眦转头:“琴君怎么看呢?”
  这琴君,便笑了笑:“九弟是自家人。我不信他,难道还要疑心他么?”
  而后看李云心:“但九弟,我只担心你的安危。”
  李云心报之以微笑:“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我如今待在这殿中,什么都不做、由着咱们满头雾水地去猜——到了当真决战的时候,难道就不危险了么?”
  他顿了顿,不笑了。看着琴君那双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的眼睛,诚恳地说:“战场搏杀,琴君同二哥都胜过我百倍。坐镇军帐,一个凡人的将军也胜过我百倍。小弟擅长的,不过是摆弄人心、计划谋略罢了。而去玄门——正有我的用武之地。”
  “我被玄门中人害得惨,倒是妖魔救了我、庇护我。我哪里有投玄门的道理?”
  琴君击掌叫好:“九弟说得好!既然九弟有这样的决心,哥哥姐姐们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那么,就应允了你吧。”
  李云心微微一愣。这件事,是他一定要做成的第二个目标。但他实际上也做好了经历波折、使用手段的准备。然而如今……这琴君竟就真地一口应下来了。
  他便皱了皱眉:“琴君当真是信我的么?”
  琴君温和地笑起来:“我是该信九弟的。但……九弟该晓得,关于你有些并不好的传闻。在别的事情上,哥哥姐姐们倒是可以将那些当做耳旁风。但这件事——是有关天下妖魔气运的。因而倘若只说信了,九弟才会觉得不妥吧。”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是。”
  他又想了想,微微挺胸:“请琴君赐法。”
  这话说了,睚眦就偷眼瞧了瞧琴君。李云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正因为注意到了,才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头脑里,睚眦与琴君都在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正如他自己也在演一样。而自己说“请琴君赐法”——赐的可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乃是禁制。譬如什么对方心念一动就会原地爆炸之类的玩意儿。
  这东西倘若没有身体的主人配合,甚至比直接将人击杀了还要难。他主动提出这要求,琴君应该求之不得才是。
  可是睚眦那是什么目光?
  李云心看得明白——倘若他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没有忽然丢掉的话——睚眦似是在担心琴君会放自己一马。
  ……他略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这琴君、这龙大、这玄境巅峰的妖魔,还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子,是个温和善良的大妖么?
  用脚趾头想,也晓得不可能的。
  但琴君果真微微摇头,笑着说:“不必了。”
  睚眦皱眉:“琴君。”
  又看看李云心:“我虽然也信九弟。但正如琴君所言,此事事关重大。九弟真往玄门去了、倘若被道士的手段制住、问话——他自己不想说,却中了法术身不由己,那又怎么办?请琴君三……”
  “倒不是这个意思。”琴君眨眨眼,看看睚眦又看看李云心,似乎颇为自己的手段感到得意,“我第一次见到九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呀。九弟忘记了在殿门前,我在你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子的么?”
  听了他这句话,李云心倒是与睚眦齐齐愣住了。然后他身上本已经略有收敛的冷汗,又一下子冒了出来。
  见了鬼……这就是玄境巅峰的手段的么!?
  他可是刚刚在心里思量过“这东西倘若没有身体的主人配合,甚至比直接将人击杀了还要难”这件事的!
  而这琴君,竟真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为自己种下了禁制么?!
  琴君又笑,模样娇俏可爱——却也因此,在李云心的眼中显得很别扭:“九弟也不要怕。不是什么凶险的玩意儿。我从前在人间玩耍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邪道士,同他学了此法。眼下你身子里就被我种了小小的一团妖力。平时都没什么大碍——但倘若你真被玄门的道士捉去了、用什么法子逼你说,这妖力可就会叫你说不出口了。”
  说了这话,再眨眨眼:“九弟可不要怪我。当时只是图着好玩儿罢了——因为还从未在自家人身上用过这法子,想看看能不能成。”
  “这妖力可就会叫你说不出口”——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蕴含了可怕的恶意与凶险。至少李云心这样想。
  但他轻出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变:“这样就好。琴君与通天君放心,我也就放心。”
  隔了一会儿又道:“咱们再来谈谈……我该怎么说吧。”
  ……
  ……
  于是就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李云心才走出睚眦的书房。
  山中无日月,这山窟中也无日月。但至少还看得到头顶的入口——从殿中的窗内去看它,便瞧见其中多了点点的星光,想来是外面也已经黑了。
  李云心在此停留了十六日。时间已经略微超出他的计划。他认为自己今夜必须有所行动——因为龙大到了。
  睚眦说龙大好男色。且那白散人的确嚣张狂妄,看起来像是受宠的。那么依着这两点,“小别重逢”之后的今夜,龙大有大概率被那白散人缠住。而这个概率将在过了今夜之后直线下降。
  他今夜必须去见一见九公子。
  在而今的这个妖魔营地,九公子算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一个缺口了。
  而李云心之所以敢于在这个盘踞了两个玄境大妖魔的巢穴中如此行动,则是因为一件“或许是巧合,但或许是别有内情”的事情。
  这睚眦的行宫……或许是八珍古卷之一。
  即便不是,也一定同八珍古卷当中的某一幅有着极大的联系。
  李云心在陷空山中时,曾被邪王收入那幅《雾送奴达开蒂茂》中。邪王曾在那画卷当中与他争斗了一场——可两者之间相差了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的距离,李云心却生生挺下来了。
  因为那是画圣的手笔。而作为如今这世上最最精通画道的人,李云心很快把握并且利用了那幅八珍古卷中的气机,继而调动那法宝,在法宝之内保全了自己。
  在十六天前他走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时候,同样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机。于是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另外一幅八珍古卷。
  也因此,他当日在房中调用这法宝的气机,以金身力士镇住了白云心的倾力猛攻。
  而后又同样用这气机、在那殿中瞬间封住人君的妖力,将其当场格杀。
  经此两件事,李云心还确定了……睚眦与邪王一样,并不晓得这宝贝的正确打开方式——睚眦对他在殿中所做的手脚一无所知。
  但……很奇怪啊。李云心一边在慢慢地在金碧辉煌的廊中走,一边微微皱眉想,倘若这宫殿的确是八珍古卷当中的一幅。那么意味着眼下已经现世的三幅当中,有两幅都是在妖魔的手上的。
  《雾送奴达开蒂茂》在邪王那里——且看着竟是画圣赐予他的——用以镇压陷空山下那巨大的骨架。
  如今这一副幅则在睚眦的手中。
  画圣与妖魔的渊源,还当真不是一般的深。那么,从白云心那里听来的所谓“两千年前有关真龙、鹏王、三圣的真相”,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他深吸一口气,在窗边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看茫茫的地底平原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又开始想方才睚眦与琴君的话。
  他既然要跑去玄门当细作,就一定要说出些靠谱点儿的情报。于是睚眦与琴君,在书房中与他说了许许多多似乎是两人从前就沟通过的构想——在李云心看来中规中矩,是没什么破绽的。
  然而也没有叫他觉得“惊艳”。这意味着两人所拟定的作战计划,在李云心所知的常识之内——在他几乎是个“军盲”的前提下。
  仅仅是这种程度,他可并不认为睚眦与琴君能够将玄门的大部分修士歼灭在这关元地穴中。
  他们势必隐瞒了些别的东西。譬如说杀手锏之类的玩意儿。妖魔对玄门一直都处于劣势,而今劣势者主动进攻强势者,还掺杂了个共济会。没有很厉害的玩意儿,倒更有可能落得个被全歼的下场。
  那么琴君说他此前去陷空山办事,因此耽搁了。
  陷空山……有一副巨大的枯骨。那枯骨曾经吞吃了邪王的玄境魂魄啊。
  琴君办的事,同那枯骨有关么?
  如此,纷纷乱乱地想。想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后又随处走动走动。这是他这十几天来的“习惯”——一边在廊中走一边沉思。殿里的妖仆们都瞧得见他,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那么也就会有人将他的这个习惯报给他的那个二哥吧。
  接着如同往常一般,大约在戌时的时候,廊中的妖仆变少了。依着李云心这些日子的观察,这意味着在半个时辰之前,睚眦将自己封闭在了书房中——实际上,是将九公子封闭在了书房中。
  既然主子没什么事情吩咐了,那么过半个时辰,妖仆们也都做完手中的事情,慢慢散了。
  平时这个时候,李云心也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但今夜,他伸手在虚空中搅了搅。
  于是气机被他牵引起来——以他真境修为化出的一个真身,代他走回到自己的房中去。而他的本尊,则无声无息地隐入黑暗中——无人知晓。


第三百六十八章 救我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云心出现在睚眦的书房门前。
  殿中有玄光照明。因而到了夜晚,廊中也是明亮的——甚至远比地面上的寻常居所当中的内廊明亮。
  他谨慎地等待了一会儿。期间几个妖仆从他的身边走过,都没有发现异常。
  而睚眦的书房中很安静,没有半点儿声响。这或许是因为禁制的关系。
  然后,隐没身形的李云心从袖中取出了纸和笔。
  画道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寻常戏法儿只需要以手代笔、凌空勾画就可以。但今夜所行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能抬手敲门大大咧咧地走进去——万一九公子仍对他怀恨在心,将此事告知睚眦,他的计划就会横生许多枝节。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某种直觉。
  九公子现在应该过得并不如意。从前九公子可以在晚上到处乱晃,而今,至少在他来到这地穴中的十几天,九公子从未在夜晚露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似乎是被睚眦“囚禁”起来了。
  囚禁在他的身体里、囚禁在夜晚的书房中。
  思量这些的功夫,他已将取出的法纸按在了睚眦书房的门上。
  门是木质的门——看起来。门内一片漆黑,似是已经熄了灯、睡去了。
  然而当李云心又将手中的法笔落在纸上的时候,便感受到门上所传来的可怕力量。力量来源于这一整座宫殿——宫殿的气机被引导成这禁制,将门内的人或事牢牢封印了。
  而这禁制,就好比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将水帘之后的东西遮掩住。而今李云心想要看到其后的景象却不能引起注意,就必须要顺着这“水流”来,亦即顺着“气机”来。
  他第一次在陷空山接触到那幅八珍古卷当中的气机时,为那种可怕的精细磅礴所震撼。那种感觉至今留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自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他也试图潜心精研更加高深的画道技巧。到了眼下,似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他要在这禁制上,开一扇不为人觉察的“窗”。
  法笔落在纸上——他缓缓地拉出了一条线。这条墨线,看着粗细均匀,并没什么出奇之处。
  但实际上在李云心运笔的过程中,每一刻都在体察门上禁制的气机流动,同时在更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所注入的妖力,好将两种气息完美圆融地对接到一处。这一步做得很吃力——但他意识到自己能应付得来。
  画这条线,他用了一刻钟。然后额头渗出汗水,发丝之间溢散出白雾。
  接着,他又画了三条线——连同之前的那一条,构成一个四方形。
  他深吸一口气,转手将笔收入袖中。而后按着这张法纸的手微微一颤——纸张就化作一片清辉,消失不见了。
  ——门还是那个门,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过。
  但李云心在一息之后伸手,将门上拉了一下子——仿佛空间忽然被生生割裂开,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这正是李云心画出来的那四方形。
  这状态很奇特——你一边的确可以看得到这门是完好无损、结结实实的。但另一边,又的的确确“透”过了它,看到室内的景象、听到室内的声音。
  两种是与非的状态叠加在了一起,于是,李云心意识到睚眦的书房里,并不如之前看起来那样平静。
  就在打开小小窗口的这一刻,他听到了里面有暴怒的嘶吼,还有屋内的各种物件被狠狠地掀翻在地、被撕碎、被践踏的声音。
  门内是亮的。先前的黑,只是因为门内的光线也被禁制一并禁绝了。
  李云心贴在这小小的窗口外往内看,瞧着竟像是在探监。而“监牢”里的“睚眦”,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披头散发,脸上泛着怒意以及邪气儿。除此之外、倘若李云心没有看错,似乎还有些绝望的意思。
  他将自己看到的任何一件完整的事物都踩在脚下,同时发了疯一般地往四壁上撞。然而他的动作虚浮无力,全不是一个玄境的大妖魔所该有的样子。李云心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他的妖力也被暂时地封印住了。
  这不是睚眦。
  而是九公子。
  他冷眼旁观一会儿——看这九公子在屋子里足足闹了两刻钟,且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九公子表现得像是一个困兽,眼下却只是在发泄。或许是此前已经试过了太多次,知道自己绝无可能逃出去,因而也只能做困兽了。
  李云心用这两刻钟的时间来做决定——是不是要同他说话。
  倘若这九公子此刻是依了睚眦的心意在演戏,只要今夜的一句话,他在此地所做的种种努力可都要烟消云散,且还会将自己置于可怕的险境之中。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九公子。”
  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起伏。透过他开的这一扇小窗传进室内,声音应该会略有些失真。
  因而这声音对于九公子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可就是这陌生的、低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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