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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喜嫁-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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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往后总还有好几十年要过活吧?”
  刘雨呆在那儿不出声了。
  冯尚宫今晚过来,一是为了跟五公主把此事说开,让她来日受罚的时候总有些准备。二来,冯尚宫觉得自己即使离了五公主,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了,轮不到好差事,别的主子更不会要。
  既然如此,何不再努把力?如果五公主狠狠跌一跤真能学个乖,她再拼把力把五公主从泥坑里往外拉,没准儿自己的将来还有转机。
  “公主想给程先生下药,应该只是为了出口气,可皇上不知道啊。皇上最讨厌宫中有这种阴私毒辣的事,这次公主是必定会受罚的,现在要考虑的,只是轻罚还是重罚,还有,这罚不能白受,得让皇上消气,不能让皇上从此对公主灰心,以后更是不管不顾,那才是大事啊。”
  刘雨现在六神无主,她不是不知道下药这事儿不该干,可她之前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程先生未必就会死,就算死了,这事儿也找不到她身上来。就算事发,她是公主,药死一个民妇算什么?
  可现在她不笃定了。
  她发现她连身边的宫女都管束不了,她的麓景轩里有别人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
  就连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冯尚宫,都完全不是她素日看到的模样。
  在这宫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是不是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没有一个人能相信。
  父皇对她如何,刘雨现在也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父皇对她根本不上心,根本不能和刘琰相比。她这个亲生女儿,和侄女儿、义女的地位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这些外人。
  “那,冯尚宫,我该怎么办啊?”刘雨惶恐的问。
  冯尚宫满意的松了口气。
  她费了半天的唇舌,为的不就是五公主这句话嘛。
  只要她能听得进去劝,愿意改,这事儿就没走到绝路。
  “公主,天下的父母各有不同,可是对儿女的期望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孝顺、有出息。公主是姑娘家,不同于皇子,这有无出息不要紧,关键是得孝顺。”
  孝顺这词儿都快叫世人说烂了,天天说天天说,可这两个字对她现在的处境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啊。
  冯尚宫说得口干舌燥:“这孝顺呢,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孝顺孝顺,孝就是顺,再说直白点,就是听话。不单是父母子女,就算是一般人情往来,你是喜欢总和你顶着干的人,还是喜欢那种说话行事都顺着你,和你贴心的人?”
  “那当然……”刘雨平时有往来的人不多,她和刘芳、刘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二公主赵语熙倒处得还行,因为赵语熙从来不和人争执要强,刘雨看上她什么东西,她也很少有不给的。
  “所以公主从前总是对皇上的话阳奉阴违,对皇后总爱理不理,这就不对了,公主自己想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您自己喜欢不喜欢?”
  刘雨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就喜欢这样的,要真是这样,她就不会和刘芳、刘琰交恶了。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他高兴不高兴的公主可以不在乎。但是公主,这世上您谁都不讨好,也得讨皇上和皇后的好,您这公主的尊荣从何而来,将来又要如何在这宫中立足,好好过活,这全靠皇上皇后的心意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错
  刘琰挖了一口栗子羹送进嘴里,“啊呜”一口,眼睛满足的眯了起来。
  这栗子羹就要热腾腾的吃,又嫩又滑,舌尖上还有栗子特有的那种沙沙的感觉。
  刘琰一到这种时候就觉得词穷,想来想去也就两个字:好吃。
  桂圆笑着说:“这栗子是也是贡品,听说是埇州那边山上栽的,个头儿又大,味道又甜。听说有别处的人也想种这种栗子,费了老大功夫把树苗移走,可是后来结的果儿又小,甜味儿也不够。”
  “这也不奇怪。夏天的时候吃的那种花皮的蜜瓜,不也是西域的好吃吗?一切开那汁水沾在手上黏得不行,甜得齁人。膳房的小宋说,他们夏天切瓜的案子,一时偷懒没有立时擦,一扭头就有蚂蚁去爬,可见这瓜汁儿有多甜了。别处的瓜有的爽脆,有的水多,要说甜的也有,可象这么甜的就没有了。各地水土不同,养出来的瓜果不一样,养出来的人也不一样呢。”
  “对对,”银杏也跟着凑趣儿:“桂圆姐姐是庐州人,生得体态玲珑,不象我们,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这辈子都赶不上姐姐这么苗条。”
  桂圆握拳作势要捶她,银杏一边乐一边躲:“我可不是取笑,我说的是真心话。当时才分到安和宫,我和姐姐住一间屋子,洗脚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的脚比姐姐的脚宽了得有半寸。我那时候不懂,还觉得是不是我吃得多,脚长得胖。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肉多了可以想法子瘦,骨头大是真没办法,总不能锯掉一截子啊。”
  刘琰被她一说也来兴趣,笑着说:“是吗?我都没注意过,你俩把脚伸出来我看看。”
  桂圆摇头说:“哪能在公主跟前伸脚啊,太不恭了。回头李姑姑知道了,非得打咱们手板儿不可。”
  “姐姐,不伸脚,伸手也是一样的。”
  刘琰其实不在乎伸脚不伸脚的,不过银杏这么说,她也就顺着说:“伸手也行。”
  两个人把手伸出来。
  桂圆果然骨架小,手也生得秀气。银杏就不一样了,骨架大,手掌一伸出来,比桂圆大了一圈儿。
  “真的呢。”刘琰也把手伸出来:“我的手也大。”
  “公主这手才不大,只是手指长些,程先生不是说嘛,这样弹琴方便。”
  她们当然捡好听的说,刘琰也就随便一听。
  “大姐姐、三姐姐和我的手可都不算秀气,二姐姐和……”她不想提刘雨,就这么跳过去不说:“她的手小。”
  大家都说刘雨生的很象她早逝的生母,倒是不怎么象父皇。
  刘琰那碗栗子羹本来份量就不多,一边说笑一边吃,没几口也就吃完了。桂圆收拾了碗出来,银杏紧跟着出来了,凑近了小声说:“桂圆姐姐,刚才有太监去麓景轩,好象五公主被皇上叫去了。”
  桂圆只说:“知道了,你别多打听。”
  “还用得着我去打听?”银杏不屑的往麓景轩的方向瞥了一眼。麓景轩那里跟个筛子似的,人人各怀心思,不用打听那消息都一把一把的。
  “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桂圆的消息比银杏还灵通,银杏只隐约知道五公主又要闯祸,桂圆却连她闯的什么祸也摸透了个七八分。
  这样的事儿千万不能沾上,谁沾谁倒霉。尽管做错事的是五公主,可桂圆心里有数,这件事情皇上要处置起来,最倒霉的肯定不是五公主。
  奴婢嘛,平时没事的时候伺候左右,有事的时候就会被抛出去给主子顶缸。
  尽管桂圆和麓景轩的宫人没多少交情,也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叹。
  做奴婢就是这样朝不保夕,自己不犯错是没有用的,你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天降横祸砸在头上。
  皇上身边的第一心腹就是太监总管姚德光,这会儿他没让旁人在跟前,自己亲自给五公主推开殿门。
  不是他要抢这个差事,而是姚公公心里清楚,这件事是皇上的家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一个在跟前,皇上心里的怒气难免更多一分。
  平时五公主对姚德光也是不假辞色,现在一张脸煞白,却不忘跟姚德光道了声谢。
  姚德光脸上神情不变,心里却对五公主这声谢不以为然。
  平时把人都得罪的差不多了,临到头来抱佛脚。抱佛脚也该拿出点诚意来,轻飘飘的一声谢值几个钱?
  这一点儿上四公主可比她强多了,虽然四公主平时也没多少好处给他,可人家四公主起码有句好话吧?上个月还顺手赏了两盒补药给他呢。
  至于五公主,姚德光伺候这么久了,连一个铜板、一个笑脸儿也没见过她的。
  刘雨进了东侧殿的书房,就在书案前头跪下:“给父皇请安。”
  皇上没理她,也没叫起,刘雨就老老实实的跪着,头也不敢抬。
  这书房她是头一回来。
  但是四公主刘琰是来过的,不但来过,还来过不少次,听说还在这儿打翻过皇上的墨砚。可即使闯了祸,皇上也不责怪她。
  同样是女儿,刘雨从前就为皇上这种区别对待而对刘琰嫉恨不已。
  好端端的父皇为什么不亲近她?
  刘雨以前一直觉得是皇后,还有皇后生的子女从中作梗,不然皇上不会对她如此冷淡。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刘雨想起来之前冯尚宫千叮咛万嘱咐,低声说:“知道。”
  这回答让皇上有些意外,抬起头看她一眼,又埋下头去看奏折:“既然知道那就自己说吧。”
  刘雨吩咐绿翠去下药的时候不疼不痒没什么感觉,现在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无比艰难。
  毕竟……她是念过书的,那些道理她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知道。
  可人都是这样,犯错很容易,承认犯错很费力。
  “女儿……对程先生心怀怨恨,找了一包药,想让宫人给她下药,最好把她从宫中赶走,至不济也要让她的病折腾一场,吃些苦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问话
  刘雨没有一个字隐瞒,皇上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答什么。
  昨天晚上冯尚宫是这样同她说的:“公主,皇上从一个农家子,先是从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说杀人如麻,可这些年里想同皇上掰腕子的人,有哪一个赢了?公主觉得论见识,论韬略,自己比那些人要强?”
  刘雨摇头。
  她平时纵然骄傲些,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世上但凡有的阴谋诡计,欺瞒厮杀,皇上只怕都见识过了。公主觉得自己说几句谎,能骗过皇上吗?”
  刘雨下意识地说了句:“骗不过。”
  “既然骗不过,那就说实话吧,说谎被皇上看出来,那是罪加一等。”冯尚宫给她支招:“只要老实承认错了,愿意改过,愿意领罚,皇上那一关不会太难过。”
  刘雨以前从来不爱听旁人的劝,可是这一回她也知道自己闯的祸不小,而她身边的人,暂时能信的也只有一个冯尚宫了。
  冯尚宫是这么跟她说的。
  “别人背后可能有别的主子,即使公主这里不待了,也能换个地方当差。可奴婢和公主算是一条藤上捡着的两只蚂蚱,别人能脱身,奴婢脱不了身。公主倘若遭难,奴婢也落不着好。所以奴婢这是救公主,更是为了自救。”
  这样的话以前要让刘雨听见,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可是这回她没有。
  因为她能感觉到冯尚宫说的全是实话。
  要是冯尚宫这会儿指天誓日的表忠心说是为了她好,刘雨反而不敢信她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冯尚宫直说是为了自己,别人再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殿外的芭蕉出了一会儿神,问:“药是哪里来的?”
  “是……前年麓景轩闹过鼠患,当时领了一包药来,没有用完,我听到程先生病了要吃药的时候,就想来剩下这半包药。药放在库里,和其他杂物一起都是太监焦勇保管,我就让人去取了来。”
  “取药的是谁?”
  “是小宫女云儿。”
  “下药的是谁?”
  “女儿让身边的宫女绿翠去下药,绿翠回说还不是程先生吃药的时候,没机会下手。”
  皇上问:“那药呢?”
  刘雨愣了一下,冯尚宫没提醒她这个,她自己居然也没想到这事,被皇上问了才想,这药是害人的东西,绿翠没禀告她药如何处置了,她也就默认药是绿翠收着了。
  “应该……还在绿翠手里。”
  “是么?”
  皇上顺手从桌案下暗格中拿出一个纸包:“这个东西,你认得吧?”
  刘雨抬头就看见用焦黄的厚纸包着的一个小药包,顿时一身冷汗。
  “认,认得。”
  “这种要命的东西,你就如此轻忽慢怠,什么时候你自己的性命被人害了,只怕你还是个糊涂鬼。”
  刘雨唯有说:“女儿知错了。”
  “说说你错在哪里。”
  刘雨嘴干得厉害,舔了舔唇,小声说:“程先生严加管教本是一片好心,女儿却因此怀恨含怨,大不应该。因此想要害了程先生,更是错上加错。前番女儿找了一个伺候笔墨的太监,代写功课也是我让他写的,但事后却迁怒于他,害得他重伤至残,也是女儿的不是。”
  皇上点了点头。
  刘雨这回没有撒娇撒泼,胡搅蛮缠,也没有撒谎抵赖,矢口否认,皇上问话比他预想中顺利得多。
  “既然你都认错,那朕要处罚你,你想必也心服口服了?”
  刘雨听到处罚二字,身子就忍不住一抖,声音也有些颤:“女儿……领罚。”
  皇上看她跪在那儿头也不抬的模样,忽然问:“程先生罚你重做功课,你就想药死她。朕现在罚你,你是不是也在心里怨恨朕?”
  刘雨身子一晃,险些就没有跪住,差点儿栽倒。
  “父皇何出此言?女儿怎么能有那样的念头?”
  “嗯。”皇上没有再问,可刘雨心里却象是翻江倒海一样的不平静。
  她忽然抬起头来:“父皇,您问的事情女儿都答了,女儿也有一句话想问父皇。”
  皇上看着她,那目光让刘雨心虚也胆怯,她两手在袖子里紧紧握着拳,这一次她没有在皇上的威势下退缩。
  “问吧。”
  “父皇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刘雨声音里带着呜咽:“父皇为什么从来都不喜欢我?”
  姚德光守在殿门外,殿内皇上与五公主的话,他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只字片语,至于比他站的还远的太监和侍卫,那是一句也不可能听见。
  他在心里默默计数,只是姚公公旁的事情都干得不坏,唯有这数数是他的短处。换成别人,一般都会扬长避短,对自己的弱点能不提就不提。
  姚公公不一样,他这人喜欢知难而上。有什么事情做不好,他就反复做,凭着一股韧劲儿,一定要把这短板弥补上。
  有的事情能让他这么办成,有的就不成了。
  比如这数数,姚公公数到二三百就容易出岔子,数错了之后理不清头绪就再从头数起。
  也不记得是第几次数到二百二十三的时候,五公主从殿内出来了。
  除了过年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跪过这么久,一双腿都快不能站了。
  姚公公赶紧一招手,过来两个机灵的宫人把公主搀了起来。
  刘雨脸色很难看,象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脸也哭花了。
  想来是被皇上狠狠申斥了吧?
  姚公公吩咐人送五公主回去,自己进了东侧殿。
  让姚公公吃了一惊的是,皇上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坐在那儿半晌一动不动,姚公公伺候皇上这几年,对他的习惯的脾性已经很了解。皇上不是碰到了极大的烦恼,是不会这样的。
  上次见皇上这样失态,还是四皇子坠马的时候。
  见皇上这样,姚公公声不敢出,大气也不敢喘,静静侍立在旁。隔了好一会儿,皇上终于抬起手,姚公公赶紧把茶递到皇上手中。
  递过去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声。
  茶有些凉了。
  夏天的时候茶凉些不要紧,现在天已经冷下来,要入冬了,怎么能让皇上喝凉茶?
  “皇上,这茶冷了……”
  “不用换了。”皇上也就喝了一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本分
  宫女竹珍端了茶进来,在门前就被姚德光把茶接过去,挥手示意她退下。
  竹珍递过茶盘,又轻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在御前当差,也好,也不好。
  好处是面子大,虽然竹珍只是个二等宫女,可是别处的尚宫见了她也要赶着叫姑娘,那些一二三等的宫女就不用说了。只要眼睛往下看,处处都是笑脸。
  但是这份儿光鲜背后,难处也非一般人能想象。御前当差出不得一点儿错,眼要活,心要细,嘴要严,这都是最低最低的要求,但就这些,就把八成的人给刷下去了。竹珍觉得自己能待到今天,最要紧的,是牢牢记住了一条。
  是当年她刚进宫的时候人,老尚宫跟她说,一定要本分。
  竹珍当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宝贵。
  老尚宫当时笑着用手指指她,那张开的嘴里牙都没了。竹珍跟着老尚宫两年,慢慢从她口中听说了她的过往。
  她的牙齿并不是因为年岁大了才脱落的,而是被打的。
  在宫中,掌嘴是常见的刑罚,只是轻重有别。有让自己掌嘴的,有让两个犯错的互相掌嘴的,这都算轻的。重的就是让专门的司刑来打,老尚宫的牙就是在一次掌嘴之刑中被打落了一大半。从那以后她都只能吃些软烂的食物,熬过了改朝换代,熬过了兵火连绵,一直熬到眼下的太平年月。
  “我年少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生得好,声音也好听,我象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有人跟我说,在宫里想活得长久,本分最要紧,比精明强干,比圆滑周到都重要。我当时也觉得这话是老糊涂的人说的糊涂话。”
  竹珍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容易冲动,见识少,野心却大,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想往上爬。尤其是身边一样的宫人,不光生得不如你,其他也样样不如你,偏偏人家就攀上了高枝成了人上人,你却还是低三下四的使唤宫婢,你心里能服气吗?”
  竹珍摇摇头。
  老尚宫说的这情形,她想一想就觉得不能服气。
  “是啊,我也不服气。不服气了怎么办呢?心思就活动了……要么,我也往高处去,要么,就让她从高处跌下来。”
  这两句话说得苍老而悲凉。
  竹珍悚然而惊。
  “想往高处去,太难了,登天梯哪有那么好找的。可要让人从高处跌下来,那办法太多了……”老尚宫注视着当时还年幼的竹珍:“人心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变坏的。第一次总是难些,可有第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也许开始作恶后还会愧疚,慢慢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会为狡计得逞而沾沾自喜。等到有一日你忽然回头的时候,你自己都会不认得自己了。”
  “要想不变成象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从一开始就要记得本分两个字,别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老尚宫后来确实老得有些糊涂了,时常说些颠倒重复的话。
  “做奴婢有奴婢的本分,做主子有主子的本分,人啊,眼总盯着那富贵荣华,可有些东西,你越想要,越是得不着……”
  竹珍有时候听着就觉得害怕。
  后来老尚宫就病逝了。
  老尚宫的话竹珍牢牢记在心里,而她后来所见所闻的一切,也时时处处都在印证着她的话。
  别人荣耀的时候她也会羡慕,别人钻营得势的时候她也会不平……但这些都不是害人的理由。
  也许就是这一份儿心性,让她从一众宫女中脱颖而出,被挑中在御前侍奉。
  在这里她更谨慎,不会轻信别人的恭维好话,也不会借着当差的便利欺上瞒下。不该看的不该,不该说的不说。
  过了一年,她又成了这一班儿六个人里领头的一个。
  五公主今天被皇上单独传到书房来,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本来嘛,公主们的教养之责都是皇后娘娘的责任,皇上忙于朝政,连儿子们都没大有时间去管,何况女儿?
  五公主来时竹珍看到了,她的样子可以用八个字形容。
  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五公主被叫来,想来不是皇上要夸她。
  不过近来宫中并没有什么大事,五公主犯的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错……或者说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想到这一点,对竹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不会去猜测,也不会去打听。
  只是皇上明显心绪不佳,看姚公公的样子就知道了。
  皇上心情不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点儿错漏也不能有。
  五公主被禁足了。
  麓景轩的使唤人手都被裁撤,一些人回了内宫监,还有一些人连个声响都没有就此消失了。整个麓景轩里,留下的人不过寥寥。
  冯尚宫被罚了一年俸银,并没有把她也一起裁撤,甚至没有降她的品级。
  这对冯尚宫来说,是天大的恩典。
  冯尚宫也知道这宽待是为了什么。
  大概一时也找不着能替换她的人,才留她一条性命以观后效。
  她的身家性命,是牢牢的跟五公主绑一起了。
  绿翠和玉茹都没能留下,绿翠心眼儿太活,玉茹太伶俐嘴太巧——能在五公主这儿出头的都是她们这一类人,嘴笨老实的出不了头,早不知道被排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可这一次处置,这些出头的一个也没有躲过,那些粗笨的倒是避过了一劫。
  可见这伶俐过了头,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绿翠她们连个挣扎叫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内宫监的全带走了。
  绿翠见不着五公主,却喊着冯尚宫,求她替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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