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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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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心盘腿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膝头放了一张纸,手里有一只笔。这张纸、这支笔,都很特别。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的确是世俗间最最常见的宣纸、毛笔。出现在穷酸书生的案头不奇怪,但在渭水君的手中,就怪异了。
礁石上还有墨——被挖出一个浅坑,里面有些乌黑的汁液。但常年在海上的人应当刚看得出,这是鱿鱼的墨汁。
更加怪异的是,李云心用毛蘸了那墨汁、略沉思一会儿,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算是画了九公子出来”。
这句话,是他半个多时辰之前,在海上对真龙说过的。
“君上知道,我懂一些画道的手段。我以画道的手段,算是画出了九公子来”——这一段话的最后一句。
书写上之后,李云心皱眉再沉思一会儿,又慢慢在纸上写了第二句——
“也因着画九公子时候的一些心得”。
这句话,也是他之前对真龙说过的。
“所以我能比寻常人更敏锐地感知到君上的气息。也因着画九公子时候的一些心得,略知道……君上如今为什么要从我这儿寻找法子了”——这段话的中间一句。
然后他沉思起来。
实际上,是在头脑中重现半个时辰之前的情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在这两次说话的时候,都将同一个因素加入进去、且作为关键点——“画九公子”。
他此后做出的一系列推断,包括“真龙为什么需要他的法子”、“他的法子如何给真龙带来力量”,都是基于这一条推断得出的。
但为了证实他心中的某一个猜想,他将这个因素隐藏了起来、隐秘地试探。
那么真龙的反应是怎样的呢?
真龙听了他的许多话,说——
“先不说你是如何得出这些推断的”。
这,是“先不说你是如何得出这些推断的。但的确是有些道理。那么,假使你知道的这些是真的,又如何保命呢”这段话当中的第一句。
但李云心明明已经说了他是如何得出这些推断的。说得明明白白——还是两次:画九公子时候的一些心得!
至此,他意识到一件事——洞庭君、诸龙子,对涉及“夺舍为龙”这件事置若罔闻。就仿佛他那个世界被切断了胼胝体的人对某只眼睛看到的东西视而不见一般。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或是规律,叫他们如此。
而真龙……似乎则是对“画出什么东西”来这件事置若罔闻!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最终说了第三句话。
也正是他眼下,在纸上写下的第三句——
“再像画九公子一样为神君画几个男宠玩玩儿?”
在谈话结束,看起来似乎已经取得真龙的认同之后,他无比恭谨地说:“正如之前说的。为神君分忧也是保我自己的命,不敢不用心。”
而后他以同样的表情,却用全然不同的、明显诡异的、极度轻佻的口气又说了这句:“再像画九公子一样为神君画几个男宠玩玩儿?”
在直逼太上境界的强者面前的冒险得到回报。这一次他确信,真龙对这句话置若罔闻。
李云心将这三句记录在纸上。然后用手在身下的礁石上掏了掏,掏出一块石头。他用手指在石上打洞,又用手指削了一个瓶塞。最终将那张纸卷起,塞进这石瓶里、塞好,随手丢在这块礁石下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安静地坐在礁石上,闭目调息。
这时候是正午过后。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影子慢慢拉长。一个下午过去,夜幕降临,一轮圆月升起。海天之间除了涛声、鸟鸣,再没有别的声响。
李云心宛若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又坐到圆月垂落,朝阳初升。
始终无人来。
他便在灿烂的晨光里慢慢睁开眼睛,开心地笑起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自远方来
李云心找到九公子与鸡精的时候,已又过了一天了。
两人虽没法子找到他,但九公子毕竟是李云心所画,他要找九公子也不是很费力的事情,只略微费时罢了。
他在天空御风而行,很快抵近东海链。
东海链是链状群岛,形状像是月牙儿。有人居住的地方是中部诸岛。那里的岛屿规模大些,也是天然的避风港。两边的岛屿小且稀,彼此离得远,岛上又缺淡水,因而鲜有人烟。
可在李云心的眼中,倒是两边的岛屿更漂亮——自然是用他从前那个世界的人的眼光来看。许多小岛上拥有大片大片的白沙滩、嶙峋的岩石、陡峭的山峰、茂密的植被。周遭海水也清且浅,底下衬着大片大片绚烂的珊瑚。如果在他从前那个时候,该是会成为避暑、旅行的胜地的。
但这时候的人连活着都已经很艰难了,哪里有那样多的心思,倒是白费了这些美景。
九公子的气息就在这诸岛当中——李云心在极远处便感应到了。可等他放低了高度、一边循气息而去、一边在诸岛当中穿梭尽览美景时,却渐渐意识到……
那气息不对劲儿。
妖气不止九公子与山鸡。还有另外两股强大妖力。
其中的一股……气焰之盛尤在他这渭水龙王之上!
照理说他这样的境界、更胜过他的境界,是可以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得像是个世俗凡人的。但如今那两股气息竟在百里之外便可被他觉察,可见是有意散放出来的。
他的心里微微一紧,但已稍有了些计较。妖力一催,身形电射而去,在又越过五六座岛屿之后瞧见面前的一座嶙峋孤岛了。
这岛屿的模样比较怪。底下虽有大片平缓沙滩,然而岛上的山都如同黝黑石柱一般高高耸立、直冲上天,也是奇景。依着九公子的性子选此处容身,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便瞧见约莫十来个人。
依着他的目力、倘若想看的话,在这个距离上就连九公子头上有多少根头发丝儿都能瞧得清。但之所以还说是“约莫”,是因为成人形的就只有三个了。余下的断臂残肢铺洒在沙滩上,将海水都染红了一片。脑袋倒是能数出来七个,但也还有些碎了一半去的,不晓得到底是不是脑袋。
山鸡还好好的。站着,脸上该是镇定的神气。可李云心了解他——瞧见他垂在身体两侧双臂夹得略紧,手指也伸得直。晓得是心里又惊又怕。
山鸡对面的,是个面生的妖魔。可看他的衣着打扮、再看地上那些死尸的衣着打扮,该是一路来的。这些天李云心捣毁了许多海上妖魔巢穴,见识了海妖的模样。这些人穿着讲究,该是东海龙王的人。
站着的这一位,穿黑色劲装,外罩皮甲。相貌平平——脸上的神色则是又惊又怒又有些怕。虽说远不及山鸡镇定……可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却无疑是属于大成真人境界大妖魔的。
这位真境的大妖魔,与山鸡一样。
仰起头,看坐在一根黝黑石柱上的人。
女人。
美丽的女人。
穿红衣的美丽女人。
此时有大风。便叫这女子一身鲜艳红衣烈烈飞扬,仿似黑色石柱顶端的火焰。
她倚靠石柱顶端一块凸起的岩石坐着。一手撑着脸颊,自火红大袖中露出一截玉雕一般的皓腕。另一只手垂在膝上……纤纤玉指之间,绕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小壁虎。
可再定睛细看,却又发现那不是什么壁虎——青麟,双角、髯须、利爪,这是……
蚣蝮。
真境巅峰的龙子、通天君、九公子蚣蝮……如今现出了原形。被这女子像玩物一般绕在指间摆弄!
她双目低垂,眼神慵懒。发丝被风吹拂掠过嘴角,更显妩媚风情。如此瞧着沙滩上那对她怒目而视的真境海妖,身上亦盛放惊人的气势,那是——直逼太上的气势!
女子觉察了李云心的气息,转眼一瞥,但并不言语。只是手指不自觉地用了用力——那小小的蚣蝮便被捏得张了嘴,似是吃痛了。可又叫不出。
海妖与鸡精亦转头。不等鸡精开口,海妖便跳开两步去——仿似终于找到了个由头,用不着与这女子恐怖的气势正面对抗了:“渭水君!你说与我家东海君共襄大计,如今又是何意?叫你这帮手——又杀害我许多海中将军!”
李云心踏云而来,自天空缓缓落下——落到与那女子齐平时便停住。
先看她一眼——但她已将目光转开了。专心把玩手中的小小蚣蝮,仿佛此处的事情全然与她无关。
便又往山鸡身上扫了扫,往沙滩那些残肢上扫了扫。
才微笑起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这妖将,瞧着从前该是个自视甚高的主儿。倘若刚与李云心打照面,该也不会畏惧他——他背后是东海龙王。就如一个武艺平平的公人不会畏惧落魄的超一流高手一般。
可眼下他身边都是尸体,就不由得他不怕了。因而气势也败落了些。不情不愿地一抬手:“我乃东海君座下十方大将军。”
李云心便一抬手:“哦,这位将军。我虽然刚刚不在场,但我留在这里的两位,都是老实本分、不爱惹是生非的。怕是刚才出了什么误会……误伤了?”
十方将军大叫起来:“误会?!老实本分?!渭水君——”
说到这里仿是气极了,一口气没上来,似是要骂。可又瞧见石柱上那女子,生生咽回去,咬牙道:“好好好,渭水君——那我再同你说一次吧。我家君上,得知你这几天接连残杀数位海上的领主——可都是在我家东海君庇护之下的——便差遣我来问,渭水君此前说的大计,是要还是不要了。”
“倘若要,如此残暴是何意。倘若不要,就叫我将您麾下的两位将军请回——可我到了此处,刚说了一半的话!”
“那位通天君——”他边说边飞快地往女子指间瞥一眼,“张口就吃!”
山鸡大叫:“放屁,明明是你们先出言不逊!九公子戒荤六天了!”
十方将军吼起来:“有你这小妖说话的份儿?!闭嘴!渭水君,今天这些事,我如何向我家君上交代,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李云心忽然拉下脸。刚才还和和气气笑嘻嘻,这时却冷哼一声:“交代?我的人说是你们的错,自然就是你们的错。你想要什么交代?”
十方将军一愣,再怒:“你——你那妖将吃了——”
“海鲜人人喜欢吃啊。”李云心咧开嘴,露出锋锐的獠牙,“我不知道你们海上怎么样。但咱们陆上人,爱吃海鲜。修行成道的最好。趁活用盐糖酒醋葱姜芫荽腌了——一口吃下去还会惨叫最妙。”
他眯起眼睛看妖将:“你的真身是什么?说来我听——我瞧瞧吃过没。”
十方将军瞧见他这眼神,几乎登时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可到底平日里还有些气焰,到此时仍硬挺着:“渭水君!你以为你修为高些,便可——”
李云心盯着他:“没错。我们这些玄境的大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譬如眼下我把你给撕着吃了,再调成肉羹送给你家东海君,他也得高高兴兴地吃下去——你信不信?”
海妖瞪圆了眼睛,似想不到他竟说出如此狂妄的言语。但没等他再说话,李云心又冷笑。
“至于帮手么……这一位可不是我的帮手。”他慢慢转了头,“身具洞庭龙魂的公主、修为直逼太上——我找得到这样的帮手,还找你家东海君做什么?”
“你把这些,回去对你家君上说了。漏了半个字,就自己备好酱料——我再去蓬莱岛的时候,点名要吃的就是你!”
十方将军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倒是可以再骂,可哪里有胆气。原本的倚仗是他家东海君……可如今听这李云心的口气,竟是连他家君上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修为直逼太上的什么洞庭公主!?
他只晓得这女子强得吓人——他堪堪与九公子战成平手、费了好大力气才要将他拿下时这女人却忽然出现,只一弹手指,便将那九公子收到了指间、又将他麾下的全杀了——却没料到强到这个地步!
什么来头啊?!
他虽然高傲蛮横,却也不是个蠢货。一旦晓得这里并不是他耀武扬威、借势压人的好场所,心中便生了先退走保命的意思。也算是能屈能伸——咬牙切齿、直眉瞪眼一会儿之后硬邦邦地一抱拳:“小将无礼,冲撞了渭水君!这就回去禀报我家君上了!”
说了这些再狠狠地看一眼沙滩上那些尸体,扭头欲走。
哪里知道这渭水君是个混蛋的性子,竟还没完——懒洋洋地再喝:“你冲撞的哪里是我?乃是我麾下这位山鸡大将军。先向山鸡哥道个歉,问他叫不叫你走。”
十方将军心中的怒火就快冲破天灵盖了。但晓得这或许是因为……这位渭水君已起了杀心!他想这样折辱自己,好叫自己发作、也留在这里呢!可他身负使命,哪能再负气?
——猛地转了身,直勾勾地盯着鸡精,咬牙切齿道:“这位将军——多有冒犯。赔罪了!”
山鸡也学李云心的模样冷哼一声:“滚滚滚咕咕咕咕……滚吧!”
十方将军眼睛都要瞪得裂开,再看李云心。但李云心却已经不看他了,而去看红娘子——这海妖便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一步。没人拦他。再退两步。还没人理。心一横,猛地潜入水中狂飙出数十浬去,才终究晓得逃出生天了——
这且不提。
海妖走得远了,那石柱上的红娘子才将目光转到李云心的身上,打量一会儿。
注意到他眉间的红点。
眼神便停住——手里又使了些力,叫那小小的蚣蝮再嘴巴一张一张地叫,似是又疼了。
“还以为云心你来东海,是危机重重呢。”红娘子轻声道、且伸手理了理鬓发,“哪儿知道还是这么威风。好像还又招惹了什么风流债。倒是哪家的女子能有这样的本领,得了你的欢心、叫你不怕了?”
李云心看了山鸡一眼。鸡精心思通明,一溜小跑地远去了。
这才向前行了一段,落在石柱上。轻叹口气:“在云山你走了,我还以为你再见我,就要打我呢。”
又往眉间一指:“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一位长者赐予我这东西。以便随时瞧瞧我有没有起坏心思。你……来这儿是要——”
“为君父报仇啊。”红娘子淡淡地说。但眼神到底从那眉间红上移开了,“要找真龙,但找不到。就来海上问。一路遇着的都是不识趣的。前几天又遇到一窝,一看,全死了。捉到两个漏网的一问——”
她眼波流转,看李云心,挪揄地微笑:“哦,是渭水君做的。云心还是这样子——走到哪儿,哪儿就要遭殃的。他们说你也在问我君父的事。怎么,云心有愧,现在想要为我做些事的么?”
李云心张了张嘴:“我……”
红娘子不笑了:“你说的长者,是真龙吧。她在哪儿。”
李云心又道:“她……”
红娘子摇摇头:“哦……你如今是为真龙神君做事了。难怪么……你可是龙子了。那么要不要把我捉了,扭送给你的神君去?”
她说了这话,忽然将胳膊一抬。轻薄柔软的织物被大风吹起,雪白的小臂便露出来:“喏,你捉我的话,我就随你。”
她看着李云心。李云心也看着她。过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伸出手——小心地将小小的蚣蝮从她指间给取出来了。
丢到石柱下。半空中青芒一闪,九公子恢复了人形。可俊俏的脸上、裸露在外的手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他愤怒大叫:“李咸鱼你给我等着!”
然而人并不如言语一样硬气,左右看看,也往山鸡走掉那个方向一溜烟儿地跑了。
李云心才又叹口气:“小鱼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但我不能说。可是劝你……你走吧。你不是真龙的对手。现在的东海太危险了。”
第六百七十章 十面埋伏
红娘子便慢慢地放下手,转过了脸去。大风将黑色的发丝吹拂到她的面孔上,这叫李云心想起在洞庭时的情景——她在君山脚下的木亭中,坐在栏杆上喝酒。
他又说:“你君父,有可能没有死。”
说了这话观瞧红娘子的反应。鱼妖似乎有些平静下来了。可还是默然,不晓得在想什么。隔半晌的功夫才抬手用无名指掠了一下额上的长发,也转脸看他:“这些日子我问了很多人。我也这样猜。你有酒么?”
李云心便略舒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实际上……我猜是有人以此将祸水东引,要栽赃在神君的身上。叫东海这边争斗起来……”
红娘子打断他的话:“哦,你说我是祸水——云心从前是不是说过,对于女子来说,祸水也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李云心愣了愣:“这个……倒不是说你——我是说其中的情形很复杂,鹏王、龙子们、共济会、木南居都可能做这些事。我身不由已被卷进来了,但你还可以脱身——”
“你有酒吗?”红娘子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忽然微笑起来,“云心也有这样着急的时候。是为我急么?还是为你的神君急?啊……我五百岁……神君两千岁。你只有十几岁——其实对你来说差别都不大……”
李云心皱起眉,咳了一声:“小鱼……这种话!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头上这东西……”
“眉心是上丹田,藏心府么。”红娘子笑着说,“我看这东西像耳坠。还是用精血凝的。耳边的东西藏在你的心府里……可不是把叮咛记在心间么。”
她说了这话、伸手在袖中一摸——问李云心要酒,他不理睬。便自己取了一小坛出来。小小的黑瓷坛,贴一张喜庆的红纸,上面还有罗刹文。她拍开封口用手抓着、身子往后倚,靠在石上。像江湖上那些潇洒不羁的女侠一般饮了一口,半眯着眼睛看李云心:“所以神君就是云心的新欢了?”
李云心背起手,重重地出一口气:“你喝醉了。说胡话。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红娘子并不答他。只是脸上带着笑意,边饮酒边打量他。等李云心微微皱起眉的时候才轻声说:“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早晚会知道。不过嘛……在云山的时候你到底骗了我,对不对?”
她说了这话,手里多了一只木匣。扬手抛给李云心:“在云山的时候你叫我觉得这个才是宝贝。可实际上你拿走的那枚令牌才是宝贝。你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李云心接了。看看红娘子,才又将匣子慢慢打开。
木匣与那幅《皇舆经天图》有些共同之处。便是都没什么特殊的灵力,很像寻常物件儿。
当日在云山的坤殿中他也曾想过这东西里面会不会藏有什么玄机。可在那种情形下,能拿走一两件已是不易,便只能拿自己瞧得上的了。那枚令牌上有龙气,他心里又有个隐约的念头,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令牌上了。
可红娘子说的话也是一半对一半错。他是诓她误认为木匣才是至宝不假……但他拿到手的令牌、真龙的鳞甲碎片,也并不是什么“得到便可以统御群妖”的宝贝。
那东西……其实至今李云心也还不晓得是什么呢!
匣子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卷纸。许多张卷在一处,竟有褶皱。这意味着这纸也是人间寻常的纸……甚至还不比那皇舆经天图所用纸张是水火不侵的呢。
看到这里李云心倒是真起了好奇心。剥开最外面一张,拿起来看——
漂亮的行楷。金丝银钩,瘦硬通神。最前面几句写的是:
“经年不窥园者,东林玉宋……而今春色恼人,轻寒未已。十里尽尘嚣,欲眠不能……反侧辗转,芳容犹在……天作之缘,得诸邂逅……”
是信啊……
是当年苏玉宋写给卓幕遮的信啊。或者说,是言语极大胆的表白情书。
李云心微微一愣。再看红娘子一眼,便又剥了几张开。结果都是情书。
该是苏玉宋与卓幕遮还是境界低微的修行人时相互往来的信件。男子热烈地追求,女子矜持。男子再加紧攻势,女子终于芳心沦陷。而后两人陷入热恋,直至结成道侣。
这东西保存下来了。两位圣人被夺舍之后,该是共济会的那两个游魂伪圣也没有毁去,而是也当成宝贝一般存了下来。
匣子里竟是这玩意儿,李云心可没想到。他张了张嘴:“他……”
“你那个苏生?”红娘子醉眼迷离地说,“我追他追去了吐火罗。后来问了好半天,知道这些东西里面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就叫他走了。现在,他该是去找那个什么刘凌去了。”
——在云山下的时候,刘凌受了重伤。伪圣卓幕遮说要将刘凌炼成他们的孩子,把她给收起来了。后来两个伪圣在山下先遇重回巅峰的白云心,又遇到红娘子。苏玉宋在自毁执念之前依着红娘子的话,将身上的宝贝都丢到地上了。再往后……局势极乱,谁都没来得及留意。
李云心叫九公子拾了通明玉简给自己送去云山,余下的那些就都不晓得最后怎么样了。
被封禁的刘凌、辛细柳肉身都在其中,去向也不明。不晓得最终是毁了,还是解脱逃了。
也不知道苏生究竟找不找得到。
想到这儿,李云心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
玄门的修行法,也是讽刺。入门时候就讲究绝情弃欲。一路修到圣人,本该都是太上忘情的,结果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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