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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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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艳阳高照、草长莺飞的洞庭。
李云心之所以晓得是洞庭,乃是因为他眼下站在一个岛屿上。这岛屿看起来眼熟。他的记性好,往周围扫视一番便意识到这可能是君山。
真实的君山岛是一座大岛,山头数百米高。但眼下这个君山岛却小而矮。
真实的君山距离岸边并不远,人要渡过去,只消一叶扁舟即可。但眼下,这君山与另一边的岸却相隔甚远,简直就是在湖心了。
李云心意识到,这似乎是洞庭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前,渭水带来的泥沙还没有那样多,湖底淤积得也没有那样厉害,洞庭的面积应当更大些。就如同眼前这样,后世挺拔秀丽的君山只是一个小岛屿,而洞庭更加宽广浩大。放眼望去,水天相接处生出袅袅云气——依照这个世界的广阔面积而言,有可能这湖比他那个世界的一片海还要大。
洞庭君的“宫”中……
竟然藏了这样一个广阔的世界!
他便站在这君山上,发现左右无人。抬眼向岸边望,只看见一片茂盛的草木。
这世界中应当是春末夏初,花朵开得正繁茂。那远处岸边的一片绿意中点缀着斑斓的色彩,而再往后……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炊烟。
当下再不迟疑。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面前的湖水,飞身往岸边掠过去。
岸边景象很快在视野中变得清晰。李云心看到那炊烟自何处来了。
岸边的花草丛之后竟然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流在快要汇入洞庭的时候打了个弯儿,圈出一片铺着卵石、生着青荇的浅滩。滩边有一株月照花树,与刘老道从前龙王庙门口的那株月照大小相当。
也如同李云心第一天到渭城里一样,这一株月照落了一地的细小花朵。粉红色的小花瓣铺满如茵的绿草地,看起来美丽又梦幻……
只是有一个人煞风景。
那现了高大法身、生着一个鱼头的洞庭君,竟然穿了一身农户的短脚裤,坐在那一株月照下,生了一堆篝火。没了那一身大红袍衬他,如今看就显得有些滑稽。
那篝火看起来也不是用法术幻化出来的。用的是湿柴,火里有黑烟。
火堆的另一边坐了一个黄衣的女子。生得不算美丽,胜在年轻秀气。神色有些木木的,跪坐着。微微侧脸看浅浅的溪水,手里执一朵红花。
而洞庭君在烤一条鱼。
第二百零四章 执掌洞庭
见李云心掠过来站下,也不抬头。只道:“你坐。”
李云心不晓得他在弄什么玄虚,只仔细看了一眼那被洞庭君穿在木枝上的鱼。说来也是暴殄天物——好好一尾红鲤鱼,只刮了鳞,却似乎没有去内脏。就这样用树枝从口到尾地穿了,架在火上烤。半生不熟,味道也不十分好闻。倒像是一向不沾阳春水的阔少小姐难得兴致大发一回,搞出来的玩意儿。
不过鲤鱼精烤鲤鱼,这件事也奇。
李云心觉得洞庭君不会没来由地做这件事,便一言不发地也跪坐在那黄衣女子对面。
女子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仍旧沉默着。
如此坐了一会儿,洞庭君才将火上的鱼翻了个身。盯着那鱼,说道:“我这宫中的洞庭,乃是外面那洞庭三千年前的模样。”
“三千多年前,我是一尾红鲤,便是这样子。”他看着李云心,“在这浅水里游。那女子穿鹅黄色的衣裳,执一朵红花,在这树下了生了一堆火。她是饿极了,要捉鱼烤着吃的。当时她看见我,便将——”
“这女子……那女子是谁?”李云心看了一眼他对面的黄衣女人。没什么出奇之处。最合理的推断……或许是洞庭君掳来的人,“摆”在此处,当做玩物。
“是谁?”洞庭君笑起来,“你当然知道她的。本君不杀你,有些原因也是因为她。唉,可叹这世事无常,缘果也无常。你这人,说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那女子在三千多年前只是一个初修道的小道士,意境罢了。懂点道法,没什么神通。那时候看起来倒是狼狈。这世间,人修千千万万。那样多的人最终都没能修得大道,死掉了——玄境的人修算是道法通天,可又有多少的寿元呢?千年已算长久了。六七百年羽化,也不算短命。”
“可是她呀……竟然就活了三千年呢。”
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轻而慢地吐出一口气。
“书圣,还是剑圣?”
“莫急。”洞庭君摆了摆手。那鱼的味道闻着终于好些了。
“却说这女子呀,后来嫁了人。嫁的人呢,也算是一表人才。育有一子。照理说依着人修的说法,这孩子算是道子。但偏不爱修道。他不爱修道,倒是爱慕世间的繁华。那时候呀,这洞庭周边,俱是水泽,也没什么皇帝,而叫南泽。”
“那时候这里叫做……”
“南泽百国。”李云心道。
他第一次去见洞庭君,是诓了那白鹭镇的丁掌柜、赵官人、孙员外带他去。在船上的时候三人说起“洞庭君”这个名字,便也提到了庆国一地从前的历史。他本以为那是野史做不得真,岂知今日被洞庭君证实了。(详见第一百二十三章 遇故人)
“当日我去君山见你,在船上听人说两三千年前,洞庭君辅佐渭国国君统一了这南泽百国,乃是今日庆的雏形。竟是真的?”
“嘿呀。竟有人记得这事呀。”洞庭君听起来高兴了一些。他凑近那鱼闻了闻,又继续放在火上烤,“是呀。有此事。当时,两千九百多年以前?那时本君还是化境。但帮人做事却已足够了。”
“那渭国王族的先祖呀,便是当日那黄衣女子诞下的道子。他来了世俗间又婚娶,繁衍十代人。那第十代里,便出了渭国的王族。”洞庭君笑起来,“他们原本世代在官丘繁衍生息,后来也是在官丘称帝。那时候,王族的姓氏与平民可不同,乃是复姓,以示尊贵。既是在官丘称帝,便复姓上官了。如今民间的那些复姓呀,实则正正经经,都是古时候的王族后裔。”
李云心微微皱起眉。
“你……爱慕她。爱屋及乌,因而帮助她的后人建立了渭国?”
洞庭君眯起眼睛长叹一口气:“唉呀……那时候还是知情的呀。不过这些事,如今也只能用来消遣消遣烦闷罢了。倒是另一件事……”
“那渭国的国祚共七百四十六载……后来本君厌烦了,就斩了段情缘。但渭国灭了,那上官家却有一支留下来。又繁衍九十七代人,出了个女娃娃。”洞庭君看着李云心,“那女娃娃,是个道胚。被剑宗的人瞧见了,带去修道。二十多岁便修至化境,说起来同那凌空子也不相上下。据说生得又貌美,且最后剑宗的人一查,噫……竟然是,那剑圣的后人呀。”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
“这么说当年你在这溪畔遇到的女子,便是如今的剑圣。”
洞庭君嘿嘿怪笑:“那倒是小事。而是说这剑宗的天才女子,后来遇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啊……嘿,是画圣的余孽。岂知这余孽竟动了那女子的心,令那女子叛出剑宗,同他私奔了。而那男子姓李,名淳风。那女子么……复姓上官,单名,月。”
李云心沉默不语,脸色肃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嗤笑一声:“哦。如此说,我倒成了双圣的亲戚了?剑圣从前那夫君……便是如今的书圣?这事我可从未听人说过。”
“亲戚?嘿嘿。”洞庭君笑,“不是什么亲戚,而是说……你眼下,算是那双圣唯一的后人。至于双圣的事,当然无人说。两千多年前他们便反目、极少往来了——那时知情的人都死了个一干二净,找谁说?”
李云心的脸色变得同他对面那黄衣女子一样木然起来:“且当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问既然我那父母好大的来头,因何还出了后来的事——但告诉我这些是为何?”
实际上他的确想起了一个细节。
昨日在高天上,他对昆吾子说他母亲乃是上官月——那昆吾子眼中现出一丝骇然。
而今想……
那昆吾子竟真的跟自己好好地谈了那么久,和这一点有没有关系?!
“不要急,小娃娃。”洞庭君摆了摆手。这时候那烤鱼一面已经焦黑,味道变得不美妙。然而洞庭君看起来并没有翻一翻的意思。他又慢慢说道,“你只知道了此一事,还要知道另一事。另一事,才是本君不杀掉你的原因。”
“你可知本君如何从你身上看到龙气?”
“请说。”
洞庭君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先沉默一会儿,似是郑重地理清思路,才说道——
“这洞庭湖底,封印着一半的龙魂——真龙之魂。”
说了这话,看李云心的脸色。发现他仍旧泰然自若,没有丝毫惊惧慌张。无论这镇定是否是伪装的——洞庭君都很喜欢这样的倾听者。
他极少有,倾听者。
便继续说下去。
“两千年前,真龙遭遇一场劫难。于是分出一部分神魂,封在这洞庭湖底。至于为何封印在此……乃是因为,本君——你说是驸马,倒是用那些人的念头在忖度妖魔。”
“妖魔,分化精元神魂合二为一,岂是人所做的那些事可类比的。本君分化了精元灵气,真龙分化了神魂,便成了龙九子螭吻。”
“这螭吻一降现世,便是玄境的大妖,比起本君那时的修为亦不逞多让。但真龙随即将他的神魂拘了一半,将他的记忆也拘了一半。这一半……便是你今天看到的,洞庭的一丈之禁。”
“真龙的一部分神魂封印在湖底,便是这禁制的源流。那螭吻的一半神魂灵气则引导这源流成阵。龙气最亲和龙气,那螭吻现世……实则便只是这洞庭禁制的一柄钥匙罢了。”
“本君便在这洞庭看守那龙魂,到如今两千年。一千年前那螭吻又被封来了渭水,虽不知真龙何意,但依照今日的情势看……大抵是真龙为了防患未然。”他掌心一转,现出那睚眦抛给他的“神龙令”来,“这神龙令,乃是真龙龙鳞的的一部分。当年真龙现世欲降服天下众妖,同那金翅大鹏有过一番恶斗——真龙伤一鳞,金鹏落三羽。这神龙令,便是那鳞片上崩碎的边角。”
“那睚眦说,奉了真龙之命,要解开禁制叫我去见。但真龙岂会不知道如何解开这禁制?”
“当日真龙说过,这湖中有龙子,渭水中那螭吻身上则有另一半的龙气。若我迫不得已要出洞庭,只消喊了那螭吻来,施法令两气相冲,禁制立解。又说另传了一法,便是合两龙子之力,亦可打破这龙气的平衡,短暂地镇下这禁制,然而效果并不会长久。”
“那时本君不解此事何意。到如今……便知晓了。”洞庭君挺直了身子,“那睚眦说奉了真龙之令,哼——本君出洞庭,何必要他来救?!此事必有蹊跷!”
他变得有些激动。云雾又在他身周升腾起来。
“如今本君封了这洞庭,便是以防万一。但仍不够。睚眦竟伪造神龙之令,然而这令牌却是货真价实……本君已有两千年未见真龙。如今看来……是出了大事!因而——”他看着李云心,“本君不管你如何成了螭吻,但既已是龙族,便可将这洞庭交于你了。而后,本君便去亲自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做此事!”
李云心将他方才所说的话,在头脑中细细地想了一遍。实则每一句话都称得上石破天惊。但他仍不慌乱,也没有因为自己似乎真地用不着担忧性命而松懈。
他皱眉,沉声道:“因为我如今是螭吻就信我,将你守了两千年都不问世事的洞庭交给我——这事美好得叫我觉得危险。”
“自然不仅是因此而已。但另些事,眼下倒不好与你说。只是说——”洞庭君终于不烤那鱼了。他将已经焦黑的鱼从火焰上拿下来,吹了吹。他口中的云雾便将那鱼裹住,宛若万千的丝线缠绕。
“只是说你当本君是你的仇敌,花了很多心思。唉,却不晓得有些事,早已注定了。更不晓得,你做的那些事呀,本君也都看在了眼里。便是因为看在了眼里,才晓得你便是本君要找的那个人。此中关窍——你日后若还能活得好、做得成,自然会知晓。”
“这洞庭的禁制,就好比一根针——针虽尖,却不是立不住。本君花好多年的力气将这‘针’立了起来,因而你们可以进出这洞庭,并感受不到禁制。而方才本君叫那睚眦倾力一击,便是用他的龙气将这‘针’推倒了。禁制的平衡一被扰乱,就恢复成初成时的样子——进不得,出不去。这洞庭再要像从前一样,即便本君亲力亲为也要数载的时间。所以你呀,嘿嘿……便安心地、待着吧。”
洞庭君站起了身。看着李云心:“哦,还有一事。”
“这,真龙神魂被封在湖底,总会有龙气外泄。偶有水族经过,得了这龙气,便立成大妖。那白树林便是由此而来。那因着龙气而生的蛟妖,境界虽高,但没什么理智。只晓得追逐血食。倘若你接管这洞庭……便要小心了。”
“你这娃娃擅长心术。但对它们可没用——或者说那不是妖魔,仅仅是具有了妖魔神通的野兽而已。”
“你如今初入真境,嘿嘿。本君可希望你不会在这里丢了性命。要知道这洞庭如今封了,你便无处可逃了。你想一想看——”洞庭君高兴地挥了挥手,“方才在外面,本君因何对你说,‘此地不宜久留’?”
李云心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但洞庭君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将手中那烤得焦黑的鲤鱼向李云心一抛,喝道:“她既也爱你,又惦念你……嘿嘿,也看看你救不救得了她?!”
李云心愣住了。
但立即伸手,稳稳抓住了那条“烤鱼”。
下一刻,焦黑的“烤鱼”忽然暴涨——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美貌女子!
但她身上的“黑衣”可不是“黑色的衣服”,而是被烧焦了的衣料。一见风,立时化作了粉末、露出其下赤条条、白嫩嫩、滑溜溜胴体来!
——正是那红娘子!
李云心双手抱住这既滑且腻的躯体,还未等再有动作……
洞庭君便已经“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一挥大袖!
眼前的艳阳蓝天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李云心抱着怀中的红娘子重新落入千米之下、黑沉沉、阴森森的湖水里。
他立时往身边瞥了一眼——还在他方才看到那朵“红花”的地方。
但红花已经不见了。
黄衣的女子同他们两个被一起抛出来,只一瞬间便被这深水压成一片血雾。不单是她,在不远处同样出现了一整片的、仿佛巨大礼花一般的血雾!
李云心曾在洞庭之上见到凌空子“牧云”,顿时意识到那一大片血雾,正是那些白白胖胖的人。
洞庭君……是真地走了!
——带走了他的宫殿,抛出了里面所有他不想留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刘凌必然也在这片水中呀!
李云心看了一眼怀中那昏迷不醒的红娘子,终于来得及说出心里的那句话——
“他吗的这个老变态!”
这洞庭君如今将他圈禁在了这洞庭湖里……将他当做了剿灭那些蛟龙的劳力!
——这妖魔看着和和气气,可又怎会真叫人得了便宜?!
这念头一生出来、李云心还未想好是先唤醒了这红娘子,还是先去找刘凌,便听到远处沉沉的湖水中猛地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嘶吼……
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无角的“龙首”拖着其后不知多长、多么粗壮的身子——向他猛冲过来!
这新生的蛟龙从白树林的上方直扑而下,身形相较李云心的真境真身也不逞多让、甚至还要更大一些。但它似乎也畏惧那些耸立的骸骨,只在林中穿行,不敢横冲直撞。若非如此,刚才一吼便已将李云心与红娘子吞入口中了!
李云心叹了一口气。只看那恶蛟一眼,转身便远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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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或许有事,先把更新放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混沌龙宫
但虽然遁走,却只在这白树林中打转。那些保存了千年的蛟龙骸骨并非普通材质,李云心在抱着昏迷不醒的红娘子从骸骨旁掠过时曾试了试——硬度与韧性都惊人。无怪乎那恶蛟虽然凶残愚钝,却也知道避让,想来是之前在这片白树林里吃过苦头。
而他一面是为了躲避那恶蛟,另一面则是为了找到可能也被抛在水中的凌空子。
那凌空子的肉身已是具皮囊,灵魂则藏在镇魂音铃当中。若是个人,在水里虽说光线昏暗,却也是有大小的东西,要好找些。可她那皮囊虽被淬炼过,却已没了神魂灵力,能不能承受这千米深水的压力还是两说。倘若肉身被压碎了只剩下那音铃……那便当真是海底捞针了。
他在白树林中引逗着那蛟龙转了几圈,恶蛟自知难以追得上这狡猾的“小东西”,干脆蹿出了树林——只在上方的水域跟着李云心走。
洞庭君说这蛟龙残暴愚蠢,实则是言过其实。它们虽说不像大妖魔、人类那样聪慧机敏,但到底也是龙气所生、有野兽的本能。要说智力,大致与成年的猫狗相当,甚至略胜一筹。
这一条蛟龙是个乌沉沉的巨兽,体表没有鳞片,而是滑腻腻的韧皮。皮上散落着白色的斑点,像是造物之人染色时不小心洒上了几点钛白。
也没有爪,只有无角的龙头。它渐渐发觉树林中那个“小东西”是在找些什么,昏沉沉的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昏沉沉的主意——见李云心往哪里去,便喷出一口浓墨似的水来,直染得那一片水域昏天暗地,叫他看也看不着。
如此追着李云心喷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趣。便又嘶吼了一阵子、往那树林中蹿了几蹿,转身不知往何处游过去了。
这时候李云心才将那昏迷不醒的红娘子放下——放在从一根脊骨分出来的粗大肋骨上。
凭着他的眼力,转了这许久都不见那凌空子的肉身——想来是被压碎了。
也不见那承载了她灵魂的音铃——想来是落到水底去了。她肉身失掉了,灵魂却被那法宝保护,有知觉。这样一个有知觉的魂魄,一旦在湖底淤泥中被掩埋上几年、十几年、成百上千年,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状况?
即便李云心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想到此事亦感心惊。倘若他自己有一天落到那样的境地,还真真不如死了去了!
他放下这红娘子,在水底取出自己的折扇。他这扇子自然不是凡品,沾水不湿。
然后盯着那红娘子的身体看了一会儿。
这鲤精化人形的时候定是花了好些心思的。身体玲珑有致,的确当得起美人的夸赞。但李云心对这些事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前世今生都生了一副好皮囊,并没有体会过为一个或者几个女子痴狂、心伤的感觉。
倒是常令其他人哀婉叹息。
不是费尽心思得来的总不会很珍惜。很多事情他厌了倦了,那感觉一直带到今生来。
然而到了今生,尽管心里记得从前的事、知道从前的想法,可总还是有一副正在成长的躯体。他依着前世的认知晓得很多时候物质也决定精神——他这具身体生机勃勃,要说没什么旖旎念头?那可不大现实。
初见乔嘉欣心生好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生理冲动在其中捣鬼。
对寻常人而言这是一件值得享受的好事情。但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弱点和罩门。因而他选择了抛弃原来的身躯,化了这龙身。虽然看起来仍是从前的李云心、也有人的脏器、经络,但和一个十四五岁正发情的少年人可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因而他这样看着红娘子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松一口气。
完全没感觉。
倒不是说丧失了某种能力。
实则有些时候也会觉得这大道独行,有茕茕孑立之感。但孤独是精神的,与身体****无关。有时候他会希望有一个人——其实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美是丑、是正是邪都无所谓——可以相处得自在畅快些。
和刘老道相处算轻松。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李云心想要的……
倘若用他从前那个世界的话、说得文艺、矫情些,那么便是“灵魂伴侣”。与他的灵魂思想高度契合互补——他想要这样一个人。在遇到这样一个人之前,绝不委屈自己。
他在心中这样絮絮叨叨地对自己说了些东西……才终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折扇上。
进了红花城,才晓得里面可以有那样宽广的空间,而不是可能令他发疯的狭小处所。从前因着某些隐秘的私人原因从未踏足其中,而今却要进去一探究竟了。在这样险恶而陌生的环境里,以自己的行宫做居所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时至今日,李云心仍觉得这玩意儿……很怪异。
有一种与这真实世界格格不入的诡异感。这世界上有仙人妖魔——但毕竟也都是这世界上的人、动物演化而来的。可所谓的“行宫”、“龙宫”这玩意儿……
你说它是神通?
却和任何一种神通给他的感觉都不同。
这一点是他从前慎重对待这东西的原因之一。只是如今机缘既然到了……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托起红娘子,第一次扎进自己的折扇里。
洞庭君的“宫”,看起来几乎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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