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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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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娘惊疑不定的下了车,大门外,是七郎守平相候。守平快步过来,眼里隐有泪光,却笑道:“容娘,回来了。”
  容娘瞧了瞧他闪烁的眼神,又瞧了瞧大门两侧红艳艳的喜联,却是欲说还休。她甚至不敢出言相问,只想就这么混过去,趟过去,就这么不闻不问,麻木过去。
  守平眼中渐渐露出怜悯、悲哀之意。容娘别了脸,不去瞧。这样的脸色,看得太多,往往是事成定局之时,人们给予的一点点安慰。她不要这样的安慰,亦不要这样的怜悯!
  守中走过来,看了一眼二人,随口道:“六郎后日大婚,幸好赶上了。”
  容娘的心,便如铁锅中炒的一颗颗豆子,待熟时,便要“啪啪啪”的爆裂,你可以捏一颗尝尝,却是滚烫的,绵软无力的。豆子,却是要凉透了才会酥脆呢!
  一入大门,却是黑压压的一堆人。徐府大小老少,齐齐的站在门后,眼噙泪水,悲戚的、欢喜的、怜悯的看着容娘归来。
  徐夫人上前一步,颤颤的伸出双手,唤道:“容娘!”
  那个怀抱,是世间最温暖的处所,是伤痛愈合的灵丹妙药,便是当初徐夫人将自己推开,拒不相见。容娘心底里仍然笃定,娘依然会护着自己,疼惜自己。可是,如今,为何心里是那样的空虚,那样的没有着落?
  小环和乳娘都已归来,自然又是一番泪眼婆娑。小跨院内温暖如初,只是离得久了,便有些奇异的既熟悉又陌生之感。
  微烫的热水,很是消乏。容娘眼睑微合,任由小环帮自己梳洗揉搓。乳娘将容娘自外带来的衣物一一煮了,唯恐带进来些虱子爬虫。
  玉娘人尚未进,清脆的笑声已传了进来。
  “阿姐!”
  一年未见,玉娘越发高挑,唇红齿白,秀丽可人。她毫不避讳,,攀在浴桶边,笑嘻嘻的看着容娘沐浴。
  容娘笑着摇了摇头,屈指狠狠的刮了她的鼻梁。
  玉娘撅嘴,摸了摸鼻子,委屈着道:“阿姐,我如今长大了呢,不好总刮我鼻子!”
  容娘微微的抿嘴笑着,她喜欢玉娘这样的撒娇,没有一丝阴霾的笑脸,如碧空万里,纵使白云飘过,也是轻盈的点缀。
  “阿姐,娘给你备了全新的衣裳呢,卫大娘做了好些菜,今儿晚上要给你洗尘呢!
  玉娘很是雀跃,她喜欢的阿姐又回来了,大哥的麻烦事也处理了,六哥还要成亲了,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她还做了姑姑呢!
  “阿姐,听成奎说,新嫂嫂甚美哩,人也好。若她能与我们一块儿玩便好了,咱们仨人可以玩双陆?下棋?扑卖?阿姐,你说可好?”
  玉娘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很是期待日后的玩伴快些到来。
  容娘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将半边脸遮了。只见水面上黑丝飘舞,随波摇曳。
  玉娘许是觉得屋内太安静了,不由得停了下来,看了看容娘,不安的喊了一声:“阿姐!”
  容娘像是被惊倒了似的,忽地抬起头,茫然看过来,道:“你说甚么?”
  玉娘嘟嘟嘴,道:“阿姐没有听玉娘说话,定是怪玉娘了。当日你扮做卖菜娘子,我去追你,被稻香拉回去了。婆婆说,若是我喊你,不定你也要被流放呢?”
  容娘渐渐的勾起嘴角,道:“阿姐没有怪你,你很乖,会听婆婆的话。”
  玉娘展颜一笑,还待要说,小环插嘴道:“玉娘子,你去问问厨房里备了些甚么好吃的,容娘子许久未尝家里的菜了,很馋哩!”
  玉娘听了,欢欢喜喜去了。
  小环用梳篦轻轻的帮容娘篦发,洗过的发很是顺滑,篦子从头顶发旋斜斜插进,贴紧头皮一路往下,从水底那一端滑出。周而复始,将这三千发丝打理得有条不紊。
  “你莫怪六郎吧!——当日老夫人为了让他安心春试,不准家里通信与他。后来,六郎归家,得知你的事情,疯了似的,只差将清平县翻遍!便是张家,六郎也想了法子去寻过。谁料……,有人在河边找到了你的鞋袜,以为……。”
  小环轻轻的抽泣起来,握梳篦的手无力的垂下来,搭在桶沿上。
  “……亲事,六郎总是不应,老夫人就跪在徐家祖宗牌位前,不起来。夫人无奈,只得拖着病体陪跪一旁。六郎,六郎……!”
  小环泪如雨下,心痛不已。此痛,或为六郎,或为容娘,或为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容娘却静静的站起来,不发一言,抬脚出来。那消瘦的身子如纸片一般的薄,肤色虽白,却殊无光泽。
  小环慌忙唤春雨进来,帮着将容娘抹干净,穿上衣裳。容娘任由她俩折腾,或抬手,或抬脚,眼神却有些发直,不知思想些甚么。
  天色尚早,未到晚饭时光,小环哄着容娘歪在窗前的榻上小憩。日头晒得此处暖烘烘的,院中又静,容娘竟然沉沉睡了去。
  睡意正酣,半途却又做噩梦,那噩梦渐渐退去之时,忽然觉得身边有人窥视。容娘一惊,眼未张,手已先行,然往日身旁常置的木棒竟未摸着,她吓出了一身大汗,双眼一睁,便欲翻身爬起。
  一双手轻轻的压在她的肩头,安抚道:“容娘,是娘呢,回家了,不怕。”那声音有些低沉,却出奇的安抚人心,正是徐夫人。旁边坐着老夫人,眼神关切。
  容娘心中一松,重又倒了下去。
  “婆婆,娘!”
  小环出了门,候在门外。春雨正端了些点心过来,也被她挡了回去。
  须臾,里头传来夫人的抽泣声,老夫人略显老态的声音此时疲态备现,一句话有时竟要分作几次说,说的久了,出气便有些短促,要歇上一歇。
  小环却在捕捉容娘的声响,这许久,容娘只是偶尔应声,到了后头却是连应声都没有了,大概是静静的听着老夫人讲话。一时又很寂静,渐渐的,却有压抑的呜咽声传来,便如熏炉里袅袅上升的烟,一缕缕,从门窗的缝隙里传来。
  ……

第七十八章 结缡
更新时间2014…4…13 23:58:40  字数:3294

 徐府为了此事,忙得人仰马翻。厨房里又从街上酒楼里请来了大厨,为明日喜宴准备。院子里搭了席棚,扎了彩绸挂了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狭小的厨房里堆满各样食材,厨子们洗的洗,切的切,大火烧得很汪,锅中炖得大肉,浓浓肉香,飘得满院子皆是。
  王婆子遵了卢管事指示,提了一只母鸡进来,径自去寻卫大娘。卫大娘却在厨房角落里熬汤,她见到王婆子,淡淡一笑,便接过母鸡要去收拾。
  王婆子凑过来,殷切问道:“听说容娘子回来了,可好?”
  卫大娘垂了嘴角,心中翻滚,却不得不答道:“托你记挂,甚好哩!”
  王婆子叹道:“容娘子心肠甚好哩,你未见她,也不害怕,一心要进府侍奉两位夫人哩!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可未见过如此重情的人。”她用脏污污的衣袖试了试眼角,“这样世道,小娘子能囫囵回来,必定是个有后福的,你等着吧!”
  卫大娘心里苦涩,只垂了眉眼,并不回答。
  外头却是一阵喧嚣,有婢女跑进来与厨子讲,六郎迎亲回来了,新妇家压房的仆妇们也来了,要厨房里备两桌席面送过去。
  原来临安甚远,未免劳顿,府中早早便打发了六郎去迎亲,那边也早早打发新娘子过来,只今日不进府,住在城中某处,明日正日子方迎上门来。
  王婆子咧嘴笑道:“老婆子可得瞧瞧热闹去,仆射府里的小娘子,不知怎样的娇贵哩,那嫁妆定是清平城中头一份!”言罢,她滚动着甚肥的身躯去了。
  卫大娘心中一紧,丢了手中母鸡,便往门外去。出了门,却又停住,她心中思绪百转,到底慢慢的退了回来。
  容娘今日身上疲软,无甚精神。老夫人嘱咐,不必移动,便在房中用些吃食,好生歇着罢了。
  夫人来瞧了一回,略略说几句话。容娘强打精神,说得几句话,眼睛渐渐沉重,迷迷糊糊的便睡了。半梦半醒间,她似乎闻到了六郎身上那种淡淡的熟悉味道,不由迷迷糊糊的唤了声:“六郎。”
  那头却声音嘶哑,应了一声:“容娘,我——回来了。”无比沉重的、压抑的、颤抖的声音!
  容娘陡地张开眼,面前赫然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六郎!
  他瘦了!
  他的眼中为何如此悲苦?
  容娘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六郎的脸颊,是否仍是往日那样的温暖?她始终不敢相信,她与六郎之间横亘的这场泼天喜事,竟是真的!
  徐府被禁的日子里,她四处奔走,心里只想,熬过去,等六郎回来便好了。
  被张炳才带走的这许多日日夜夜里,囚禁之中,若是慌乱,她每每告诉自己,挺过去,回家,六郎在等她。
  纵使她听了八斤之语,伤心绝望过,却仍告诫自己,六郎对已情深,此事定然不是真的;或许,这桩亲事,竟是落在七郎的身上呢?
  ……
  容娘心中轻轻飘飘的,只欲去碰一碰六郎,便如汪洋大海中漂得久了,看到前方坚硬的陆地,极想要去踩上一踩才好。她的手缓缓的伸过去,手指触碰到那光滑的缎面,却是凉嗖嗖的。她猛地醒来,那样簇新的衣裳,正是六郎的喜服呢!
  容娘的手软塌塌的垂下,心中绝望一阵阵涌上来,直欲将她击倒。她的眼睛渐次模糊,泪水涌出,却是无声。
  眼见得容娘悲戚如斯,六郎再也无法忍耐,他的心破碎成片。当日有人送来了容娘的鞋履,以为容娘被害。他只当这辈子,心已死,那样的痛,不能再深了。不想那个时时在梦中出现的人儿如今活生生的出现,他才发觉,原来这痛,还可以再深一些,再深一些,深到万丈深渊里去!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如此巨痛,她回来了,他却要成亲了……。
  如此消瘦的人儿,那双灵动的双眼如今凹了进去,盛满绝望的泪水,那泪水,又从眼角处,顺流而下,没入青丝。
  那眉眼,昔日,他曾一一吻过!
  “容娘!”思想及此,六郎不能抑制,他俯身,将容娘连着被子一起紧紧抱了。他抱得那样紧,唯恐再此失去她。她那无声的哭泣,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在他的心上刮出一道道痕迹,不足以致命,然那疼痛,却无休无止。
  “容娘,别哭,别哭。……我去退亲,我去赔罪,我去给婆婆下跪求情,……不然,我们离开,我带你离开,可好?”
  怀抱中的人是那样的真实,容娘的乌发扫过他的脸颊,可以闻到那熟悉的馨香,六郎的心中无比踏实。他朦朦胧胧想到,原来,为了她,一切皆可抛呢!
  然而那双手却在慢慢的推拒,那具柔弱的身子缓缓的疏离。六郎一急,双臂一紧,急急道:“容娘,你信我!”
  容娘稍稍推开,含泪笑道:“六郎,我信你。然……。”
  六郎急欲插话,容娘却用手掌挡了他的嘴,径自说道:“你若如此,叫邓家小娘子如何自处?”
  成亲之际被退亲,那位小娘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出嫁,若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那是寻常的。
  “又叫咱家如何面对邓仆射?”
  邓仆射为了此事,在朝廷之上据理力争,官家疑心他拉拢武将,邓仆射只好说与徐府乃是旧日定的娃娃亲,为姻亲说话,虽有私心,却是人之常情。如此方堵了朝廷众人的嘴,方解了官家疑心。这,却是满朝都知道的。
  若因此退亲,不但于两家颜面受损,只恐……!
  六郎看着容娘渐渐清澈的眼神,心中大痛,身上却是冷汗涔涔。
  “六哥,我没有死,好好活着呢,你也好生过吧,若你好了,我心里方才欢喜。”容娘轻轻说道,嘴角慢慢翘起,竟展开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缓缓抽回手臂,脱离了六郎怀抱。
  六郎眼睁睁的瞧着她笑,瞧着她离开,却无能为力。
  门被推开,老夫人缓缓进来,对容娘道:“好孩子,婆婆终究未看错你。”
  ……
  十一月十二,是徐府的大喜日子。徐府六郎既中榜眼,又蒙圣恩入翰林院,任翰林编修之职。如今更是娶得当朝左仆射之孙女,喜事接二连三,徐府兴旺,指日可待。便是先前徐府遭了些事,也可忽略不计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得意处,莫过于此。这日,清平县人津津乐道的,只有一桩,那便是徐府的喜事。你不见,昨日街上左府的送嫁车子,足足的有二十四辆哩!有那行家的,细细听了车轱辘辗过青石板的声音,道是车里物资甚重,若要担子挑了,怕得有百来担!
  交头接耳的人们口里啧啧啧的称赞,十分艳羡。
  徐府内,小跨院。
  外面器乐声喜气洋溢,人声喧闹,不时有小儿拾了地上的炮仗点了,零星的炸开,反倒让人心惊胆战。
  新房中赞者的声音传来,此人中气甚足,纵是隔了一个院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
  容娘只是写着字,连头都未抬一下。她今日也穿着一身新,头上单螺,插了一支紫萝色蝴蝶钗。这还是老夫人翻出来的,说今日大喜日子,不可太过素淡。
  门帘被猛地掀开,玉娘兴奋的跑进来,嘴里直喊:“阿姐,阿姐,婆婆让你也去瞧瞧,嫂嫂甚美哩!”
  容娘手中的笔便顿住,笔锋停在素纸上方,一滴浓浓的墨汁缓缓滴下。容娘搁了笔,团了纸扔掉,抬头道:“走吧。”那声音却是极轻极轻的。
  小环遣了急欲看热闹的春雨同去,自己却返身拾了那团纸,细细的展开打量。她不认得多少字,然而这个字却是认得的。虽形态殊异,有的潦草,有的工整,有的过于狂妄,有的失于刚强,这个“礼”字,却还是端庄些好看呢!
  新房中挤满了女眷,今日请的歌姬以嗓音清亮婉转闻名,她的声音一出,室内顿时安静。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屋内中女眷齐齐和道:“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歌姬继续唱道:“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歌姬的声音并不大,然轻言浅唱,却莫名的震颤人心,便是一旁托盘的娥娘,给新妇戴首饰的瑾娘,屋中看热闹的娘子们,也不由敛了呼吸,静静聆听。
  这实是人生中最动人心弦的时刻!素未谋面的两人,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牵到了一处,从今往后,便要相守相知,死生挈阔!
  任是谁人,于此大礼之时,也不免紧张吧。不提新妇的娇脸羞红,单看新郎那苍白的脸色,紧握的拳头,竟然颤抖着,不知去摘新娘花冠上的花儿。
  这屋中于氏算得上是一个长辈了,她不由笑着提醒道:“六郎,该摘花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六郎蓦地抬头,眼前各式各样的娇俏面孔,唯独不见那一人!他心里一片虚空,却不得不伸手去摘那朵鲜艳异常的花朵。新妇亦颤颤巍巍的六郎头上花冠的绳结,缤纷花瓣洒落在大红的缎面床褥上,端的是喜气洋洋!
  大红的帐幔缓缓垂下。
  歌姬领头唱着歌,余者和之,轻轻退出。
  娥娘在后,她远远的看见,容娘粉紫的裙裾一闪,过了穿堂,应是回房去了。
  娥娘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新房,抿嘴一笑。

第七十九章 礼物
更新时间2014…4…15 3:06:00  字数:3156

 次日清晨,成妇礼。
  徐府一家并进之府上诸人早早起了,在堂屋等着与新妇见面成礼。
  新妇邓氏端了枣栗果盘,袅袅婷婷而来。她头上巧手梳了百合髻,斜斜插了一支赤金点翠花簪,鬓边虚虚的戴了两朵玫红堆纱花儿,浓重而不显艳俗,端庄而不失雅致。她身上褪了昨日大红的喜服,穿了一件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系一条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套一件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更显杏面桃腮,琼姿花貌!
  老夫人与夫人见了,微微笑着对视一眼,十分满意。
  新妇敬了酒,安了食,又奉上亲手做的鞋履,俱是十分精致。老夫人心中越发欢喜,笑着对夫人道:“新妇的手艺比得上你的了!”
  夫人颔首道:“比我的要好呢,娘是拉我出来出丑是吧?”
  屋内顿时笑声一片。
  邓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谦道:“娘的手艺必定是极好,媳妇女工拙劣,婆婆偏心我哩!”却是一个玲珑剔透人儿!
  老夫人高兴,忙命稻香将见面礼端上,邓氏盈盈福礼谢过。
  待几位长辈见过之后,老夫人便对六郎道:“你带月华见见家中姐妹。”这是十分体贴的意思了,通常是由长辈引见,今日老夫人要六郎做中人,邓氏不由脸红。
  六郎一顿,不得不沉声应了。到容娘面前时,六郎看了一眼熟悉的容颜,心中剧痛,微微垂眸,道:“这是容娘。”
  容娘微微一笑,唤了声:“嫂嫂。”
  邓氏不由讶异,她早听说徐府的养女极重情义,于徐府遭难之时不离不弃,并涉险乔装入府,这份胆量与孝义实是感人至深!不想她竟是如此人物,看着身量很是单薄,脸色也有些不好,虽淡施脂粉,到底无甚光泽,只是一双黑眸,含了温煦的笑意,想来定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邓氏笑着应了,唤了声“妹妹”,便回身从婢女的托盘里取过见面礼,却是一对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小巧可爱。
  容娘大大方方的接过,笑着道谢。
  旁边玉娘娇憨着唤:“六嫂!”
  ……
  用过早饭,容娘推脱身子不适,夫人忙要小环扶着回房。小环搀着容娘慢慢的出了房门,沿着回廊往跨院走,正待要入房时,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响,容娘听见,便要掀帘入门。
  “容娘!”
  昨日种种,恍如隔世。身后这一个兀自纠缠于往事的人,已经是别人的郎君,纵使不舍,不忍,也只好舍了,忍了!
  容娘笑着回头,道:“六哥!”
  六郎闭了闭眼,悲不自胜。往日情至浓处,容娘每每唤他“六郎”,如今两人之间竟似隔了万水千山,再也触摸不到彼此。他的心肺如撕裂般疼痛,往事如斯甜蜜,那甜蜜便化作了割肉的刀刃,越甜越痛!
  “六哥,嫂嫂貌美淑惠,望六哥珍惜!”容娘轻轻道,也不等六郎反应,径自回房。
  六郎痴痴的看着那晃动的门帘,心中愁肠九转,一片孤寂。
  回到房中,容娘卸了笑容,默默的躺下。小环进来,见她被子也未盖,不由着急:“小娘子,该着凉了哩,也不盖被子。”
  容娘轻轻的应了一声,那声音若有若无,很是无力。
  自那日起,容娘便总恹恹的不愿走动,渐渐的水米进的越发的少,有时一日也不过一碗薄粥。徐夫人着急,找了郎中来看,郎中只说是情志不舒、气机郁滞,还需养心开怀,方是正道。到底也开了方子吃了十来剂药,却始终不见好转。
  老夫人叹了一声,只叫夫人上心给容娘调养,不吝花费。
  容娘这一病就病了两月,日日卧病在床,看外头元旦也离得不远了。
  这日暖阳高照,便是在屋子里也可感受到外头的融融暖意。小环正欲撺掇着容娘出去晒晒日头,窗户上映出来一个窈窕的剪影,正是六嫂邓氏,自容娘病倒,她是日日要来看望问候的。
  门帘一掀,邓氏那张秀丽的脸挂着盈盈的笑意出现,她进了门,问道:“容娘,今日可好些?”
  容娘笑了笑,道:“六嫂挂心了。我好了许多,今日觉得有些力气了,正要出去走走呢,不如同去大嫂那里坐坐。”
  邓氏欢喜,便帮着小环替容娘收拾了,两人搀了手臂,同往张氏处来。
  张氏正歪在床上,看靖儿趔趔趄趄的学走路。小娃站立不稳,却偏生好动,他胆子也大,自己挣扎着脱了乳娘的手,便跌跌撞撞的朝张氏处奔。好在速度快,将将要仆地的时候,上身已经挨着了床。张氏心中柔软,抱了靖儿上床,母子俩亲密无间。
  容娘两个进来,相视一笑。
  若说府中谁最能讨众人欢心,莫过于靖儿,人小,又机灵,肉嘟嘟的脸上成日笑眯眯的,再不见少时那黄瘦的模样。
  张氏见二人进来,忙招呼就座,又命婢女点茶端点心。
  靖儿看见邓氏,笑嘻嘻的便挪动着嫩股要下来,张氏笑道:“你瞧瞧,见了你这个婶婶,连娘都不要了。”
  邓氏欢喜不已,便蹲下腰去伸手去接小人儿:“来来,靖儿,到婶婶这里来,婶婶带你去看好玩意儿!”她素来庄重,唯有见了靖儿,便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与靖儿亲近。
  张氏嘲道:“待你自己有了,抱得手酸的日子有哩!”言毕,却一眼扫到容娘怔愣的神情,她心中一跳,便有些后悔。
  容娘看着那两张紧紧贴在一处的脸,大的细腻如脂,小的光泽如瓷,两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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