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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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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娘心中欢喜,却将方才大郎的异样忘诸脑后。她嘱咐小环将图纸交与昌明,让他稍作修改,待宋管事请了各样工匠,城北的廊房择期动工,容娘只核对些账目,外头之事皆交与二郎与两位管事等人,总算落得清闲些。
  这日,进之家十几口人,过来问安。一家子原本其乐融融,又盼着临安六郎七郎回家,又盼着徐夫人寿辰热闹,一时老夫人的屋中笑声不断。
  容娘进得门来,与众人见过礼,便侍立在侧。
  进之斜眼瞧了瞧她,心中怨忿顿生,便对老夫人道:“娘,何时咱家还有钱出借?都说那高九郎借了咱家的钱,在清江河上头引水造坝,要弄一个清平数一数二的磨坊哩!况他受了咱女婿的重托,巨款拿在手中,做的这大掌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嫌不够,占据这掌柜之位,图谋私利,着实可恨!”
  老夫人闻听,很是诧异,惊道:“那高九郎平日行事很是稳重,为人也好,如何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家中是谁借的钱与他?”
  进之不露声色,只闷闷喝茶。
  那丁二娘因了婉娘之事,十分嫉恨容娘,便假意笑道:“呦,要造大磨坊,怕是得数千数万贯的钱啊。府中若借出这么些钱,恐怕一年利钱都不少呐!”
  徐夫人冷冷的瞧了丁二娘一眼,道:“二娘越发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不如去观中陪陪婉娘吧。左右她一人孤单,你去照顾,想必让人放心。”
  丁二娘嬉笑着退了下来,话已说了,得几句气话也不值甚么。
  老夫人剐了丁二娘一眼,却问容娘道:“容娘,那钱是怎生回事?”
  容娘早将各人神态看在眼中,怪道那日大哥说的那话,原来果真自己不够强大,无法,现成的盾牌在此,不用白不用。
  “大哥说,九郎眼光独到,借与他用两个月无妨。左右都是亲戚,若九郎发达了,于高家也有益处。”
  那边进之却冷哼道:“甚么亲戚,我家的女婿是高家大郎,可非甚么九郎?不是容娘自认的亲戚吧?”
  此话自是指着高九郎求亲之事而来,容娘心中大恼,一个小娘子家却不好就婚姻之事说得。她压住心头怒火,想了一想,反向后退了一步,与玉娘并肩。玉娘不解的瞧了瞧她,隐约知道叔父之言对容娘不好,便握住了容娘的手,对她笑了一笑。
  徐夫人大怒,喝道:“小叔,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如何越发不尊重。我家的钱,大郎要借与谁,便借与谁,与小叔何干?高九郎再如何,他能自强自立!若我有个如此好儿,我日日高兴。”

☆、第一百零八章 寻衅

  第一百零八章
  进之被徐夫人一顿呵斥,便撇嘴将头扭向老夫人,冷笑道:“嫂嫂,我知晓你看中了那高家九郎,认真要人家做女婿呢?你倒是不必操心……!”
  “闭嘴!”
  进之心里不是滋味,不妨老夫人忽地满面怒容喝止了他。进之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道:“娘!”却仍是少时撒娇的那一套。
  他的儿媳李元娘看见,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浊气,堵得胸口闷闷的。她眉头一皱,便狠狠的挖了二郎一眼。二郎虽憨,经过这么些日子,倒也晓得妇人的性子,她尤其看不得阿爹那副样子,依她的话说,便是惫懒不知世事,不惑之年犹自荒唐。守惟憨憨的笑了笑,往后缩了一缩。
  李元娘实是心累,她扭转头,冲玉娘与容娘笑了一笑,使了一个眼色,便要邀二人出去。容娘正耻于听叔父胡言乱语,玉娘年幼,听了恐污了她的耳朵,便挽着玉娘的手臂出去。
  孰料丁二娘看见,唯恐天下不乱,索性再添一把火道:“哟,长辈在此,倒不在面前侍候着,忙慌慌的去做甚呢?”
  一旁的丁三娘与周四娘忙拉了她,轻声制止。
  李元娘回头冷笑道:“二娘好孝顺的心,便好好侍候着吧。长辈有话商议,小辈们避着些,正是家中规矩。若都如二娘般,在婶婶家里,当着婆婆和阿爹的面,乱叫乱嚷,既无做客的自觉,又无尊长次序,才是家中祸乱根源呢!”
  丁二娘听得张口结舌,原知道二郎的媳妇管家厉害些,却不料嘴头上也是个厉害的,且句句正对着她。无一句空话。
  徐夫人欣慰的看了看李元娘,小叔府中得了这样一个媳妇,实是他家的福气。
  老夫人点点头,道:“元娘说的甚是,二娘以后无事,可不过这边来。若以后晓得规矩了,再来不迟。好了,我也乏了,你们今日便回去用饭吧,免得在这里不自在。”
  丁二娘落了这么大的面子。只气得倒仰。她铁青着脸。愤愤的站到于氏的身后。于氏因听到老夫人叫他们回去用饭。这却是往日不曾有过的,她惶恐道:“娘,你这是撵我们走了么?嫂嫂……?”
  徐夫人看于氏那副模样,倒有些不忍。偏偏进之大喇喇起身。满不在乎地道:“罢了,娘有人侍候,不要我这个不中用的儿了。只是,娘,你原答应了要与我置办一处宅子,如今家中有余钱,我在这边看中了一处四进的宅子,不过一千贯,便与我买了吧。”
  屋中一时寂静。
  老夫人深叹一口气。便要开口。
  本不欲理的容娘心知,若是老夫人有此意向,那么这个问题兜兜转转,到最后仍会回到自己手中。她想了想,道:“婆婆。如今城北的廊房在建,正是要钱的时候。待卖了廊房,将钱收回来,再置办不迟。”
  进之乜斜了容娘一眼,冷哼一声,道:“咱家正经的官宦之家,竟变成低贱的商户了,嫂嫂惯的好儿。如今兜的这一颗势利心,有钱借与外人,倒叫我一大家子人赁屋子住!”
  于氏听得进之越说越不像,脸皮子上烧的甚么似的。她轻轻的拉拉进之的衣裳,却被他不耐烦的甩掉。
  徐夫人大病初愈,正是顺畅些的时候,又被进之这么一闹,心中便有些翻滚,一口气堵在胸口沸腾,无法出去。容娘玉娘瞧着不对,忙上前递茶水,抚胸口,又叫婢女去拿养心丸。
  老夫人焦虑,在一旁劝慰道:“真娘啊,你莫往心里去。进之是个无心的,你还不晓得他,说了便忘了。你只当他不晓事理,随他乱嚷嚷。”
  于氏与李元娘也忙着安慰,进之那另外两个小妇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进之心知自己说过了火,他一甩袖子,便欲离去。谁料他一走到门口,迎面碰上守中,原本的潇洒仪态不由凝滞。他暗道不妙,先就亏了心,脚步一歪,做叔父的倒给侄儿让了路 。
  守中看了进之一眼,随意行了个礼,锐利的眼睛早扫过进之,将屋内情景看得清楚。他见到徐夫人面色苍白的模样,想到适才叔父慌张的神色,心中便清楚了几分。
  “叔父,请进来稍坐,守中有话与叔父说。”
  进之讪讪的回座。
  守中给老夫人行了礼,方问容娘道:“娘如何了?”
  容娘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不好说得,只得回道:“适才娘忽地心闷,已经吃了药。”
  “如何又让娘操心,你行事不能思量周全些么?若是家中有甚事,自去侧厅说去,如何摆到娘的面前来说?便是他人说甚忧心的事,你也该想法子挡开才是。成日叫你照顾家里,你便是如此照顾的?”
  守中对容娘一长串严厉的问话,将众人惊得心中惶惶不已,垂首不语。容娘默默听着,心里却不甚害怕。她瞧着形式,大哥怕是要借机说叔父几句,她乐得看这个热闹。
  果然,守中冲她问道:“适才何事?”
  老夫人怕守中责怪进之,忙插话道:“无事,便是人多了些,天气又热,真娘闷着了。你莫着急,反吓着了你娘。”
  玉娘却厌弃叔父,嘟着嘴答道:“叔父说咱家把钱借与外人,不与他置办宅子。”
  进之的脚嗖地一缩,讪笑道:“大郎,叔父并非此意。我只怪高九郎为己谋私,不仁不义!”
  进之狭目看了过来,却不忙说话,只叫容娘与玉娘扶徐夫人回房歇息。
  容娘倒很想留下看大哥如何动作,奈何娘的脸色着实不好,她也不想娘听着糟心,便与玉娘搀扶着徐夫人回去了。徐夫人吃了稳心的药,不过一时,便沉沉睡去。
  容娘记挂着靖哥儿,便嘱咐玉娘守着,自己去寻人。孰料刚刚过了游廊转角,便看到叔父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后面跟着叔父宅中一众人等。
  容娘瞧得心中快慰,旁边小环捅了捅她的背后。容娘偏脸一看,大哥正大步往这处而来,靖哥儿规规矩矩的迈着小短腿勉力跟在后头。
  守中是来要钱的,他要钱却是要的理直气壮、光明磊落。
  “你先支百贯钱与我,可备好了?”
  容娘忙道:“一直留着呢,只是大哥须得有个明细账目与我。家中规矩,凡用钱处,须得有出处。”
  靖哥儿在守中后头伸出脑袋来,做了个鬼脸。容娘冲他瞪眼,暗示他爹老子在此。
  “谁定的规矩?”
  容娘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也不敢抬头看大哥,垂首答道:“是我。”
  靖哥儿伸出他红润的舌头,一摆一摆便似蛇信子一般灵活,口水却顺着他的嘴角直往下流。
  容娘拧眉,手在下面摆了摆,要他把舌头收回去。
  靖哥儿得意的笑,将舌头一弹,“哒”的一声,响亮的很。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嘴,使他动弹不得。靖哥儿慌张,顺了那手的力道抬头,瞧见他爹冷峻的脸。
  “男儿当严正神色,如何做得这怪模怪样,轻浮造作,成何体统?”
  守中说话素来带了几分冷意,别说小儿,便是大人听了都觉心凉。
  “姑姑,姑姑……。”靖哥儿脸上一垮,两眼已蓄满晶莹的泪水,又不敢流出,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容娘心里一软,求情道:“大哥,靖哥儿小哩,你放开他。”
  守中看了她一眼,将手松开。他那拿刀枪的粗手,虽不甚用力,却早在靖哥儿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了印迹。容娘气恼上来,将守中一推,拉了靖哥儿便走。
  守中不妨,俊脸一冷,便要喝住那二人。不料容娘气呼呼的,拉着靖哥儿走的飞快。靖哥儿委委屈屈的跟在后头,小短腿使劲儿迈步。
  守中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去,板着的脸渐渐放松,慢慢的唇角勾起,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来。

☆、第一百零九章 心伤

  “大郎说,夫人身子不适,不能操心。如今三爷手中有两百亩地,也很过得日子,不必时时来这边诉苦。二郎夫妻多费些心,勤心操持,想必生活不难。这府里的事,自有人管,三爷大可放心管着自己那边。若三爷宅中家风正了,上下有序,行止有仪,倒可以与他置办一所宅子。不然,这府里自有开支,恐无暇顾及。”
  小环说得眉飞色舞,将大郎那威严的神色与三爷进之那红红白白的脸色描摹的绘声绘色。
  容娘正捡点与大郎做的衣裳,她针线差,不敢做与大哥,怕他挑刺。这些衣裳皆是家里的针线婆子做好,玉娘也帮着做了一些。
  “元娘子说,家中卖麦的收入尚余得几百贯,街尾有户张姓人家要去投靠女儿养老,一处三进的院子正要处置,不过三百贯钱罢了,正合用。三爷便说那处偏僻,宅子又老,左右邻舍皆是商人或地主,太过俗气。元娘子便说……。”
  小环的话尾里带了笑腔,眼里露出快意的神色来。
  容娘白了她一眼,道:“休卖关子,快说。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元娘子竟然说,那屋子休憩一番,便很好了。若论家世,自家并无出身的男丁,自然也只是一般良民。若是如此,她倒愿意做一回土财主。——你未看到三爷的脸色,呵呵呵……。”
  三爷进之,一身的虚幻抱负,却过实了的风流日子,落到如今只剩这一副华丽的躯壳,也因了这捉襟见肘的日子而显局促、苍老。在老夫人的身边,靠着这府里的支撑,他勉强维系着自己从不承认的体面。李元娘的一番话却生生的戳破了他一厢情愿吹就的气泡,霎时人生的凄风苦雨刮过,将他那温柔乡里泡就的白嫩面皮生生的刮出风霜之色来。
  徐进之,当日旧都那个鲜衣华服。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已随时光而逝。如今的他,人到中年,身无长物,靠长嫂的施舍度日。便是勾搭的,也是这城中一般的胭脂俗粉,再无往日青葱一般白嫩香甜的小娘子!
  他,老了!
  然而这人世,不是进之老了,日子便停滞不过了。
  六月二十五是徐夫人的寿辰,虽不是整寿。但徐府这两年十分不顺。便有借着徐夫人的寿辰。一扫往日晦气的祈盼。
  六郎七郎早一日便回了府。府中早已将两人往日房间收拾干净,许久未曾归家的两人与家中众人相见,自有一番亲热。
  邓氏微笑着与长辈见了礼,她心思细密。特特的选了各色轻柔花罗,巧手剪裁,制成各样衣裙,这府里各人都有。老夫人的褙子是罗鸟衔菊花团花纹样,端庄福瑞;夫人的裙子是平纹起花的穿枝牡丹,那样富贵的花样,偏生那丝罗那般绵软,牡丹的颜色也淡些,显得优雅从容;给玉娘与容娘的皆是素色短襦。配各样生色花罗裙。
  玉娘喜不自禁,将那罗裙在身上比了又比,长短大小十分合意,尤其是那花色,大朵大朵的芍药花。中间填以绿叶碎花,十分的鲜艳动人。玉娘轻轻一转,那裙摆上千万朵花飞舞,直如百花仙子一般。
  容娘也甚是喜欢邓氏送予她的花罗衣裙,如此的轻巧柔软,绚烂夺目,几个小娘子能抗拒?她微笑着拉了玉娘,一起谢过邓氏。
  老夫人心喜,面上却嗔道:“月华,你恁地淘气,我一个老婆子了,偏将我打扮得小娘子一般花里胡俏,怎生穿得出去?”
  徐夫人抿嘴笑道:“你给婆婆选的花色倒是恰当,就是给我的也太过鲜艳了,我如何能穿牡丹?白白的废了一身好料子。”
  邓氏岂有不知两位长辈的意思,她顺着两位夫人的口气道:“婆婆,娘,你们不知,临安城里,皱纹一大把的老夫人穿的更鲜艳哩!我选的这料子,不过是看婆婆与娘不喜浮华,方才素净些。若依得我,婆婆与娘这般雍容尊贵气质,还需得华丽些才好呢!”
  一番话说得两位夫人展颜一笑,这般贤淑的新妇,又会做人,又会做事,那般的家世,横无一丝骄矜气息,真真十分难得。
  邓氏礼数周全,便连进之那边,也各各选了合用的绸缎送去。老夫人频频点头,称赞月华贤淑懂事。
  晚饭过后,容娘回到自己的小跨院。靖哥儿今日兴奋疲劳,早就睡熟了。容娘叫小环替他脱了衣裳,轻轻的搁到床上。小人儿摊手摊脚,将床占了大半去。
  小环笑道:“小娘子,你瞧靖哥儿!”
  容娘也不由得笑了,又替他将薄被掀开一些,免得热着了他,出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睡不踏实。
  桌上搁着邓氏给守中备的两匹绸缎。她一个弟妹不好替大哥做得衣物,便送了整缎。
  小环瞧见容娘看着那绸缎发怔,不由埋怨道:“老夫人也真是,邓娘子不好给大郎做针线,难道小娘子又好做了?还未嫁给他呢!家里有针线婆子,偏生要小娘子来做,小娘子哪里有一点闲工夫。”
  容娘垂了眼眸,心中苦涩,却只能独品。良久,她轻轻说道:“妹子给哥哥做些针线也没什么,你胡乱想甚么呢,还不去把大哥的衣裳拿过来,趁着靖哥儿睡着了,好做裁剪。”
  容娘的裁剪还是张氏所教,不想今日便要为大哥穿针纳线,缝制衣裳。小环点了两只蜡烛,一只在烛台上,一只擎在手中,随着容娘的动作不停移动。
  邓氏所送绸缎自然是极好的,剪刀又够锋利,将那缎子绷紧了,剪刀叉开,稍稍用力,绸缎迎刃而开,截面光滑,未有一丝疙瘩。容娘虽然手生,但好在她做事沉着,又极专心,片刻便已裁好。
  小环见夜已深,便要劝容娘睡去。不料容娘稍稍归置衣料,又从针线框中取出针线,竟似要连夜做好的模样。小环吃了一吓,忙劝道:“小娘子。明日还需早起,不如待夫人寿辰过后再做,左右大郎已有新衣。”
  容娘却是不理,径自穿好针,就了烛光,一针一针开始缝制。
  小环此时方觉着有些不对,她细细的打量了容娘神色,虽面上瞧不出甚么,但她与容娘相处日久,便是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也瞒不过她。显然。容娘不开心!也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做事。她那般的专注,那般的入神,便似要将所有悲伤哀愁,都重重的缝进密密叠叠的经纬之中。
  屋内靖哥儿的呼吸均匀平稳。烛火闪烁,将容娘的身形拉成巨大的影子。
  小环端着烛台,熬到一半时,两眼艰涩,不能张开。容娘便让她放下烛台,回房睡觉。小环哪里肯,只将烛台搁下,自己却趴在桌上,昏昏入睡。
  容娘静静的做了一会儿。屋内太过寂静,她的心中又太过烦躁,渐渐的便无法沉下心来。她怔怔的瞧了一回两只烛火,那烛火明亮,焰心赤红炙热。便如两只滚烫的眼睛,那眼中深藏的痛苦在燃烧,烧得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了。
  六郎!
  原以为远离了,便可以慢慢割断一切;原以为答应嫁人了,便可以约束住自己的心。可是,为何屋中恁多的人,她总能见到六郎幽深的眼睛,深不见底,深得让她心悸,害怕。
  不,不能!
  若如此,反不如离开;既然已决定,便不能叫自己的软弱反复害了别人。命运已定,六郎,何苦!
  容娘手上的针深深的扎进了食指,她缓缓的抽了出来,洁白的食指指腹上,冒出了一滴硕大的血滴。容娘吮了,又剪了烛台,连夜将大郎的袍子缝好。
  次日,徐府热闹非凡。
  虽无甚亲戚在这清平,但姻亲张教授一家早早的就来了,寿面寿桃几色绸缎,礼非厚但情意深。进之一家连晨饭都是在这府里,又有周老夫人并孙儿周淮安来到,庄上人听闻主家寿辰,也拖两位庄头带来了寿礼,都是些庄上所产,十分朴素。老夫人与夫人却喜,忙叫厨房里收拾了,午饭便请亲友尝鲜。
  一屋子人,正是欢笑满堂的时刻,守门的婆子来说,临安的孙女婿一家来了。众人不由大喜,知道是高明达带瑾娘回来,连老夫人都情不自禁的迎出门来。
  来者却是高大郎与高九郎,后面跟着的是瑾娘,和他们的长子,一脸稚气的鼎哥儿。
  瑾娘自出嫁,鲜少归家,如今回来,脸色极好,光彩夺目,比在娘家时气质更显落落大方。老夫人见了十分欢喜,知道她在高家过的不错。
  这边厢妇人厮见,那边郎君们自在一处说话,往日安静的徐府此刻充满着团聚的喜悦,其乐融融。
  容娘去厨房交代出来,六月的天,又当正午,骄阳似火,赫赫炎炎。容娘觉着背心湿透,便欲回房换过衣裳。
  今日因有外男,故此郎君们都是在外厅,女眷们都在老夫人的堂屋之中。容娘沿着游廊,过穿堂,因看见靖哥儿与瑾娘的鼎哥儿在桑树下淘气,也无婢女在一旁看着,容娘便要小环去带他们回房。日头太过耀眼,容娘专挑了游廊的阴处行走。不料刚过穿堂,那雕花的门叶后便拐出一个人来,容长脸,鱼泡眼,狎笑,周淮南是也。
  各位看官定要质疑,如何这个死人吃了那样大亏,腿脚险些残疾,还敢再来惹祸?
  嘿嘿,你错了,看官。周淮南倒并非特特的来寻容娘,不过是府中有个婢女,素与他有些瓜葛,趁此机会,再叙前缘罢了。他们也思想着后院安静,今日阖府皆在老夫人院子里,不过午想来是不会回院子的。不想才刚有了些意思,身子烫起来了,呼吸短促了,偏偏听到脚步声。那婢女吓得提了裙子往后罩房跑去了,周淮南从雕花窗格子里瞧见是容娘,稍稍收拾,便迎了出来。
  “表妹有礼了。”周淮南作了一揖,眉眼照旧轻浮的瞄了瞄容娘。这是他的习性,绝非一顿板子可改。这一瞄之下,他的魂魄又丧了一回。
  据上回他见到容娘,约有一年多的时光了。一年多的时光,足够一个青涩的小娘子长成妩媚鲜艳的青年女郎。何况容娘际遇坎坷,成就了她一番非比寻常的别样气质,于那眉眼之间,却越发显得桃羞李让,娇艳动人,尤其那腰肢袅袅,柔软如云。
  容娘厌弃的扭转脸,便欲转身离去。不料周淮南身子才刚热起来,*未解,又碰见心仪甚久的佳人,此时便是连容娘那嫌弃的一眼,他也觉得流光溢彩,惹人心动。他将那棍棒之痛早已忘诸脑后,左右附近无人,便双手拖拽了容娘往后院而去。口中尚且不干不净戏弄道:“表妹何必羞涩,你连张家那个独腿尚且可跟,表哥好歹全须全尾,如何不可从?”
  他言语荡漾,手下柔腻,心中早已痒痒不可耐。容娘大惊,连踢带搡,却不及一个成年郎君的力气。周淮南得意的将双手围拢,他的鼻翼底下是容娘沁人的体香,诱得他魂飞魄散,只欲快些得偿心愿,死而无憾。
  容娘大怒,却被那厮圈在怀中,不好动弹。若是呼唤,定要惹来许多观望之人,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容娘闻到周淮南那粗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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