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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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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他不知,容娘回去之后,便要八斤将这城北的房廊,各家建有几多间,有几多售卖,几多赁出,又有几多空置,是何原因;又有诸如哪样店铺最为旺盛,哪样房屋大小最受欢迎等等,洋洋洒洒,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交与八斤去探查。八斤迈着两只小短腿,不迭奔波,费了几日时光,方回来禀报。
  两人合了两位管事,细细商讨了半日,终于决定,先于背街处建一处小小宅院。

第八十二章 恨你
更新时间2014…4…17 23:03:46  字数:3358

 容娘手中攥着八斤的百来贯钱,与两位管事算了又算,直将每一根房梁每一片瓦片的价钱掐了又掐,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个使。毕竟房子造好后能否顺利卖出,谁也说不准。若是空置,填了这么一笔钱在里头,却又去哪里寻钱来继续?
  提到钱财用度,卢管事却又道:“马上大节上了,府里还要一笔大支出呢?如今两位姻亲,都需打点,用度可是增了一番。”
  “一番?那可是当朝左仆射府?”宋管事眉毛一扬,提醒道。
  卢管事皤然醒悟,连连点头:“那可是一番不止啰!”他想了想,不由向宋管事探问,“庄上,可还有……?”
  宋管事略一思忖,心中盘算过方道:“秋粮已卖,倒还出得几笼鸡鸭,肥猪也有一头,菜蔬尽够,其余却没有了。”
  两人一心要从角落里抠几文钱出来使用,却没有发现容娘垂眉敛目,十分安静。小环有些担心的瞧了瞧容娘,正欲劝容娘回去歇会儿时,八斤蹦跳着进来了,后面跟着陈昌明。
  “阿姐,昌明哥想了个好法子,可以多造几间房子哩!”八斤眉开眼笑,十分开怀。
  容娘愕然看向陈昌明,后者一笑,两眼熠熠生辉,实在是一个开朗不过的人。“八斤说,房屋后面的缓坡原是菜地,也一起买了的。我老家原居高山,房屋皆按山势建在山坡上,上上下下,严丝密缝,一个山头要安置一个村子,不过平常事情。”
  那菜地,当时却是不要的,因是斜坡,做不得甚用处。无奈城北之户,腆了脸皮,要卖与徐府。徐夫人心善,说穷人不易,便收下吧。由是徐府多了几亩的菜地。
  容娘愣愣的看着陈昌明,心头急转,不由得欢喜非常。若是如此,那所造之房屋便大大超出预料,收入也能翻番!她眨了眨眼,脸上笑容缓缓绽放,道:“既然如此,不如八斤带陈大哥逛一逛,算计一番,到底能造多少间屋子?怎么造,所费多少……。”
  “城中有多少欲购房之人,他们愿买多大的屋,愿付几多银钱,作何用途,有何要求?这些,还请两位管事去了解清楚。”陈昌明一口气接了下来,没有一丝犹豫,可想而知必是事先想的清楚。
  容娘朝他一挑眉毛,他却咧嘴而笑,道:“大郎昨日听说此事,很是不屑。说闭门造车,不顾买车者的意图,能造出甚么好车来!若造的车不合意,打起仗来可是要误事的。我便着意想了想,左右不过是这些事,实非隐瞒。”此话对应的是他昨日说自己不善经营一事而言,两人会意,彼此一笑了之。
  几人分工明确,分头行事。临走,宋管事又想起一事,说是回头沟有好木头,如今庄上水牛也有十来头,运力充足,倒是省了木料钱。容娘大喜,提笔在账本上划去了一项用度。
  陈昌明的话,给了容娘许多信心。两位管事年纪已大,一直以来置产之事不过是买些田地,收租度日。如今初涉此事,十分不耐,只嫌麻烦。容娘正是头疼不已,不想出来个陈昌明,造房之事想必可以托付与他。
  容娘高高兴兴的往老夫人处而去。老夫人处却是一屋子的人,进之府上于氏并几位夫人,婉娘,娥娘,英娘;这边徐夫人,邓氏,玉娘子,十分热闹。
  容娘踏进房门,那边玉娘瞧见,眉眼一弯,唤道:“阿姐!”
  容娘点了点头,往几位长辈面前见了礼,方退到一旁与与玉娘一处。几位长辈笑眯眯的看过来,容娘十分奇怪,不由看向玉娘。玉娘按耐不住兴奋,提醒道:“阿姐你不记得了,明日是你生辰哩!婆婆说要摆几桌席面,与你庆生。”
  容娘微微一笑,向老夫人处福了一福,道:“容娘是小辈,不敢让婆婆费心。”
  老夫人敛了笑容,很是不悦,道:“此事由不得你,我要寻个借口乐一乐,你只管过你的生便是,我乐我的。”
  此话却没有一丝责备,犹带有两分**爱之意。便是那绷紧的脸,也没有一丝怒气,却是慈祥的老婆婆疼爱孙女般的样儿。
  容娘有几分不自在,慌张的往徐夫人那边看去。徐夫人笑着揽了她过去,道:“便依了你婆婆罢。咱们一家人闹一闹,请个说书的,再请个唱曲儿的。你们姐妹们不是成日羡慕外头瓦子里热闹吗,明日咱们在家里热闹热闹。“
  玉娘与英娘俱是十分开怀,喜得直拍手。容娘看众人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忙顺口答应。
  次日徐府果然摆了几桌席面,客人不过是进之一家,另外张夫人带了张四娘、张五娘而已,连周老夫人都未请。
  正是热闹间,却来了不速之客。许三娘不请自来,也不容守门的婆子回禀,大着肚子便大大咧咧的进来了。
  容娘看见,不由惊喜,忙上前迎客。她紧紧攥住许三娘的双手,不停打量那个凸起的圆球,十分惊讶。许三娘促狭道:“你且摸一摸。”容娘猛地将手缩回去,嗔她一眼。
  老夫人十分喜欢快言快语的许三娘,竟将自家的孙女们移到一旁,要许三娘坐她旁边。许三娘笑嘻嘻的拉着容娘一起坐下。
  老夫人拉了许三娘的手,不迭的问她些家常事务。旁边的张夫人尴尬的很,忙插嘴道:“她就是我那调皮的外甥女呢,她姑姑家的小娘子。如今自己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还是停不住。”
  老夫人顿了一顿,前程后事,她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当日张府之事,虽明里是容娘失了闺誉,实则娥娘行事不轨,由头却是这位许三娘;然后头容娘失踪,许三娘却有惊人之举,竟闯进张宅,将他家宅子翻了个遍,听闻还掴了那卞氏几个耳光。
  老夫人不着声色瞥了一眼容娘,她正淡笑着与许三娘说话,虽笑意不深,神色却是十分放松的。老夫人瞧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家里几个孙女,竟没有一个能抵得上容娘!
  堂上,女先人巧嘴如簧,将一段故事说的跌宕起伏。
  “聪明伶俐自天生,懵懂痴呆未必真。嫉妒每因眉睫浅,戈矛时起笑谈深。
  九曲黄河心较险,十重铁甲面堪憎。时因酒色亡家国,几见诗书误好人!
  却说本朝临安,繁华富贵,不减那汴京故国。去那城中箭桥左侧,有个官人姓刘,名贵,字君荐。祖上原是有根基的人家……。”
  却说的是一段《错斩崔宁》。堂上众人哪里听过如此口才,但看那女先人眉目生动,笑时春风满面,怒时发指眦裂,哀时黯然销魂,乐时得意洋洋。人世间诸般神情只嫌不够,偏做的万般模样,唬得人直把戏里当了人生。
  堂中诸人听得如痴如醉,独独容娘心中跳窜,只是不能安稳。她不知自己为何心中虚浮,只当昨晚思想造房之事太过费神,便多吃了几口烫茶,以图定神。门外小环露了露脸,容娘看见,只当管事们回来回事,心中挂念,与许三娘说了一声,便出去见人。
  小环引了容娘出了二门,却直往外头书房里来。容娘瞧了她一眼,便停下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她。
  小环有些受不住,嗫嚅道:“你便见一眼吧,六郎……六郎……,瘦了许多,他也很苦哩!”
  容娘心中一突,双手便死死攥紧。良久,她惨淡一笑,缓缓转身,脚底下却全然没了一丝力气,软软的便靠在了一旁廊柱上。小环吓了一跳,忙去搀扶容娘,只见她脸色苍白,眼泪双流。
  小环心中后悔不迭,安慰道:“小娘子若不见,便回去吧,小环再也不提此事了。”
  容娘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你去告诉六哥,我恨他,已死了心,不欲再见他。若是为我好,请他以兄妹之礼相待。不然,我便离了这家,再不回来。”说到后头,却是咬牙切齿方说得下去。
  小环心中一惊,却是十分为难。书房里头的六郎,形容疲惫,望眼欲穿呢。然容娘如此,她也不好十分去劝,只得回头去告六郎。不想走廊那头,六郎满脸绝望,双手下垂,一动不动,竟是失了魂魄。
  小环拉了拉容娘手,呐呐道:“小娘子,六郎……。”
  然容娘的背脊一直,停了片刻,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环瞧了瞧六郎,心底疼惜,却不得不去追容娘。容娘却是一路奔回了小跨院,一头塞进了被褥里,只见她肩头耸动,想是十分难受。
  小环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去劝,只是陪着流泪。
  许三娘进来,倒被这两人吓了一跳。“怎么,出了甚么事么?”她瞧了瞧小环,后者摇了摇头出去了。许三娘不解的坐到**头,去扳容娘的肩膀。容娘翻身抱住她,哑声痛哭。那张消瘦的脸全然湿透,颈上青筋暴出。那痛,竟是自里而外,使尽了全身力气。
  许三娘揽住她的头,怒道:“可是徐府又给你什么气受?若是如此,你今日便随我去了好了,不缺你一口饭吃。”
  容娘只是摇头不语。
  “你还舍不得么?这府里有什么好的,个个心机盘算。你适才出来,那婉娘子便跟在后头鬼鬼祟祟的。我才出来,只见她与你那六嫂唧唧歪歪的,难看的紧。你那六嫂倒是个有涵养的,只笑不语,看样子并不理会她。”
  许三娘唠唠叨叨,兀自气愤不已。
  容娘渐渐的停了哭泣,心里一片冰凉。“……你那六嫂倒是个有涵养的,只笑不语……。”
 

第八十三章 秋菊
更新时间2014…4…18 22:12:29  字数:3694

 这个生辰,过得无比的沉重。然容娘不得不挂了微笑,出来应酬。小环原本担心她那红肿的眼睛,谁料容娘淡淡说道:“适才我去厨房里瞧了瞧,卫大娘做的好辣菜,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呢。”众人一笑,还夸容娘能干懂事。
  那边婉娘扯了扯嘴角,很是不屑的瞥眼过来,却看到容娘黑黝黝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寒津津的,似冰似雪。婉娘打了个寒战,忙装作与一边的娥娘说话的模样,侧过脸去。
  用饭之际,因老夫人见容娘食欲不振,只是拨拉碗里的饭粒,恰婢女端上来一盘菜,色泽红艳,每一片的中间都有一线白白的软骨,十分好看,便道:“你卫大娘糟的好猪耳朵,很是开胃,你也尝一尝!”
  此话未完,容娘心底一股浊气猛地涌上,眼泪逼了出来。那股浊气来的生猛,容娘按捺不住,捂了嘴忙忙的往后奔去了。徐夫人看见,不由忧心,忙起身跟了过去。
  堂中众人听着容娘那翻天覆地的干呕声,面面相觑,各具别样心思。六郎在外头听见,只觉五内俱焚。那是他一心要护在怀中的人啊,如今近在咫尺,却似远若天涯!
  堂中一时寂静。大郎扫了一眼六郎,仍自用饭,他随口道:“无事,用些白粥,过得一时便好了。”
  这个“一时”却是半日。待到晚间,席面上仍未看到容娘。老夫人便问道:“怎的,还未好么?不是着了寒凉吧?原不该要她操心家事的,这几日又往外头跑,一个小娘子家,闺誉要紧,外头事情交与两位管事便可,何必……。”
  徐守中听见后半截话,便对一旁的守惟道:“二郎左右无事,往后外头的事情你去跑,有甚主意也帮着做些。”
  此话却不是商议,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了。守惟听了,唯唯应了。
  进之很是高兴,他今岁颇不太平,被关过一回;兼之徐府被禁,没了依靠,手中艰难,正是犯愁呢。“不如让守惟管了外头事情,容娘理理家事便罢,不过是个小娘子,见识短浅,没的误了事情。”
  徐守中扫了进之一眼,那眼神平常不过,进之顿时觉得身子平白的矮了一截,心中兀自叨念:怪了,他是我侄子,我怕他作甚。
  饭后小辈离去,独留徐夫人与守中并守礼夫妇在老夫人处闲坐。老夫人却又重提此事,却是担心容娘身子弱,不宜操劳。况容娘也该论及婚嫁了,收心养性,做些女红,也好对亲。
  徐夫人怕守中一味坚持,忙道:“小娘子家,能理些家事便好,难道靠她撑起家业不成?到底要出嫁的哩!她受了这么些苦,我也没能好好照看她,心中实是难受。”
  言罢,情肠一动,不由眼眶潮湿,便要落下伤心泪来。
  邓氏坐在守礼旁边,她瞥了一眼守礼搁置在身旁微微颤抖的拳头,心中一苦,却微笑着安慰徐夫人。
  守中静了片刻,道:“容娘性子坚韧,遇事执着,正好掌家。”
  堂中众人不解的看向守中,很是不解,容娘即将及笄,马上便是议亲出嫁,便是掌两年家,又有何益?
  “我终究要回军中,月娘身子极弱,自不必说。六郎夫妻过了节,便要去临安。二郎性子懦弱,不能独立,没得让娘操心。七郎,……太过散漫,不能作为,便是读书,怕也难有出息。所幸个性宽厚,容娘嫁与他,也不至受委屈。”
  此话一出,便如一个惊天暴雷,将堂中众人炸得不知所措。
  姑且不论守中回营。容娘,与七郎?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守礼眸子猛地一张,辩驳道:“大哥如何胡乱拉扯,七郎……。”他心中焦急,话便脱口而出,“也需他二人相称才是!”
  邓氏垂首。那边老夫人看见,很是气恼守礼的不知节制,正要出言,守中却道:“七郎是差些,奈何家中无人掌事,我不放心,也只好如此了。”
  此话一出,却是承认守平反不如容娘?邓氏诧异的打量了一回守中,不想这个朝廷为之沸腾的武将,竟然如此看重容娘,且毫无私心!自己的亲弟弟,一个郎君,竟然不如一个小娘子么?她不由得侧脸去看两位夫人的反应。
  夫人脸上哀伤,颇为不忍。怕是,对守礼与容娘的私情有所了解吧。老夫人,反神态慎重,沉思凝想,过得一时,开口道:“怕是容娘不依,她那性子执拗,不好说服。”
  徐夫人不由一惊,道:“娘!”
  “婆婆!”守礼身子前倾,声音无比紧张。
  “从来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都是听长辈的。”大郎守中不以为意。
  老夫人却朝邓氏道:“六郎坐了半日的车,很是疲劳,你陪他早些回去歇息吧!”
  守礼还待要说,守中凌厉的眼神看了过来:“六郎,你身为朝官,
  正要学些为人处世。我瞧你行事当断不断,累人累己!”
  守礼听到“当断不断”四字,心中一震,便如开了一道天窗一般,灵台蓦地清明。他一直认为,阻隔在自己与容娘之间的是这无常的世事,虽悔却无从怨处。原来自己的犹疑不定才是两人鹊桥两隔的源头!若是当初……。
  没有当初!
  身边有淡淡的馨香袭来,那是邓三娘,他的妻,他的妇人,纵使他不愿碰她,也笑颜温润关怀依旧的娘子。
  守礼心中有一根细细的线,本就绷得太紧,如今“啪”的一声,竟然挣断了!
  两位夫人眼看着守礼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前面是守礼,行走间恍惚失神;后面是邓三娘,亦步亦趋,紧跟守礼的步伐,既不太近也不太远。
  徐夫人那憔悴的脸上满是担心,老夫人摇了摇头,安慰她道:“邓三娘实是一个聪慧人呢,六郎向来明理,早晚醒悟过来。”
  守中瞧了瞧徐夫人,她的眼角皱纹细密如雨,两鬓竟然霜白。堪堪不惑之年,竟然形容枯槁,貌若老媪。若非常年停辛伫苦,忧心操劳,必不致此。纵然守中向来是一念向前,不容自己他顾的人,在自己未老先衰的娘亲面前,也不由得心中一酸,
  “娘,六郎既少,更事未多。待他自去官场上闯得几回,以他的心性,又有邓仆射的提点,必然早晓事理。娘实不必操心太甚!”
  两位夫人皆点头称是。徐夫人因想起容娘未用晚饭,便打发春杏去厨房嘱咐卫大娘送些稀粥过去。吩咐完春杏,她终究不放心,起身亲自去瞧容娘。
  老夫人说了这许久的话,有些疲惫,两眼恹恹,便有些渴睡。不料白日里容娘呕吐之事突然浮上心头,她不由抬眼问道:“大郎,容娘真个将那张家畜生的耳朵咬了?”
  守中正自出神,闻听此言,弯嘴一笑,道:“确是!”
  “可有被辱?”老夫人试探着问道。
  徐守中微微一笑,肩背往后一靠,很是放松。“不曾!”他不由想起张炳才那半只残耳,那参差不齐的齿痕,十分明显。这小娘子,倒有些狠心!若是被辱,怕得拼了命去吧。
  老夫人重又耷拉了眼皮,嘟噜道:“秋菊经霜反更艳。大郎,咱家,也是要有个能撑得起事的人呢。”
  六郎不同,他要从仕,身后须得有人。七郎……?老夫人瞧了瞧起身离去的大郎,挺拔如松,在这无边夜色中,却又有些孤寂。
  守中大步回房。房中烛火通明,靖哥儿正在**榻前承欢,张氏斜斜倚着,看靖哥儿摆弄手中玩意。
  婢女看见守中进来,忙抱了靖哥儿欲走。不料靖哥儿见了他爹,欢喜不已,两只胖乎乎的手伸了出来,口中含糊喊道:“大,大!”
  守中蹙眉,喝道:“如何此时还不就寝?”他平素便很少言笑,此时神色一凛,威仪顿生。靖哥儿顿时吓得张嘴哇哇大哭。
  张氏勉强坐起,急欲抚慰小儿。然而心有余力不足,身子只是无比的虚浮,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柔弱无力的。她心中绝望,松了那一口气,便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守中忙上前接住,半搂了在怀中,叹道:“你又何必,好生养着便是,哥儿自有乳娘带着。”
  张氏往守中怀里靠了靠,弱弱的道:“你总是如此,靖哥儿不过一岁,懂些什么?对媗姐儿你倒是**溺的很。”
  “靖哥儿是郎君,自然要严加管束。媗姐儿是小娘子家,自然可以娇惯些。”守中提到自己的两个子女,态度截然相反。当他提到媗姐儿时,怀中的张氏甚至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笑意。
  张氏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终日躺着,身上的骨头酸痛酸痛,然要勉强起来,气力却难以为继。想到自己这样破败的身子,而两个孩儿尚在襁褓之中,若是哪日自己离去……。
  “官人,不如接了四娘子来家吧?”守中的身子一动,张氏忙按了按守中的大手,道:“我如今这个样子,便是熬下去,也不能服侍你。我娘说了,爹爹也愿意的。好歹是自己家里人,知根知底,不会有龌龊。况四娘子在家中待媗儿也亲,媗儿也黏她。”
  张氏抬头去看守中,却只见到他的侧脸,在烛火明灭中,越发深刻。
  守中停了一刻,方道:“月娘,你莫操心,我实无心此事。现今我子嗣已有,心满意足。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别胡思乱想。”
  张氏心中有喜有悲。自与守中结发,聚少离多。身旁这个人,一心为国,从无绮思。对于妇人来说,自是可喜之处,不用忧愁有人分了他的心去。然他二人相处,相敬如宾,却远非琴瑟调和。他的心思,终不在闺房之乐呢。
  张氏想起白日婢女洗衣时拾到的物事,忙从枕头底下摸出,递给守中,问道:“这是甚么?我也瞧不甚明白,亏得芝兰眼尖,不然也被搓烂了。”
  守中接过一瞧,却是他行走之间所绘地形图,他一把纳进袖中,道:“无甚,你歇息吧,我去书房看会书。”言罢,他将月娘轻轻放下,替她摁了摁被角,方才出门。
  张氏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想到守中自打回来,似乎从未停息。先是寻访容娘,回来之后,待六郎婚事一过,便带了随从外出游历。去了何地,访了何人,家里却是一概不知。她只知道,他们几人的鞋履磨得甚快,家里需提前预备着,以防缺少。今日这张图,怕是地形图吧,爹爹那原也有过的。
  官人,竟是时时预备着上战场呢!
 

第八十四章 郎君?
更新时间2014…4…19 22:14:00  字数:3481

 次日,容娘为了造房之事,再度出府。守惟见了,便欲阻止,说是大哥说了,日后外头的事情都由他来跑,容娘呆在家中便好。
  容娘眼神一暗,幽幽道:“二哥,我想出去走一走呢!”
  守惟一呆,眼见容娘清澈的眸子便似蒙上了一层雾似的,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他心中一紧,呐呐道:“那便出去走走吧。”
  容娘扬眉一笑,顿时云消雾散,脸上笼上一层薄薄的光辉,眼睛闪亮如星。守惟也跟着莫名的欢喜,心道:罢了,她吃了那样多的苦,让她高兴高兴吧。
  八斤和陈昌明早在外等候,几人坐了车,径往城北而去。
  到得地方,守惟朝车内嘱咐道:“容娘,你在车里,我和陈大哥去瞧瞧。八斤,你守……。”
  守惟的嘴巴顿住,车帘掀开,一个少年郎君露出头面,粲然一笑,跃下驴车。
  陈昌明眼睛一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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