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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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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疼爱这儿子,便觉得并不是小事。因为之前镇上死了人,已是闹得人心惶惶。如今自己的儿子又说在树上看见一个“哥哥”,简直想起来就令人脊背发凉。
  于是商议这个月男人再辛苦些、多箍一只桶,去庙里拜一拜。
  本是该去三河口龙王庙拜——但如今那里的香火可不怎么好。
  那庙祝昆阳子道士都死掉了——平日还总吹嘘自己道法无双——叫人怎么再信那庙中真有真神?
  商议来商议去,总算想起南山上还有间小庙,供奉的应是一位山神。
  只是去那南山来回就要一天,实在遥远,于是打算等下月空闲了,再去瞧。
  可是到了晚上……
  便又出事了。
  这晚木匠早早歇了。只等他的小娘子哄着孩儿睡了,好钻来被窝里。
  这妇人也知丈夫心意、也觉得身上火热。耐着性子眼见这孩子渐渐地合了眼,便轻轻与给他掖了被角、赶紧解了衣裳往木匠身下钻。
  但被子刚撩开一角……
  忽然听见孩子一阵银铃儿般的笑声。
  清脆、轻快的笑声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回荡。
  此刻天已黑了,屋外院中静悄悄的一片。
  木匠和女人登时木在那里,过了一息的时间才瞪着眼、去看那孩子。
  就见他躺在小木床上,手舞足蹈地往虚空里抓,神情喜悦极了——笑了一气,又伸直了双手……
  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逗他笑、还要来抱他走!
  那木匠和女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看见桌上的油灯,忽地闪了闪,似是有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地吹过!
  恐惧终于爆发出来。那木匠抓起衣裳就往屋外跑,那妇人则连滚带爬地去抢了孩子,也跟在后面冲出去。
  两人到院子里瑟瑟发抖地站了一气、穿好衣裳,却是再不敢回屋了。
  院外星斗漫天、明月皎洁。牙根儿打着颤、商议了一刻钟,便连夜去隔壁家借了四张饼、十来枚鸡蛋、一个竹筐、两根火把,当即上路往南山的山神庙去了。
  李云心坐在他家屋顶上,看一点火光慢慢地离了白鹭洲、慢慢地穿过竹林、慢慢地消失在山林中,笑着叹口气:“哎。母爱呀。”
  夫妻俩脚步不停地赶了一晚上的路,终是赶到了南山脚下。
  这南山也在洞庭湖边。只不过此处湖岸相对陡峭,又没有白鹭洲附近的白沙滩——风景虽然也好,但总不算闻名。
  一夜又怕又累,饥寒交迫。此时到这山边看见一座残破的驿亭。虽然生着荒草,可也还算干净。在此眯着眼、仔细看,又能看见半山腰那山神庙的一角飞檐。
  于是这夫妻二人就略略安心了——已到了山脚下,又是朗朗乾坤,总不会再闹鬼怪了吧。
  因想着一会还要爬山路,这孩子也在背篓里蜷得累了、又哭又闹,于是夫妻二人决定去驿亭里歇歇、吃点东西。
  太阳升起来,照得这夫妻身上暖洋洋。女人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孩子也不闹了。木匠去湖边拂开水面的浮土取了些水喝,也为妻子捧了些。
  吃喝完毕、腹中不再饥馁,于是靠在木匠肩头想要合一会儿眼。
  哪知这一歇,疲乏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女人紧了紧抱孩子的手臂,便慢慢和丈夫一同睡着了。
  几息之后,低低的鼾声响起,这孩子从女人的怀里跳下来。
  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低声嘀咕了几句,便迈开步子一颠一颠地往西边跑过去。
  西边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流,是要汇进洞庭湖里的。河水很浅,可以看得到河中五颜六色的卵石以及石中的翠绿水草。
  有人在最浅处安置了几块大石供行人垫脚——这两头就被偶尔往来的人踏出一条路来。
  于是这孩子走到了路边停下来,随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青石、坐定了。
  似是觉得不大妥当,又调整了几次姿势,才终于觉得满意。
  日头渐渐升起来,青石旁的竹影慢慢移动、慢慢变短。
  这四岁的男孩开始耐心等待。
  ============
  没上分类推荐榜……
  哎呀忽然心好累。、
  累得连码字的力气都没了……
  哎呀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
  刘老道一般是在午间下山担水。
  原本山神庙的后身有一眼泉,可惜前几年渐渐枯竭了。时葵子便每隔几天从山下担两桶水上山用。
  但刘老道来了这几日,用水的时候便多了。于是现在他每日都去山下担水。
  他几乎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原本是松散的发髻、长须。但来了时葵子这里这将近十日,胡子便剪去了。自然不是剃光,而是剪成了短须。再加上这几些日子他几乎什么都不做、只一心修习那李云心传他的水云劲,整个人看起来便稍稍年轻了些。
  于是眼下的刘老道——大概不是很熟悉的人,是认不出的。
  三天前时葵子去了渭城回来,告诉他赵知府和三位府尹已离了渭城,眼下是一位邻府的主官代管。那位官员并不想在渭城多生事,很多案子马马虎虎地便揭过——竟然没人追究那邢捕头的死因了。
  这个消息,令消沉的刘老道稍好了些。
  但仍不太喜欢说话。
  他提着两只沉重的木桶沿着山路往下走,但并不觉得疲惫。只是想起从前在渭城那一个多月的事情,觉得像梦一场——那修士、妖魔……在那一个月间走马灯般地来去。而今再看这山景、树枝、小路、阳光、草叶间的蛛网、刚刚洗过还有皂荚气的衣服……
  就更觉得像是一场千年梦了。
  觉得自己终是个凡人,不小心卷入了那么多神仙人物的争斗里。但那并不是属于他的世界——心哥儿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都折杀了,那世界也就离他远去了吧。
  梦一醒,往后又是几年、十几年平淡普通的日子。
  喝些粗茶水、磕掉鞋底干了的黄土、望望天——
  这一辈子便过去了。
  刘老道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样子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该过的日子,但心里却总觉得很空。
  毕竟……他见过那个世界了啊。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脚下那石碑旁,习惯性地往路口看看。发现远处的驿亭里似乎睡着一对赶路的夫妻,看起来并无异常。于是往西边走过去——西边有一条小河,水清且浅。喝着有丝丝甜意,煮茶最清香。
  走几步,却忽然听见隐约的歌声,似是有孩童的歌唱。
  刘老道修那水云劲,耳目本已比寻常人清明了。而那唱歌的孩童似乎又距他不远,于是听得更分明。
  那稚童只反复地唱四句歌——
  “三生石上旧精魂,
  赏月吟风不要论。
  惭愧故人远相访,
  此身虽异性长存。”
  这四句听罢了,便如同一柄巨锤,一下子敲在他心口。
  刘老道呆立了一会儿,手中的木桶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而后他大步转过前面的一丛树木,终于看到前面的景象。
  那小河边,有一孩童坐在大青石上、竹阴中,手里挥着一根青竹枝在歌唱。
  刘老道便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慢慢走到他面前。
  这孩子见他来了便收声,抛下手中的竹枝。在青石上站起来、笑嘻嘻地刘老道作了个揖,道:“故人怎么来得这样晚?”
  刘老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颤声道:“你……你……你是……”
  孩童又道:“前一世承蒙故人关照,铭感五内。因为担忧你的安危,所以特意同阎君求了情,投在这将死的孩童身上来看你。”
  “我前世做祸事太多,死后要在阴间受百般苦。因而,想要拜托故人一事。”
  刘老道听到此处已是老泪纵横。很想上前去摸一摸、抱一抱,但又终觉得不妥。只得连连点头:“心哥儿……你说,你说!”
  孩童又道:“我害死的那渭水龙王乃是神龙第九子螭吻,是犯了天条。因此龙王的怨气不散,我便要受苦。如果故人可以在这阳间使人朝拜那龙王,他在九泉之下受了香火,便不会再怪罪我。”
  “我算到故人日后还要有机缘——若是因那机缘能集聚些人气,聚拢些信徒,我便可快些解脱。若故人有一日要立教收徒,既是拜那螭吻神龙,便叫神龙教吧。”
  刘老道哽咽不能自已,连声道:“好、好、好!”
  这孩童说完,又站在青石上向刘老道拜了一拜,便陡然昏了过去。
  但还未等刘老道去搀扶,便又自己醒了过来。一看见面前是个生人、石上又凉,顿时哇哇大哭,又一翻身,差点从石头上掉了下去——所幸刘老道接住了他。
  他抱着这孩子,这孩子便又踢又打、哭闹不止。
  老头子想起他刚才样子、又想起自己夭折的一对儿女,不禁悲从中来。待清醒过来思量了一会儿,想来应该是那对夫妻的孩子,于是抱着送了过去。
  却说这对夫妻被吵醒、见了刘老道和孩子自是惊慌一番。但刘老道面目生得好,又穿道袍,这夫妻便问他是不是山神庙的庙祝,又将近日的事情都说了。
  刘老道也是从贫苦时候经历过的。听了这事情的缘由,又想起之前心哥儿说他托生在这“将死的孩子”的身上,便道这孩子阳寿是该尽了,也不必耗费钱财来拜神。不如留了钱财,或者操办丧事,或者日后再生养,也不拮据。
  但木匠老来得子,妇人又怜爱自己的儿子,哪里听得这种话?
  便骂这道士说话晦气,凭白咒他这白胖活泼的孩子死。一气之下庙也不拜了,转身便走。
  刘老道便呆立在驿亭边眼睁睁地看他们抱那孩子走远了,又流出老泪来。
  李云心就站在他身边,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叹口气,也走了。
  倒不是不想同这老道相见,只是为了他好。
  眼下要他做的事情,是有风险的。只有这样子才能令风险降至最低。
  也不是没想过要他在这南山上同时葵子过一辈子。但他这些日子常来查探,意识到那似乎并不是这老道现在想要的生活。
  既然如此……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苟活着有何乐趣呢?
  再说这对夫妻又气又累地回到白鹭洲,已是下午快到饭时了。
  街上邻居见了他们,都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木匠一家三口半夜里借了东西往山神庙赶,这事儿白天的时候就已经传开来,眼下已变成镇上的另一桩奇事了。
  这夫妻又气又怕。但横竖众人已经知晓,也不畏惧说了。便将在南山下见到一道士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出来,既纾缓心头闷气,也分担些恐惧。
  木匠本就是镇里有些人缘的好人。见木匠家里出了事、又是这样悠闲的时候,渐渐聚拢过来的人也就多了。
  李云心就这么站在木匠一家三口人的身边,听着他们说了这些话——
  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于是他猛地一扑、又附了那孩子的身。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神龙教主
  这三人,是坐在镇里长街一间茶馆外说话的。
  茶馆的老板在木匠那里订制过桌椅,私交颇好。因而还给二人端了茶点茶水,说好好歇歇。又将这孩子抱起来逗一逗,说今夜如果不敢回家可去他家里暂住,明日再去龙王庙拜一拜——或者听说君山上还有个道士,也许可以求一求。
  而围观的人们见事情已说得差不多了,便也有些意兴阑珊,打算散去。
  因为太阳已快落到群山之后,街上被阴影笼罩。夕阳的余晖将人们镀成暗红色,还起了些微风。
  便是在这时候,那孩子忽然在茶馆掌柜的怀里、口吃清晰地说道:“我的时候到了。”
  虽是孩童的声音,但语气沉稳平静、语调不疾不徐,就仿佛从一个成年人的口中说出来。
  彼时掌柜的正转头同要散去的人打招呼,听了这声音,转头看——
  发现他这“小侄儿”一派平静淡然,那表情……
  瞬间想起木匠夫妇刚才说的话。惊惧如同潮水一般自心底涌出来,手臂一哆嗦,这孩子便顺势从他怀里滑下去了!
  木匠夫妻未听清这孩子方才说了什么。妇人见儿子落在地上,忙伸手去扶。
  却见这孩子又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她的手。
  这么一个粉粉团团、穿着肚兜的孩子,退后两步之后,竟然一脸肃穆地站定了。
  向着木匠夫妇作了个揖,平静地说道:“我的时候到了。”
  围观的人们终于看清这一切。就仿佛有一道寒流横扫了这人群……
  方才还吵闹不堪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
  寒意慢慢爬上他们的脊梁。人们都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去看这孩子。
  就看见他又对同样目瞪口呆的木匠与女人说:“我本是浩瀚海的龙太子,真身乃是螭吻。因贪玩偷跑出龙宫,投了你家这胎。原本在你生产时就该死掉,但我父王怜爱在浩瀚海无趣,允我在人间玩耍四年。”
  “前些日子在那渭城显圣的螭吻,便是我的真身。到今日,这时候是到了。昨日便是我兄长来接我,但见你们爱我,便又延了一日,我好同你们告别。”
  说到这时候,人们脊梁上的寒意倒是慢慢地褪下去了。虽然依旧惊诧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然而终究知道是“龙太子”而不是“恶鬼”,心里没那么畏惧了。
  但已经有人激动、兴奋地发抖——
  这样近的距离,同“神明”接触!!
  木匠夫妇亦是目瞪口呆。那妇人想哭却又不敢哭、想抱却又不敢抱,只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里流。
  这孩子又道:“但为了报答你们对我四年的养育之恩,我已在你家院中那株枇杷树下埋一尊金身塑像。你们日后拜这塑像,我便可收到香火。”
  “我乃是神龙之身,法力无边。你们亦可奉我做教主,立一神龙教。拜我时口中诵念‘神龙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便可显你们的诚心。过些日子,或许还会有黑龙使、白龙使、青龙使、赤龙使现世——你们切勿怠慢。”
  说了这些,便叫道:“罢、罢、罢,我去也!”
  随后跌坐在地上,再不动了。
  妇人一见此情景,立时号哭着扑上去。一探鼻息,发现这孩子果真断了气。这时候她那男人才敢走上前抱住这孩子,似是哭也哭不出、另有心事,频频往自家方向望。
  而人们便炸了锅,如同一堆苍蝇嗡的一声议论开来。有信的,作势便要去拜那孩子尸首。有将信将疑的,嚷嚷着快去木匠家院里掘开来看看。还有些人忙护着小孩子走远,说是新死了孩子煞气重——
  而李云心这时用那铁索锁了这孩童小小的魂魄,却总也看不出这魂魄究竟哪里不对劲。
  很多妖魔、阴神都可以将人的魂魄暂时地抽离出来——但若非法力高强的大妖魔,是很难真的将人魂带走的。
  ——离人身丈外,这魂魄就只在身体附近徘徊。
  因而很多精怪害人,就只是让那人的魂魄离了体。找一个稍有些道行的道士,很容易便可牵引回来。
  而李云心手中这铁索乃是白阎君赠他的。往人身上一套,便可将魂魄勾出来。只要有这铁索在,魂魄便要乖乖跟着走。
  眼下他用铁索锁了这孩童的魂魄,离了人群。
  依着薄子上说的,先看这附近有无槐树——无。
  便又走得远了些,寻到一处阴气汇聚之地,将那孩子的魂魄牵到那里去了。
  随后喝它:“时候已到,怎还不走?!”
  那魂魄便一个激灵,隐入那阴气之中去了。
  其实李云心很想跟进去瞧一瞧——瞧一瞧那阴间究竟是何模样。但又怕有去无回,就只得作罢。
  再回到街上的时候,人群都已不在了——拥去了木匠家。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人们点起火把或灯,围在树下看那木匠挖金像。
  原本木匠死了独子在大家看来是伤心事,但现在知道是螭吻、龙太子,便又觉得是神异的喜事。木匠本人似乎也并不难过了,反而为“可能有一尊金身塑像”这种事而……
  欣喜。
  哪怕拳头那么大小的一尊小塑像、哪怕是空心的……
  也抵得上他一辈子的劳作了啊。
  在这喧闹和诡异的喜气当中,只有妇人抱着孩子已经渐凉的尸体,坐在自家屋檐底下的黑暗里抹眼泪。这样子哭了一会儿……
  忽然发现人们陡然安静下来。
  两息之后,齐齐的惊叹声爆发出来,然后,这院中几乎是跪倒了一片。
  她那两鬓已发白的的丈夫、站在庭院的枇杷树下、在火把的昏黄光线里……
  抱着一尊金灿灿的塑像,笑得喜悦。
  但脸上的阴影又令这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妇人怔怔地盯着丈夫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哭得更伤心了。
  呼喊声响起来,人们在纷乱地喊“龙王”、“神龙教主”、“螭吻龙子”之类的话。
  但这些声音在妇人耳中听起来模糊,那金像与火光在妇人眼中看起来也模糊。她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具小尸体——只有这一件清晰而真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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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为新舵主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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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我被书坊的书追上了……
  被客场作战的书干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洞天首座
  已过了十几天,野原山便又泛绿了。
  下过一场雨,草木残骸化成的灰成为最好的肥料。于是嫩芽从潮湿的泥土里探出头来,再见了阳光经风一吹,便疯长起来。
  到灰袍的中年人站在刘凌倒下的那片土地上时,草已能没过脚背了。
  中年人就只是一个中年人,生着平淡无奇的脸。可胡子黑油油,柔顺发亮,似是精心打理过。灰袍也是平淡无奇的灰袍,但除了因衣服下垂而生出的过度平滑的的褶痕外,没有一丝皱褶。
  也看不到衣服拼接、缝制的痕迹。
  他站在这里,先向西南方看了看渭城。今日是个晴天,四四方方的渭城在蓝天下看得很清楚。再极目向远处看,看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野原林以及林中反射着阳光,如同一条玉带一般的渭水,还有……
  在此处也看不到边际的洞庭。
  中年人这样看了一会儿,低声感叹一句——
  “这老物。”
  然后他信步而行,便有一团灰云自从脚下生起。走出三步去,已经踏在这灰云上了。随后衣袂飘扬,随风乘云而去——直奔渭城。
  道统琅琊洞天经律院首座、得道真人境修士月昀子,在这一天抵达渭城府。
  修士月昀子已经一百三十二岁。得道真人的境界,在真境中不算最高。其上还有“大成真人境”、“圆融真人境”。
  但之所以是他来渭城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在入道之前,他曾在红尘中厮混了四十六年。四十六岁方才开始修道——在那以前他乃是一名中层官吏。虽然天心道法洗去了他的世俗气,然而相对于琅琊洞天中其他或者幼时就开始修行、或者干脆就出生在洞天中的人来说,他已是最精于世故的那一位了。
  道统十八洞天排名第九的琅琊洞天并不缺乏宝物——很多修士都靠名卷、珍卷、甚至宝卷渡劫,将节省下来的时间用以修行道法。
  而这一次洞天中天分最高、恩宠最重的凌空子陨落渭城——便只能由他出面来这滚滚红尘之中料理了。
  毕竟……
  这月昀子最通人心啊。
  至少琅琊洞天的修士们这样想。
  踏云入渭城的月昀子隐藏了行迹,没人发现这位从天而降的仙人。
  已提前使神通通了讯息,因而来到上清丹鼎派驻所时,僮仆早已备好下榻处。月昀子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事,只招了一人,立即问正事。
  这人,是从云子在渭城驻所最亲近的一个仆从,唤作秋儿。本名秋业池,乃是城中的良家子弟。因想要学道法,使了钱财送来上清丹鼎派的驻所。岂知道法没学到几成,却因为生得貌美,被从云子收做了娈童。
  这秋儿偏又做事圆滑、进退得当。三四年的功夫,已成了从云子最喜爱最亲近的人了。待从云子年岁再长了些不甚好房中事,便又真将他当自己的子侄疼爱,很是传了些玄门道法。如今秋儿已成了十八九岁的少年,得道号明丘子。在从云子不在的时候,便已是这驻所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了。
  月昀子招他来时,这秋儿便将这几日的事情如实说了——包括前几日在渭水岸边的林中寻到从云子的尸体。
  说话时虽然悲伤却不失态,言谈间又有条理,因而月昀子也不讨厌他。
  于是等这秋儿说罢了,月昀子也不赶他走——他便在乖巧地立在一边。
  真境修士沉思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这事,必是那老物做的。”
  “那老物在洞庭囿了两千年,必同那龙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他们水火不容,我却是不信的。”
  “龙子一死,凌儿的法体也不翼而飞。从云子又被人击杀了……”
  “虚境道士被击碎了脑袋,必然是妖魔所为。”
  “如今这渭城附近的庙宇神位又空悬着——那洞庭老物却不去占。想来是在等些什么。”
  略停了一刻。
  “等那白云心吧。那老物或许觉得是白云心杀了龙子。”
  “唔……凌儿虽然高傲,却并不是鲁莽的。遭此大劫,必然有超出了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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