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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_阿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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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儿不明所以地被她们拥簇来,便见水榭每日都被擦得光亮洁净的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那毯子倒也不是照着水榭大小的尺寸来织的,但被精心裁剪过,拼接之处要仔细看才看的出来。
小宫女们笑嘻嘻地说着:“娘娘,奴婢们都没敢上去试试呢,且要等您试一试。”
珉儿笑问:“谁送来的?”
众人反而愣了愣,有人笑道:“娘娘,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呀?”
珉儿才想起来,今日在凉亭分别时,他叮嘱清雅为自己铺一层毯子,没想到一转身他就着急派人办妥了,这个皇帝果然做什么事都很率性着急。
但珉儿立时否定了心里的想法,皇帝是好心,她不接受也罢了,怎么好说人家的不是。自然,眼下不接受也要接受,毯子不都铺上了吗?
清雅跟来时,瞧见这毯子,惊讶地说:“皇上真是舍得了,这还是三年前皇上登基时,波斯国千里迢迢送来的贺礼。说是他们的工匠花十年才能织一块毯子,皇上原是要给太后的,太后说她用不了这么精贵的东西,就一直收着没动过呢。这就剪开了,剩下的那些呢,拿来做几个垫子也好呀。”
见清雅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绒毯,珉儿本要穿着鞋子走上去,不自觉地就把绣鞋脱了,隔着布袜踩在绒毯上,轻盈柔软,好似在云朵上一般,更重要的是,脚底下传来热乎乎的暖意,好是惬意。
清雅见皇后面带微笑,便道:“皇上真是有心了,奴婢在清明阁伺候了两年,也没见皇上对谁这样用过心。”
珉儿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走回来,倒也不是多心或小心眼,只是爱惜东西,道:“往后还能不能在这里用膳,能不能写字,若是汤水洒了,墨汁洒了,岂不是暴殄天物糟蹋了。”
而皇帝似乎料到珉儿会有这一忧虑,已交代宫人传他的话,边上的宫女口齿伶俐地把周公公送来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说是要珉儿照着原样在水榭做喜欢的事,不必担心弄脏或损了这金贵的绒毯,切莫剖腹藏珠,扫了兴致。
珉儿听罢,淡淡地说:“还是要小心,好的东西,要爱惜才行。”
此刻得了表弟要成亲的消息,项晔正放下手里的事赶来长寿宫与母亲和弟弟商议,与沈哲一道离开长寿宫时,才听周怀来复命,说娘娘已经看到那块毯子,十分喜欢。
“她很喜欢?”项晔欣然问,“有没有传朕的话,叫她不必过分爱惜,颠倒了轻重?”
周怀一一应答,皇帝心情极好,转身才意识到弟弟就在身后,他伸手拍了拍沈哲的肩膀:“成了家后,要好好待人家。”
沈哲笑而不语,虽然两个月前的兄长没资格说这些话,但现在他的确在好好对待珉儿,这样便足够了,哥哥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一旦认真看待这份感情,谁也无法动摇。
至于他自己,除了珉儿,娶谁都一样,安安生生把日子过好,让哥哥和姑母都放心,让珉儿也放心,也同样足够了。
宫里热热闹闹地传说着沈哲要娶妻的事,他的地位妃嫔们心里都很清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是太后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人物,比起进宫做妃嫔,京城里的贵府千金们,更希望能嫁入沈家做正室,妃嫔们家中的女眷们,也早早派人来联络过。
只是这宫里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寥寥无几,而淑妃这会子,就把家里的书信翻出来看了又看,早在两个月前,家人就曾提过,希望她能把一家子人接入京城来。
可是为了避嫌,入京后淑妃一直都没向太后和皇帝提过这件事,她们江家的人还在纪州,毕竟不是敬安皇后的本家,不可能被皇帝连带着一同优待,而淑妃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也从不在皇帝面前求这样的事。
可是,两个月前皇帝立了皇后,家里的人来信说的事,就大不一样了。
过去哪怕她的沣儿也是庶出子,自己的地位远比王婕妤尊贵,她的次子就是比皇长子来得重要,现在不同了,有了皇后,将来可能就会有嫡子,那么她的儿子……
淑妃将家信紧紧揉在手心里,家人希望她把自己的堂妹接入宫里,和自己共侍一夫,这是淑妃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事。
但眼下,若是能把堂妹嫁入沈家。
第056章 怎么那么别扭
然而何止淑妃有这样的念头,多少权臣紧盯着沈哲身边的位置,若能将自家女儿嫁入将军府,哪怕曾是赵国的旧臣,哪怕曾与纪州大军对抗过,有了沈哲的庇护,有了太后的庇护,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高枕无忧。
历来,联姻都是朝廷政治乃至国与国之间,最柔和也最有力的手段。
三年多来,无数人企图跨过长寿宫的大门,求得太后青睐,这一次动了真格的,真的要为她的侄儿选妻,长寿宫第二天就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礼物被送进来,三宫六院的门路也没少走,整个宫里的气氛怪怪的,看起来很热闹,但到处都是算计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不相干的人等着看好戏,有所企图的人拼劲了全力。
唯有上阳殿,不知是因为离岸而建才得以清净,还是珉儿尊贵又特殊的身份,宰相府里已经送了个女儿做皇后,还有比这更可靠的吗,自然不会再惦记什么将军夫人的位置,只不过父女之间的关系如何,如人饮水。
足足热闹了几天,因中元节在即,皇帝要在那日祭奠敬安皇后,沈将军选妻的事定在了七月二十,届时被计入名册的官宦家的小姐们,会如同选妃一般入宫接受遴选,而这些事,太后就交给淑妃去打理。
中元节这一天,皇帝则破天荒地,头一次带太后之外的人,同去太庙。
太庙祭祀的礼仪,出发之前珉儿好生跟着礼官学过,也将周怀请来,细问过一些皇帝的喜恶。平日里的事珉儿可以不在乎,但死者为大,这位敬安皇后曾经的存在虽然给现在的她带来不少困扰,可人家终究不在了,真正困扰她的人的,本是皇帝自己。
项晔这次带着珉儿来,不同于在琴州是那么别扭,一则是想正式对若瑶告知他的心事,再则是想让珉儿感受到她如今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可他恰恰忘记了,秋珉儿不愿取代任何女人,也不屑取代任何人,她怎么会因为自己被允许去祭奠丈夫的前妻而感恩戴德,或是兴高采烈,不过是庄重地看待已故之人,怀有最普通的敬畏之心。
皇后淡淡地随他出了一趟门,又淡淡地随他回宫,一路上皇帝不问话她也不说话,即便回答的,也都是中规中矩毫无兴致的答案。
项晔感觉到自己的一番心意被无视了,可又不能气哼哼地挑明一切,毕竟珉儿的一言一行,无可挑剔之处,在太庙随他走过文武百官的面前,也毫不怯场。这个十八岁的姑娘,这个元州乡下来的小丫头片子,当真了不得。
此番太后没有随行,帝后回宫后,自然要来道平安,太后本是乐呵呵的,可见两人貌合神离,皇帝满身不悦的气息,以为他们又发生什么矛盾,待把珉儿支开后询问儿子,才听他道明原委。
项晔甚至道:“您处处都护着她,什么都是儿子的不是,如今儿子费尽心思讨好她,难道也错了。”
太后啧啧不已,嗔怪儿子糊涂:“你们是去祭奠若瑶的,难道要她笑呵呵的,难道这样不尊重,你才高兴?你也不挑别的事来讨她喜欢,娘说句不中听的话,若瑶对你对娘来说,是曾经最宝贵的人,可对其他人来说,她可什么都不是。晔儿,你要不把若瑶完完全全地放下,谁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那些妃嫔们倒是上赶着等你去喜欢她们,可你乐意吗?”
项晔眉头紧蹙,他又做错了是吗?
“皇上啊。”太后此刻称呼儿子皇上,便是有要紧事了,语重心长地说,“正是给你弟弟选妻子的要紧时候,咱们把这些事放一边可好,娘心里悬得很,就怕给他选错了人,这件事过去了,娘再帮着你好好哄珉儿高兴,她都是你的皇后了,跑不了。”
项晔这才把心沉下来,问母亲:“您可有中意的人?”
这边厢,珉儿回到上阳殿,今日天未亮就折腾起床梳头穿戴,阳光稍见明媚,她就坐车跟着皇帝出去了。一路上端着对故人的尊重不苟言笑,脸绷得发紧,且这些日子在宫里她很少戴发冠珠钗,今日沉甸甸地插满头很不习惯,这会儿脖子也酸得厉害,一进门就命清雅替她全摘下了。
清雅跟的日子久了,说话也随和一些,一面替珉儿收拾着,一面笑道:“虽说辛苦,但今日十五,出一趟门,娘娘倒是免了与六宫妃嫔相见。”
珉儿淡淡一笑:“倒是出门转转更好些。”
清雅讶异:“原来娘娘喜欢出门?”
珉儿摇头道:“也不是喜欢出门,就是过去几乎没出过元州,在京城的那几年的记忆也都淡了,对于外面的世界有些好奇罢了。”
卸下凤冠钗环,解下项链摘下戒指,脱掉了厚重的礼服,一袭轻薄的锦衣,齐胸襦裙柔软服帖,浑身都透着轻松自在。珉儿径直走向风景秀色的水榭,在柔软干净的地毯上凭栏而坐,太液池里的锦鲤像是认得这位娘娘似的,纷纷朝她涌来。
珉儿转身欢喜地笑着:“拿鱼食给我。”
可冷不丁地,皇帝就站在那里,他还穿着出门归来的衣裳没换下,相比之下,珉儿这一身家常衣衫,就见不得圣驾了。
刚进宫那会儿,清雅要求皇后每日换好几套衣服,那就是为了随时随地见到皇帝,都能光鲜亮丽不失体统,可珉儿从琴州归来改的第一个规矩,就是免去这些麻烦,她若不去长寿宫见太后,在上阳殿里就是这么轻便简单的穿着。
项晔朝她走来,珉儿眼见他脚上那双到处走过的鞋子要踩上干净的地毯,下意识地阻拦道:“皇上,请您把鞋脱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立刻有内侍上前来为他脱鞋,珉儿已起身侍立在一旁,而宫女们也送来了鱼食。
项晔信手接过,走到栏杆边往池子里洒,惹得鱼群争先恐后,搅得池水浑浊、水波荡漾,没有平日里悠哉悠哉的闲适,鱼儿扑腾扑腾的声响,叫人听着心乱。
珉儿想去阻拦皇帝,可又觉得多此一举,稍稍挪了一步,还是停下了。
倒是这个细小的动作,被转身的皇帝看在眼里,项晔问她:“你要来喂吗?”
珉儿摇头,垂下了眼帘。
“为什么总是见到朕,立刻就板起脸,方才你不是还挺高兴,朕又给你扫兴了?”项晔有些忍不住了,把鱼食悉数全洒入太液池,走到珉儿面前说,“朕要怎么做,才能讨得你喜欢?说到底,你还是厌恶朕,是不是?”
皇帝那么高,说话的声音也是从头顶上飘下来的,珉儿总觉得他下一步就要捏起自己的下巴,她不厌恶,可是她会害怕,她知道皇帝正在不断地对自己好,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能接受的她都接受了,只有强颜欢笑……她实在做不到。
“你怎么那么别扭呢,之前你还会反抗,还会顶嘴,现在索性连话都不说了,你陪着母后不是很会哄她开心?那天在我们凉亭里,不是也好好的?”项晔想让珉儿抬头看他,想看见她的脸,不自觉地把手伸到了她的下巴前,而看到皇帝的手伸向自己,珉儿也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而这一哆嗦,又叫皇帝心软了,悬在半空的手被收了回去,他负手而立,想让珉儿能放松些。
“要朕怎么做?”皇帝语气沉沉地问,“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面对朕,秋珉儿,你不是说,你是朕的妻子是大齐的皇后,难道你就打算这样做妻子做皇后?”
珉儿缓缓抬起头,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皇上,臣妾又给祖母写了信,您能安排人为臣妾送去元州吗?”
项晔眼中掩不住的失望,可到底她算是开口说话了,皇帝点了点头,不愿再强留下尴尬,要走时,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去太庙祭奠敬安皇后,往后朕不会再勉强你,太庙也罢琴州皇陵也罢,你不愿意去,就不必去了。”
珉儿却道:“臣妾愿意随皇上前往,那本是臣妾的职责。”
职责,他们第一次相见,这个女人就对自己说职责,她要为自己宽衣解带是职责,母仪天下也是职责,她哪里来这么多的职责?
“你……”项晔今日本事抱着很大的期待,想要让珉儿体会到自己对她的重视,可他用错发了法子,自然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这心里的落差,让他越发怀念那天在凉亭里,珉儿由心而发的一笑。
皇帝一个激灵,道:“你喜欢听史,朕往后命宋渊时不时进宫为你说史,如何?”
这事珉儿喜欢,忙轻松自然地道了谢,皇帝总算舒口气,唯一不乐意的是,他并不愿让其他男人来接近珉儿。
而得此机缘,两天后,宋渊奉旨入宫,来向皇后说史,珉儿知道上阳殿对皇帝的意义,就是她一开始自觉地没有让宋渊走进上阳殿,今日亦是如此,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架起屏风,来听故事。
只是宋渊今日另有目的,说罢了建光三年时发生的事后,伏地向珉儿道:“皇后娘娘,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求娘娘成全。”
第057章 宋家有女
只不过两次相见,突然就说不情之请,珉儿看了眼清雅,清雅心里就明白,下一回不必再请宋大人来为娘娘说史了。但眼下人家开口相求,且听一听再考虑是否驳回,或许那“不情之请”,不过是个谦辞。
但没想到,宋渊提的是很要紧的事,他的妹妹此次被列入遴选之列,很有可能会被选为沈将军的夫人,他说这些话时,珉儿还以为宋大人是要自己为他开方便之门,没想到人家却说:“舍妹已有心上之人,只因他家祖辈过世不久,尚在孝期不宜谈婚论嫁,没能订下婚约。按照朝廷的旨意,此次不得不入宫参选,并非微臣自以为是,料定舍妹一定会被选中,只是怕万一。若是万一中选,小妹的人生从此改变,而她本也配不上沈将军,唯恐将来悲剧,恳请皇后娘娘,将小妹剔除出遴选名册。”
没想到人家求的,是完全相反的事,这会子走妃嫔门路的,企图跨过长寿宫门槛的,无不盼着是把自家女儿往将军府送,这宋渊倒是反其道而行,要把他的妹妹带出去。
“宋大人,这次的事是淑妃娘娘在打理,皇后娘娘不是不帮您,宫里的事都是分得很清楚的,娘娘纵然尊贵,也不能为了私心坏了规矩,若是宋小姐真的中选,成为将军夫人大富大贵,天下人都会羡慕她祝福她。”
清雅礼貌地替珉儿婉拒了,珉儿什么话都没说,起身便要离开。也许这是宋渊最后一次替她说史,可惜只说到建光三年,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宋渊不能造次,立时退到一旁,说这番话也是豁出性命的,皇后不追究已是仁慈,他怎么还敢强求。
不过皇后经过他身前时停了一停,像是有话要说,但最终没有开口,珉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一直到走上引桥,她才问清雅:“这事儿,我能不能去找太后商议。”
清雅分析着:“太后必然也不愿选一个心里想着其他男人的侄媳妇,可万一太后觉得只要是她看中的,或是沈将军喜欢的,就必须嫁给沈将军……娘娘,太后娘娘虽是好性情,可谁知道哪件事就会踩到太后娘娘的底线呢?”
珉儿颔首:“我也这么想。若不然,宋大人这样爱护自己的妹妹,光明磊落的,我为何不帮他。只可惜,再也不能听他说史了。”
清雅问:“娘娘真的不再宣召宋大人。”
珉儿很肯定:“为了大家都好,皇上并不喜欢,我知道。”
这一边宋渊由宫人领路离宫而去,不久就有宫女把话送去昌平宫,林昭仪正不耐烦地给家人写信,孙修容带着几位妃嫔在窗底下坐着下棋,听闻皇后又宣召史官,有人笑道:“咱们宫里,还是头一个有人在内宫见家人以外的外臣,皇后娘娘平日里不苟言笑,解闷取乐的法子倒是不少。听说那位宋大人一表人才,样貌堂堂。”
孙修容放下一枚棋子,皱眉道:“这话含沙射影,也不怕闪了舌头。”
林昭仪愤然放下了笔,恼道:“那么多的事,寥寥几句话怎么说得清,我该从哪里开始写。”
众人便来问:“娘娘要写什么,这么要紧又琐碎?”
林氏道:“你们就不想想,太后大动干戈地为她的侄子选妻子,都赶上朝廷选秀了,你我虽然没经历过,总是听过的吧?”
孙修容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林昭仪啧啧:“你们就不觉得,太后也想给皇上留几个人?”
女人们面面相觑,说道:“皇上如今和皇后娘娘,不是正热乎着?”
林昭仪神秘兮兮地一笑,撇嘴道:“热乎什么,还没圆房呢……”
“还没圆房?”
有人惊呼起来,被孙修容按下了,林昭仪也骂道:“小点儿声,我也是想尽办法才打听到的,说出去皇上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上阳殿中,珉儿已经端坐水榭休息,正悠闲地洒着鱼食,锦鲤们似有灵性,不愿在娘娘面前失礼,不会争先恐后地来争夺鱼食,只是安宁地游来游去,鱼食落在眼前才会吃一口,和皇帝那仿佛煮沸了湖水的场景完全不同。
珉儿散尽了鱼食,清雅也来了,宫人们摆下矮几,她将书放在矮几上,对珉儿道:“娘娘,只是宋大人留下的书。”
珉儿拿来翻开几页,这是宋渊上次来为自己说史后,回去特别编纂的近二十年发生的大事小事,工整的正文之外,另有蝇头小楷的批注,一些陌生的词眼还特别做了解释,甚至提到某地,也会大致讲解是在哪一个方位,以及风土人情,厚厚的三本书,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算算日子,不论一开始是诚心为自己编纂这些书,还是后来为了作为换取他妹妹人生的人情,珉儿都不能轻易否定人家的辛劳付出。利益熏天的官场里,还能有这样静下心来做学问的,好似祖母娘家的长辈们,奶奶常说,这世道这样潜心做学问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把这三本书,送去清明阁请皇上过目,若无不妥之处,再送回来我看。”珉儿很谨慎,连清雅都没想到,原以为不过是几本书,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文字看来不过是一笔一划,也往往是能撼动天地最有力的武器。
但果然连皇帝都觉得珉儿太过小心,觉得他们若是恩爱的夫妻,根本不会有这些顾虑,但心里总算是高兴的,哪怕不能作为丈夫作为男人存在于珉儿的心中,她眼里至少还有自己的存在。匆匆翻阅了之后,就让人送回来了。
转眼就是七月二十,年轻美丽的千金小姐们依照规矩入宫参选,淑妃头一回办这样的事,调动了宫里所有旧朝的宫人,照着以前有过的样子一模一样地刻画下来,而她知道将来皇帝还会正式选秀,到那个时候,一定比现在更隆重更繁琐。
宫里隐约传说太后有心为皇帝也留下几个人,淑妃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思全在皇后身上,并不为此担心,相反她更希望堂妹能被太后选中。而到了这一天,淑妃特地来清明阁邀功,请皇帝一起去长寿宫。
项晔说:“都是年轻女子,朕去了不方便,你们做主就是了。”
淑妃缠着他道:“这是太后娘娘人生里另一件头等大事,皇上若是热情一些,也帮着看几眼,太后一定高兴。”
记得母亲说她很紧张,怕选错人,项晔想着自己去分担一些,哪怕将来弟弟夫妻不能和睦,也好不叫母亲一人去承担责任,且见淑妃忙碌那么久,明摆着是来邀功的,便就答应了。
圣驾从清明阁往长寿宫来,正遇上第二批待选的女子去往长寿宫,路遇圣驾人人都很紧张,跟着礼官像皇帝行礼。
淑妃大方地对皇帝说:“皇上还记得我家云裳吗?”
项晔想了想:“你的堂妹?”
淑妃笑道:“云裳也来了,大概在下一批里,皇上一会儿瞧瞧,我家妹妹可配不配得上将军。”
多年来淑妃都是如此,她会很明白地把自己想要的事都告诉皇帝,甚至是她要取代表姐,项晔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她这样挺好的,总比城府深心机重的人要强些,能给的皇帝就给,不能给的,也明明白白地对她说清楚。
“这事儿还是要母后做主的。”皇帝随口应付,示意年轻女子们,“都起来吧。”
花儿似的姑娘们翩翩起身,发髻上的珠玉纷纷叮铃作响,皇帝不经意的转身,忽然被一道眼眉惊颤了心。
他惶然回眸,目光锐利地在女孩子中找寻,终于定在了一人的身上,那姑娘虽然微微低着头,可也能看得清眼眉,项晔的心几乎跳出胸膛,不由自主地朝那女孩子走去。
淑妃心里一惊,忙跟了上来,待皇帝站定不再动,命眼前的女子抬起头时,淑妃低呼了一声,慌忙捂住了嘴。
那年轻姑娘噤若寒蝉,惶恐不安地看着高大威猛的皇帝,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更不可能知道,皇帝和淑妃在她身上,看到了敬安皇后的身影。
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而十四年前的若瑶,就是这样水灵灵的年华来到他身边,去世时,也不过刚满双十。
“皇上……”淑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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