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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诀[四部全]-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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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那人赔笑道:“在下还想问问,我们托贝子爷办的那件事……”
  “急什么?”载振道,“我出面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宫里头都已打点过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回去安心等消息吧!”
  “贝子爷费心了,那在下不敢多扰,这便告辞。”此话说完,窗外复归寂静。
  载振又候了一阵,听着再无响动,这才重回到床边。
  翠喜问道:“是那个三爷?”
  “他算什么爷了?”载振哼道,“不过那死胖子身手倒好,来无影去无踪的……”
  翠喜忧心忡忡,“贝子爷,我到现在还有些想不通……他出那么多钱将我聘了,然后假手段总办送到这儿来,难道仅是求贝子爷为他谋个差事?”
  “嘿嘿,”载振冷笑道,“别说你不知,就连老段恐怕也被蒙在鼓里。不过他那点儿小算盘,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住我,他真正的目的,还不是为了……”
  翠喜一怔,“为了什么?”
  载振突然警觉,收嘴不提。“没什么,你甭打听那么多。这胖子虽是别有用心,不过他毕竟送了你这么个尤物来……哈哈……”
  翠喜笑笑,“贝子爷不嫌我是个戏子,翠喜已是三生有幸了。”
  “嫌弃?疼你还来不及呢!”载振在翠喜脸上掐了掐,“来来,歇啦!歇啦!”
  翠喜“嘤咛”一声,半推半就地躺身下去。载振也等不及宽衣解带,只顾着对怀中的软玉温香上下其手。
  才缱绻了片刻,屋外脚步声又起。好事被屡次三番地打断,载振不由得火起。“他娘的,你这死胖子有完没完?”
  屋外静了半晌,一个声音才小心回道:“爷,是小的我……”
  听得是下人,载振越发的恼怒,“混账的狗奴才,我不是说别来打搅吗?你给我等着,我这便出去赏你个大耳刮子!”
  载振说完,趿拉上鞋子,骂骂咧咧地推门欲打。还没等巴掌扬起,载振先愣了。屋外除了那下人外,还立着庆亲王奕劻。“阿玛,您怎么来了?”
  奕劻挥手让下人离开后,朝着载振身后的门缝里探了一眼。“老大,你房里头还有人吧?”
  载振赶忙系好了衣扣,顺手把门掩紧。“没没,就我一个……”
  “别以为我不知道,”奕劻哼道,“那姓曾的前阵子打着段芝贵的旗号,从天津卫买了个妞儿,不就送到你这儿来了吗?你屋里的,就是她吧?”
  载振搔了搔头,“嘿嘿,啥事都逃不过阿玛的耳朵。”
  “那是,”奕劻道,“在朝里朝外,你阿玛总装着糊涂,其实这心里头雪亮着呢。对了老大,前几天我在善耆那儿碰到那冯家小子了,略微试探了一下,感觉那‘轩辕诀’,似乎真在他手上……”
  “啊?”载振大喜,“真的在他那里?!”
  “你瞎喊什么?隔墙有耳!”奕劻警惕地朝屋里瞧睢,将载振拖在一边。
  载振任由奕劻拉到僻静处,“没事阿玛,我早就探过翠喜的口风了,她绝不知情。”
  “那也得防备着,”奕劻道,“这事关乎重大,就连老二、老五都不知道。如今朝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爷俩儿,不谨慎点儿成吗?”
  载振点头道:“那该怎么做,我全听阿玛的。”
  奕劻想了想,道:“咱爷俩儿现在不宜抛头露面,先作壁上观。那姓曾的要真能得手,咱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事成不了,那就赶紧抽身撇清,绝不能惹上一身臊气……这样吧,眼下朝廷不正在厘革官制嘛,为掩人耳目,你去把段芝贵从天津调到黑龙江,保举他做个巡抚。”
  “阿玛高招啊,”载振笑道,“如此一来,既可将那姓曾的形迹瞒下,又能用甜头封住老段的嘴,嘿嘿,就算以后这事抖搂出来,我大不了摊上个‘贪恋美色’的风流名。”
  奕劻道:“那女的你最好也藏得紧些,那些御史言官可不是吃素的。就算光参你个‘纳美卖官’,也足够你喝上一壶!”
  “是是,”载振忙道,“我多加小心就是。”
  奕劻“嗯”了一声,又道:“老大啊,还有件事我得点点你。”
  载振一愣,“阿玛,又怎么了?”
  奕劻道:“听说商部在上海开了家信成钱庄?”
  “嗐,”载振笑道,“是有这么个事。阿玛,现在不兴叫钱庄了,按照时下的习惯,得叫‘银行’。”
  奕劻未置可否,“还印了纸钞银票?上面还有你的画像?”
  “没错啊,”载振得意道,“怎么样阿玛,威风吧?”
  “威风个屁!”奕劻气道,“我瞧你是抽风!且不论那银票比不比得上真金白银,可你哪来的胆子,敢在那上面印自个的像?”
  载振有些不服气:“我好歹是商部尚书,全国的农工商都归我管,印个画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事大了去了!”奕劻斥道,“你爬得再高,还能高过老佛爷和皇上?连他们都没做过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小子?老佛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一旦有人吹点儿什么邪风,她再当了真,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载振意识到事态严重,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哎呀,阿玛……那……那这下怎么办?”
  “印都印了,还能怎么办?”奕劻叹道,“回头我在朝里活动一下,看看把这事圆过去吧。老大,以后这种糊涂事少干,多向人家载沣学学!”
  “他?”载振不以为然,“他也不见得有多少能耐。”
  “你还是看不透啊,”奕劻长息一声,压低了嗓音,“老佛爷年纪大了,皇上没儿没女,又是个病痨子……再过几年,到底是何人去坐那龙庭,谁能说得准?”
  载振眼中闪出一丝光亮,“不错。阿玛,咱打那‘轩辕诀’的主意,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奕劻道:“那什么‘轩辕诀’,究竟有没有传闻中那么邪乎还很难说,就算真落到咱们手中,无非是添上几分胜算罢了。眼下大阿哥溥儁已废了,我琢磨过,现如今载字辈的宗室里,那载沣还算号人物,再一个,就是你了。即便没有那经,咱竭尽所能,也能跟他争上一争。”
  “我看未必,”载振道,“载沣跟皇上那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要论亲疏远近,别说是他了,连载涛我都比不过啊。真要想争位,咱指定得想点儿别的法子。”
  “要不说你见识还差得远呢,”奕劻冷笑道,“老佛爷是个明白人,岂会考虑不到身后事?她在的时候,皇上那边的嫡系是不敢闹腾,可若是不在了……整个叶赫那拉氏的日子,怕是要不那么安生喽。载涛他们都是皇上那支的,老佛爷必会有所提防,倒是载沣,非但不帮着皇上说情,反一个劲儿地向老佛爷示好效忠。”
  载振不屑道:“他心肠倒硬,好歹也是亲兄弟……”
  奕劻摆手道:“你当他真的不念手足之情?错了,这才是载沣的厉害之处。不能忍辱,焉能负重?所以阿玛感觉,只有他,才是你最大的对手!”
  载振道,“听阿玛一说还真是……怎生想个法,扳去他这块绊脚石。”
  “不可操之过急,”奕劻道,“咱爷俩儿得慢慢来,我抓钱,你揽权,到时候能拉拢起一帮要员亲信就好办事了。老大你千万沉住气,唯有机会成熟,才能出手,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阿玛老了,可禁不得半点儿风浪……实在不成,咱就稳稳妥妥地当王称臣,轻轻松松地收钱捞财……”
  载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阿玛,我有数,保管不把咱自个儿搭进去就是。最不济,我还能从您手里世袭个‘庆亲王’呢!”
  “哼,”奕劻有些不豫,“你阿玛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先老实当你的固山贝子吧!我不跟你说了,你好自为之!”
  载振赔笑道:“那我送阿玛回府……”
  “不用!”奕劻边走边感慨,“看来这年头,只有银子最靠得住啊……”
  连下了几日秋雨,这一天,总算是放了晴。西苑的太液池中满满澄澄,水面足足涨了好几尺。
  潮气秋寒,催人犯困。仪鸾殿东边的寝宫内,慈禧正在歇晌儿,可刚迷糊了一炷香的光景,便被自鸣钟“当当”的报时声吵醒。
  慈禧心烦意乱,一把撩开帷帐,就冲外大喊道:“来啊!”
  几名伺候的宫女听得传唤,匆匆来至榻前请安。“奴婢恭听老佛爷吩咐。”
  “去,”慈禧一指那自鸣钟,“把那劳什子给我扔了!”
  一名宫女赶紧搬起钟来往外走,其余人等忙服侍慈禧下床。待捯饬停当,慈禧也不准宫女相随,胡乱披了件点翠大氅,便头昏脑涨地跨出门槛。
  来到外面,见四下无人,慈禧想也没想,脱口道:“连英哪,陪我遛遛弯儿去……”
  话未说完,庑廊下转过一个人来。那人到了跟前,一个头磕在地上。“老佛爷贵人多忘事,这阵子李总管抱恙,是奴才小德张在这里听差。”
  慈禧苦笑一声:“老喽,打个盹儿起来就不记事喽……小德张,这几年你明里暗里的替我办事,嗯,身上倒有些连英的影子,好生干吧,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德张又叩首道:“能伺候老佛爷,已是奴才天大的荣幸,哪还敢奢图什么好处?”
  慈禧点点头,“起来吧。”
  小德张起身,递上水烟。慈禧接来吸了几口,脑中清爽了不少。
  “这里烦闷得紧,走,到池子那边转转去。”
  “嗻!”
  在小德张的搀扶下,慈禧慢慢朝太液池畔踱去。池中荷花凋尽,仅存些枯柄残叶随着水波浮荡。慈禧倚着栏杆看了一阵,心里老大不痛快。
  小德张见状,也不知从哪里掏出包鱼食。“老佛爷,既然到这儿了,您不如给这池中的锦鲤赏些食料吧。”
  慈禧捏了把食,信手抛撒在池中。“这池子里光秃秃的,也不知还有没有鱼……”
  话音方落,水面上突然跃出一尾肥大的锦鲤,甩身一扭,便将饵料吞下。
  “哎哟,”小德张抚掌道,“老佛爷一来,这儿登时就有了生气。您瞧,那不正是‘跃龙门’吗?”
  慈禧大喜道:“快快,再拿些鱼食儿来!”
  锦鲤越聚越多,慈禧投喂得也越来越勤。整包食料都掷下后,又有无计的锦鲤从四方游来。陡然间,池中鳞甲鲜艳,欢快活泼,就连一只栖在岩缝里的王八,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凫来争食。
  瞧着这些憨态可掬的水族,慈禧胸中的不快全成了乌有,她刚取帕子擦净了手,却发现远处的白阶甬道上,缓缓行走着一个小宫女。
  慈禧乜斜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个丫头,是不是涵元殿的?”
  小德张眺望辨认后,道:“没错,那丫头叫叶禾,原来在植秀轩,后来李总管见她机灵,这才调她去瀛台专门‘照料’皇上。”
  慈禧点了点头:“看来我没记错。去,把她给我叫到这里来!”
  小德张领了懿旨,当即撩起袍来,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冲朝甬道奔去,等撵到了叶禾,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叶子啊,你倒是走慢些哪……让我一通好追……”
  叶禾回过头来,怔道:“张公公?你怎么不喊一声啊?喊一声我不就停下了……”
  小德张总算喘匀了气,朝后努了努嘴。“老佛爷在那边呢,谁敢大呼小叫?哎,小叶子,你手里提个食盒做什么?”
  叶禾笑了笑,“皇上想吃羊肉,我便去讨了些来……”
  “该打!”小德张佯嗔道,“你在宫里年头也不短了,怎还这般不懂规矩?老佛爷属羊,要避开这忌讳。以后别‘羊肉’‘羊肉’地乱叫,得称‘福肉’!”
  “是,”叶禾舌头一吐,“幸亏有张公公提点,不然我这张嘴呀,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祸来呢!”
  “行了,”小德张摆手道:“老佛爷还等着问你话,快跟我来!”
  听是慈禧召见,叶禾笑意一敛,忙整了整衣衫,朝池畔走去。
  来到慈禧面前,叶禾赶紧把食盒搁置在地上。“奴婢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慈禧瞥了一眼,问道:“那盒里装着什么?”
  叶禾道:“回老佛爷的话,是……是碗福肉汤……”
  慈禧眉头一蹙,“给皇帝的?”
  “是,”见慈禧有些不悦,叶禾不免忐忑,“太医说,皇上近来肝气郁结,得多食些温补的汤膳,来舒肝顺气……”
  “哼,舒肝顺气?”慈禧的面上似结了层霜,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是谁让皇帝的肝儿不舒了?气儿又怎地个不顺法?”
  听慈禧话中带刺,叶禾吓得小脸煞白,嘴里嗫嚅几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慈禧正眼也不瞧她,又问道:“皇帝最近在做些什么?”
  叶禾心中正慌,没听见慈禧问话,边上小德张赶紧捅了捅她,低声道:“老佛爷问皇上近来的情况。”
  叶禾回过神儿来,“皇上身子轻快些时,就翻翻书、写写字……”
  “还有呢?拣紧要的说!”
  “再有……再有就是总坐在窗边,拿着一只手镯出神儿……”
  “手镯?什么样的手镯?”
  “是个翡翠镯子……上面镶嵌着一颗极大的珍珠……”
  经叶禾一提,慈禧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那只镯子,正是她在六旬寿宴上,亲手赏赐给珍妃的,没想到珍妃死后,光绪却悄悄收了起来。
  想到此节,慈禧目光一寒,“皇帝对那贱蹄子,还是念念不忘吗?”
  叶禾自然知道慈禧口中的“贱蹄子”指的是谁,只是咬紧了嘴唇,不敢去接腔。
  慈禧往前跨了一步,“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叶禾哆嗦着问道:“老佛爷问的那……那人……是珍小主吗?”
  “混账!”慈禧怒道,“一个跳了井的狐媚子,你还敢叫她小主?”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叶禾顿时伏地跪下,泪水直在眼眶打转。
  小德张赶紧扶住慈禧,劝道:“老佛爷保重凤体,为个死人动怒,不值当的……”
  “说得也是,”慈禧闭目长舒了一口气,又睁开眼对叶禾道,“以后皇帝那边有什么异动,随时过来禀报。”
  叶禾抹了把眼泪,“是……奴婢记下了……”
  见叶禾还傻愣愣地跪着,小德张忙使个眼色。“发什么呆啊?还不跟老佛爷叩头告退?”
  叶禾慌里慌张地磕了个头,爬起来提着食盒便要走。
  “慢着,”慈禧手指那食盒,“把那‘福肉汤’给我留下了!”
  叶禾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这……”
  慈禧冷冷道:“皇帝心宽着呢,哪用喝什么汤来舒肝顺气?他那点儿症候,吃些青菜豆腐什么的也就是了。去,把那盒里的荤腥,给我一股脑儿地喂了鱼!”
  叶禾哪敢违拗?只得掀开盒盖,将羊肉汤和另外几样菜肴,尽数倾倒在池中。
  御厨手艺精湛,所烹佳肴入水后,引得池面上又是一阵欢腾。
  见鱼儿争得欢,慈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行了,再另找些清淡的给皇帝送去吧。小德张,你也跟着她去,顺道吩咐寿膳房那帮厨子,以后皇帝的早晚诸膳,都不必备荤,一应的茶点果子,也统统撤了!”
  听慈禧发下话来,二人也不敢不遵,双双领了旨,一同朝寿膳房走去。
  等远离了慈禧视线,叶禾抹着眼泪埋怨道:“张公公,你早不叫我晚不叫我,偏偏当着老佛爷的面儿把我拦下,这下好了,皇上连肉都没得吃了……”
  小德张道:“这事可怨不得我,谁让你大摇大摆地往老佛爷眼前过呢。”
  叶禾顿足道:“我不管。张公公,你是寿膳房掌案的,你别让厨子给皇上只做那些清汤寡水!”
  小德张苦笑道:“你小叶子不要命,我还要呢!”
  “那怎么办?”叶禾急道,“皇上的身子一天差似一天,再不进补……我怕……”
  “怕也没辙啊,”小德张叹道,“老佛爷正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我再劝劝,说不定还能让她收回成命……”
  叶禾又道:“那这些天怎么办?张公公你是没瞧见,咱皇上都瘦成啥样了啊!”
  “我教你个乖,”小德张神秘地笑笑,“老佛爷只说给皇上断了荤腥,可人参是荤吗?灵芝是腥吗?冬虫夏草、铁皮石斛什么的,恐怕也都不是肉吧?”
  “我懂了!”叶禾破涕为笑,“公公是说……”
  “别介!”小德张赶紧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禾乐道:“好好,张公公没给支招,一切都是我这个笨丫头自个儿的主意。”
  “这还差不离儿,”小德张朝四周望了一遭,悄声道,“小叶子,在这宫里头,我就瞧你是个实在人……有件事,我得托你办……”
  叶禾愣道:“什么事呀?要紧事可别找我,我一个小小宫女,除了会伺候主子,还能做什么呀?”
  “就跑趟腿的事儿,”小德张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你趁着没人,把这些钱悄悄交给我师父。”
  叶禾越发的不解,“你师父?”
  “嗯,”小德张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师父,原来的崔二总管。”
  叶禾目光一紧,“张公公,你是说崔玉贵……崔回事的?他不是被老佛爷撵出宫了吗?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也是刚打听到的,”小德张道,“城西蓝靛厂有个立马关帝庙,师父他就在那庙里安身。眼下师父落魄了,手头上肯定吃紧,我能帮衬一点儿,就算是一点儿吧。”
  叶禾笑道:“瞧不出张公公还挺重情重义的。”
  “哪里话来,”小德张道,“我能有今天,全是师父一手带起来的,他如今遭了难,我能光瞪着眼干瞧着?”
  叶禾道:“既然张公公有这份心,干吗不自个儿去?这么些银子,就不怕我偷着昧下点儿呀?”
  “你我还信不过吗?”小德张道,“老佛爷对我师父本就猜忌,我现今又得时刻在仪鸾殿听差,哪里分得出身去?”
  “哼,”叶禾道,“我看哪,分不出身是假,怕老佛爷抓着你与崔回事还有联络才是真!”
  小德张也没否认,“嘿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小叶子,你就给个痛快话,这忙你帮是不帮吧?”
  叶禾接过银票,道:“张公公的吩咐,我还敢不听吗?可有一点儿,要是我私自出宫被人逮了,你可得帮我求情。”
  小德张喜道:“放心吧,到时候晚上走角门去,我提前跟把守的侍卫打声招呼,保准没人拦你。”
  “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叶禾将银票贴身藏好,又道,“张公公,现在老佛爷对你很是看重,有空你倒是多吹吹风呀,让老佛爷别老难为皇上了……”
  “唉,我尽力而为吧,”小德张叹口气,抬头看了看天,“才放了会儿晴,又阴上来了,这两天,雨怕是要停不了喽……”
  小德张一语成谶,接连二日,这淫雨果就下了个昏天黑地。打薄暮起,空中便雷鸣不息,滴水檐上倾流如注,仿佛垂下无数道厚厚的雨帘。偌大个宫禁中,好似绝了生气,宫娥太监们伺候着各自的主子早早歇了,就连值哨的侍卫也被淋得无精打采,缩在宫墙下哆哆嗦嗦。
  西苑后铁门前,两个侍卫一面低声抱怨,一面时不时地往雨中望上几眼,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没多会儿,雨幕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待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是宫女叶禾。
  叶禾头顶细编箬笠,身罩刺棕蓑衣,单手挎一只小竹篮,上面还盖了块油毛毡。
  来到门前,叶禾也没作声,只是冲着两名侍卫点了点头。侍卫会意,赶紧将门推开一道空隙,叶禾身子仅是一偏,便已然到了门外。
  按着小德张所给的地址,叶禾沐甚雨、栉疾风,七拐八绕地也不知找了多久,总算是寻到了那座立马关帝庙前。
  这庙虽小,可也分得二进二殿,庙后有香火地数亩,以供那些年迈离宫的太监们栖身度日。此时,庙门未闭,叶禾推门入院后,径直朝正殿走去。
  既唤作关帝庙,供奉的神校匀灰脖闶琴だ段涫ァU钪辛⒁蛔鸩仕芄毓瘢嫒缰卦妫鬯频し铮庹痔患缬荫庞⑿垭谔琢伥探鸸c袖铠,一手抚理美长髯,一手倒提冷艳锯,端的是威风凛凛。
  英武的神像下,盘腿坐着个魁伟汉子。那汉子年纪四十开外,太阳穴高鼓,脸膛红扑扑的,双手也没闲着,一手持个酒壶,一手攥只肥鸡,呷一口酒,便啃上一口鸡,悠哉怡然,气定神闲,对殿外的风雨交加和叶禾的不速而至,似是丝毫不觉。
  那汉子衣着虽旧,气度却是不凡,故而叶禾未敢小觑,走上前恭谨地福道:“这位大叔请了。”
  “好说,”那汉子抬眼看了看叶禾,又低头自顾自地吃喝,“小丫头,你来这里寻人还是躲雨?”
  “我找人,”叶禾环顾一圈,问道,“大叔,这儿是不是住着些从宫里出来的公公?”
  “不假,”那汉子点点头,心不在焉道,“可这里辞宫的老公多了去了,你个个都要找吗?”
  “不,”叶禾摆手道,“我光打听一个人。”
  “谁?”
  “崔玉贵崔二总管!”
  “找崔玉贵?”那汉子面上一僵,反复打量起叶禾来。“你是他什么人?”
  叶禾道:“我受人之托,来给他送些东西……大叔,崔二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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