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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诀[四部全]-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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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一滞,叶禾又是“砰砰”两掌,已然击在冯慎胸前。冯慎身子一晃,登觉气息大窒,再想去捉,叶禾却将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子平平向后弹开。
  冯慎正欲提气再攻,突然单膝跪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想起方才一幕,叶禾心中有愧,也便停手不攻,朝冯慎远远地说道:“冯章京……这两掌我也不是有意要偷袭……”
  “不碍!”冯慎擦去嘴边血迹,缓缓站了起来。“咱们重新打过!”
  叶禾又道:“你……你虽不占我便宜……可我也不会因此便手下留情……”
  “哼!”冯慎兀自嘴硬道,“就凭叶姑娘那套轻飘飘的掌法,冯某再让你几招,又有何妨?进招吧!”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叶禾气得一跺脚,复向冯慎挥掌击来。
  谁知冯慎却不迎上,反朝斜里跨出一步,紧接着右手一扬,掌心一物飞射而出,正中叶禾腿弯。原来刚才冯慎负伤跪地,恰巧脚边有一块小石子,于是暗自捏了,这才一掷得手。
  叶禾收脚不及,一个趔趄便冲旁边摔去。冯慎骤贴至叶禾身前,风驰电掣般扣住她腕间阳池、内关二穴。
  叶禾只觉整条手臂一麻,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劲儿来。见脚下落着颗小石子,顿时明白过来。“你使诈!这次不算数!有胆量咱们再打一场!”
  冯慎只是不理,赶紧吐纳几下,胸口这才疼得不似前番那般厉害。待痛楚稍减,他手上一紧,将叶禾提腕拉起。“又不是比武,逞什么口舌之快?走吧,快随我去仪鸾殿!”
  二人正在拉扯,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低喝:“慢着!”
  待冯慎转头看时,一个消瘦的男子,缓缓从暗影里走出。只见他面容清癯、隆准唇细,身上衣衫单薄陈旧,显得脸色愈发的苍白。
  见冯慎不动,那男子又道:“你将她放了。”
  冯慎不明其来历,恐他是叶禾帮手,脚下暗立丁步,一有异动,便准备出击。“这位叶姑娘是要犯,在下要拿她去跟老太后复命!”
  “老太后……呵呵……”那男子苦笑一声,道,“指使叶禾的人是我,要找你的老太后复命,便拿了我去吧。”
  “不可!”叶禾顾不上腕间剧痛,拼命挣扎道,“冯章京,我全认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下的,跟他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快走吧,我这便跟你去见那恶婆子!”
  冯慎看看叶禾,又瞧瞧那男子。“这位兄台,你是何人?”
  那男子一怔,“怎么?你不认得我?”
  冯慎刚摇了摇头,叶禾忽然朝那男子喝道:“小艾子,你一个粗使太监跟在这里掺和什么?还不快走!”
  那男子剑眉一蹙,“小……艾子?”
  叶禾骂道:“说的就是你!有什么事自有我来担着,哪用得着你来瞎出风头?快走啊!走啊!”
  见叶禾处处回护这男子,冯慎对他的身份越发怀疑。“兄台,在下劝你,还是乖乖站在原地不动的好!”
  “我原也没打算逃。”那男子说着,缓步走上前。“但请你放了叶禾……太后要整治的人是我,何苦再伤及一条无辜的性命?”
  叶禾哭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死不足惜,你还有大业要做啊!”
  “大业?呵呵……阶下之囚,连一个老虔婆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大业小业?”那男子摇头哀叹,脚下不停。
  那男子落足无力,显然是不会武功,但叶禾肯为其舍身,想来定是他大有来头。见他越走越近,冯慎不及细想,一把撇开叶禾手腕,猛然近身,五指反扼住那男子喉头。
  “大胆!我……我跟你拼了!”叶禾又惊又怒,想要扑上,但唯恐冯慎将那男子伤害,这才踟蹰不前。
  那男子受冯慎所制,神色却一如往常。“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唉,时也、命也,叶禾你也不必大惊小怪,退下吧……”
  见男子虽说侘傺,但言谈举止间,仍不乏气度非凡。冯慎手指微微一松,又问道:“兄台究竟是何人?”
  那男子淡然回道:“你既闯入瀛台,难道就不知这里囚禁着一名落魄天子吗?”
  “瀛台?!”冯慎周身剧颤,“这里是瀛台?啊呀!莫非……莫非你是当今圣上?!”
  那男子刚将头一点,冯慎急忙撤手跪倒。“微臣有眼无珠,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
  乍见冯慎此举,不单光绪帝愣了,就连叶禾也出乎意料之外。“姓冯的,你想耍什么花招?不向你的恶婆主子交差了吗?”
  冯慎把心一横,道:“叶姑娘哪里话?漫说是交不了差,在下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誓保圣上周全!”
  叶禾将信将疑,“嘴上说得漂亮,谁知你心里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冯慎也不接话,又向光绪一叩,伸出右手五指。“这几根手指冒犯了皇上龙体,臣这便将其尽数折断!”
  说罢,冯慎左掌已捏住那右手五指,刚要拗下,却觉腕上一紧,抬头一看,才见左手已被光绪死死握住。“皇上,您这是……”
  光绪道:“我已相信你是忠心,不可再自残肢体!起来说话。”
  “是,”冯慎起身谢道,“微臣谨遵圣谕!”
  “哈哈”,叶禾转忧为喜,上来拍了拍冯慎肩头。“我就说嘛,像冯章京这般出众的人物,怎么会去当那恶婆子的爪牙呢?皇上,你说是吧?”
  光绪哼道:“你少嬉皮笑脸,刚才你叫我什么?小艾子么?”
  叶禾一怔,赶紧赔罪道:“奴婢该死!那会儿实属无奈,只是一心想让皇上脱离险境……皇上若不解气,就治奴婢的罪好了。”
  “你一心护主,我又岂会不知?”光绪叹道,“唉,你家一门忠烈,这份恩情,也不知何时才能报答啊!”
  叶禾黯然道:“为皇上尽忠,是我们的本分,请皇上别再提什么报答不报答……”
  光绪点了点头,又向冯慎道:“你姓冯?”
  “正是”,冯慎回道,“微臣鄙姓冯,单名一个‘慎’字。”
  光绪道:“我现在被困瀛台,实与废帝无异,你跟着太后,自有那大好前程,如今却效忠于我……难道就不怕后悔吗?”
  冯慎正色道:“贪图富贵荣华,那是小人行径。大丈夫在世,唯忠义节烈。为臣子者,若不能替君上分忧、给百姓解难,又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光绪又道:“可你要保全我,势必要得罪太后。得罪了太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死则死耳,何惧之有?”冯慎凛然道,“为天下苍生扶保一贤君,那是万民之幸!微臣宁肯将这一腔热血抛溅,也不愿苟且偷生!”
  “好!说得好!”光绪紧紧握住冯慎双手,感激道,“冯兄弟,你这番衷情厚谊,我决不会忘记!”
  冯慎赶紧道:“这‘兄弟’二字,微臣何以克当?皇上万不可再如此相称!”
  光绪摆手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此结拜如何?”
  冯慎哪里肯允?固辞道:“君是君,臣是臣,结拜云云,请皇上休也再提!”
  光绪道:“冯兄弟,胸怀天下者何须拘泥小节?性义所至,还管那些世俗礼法做甚?”
  见二人你争我让,叶禾急道:“哎呀,皇上、冯章京,你们就算是真要结拜,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是了,瞧我这脑子!”光绪一指叶禾所居的漱芳润,道,“外头不是说话之处,走,咱们进里面去聊!”
  这漱芳润,本是前代皇帝集藏书画雅玩之所,现除去一排排书橱摆架,倒也无甚奇珍。叶禾在房西隔了道帷幔,随意设了些床榻桌凳,算是起居之处。
  进房后,冯慎扶光绪在正中一张椅子上坐了,然后倒退几步,三跪九叩,行君臣大礼。
  光绪眼角湿润,身子微微颤抖。“时至今日,朕才多少感觉自己还像是个皇帝……唉,这一声‘朕’,尚有些称的没底气啊……”
  冯慎道:“天子极贵,帝王独尊,实乃天经地义,皇上何须有什么顾虑?”
  “极是!”光绪大悦道,“朕果然没看错人,冯兄弟,你快快平身吧。”
  冯慎跪而不起,“皇上圣眷优渥,微臣受宠若惊,然至于结义之事,微臣是万死也不敢僭越!”
  光绪道:“冯兄弟,你既知朕为君,那也应知君无戏言,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好了,冯兄弟不必再辞,莫要惹得朕不高兴。”
  见光绪如是说,冯慎只好再叩起身。“微臣谢主隆恩。”
  光绪指着身旁一个凳子,道:“冯兄弟,你在这里坐了,方便与朕促膝谈话。哦,叶禾你去沏壶茶来。”
  “是。”叶禾应了,转身备茶。
  叶禾入宫以来,光绪一直是郁郁寡欢,偶尔说上几句话,面上也是淡漠木然。如今见他跟冯慎有说有笑,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叶禾心下高兴,不禁喜极而泣,她赶紧抹去眼角泪珠,将香茶沏好呈上。
  光绪兴致颇高,拉着冯慎问东问西,当听到冯慎是肃王至交,更是龙颜大悦。“好啊,此处有冯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外边又有肃王爷那样的股肱重臣,朕何愁没有翻身之日呢?”
  冯慎逊道:“微臣平庸碌碌,何及肃王爷之万一?”
  光绪道:“肃王匡扶宗室、忠心耿耿,这自是不必说了。尔等热血俊杰,也同样是国家的栋梁呢!遥想当年,朕初执大宝,一心想将我大清的贫弱局面改去,于是乎,康有为、谭嗣同、林旭、杨锐……多少仁人志士,甘冒奇险来辅佐朕去变法革新。岂料‘明定国是’诏方一颁下,朝野群丑悉数哗然。正当朕与忠良商量对策时,袁世凯那狗奸贼反去告密,结果,慈禧那老虔婆借机政变,这才将朕彻底地囚禁!唉!可惜,可悲,可恨啊!可惜朕一腔抱负,皆付之东流!可悲那一干英贤,尽捐躯徙亡!可恨这大好的江山,俱落于那蛇蝎毒妇之手啊!”
  “皇上不必哀叹,”冯慎胸中起伏万千,朗声道,“老太后不顾祖宗遗训,兀自倒行逆施,就算她权倾朝野,也难逃天下悠悠之口!”
  “没错!”光绪忿道,“老虔婆祸乱朝纲,真叫人神共愤!冯兄弟,朕也想过,眼下她只手遮天,朕与她明着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朕还年轻,她却是风烛残年,故而朕假装身患顽疾,好引得她大意轻心!哼,忍辱负重算得了什么?朕再熬它个几年,耗也将她耗死了!”
  光绪越说,眼神便越发闪亮,二目之中,好似燃起了两团火焰。
  这番慷慨激昂,直听得冯慎热血沸腾。“皇上计猷实在深远,等到了那时,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光绪道:“一定会的!到了那天,咱们君臣二人勠力同心,将笼罩在头顶上的阴霾尽扫而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二人越说越投机,也越说越亢奋,恨不得以茶代酒、击盏高歌。
  激昂间,冯慎起身陈词,腰系的代天巡狩牌一甩,撞到了桌上茶杯。
  杯牌相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光绪不免留意。“冯兄弟,你腰悬何物?”
  冯慎解下,呈于光绪面前。“回禀皇上,这是太后给微臣查案用的玉牌。”
  光绪看了看,不屑地将玉牌放回桌上。“老虔婆有代天巡狩牌,难道朕便没有尚方宝刀?冯兄弟你勇武超群,也该有把神兵傍身!哎?叶禾呢?”
  冯慎左右一望,“微臣也不知……”
  话音方落,叶禾从帐后转来,笑吟吟道:“你们光顾着说话,这才想起我来?我怕打扰你们,就躲在一旁‘面壁思过’去了。”
  “哈哈,”光绪笑道,“朕与冯兄弟谈得兴起,竟冷落了你这位‘女忠臣’。叶禾啊,你速将密室打开,朕要赏赐冯兄弟一把趁手兵刃!”
  “是,冯章京可真是好福气呀。”叶禾冲冯慎笑笑,将身子伏在床底。也不知她按了什么,一角的衣橱后突然轧轧有声。
  待响声歇止,室内却无异样。又等了片刻,冯慎奇道:“那密室的入口何在?”
  叶禾掩口一笑,把那橱门打开,将里面堆叠衣物移去后,又将后橱板取下。橱板一除,一个小门豁然露出。
  冯慎赞道:“这入口藏得还真是巧妙。”
  光绪道:“这漱芳润本是历代先祖存珍之室,然这间密室,却不知建于何时。这是朕被困瀛台时无意中发现,料想慈禧那老虔婆也不知。走吧冯兄弟,进去瞧瞧!”
  “好。”冯慎点点头,三人一并进入。
  一进密室,冯慎便觉目间一亮。只见室中横着一条石台,石台两侧,各插一杆金枪;而台上中央,铜架并陈,托着四把宝刀。
  光绪手指刀枪,对冯慎道:“咸丰爷文治武功,少年时便创下枪法二十八式、刀法一十八式。道光爷听闻后,圣心大悦,将其枪法、刀法分别赐名为‘棣华协力’与‘宝锷宣威’。故那两杆金枪,一名‘棣华’,一名‘协力’,皆是咸丰爷当年所持。冯兄弟,一来金枪沉重你携带不便,二来是先祖遗物不可轻予,朕思来想去,还是让你从这四把宝刀之中,挑选一把佩用吧。”
  冯慎看去,见最左边的宝刀金桃皮鞘、粗背弯柄,便当先取起。
  光绪指刀道:“此刀名为‘白虹’,当年多铎王爷平定江南时,曾用它攻破扬州,砍下了南明大将史可法的头颅……”
  冯慎眉头一皱,随即将白虹刀放下。
  光绪一怔,登时猜到了冯慎心迹。“冯兄弟,朕绝无他意。如今满汉一家,那史忠正公,朝廷也为其建造了忠烈祠……哦,那你再瞧瞧其他的吧。”
  说话间,冯慎又将剩下锐捷、素光、神雀三柄宝刀依次观完,刀确实是好刀,可听了光绪所述来历,发觉这几柄刀上,多多少少的,都沾过汉人血迹。
  光绪一心赠刀,却未虑及此节,不免有几分尴尬。冯慎正欲开口,却见石台侧一处不起眼儿的地方,还立着一柄腰刀。
  那腰刀柄垂宫绦,紫呢软套内,露出幽绿的鲨皮刀鞘。冯慎拾起一瞧,见那宫绦上还穿着一面象牙小牌。牙牌两面镌字,一为“遏必隆玲珑刀”等诸字,一为“神锋握胜”及咸丰御印一方。将刀身轻轻抽出一截,一股摄骨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冯慎眼前一亮,不由得赞了声:“好刀!”
  光绪道:“此乃遏必隆刀,刃锋无比,可吹毛断发。”
  冯慎问道:“皇上,不知此刀来历怎样?”
  光绪道:“这柄遏必隆刀,倒是没杀过汉人……只是此刀不祥,冯兄弟还是不用为好。”
  “不祥?”冯慎奇道,“敢问皇上,此刀是如何个不祥法?”
  光绪缓缓道:“最早持此刀者,是圣祖仁皇帝时的顾命大臣之一——遏必隆,此刀便是因他而得名。遏必隆病逝后,刀入内廷,奉为神兵传世。乾隆十二年,金川土司叛乱,高宗派果毅公讷亲率军平叛。然讷亲进讨无功,屡败丧师,后来高宗就命御前侍卫鄂宾赴斑斓山,以遏必隆刀将其枭首……”
  冯慎道:“上命持刀,将败军之将裁于阵前,也原属常事,不见得就有什么不祥。”
  光绪摇头道:“冯兄弟有所不知,那获罪正法的讷亲,恰是那遏必隆之孙啊。以祖之刀,斩孙之颅,其不祥一也。嘉庆、道光二朝,此刀封存内库,未见血光。然至洪杨逆贼起事,咸丰爷钦命赛尚阿进剿,临行前,御赐此刀以壮军威,那块‘神锋握胜’的牙牌,便是那时所制的。原以为出师必胜,岂料赛尚阿方与长毛相接,就因贻误战机而致大败,落了个解京治罪的下场。后来,遏必隆刀又转赐时任湖广总督的徐广缙,结果他才至阵前,长毛却抢在头一天攻破城门,为此他被撤职拿问,交移了刑部……之后每逢战事,朝廷必会以这遏必隆刀督师,但无一例外,最终皆以败亡收场。此则其不祥二也。如此不祥之刀,恐怕会妨主啊!”
  冯慎道:“物极者,必反;否极者,泰来。皇上,不知为何,微臣一见这把遏必隆刀,就打心底喜欢得紧。想那良驹的卢,世皆云骑则妨主。张武为之身死、刘表见之厌弃、庞统换乘其马当日,便被万箭攒射于落凤坡。唯独刘备驭之时,其马大显神通,一跃三丈、飞渡檀溪,摆脱了背后追兵,弭消了杀身之祸,这才使玄德公后来三分天下有其一。依皇上之见,那的卢到底是算凶马呢,还是算义马?”
  “朕明白了!”光绪笑道,“既然冯兄弟不忌讳,又如此钟情于它,想来也是天定的缘分。好,那这柄遏必隆刀,朕就赐予冯兄弟了,愿冯兄弟今后仗此宝刀,建功立业、除暴安良,终成一代人杰!”
  冯慎双膝跪地,将遏必隆刀高举。“谢吾主隆恩!微臣日后,定不负此刀,不负皇上赐刀之义!”
  光绪忙搀道:“冯兄弟快请起来。”
  冯慎起身后,仍喜不自胜,当即抽刀出鞘,虚空劈砍几下,刀身一舞,瑞彩流光顿现,叶禾见刀气纵横,恐冲撞了光绪,直吓得连连喝止。
  经叶禾一喝,冯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运气收刀。不想方一提气,胸口竟涌上一股剧痛,“咣当”一声,宝刀脱手坠地。
  光绪急询道:“冯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冯慎捂胸喘息了一阵,才道:“八成是之前与叶姑娘过招时,受了点儿轻伤……皇上,方才微臣喜极无状,请皇上不要怪罪……”
  “还说这些做什么?”光绪看看叶禾,埋怨道,“瞧你做的好事……”
  叶禾悔愧无及,“都怪我当时出手莽撞了……冯章京,你别急着运气,快快盘腿坐下,先将内息沉向丹田……”
  冯慎依法施为,渐觉胸口痛楚稍减,复又调息半晌,这才慢慢站起。“好了,我已无什么大碍……有劳皇上挂怀,也多谢叶姑娘指点了。”
  “冯章京可千万别谢我。”叶禾摇手道,“你为护我清白,我反施重手打伤了你,好生对你不起……哦对了,这几天冯章京不可再与人动武,应顺息养伤才是。”
  冯慎点了点头,方要说话,却见密室墙上晶莹闪烁,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挂着件遍镶珍珠的宫袍。
  珠袍之侧,还垂着一帘纱帐,破破旧旧的,与那华丽的珠袍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冯慎一指珠袍,冲叶禾道,“这件珠袍,想来便是那夜崔公公所见的那件了。”
  “是呀,”叶禾笑道,“怎么,冯章京还想查我呀?”
  “不敢,”冯慎道,“在下只是想理清前因后果,明日胡乱编套说辞,看看能不能将太后应付过去。”
  “也是,”光绪道:“明日便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咱们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好让那老虔婆,别去难为冯兄弟!”
  冯慎道:“多谢皇上体恤!”
  光绪走上前,摸了摸袍、帐,怅然道:“唉,这密室里气闷得紧,咱们有什么话,就到外头去再说吧!”


第七章 太阿倒持
  光绪说完,不再发一言,默然出了密室。冯慎与叶禾见状,也随后跟出。
  回到房间里,光绪与冯慎落座,叶禾将衣橱收拾回原样后,便来到二人面前。
  见光绪犹在怔怔出神儿,冯慎低声问叶禾道:“叶姑娘,皇上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叶禾叹道:“皇上又在睹物思人了……密室的珠袍、旧帐皆是珍妃娘娘生前用过的,特别是那帘旧帐子,那是娘娘在东北三所的冷宫时挂过的……每每皇上见了它,就想起了娘娘所遭的罪,都很会心疼的……”
  又过了半晌,光绪这才回过神儿来。“哦,你们两个也别光愣着了,叶禾,你将整件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冯兄弟吧。”
  “是。”叶禾点点头,自语道,“要从何处说起呢?”
  冯慎想了想,道,“叶姑娘不如先说说,你那身好武艺是如何习得的吧。”
  “也好。”叶禾道:“不过说这事前,我得跟冯章京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冯慎道:“在下愿闻其详。”
  叶禾继续道:“我其实并不姓叶,入宫之前,我叫作寇连叶……我有个哥哥,叫寇连材,他原来当过慈禧那恶婆子的梳头太监,后来被派去监视皇上……”
  “监视皇上?”冯慎问道,“那之后如何?”
  叶禾又道:“冯章京,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家境原本殷实,我哥哥从小受爹爹教导,生性耿直,也粗通文墨。他十七岁那年,家里给他讨了媳妇,之后还有了三个孩子。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后来我爹爹得罪了财主,那财主勾结官府,竟把我家的田地全部霸去。爹爹悲愤难言,含恨而死,只留下我娘和我们这些孩子……为了一家人生计,我哥哥冒险自宫,来到皇城里当起了太监。再后来受到恶婆子看重,便有了监视皇上的事……可我哥哥与皇上接触的日子一久,感觉皇上是位有为的明君,反是那恶婆子处处的穷奢极欲、丧权辱国,实为我大清之巨害!”
  冯慎赞叹道:“你哥哥有如此见识,真真是难能可贵啊!”
  “是呀,”叶禾接着道,“甲午那年,咱们大清的水师败给了东洋倭寇,又是割地,又是赔银子的。之后,康先生联合了一帮子举人‘公车上书’,说是要变法。结果当时上的书,没能递到皇上手里,反被慈禧那恶婆子截下。我哥哥听说了这事后,几次向她哭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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