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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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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殷三人,西佛国也是三人,各出墨丸一枚,只可望、闻、书、切,猜所含墨料,猜对多者,便为胜,”苏姑姑面无表情,她继续跟古绯详说,“为比者,由司仪出题,用相同的墨料,各施技艺,制出的墨丸优者为胜;制墨,如其名,便无须为圣师大人介绍了。”
古绯点点头,虽第一次往深宫去,可她这会没心思多看,面色带凝重,深觉这次不仅这比斗不易,且还有个充满变数的兰后,也不知她在今日有何手段。
眼见古绯沉默不说话,苏姑姑遂又道,“有两位名匠大人在,圣师大人勿须怕那蛮夷之徒。”
这话说的虽是好意,可话语里,没将古绯当回事的意思半点都没掩饰,谁叫古绯不仅是个女子,还不满双十,不懂墨的旁人都当她这圣师之名,是护驾而来,哪里会注意她的制墨技艺。
古绯不以为意,苏姑姑是初元帝身边的老人,和魏明央一样,她现在解释,不一定让人信服不说,还凭添恼意,有没真本事,当真金不怕火炼。
内直局当属东宫官署,历来掌典服、笔砚等,下有司墨坊。
不多时,到了地,苏姑姑先将古绯带去给两位名匠大人认识,其中一人正是掌司墨坊的霍期,另一为是个头须皆白,背驼眼花的老者,连说话都要喘上两三口气那种。
瞧着古绯过来,霍期是见过古绯的,不肖多做介绍,而那老者,凑到古绯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对苏姑姑道,“是个女娃啊……”
苏姑姑与她介绍。“这是勋老和司墨坊的霍期大人。”
古绯颔首福礼,“晚辈古家阿绯,见过两位名匠大人。”
霍期双手背剪身后。朝古绯点了点头,那勋老又问,“听闻你与易州封家有关系?”
古绯老实回答,“不敢,是晚辈三生有幸。”
“封家那老小子是你何人?”勋老松弛的眼皮一抬,“封溥羽。”
“正是晚辈祖父。”古绯不卑不亢,也不炫耀自得。
勋老点点头。抚着胡须道,“能入那老小子的眼。也是你的造化。”
“是祖父垂怜。”古绯虽诧异勋老直换封溥羽为老小子,可一一答话来半点尊敬不少。
勋老哼哧哼哧地喘了两口气,“既是老小子的传人,倒也勉强够资格。”
这话却是对苏姑姑说的。至于一边的霍期,是不敢造次插言。
此当,斗墨还没开始,内直局前庭西佛国的人已经来了,有太监在老远的地方就喊道,“皇上驾到……”
那声音尖利非常,在殿宇之中回荡出九转五回的。
苏姑姑朝三人行了一礼,“奴婢得去前庭看着,三位大人请在这后庭稍作休息。比斗开始之际,自有安排。”
霍期与古绯都应道,“苏姑姑。自便。”
唯独勋老眼皮半阖,像是累极,径直闭目养神,胸口还一起一伏发出像是破旧风箱的哼哼声,让人十分担心这老头一眨眼就没了气息。
霍期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瞧着古绯似乎不太明白。他便多言道,“勋老祖上五代。皆是宫廷名匠,就是勋老自己都历经三朝。”
古绯懂了,这是个老资格了,便是连封溥羽都喊直唤老小子,这称呼亲切,与旁人所不同,那便是说两人关系匪浅。
古绯脑子转的快,她朝霍期笑笑,“多谢霍大人解惑。”
霍期捻着胡子,矜持地点了点,过了会,不放心地道,“比斗场上,切不可乱了次序,此次西佛国来者不善,大意不得,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勋老请出山。”
“是,晚辈记下了。”三人里,数她资历最浅,即便她再有才干,这种时候,也晓得轻重,不会肆意妄为。
这后庭离前庭并不远,也就数丈的距离,中间以宫门隔开,院中左右摆两水缸,有铜鹤其上,并不时有宫女太监从打开的宫门出入,还能隐约听见从前庭传来的礼赞声。
是礼官在依着惯例,先是唱喏两国,作为友好的开端。
不多时,魏明央从前庭提着蟒服匆匆过来,紧接着就见闻宣召声,“有请勋老觐见……”
古绯神色一凛,暗道一声,来了!
勋老这时候也猛地睁开眼,那松弛的眼睑下,哪里还有半点浑浊。
“皇上,有请三位。”魏明央拱手。
勋老颤巍巍地起身,边上的宫女搀扶,霍期紧随其后,到古绯,也有宫女为她推轮椅,霍期慢勋老半步,古绯又慢霍期半步,是一点不超前,三人往前庭而去。
前庭很开阔,空旷的殿上,早有群臣和西佛国来使分边而站,静默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得心紧。
“臣,勋开,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霍期,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女,古绯,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三人各自觐见拜喝道,初元帝喊了声勋老,然后就从高位上连忙下来,将膝盖一屈还未跪下去的勋老亲自扶了起来,这边古绯在宫女的搀扶下,已经大礼拜了下去。
“起吧。”初元帝随后道。
不想,边上有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冒出来,“大殷皇帝,是在糊弄我等么?”
古绯一皱眉,她眼梢飞快地瞥了眼,见说话的是个身形矮墩,却大着将军肚,身穿红色袈裟,头皮程亮的和尚。
初元帝面有淡淡的不喜,立马就有大臣站出来道,“非是糊弄,勋老乃我三朝名匠,霍大人是司墨坊主事,还有今个最年轻有为的圣师大人,如此礼遇,实乃礼尊诸位,诸君,又岂可以貌取人!”
这话就说的漂亮又气势十足,当即就噎的那和尚哑口无言。
“玄空法师孟浪了。”这当,一轻飘如冰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子飘渺如仙的不真切。
那玄空法师退下,古绯才看到,西佛国来使里,坐着位白僧衣加身的男子,那男子头戴描有佛像的莲花冠,阔天平额,目秀眉清,齿白如银砌,唇红若朱,两耳浑厚,一身不俗,端的是丰姿英伟,相貌轩昂。L
☆、250、猜墨
那男子,约莫二十有三的模样,盘腿坐在殿中,身着白衣,不染尘埃。
叫玄空的和尚,在男子的喝声中乖顺无比,半声不吭。
初元帝抚胡而笑,“玄空法师也是无心之过,释婆罗王子勿须苛责。
男子温润一笑,有如春风和煦,他单手一竖,略颔首回道,“大殷皇帝胸怀有如佛祖般慈悲。”
初元帝轻笑几声,他一甩袖,重新坐回龙椅上,居高临下地道,“西佛与大殷,世代交好,便说制墨一道,亦属一脉相承,今时今日,朕令尔等放手施为,比斗不精彩,可是没赏。”
初元帝话音一落,魏明央扯着尖利的嗓子喊道,“大殷,西佛,斗墨始。”
拉长的尾音回荡在殿宇,萦绕成婉约的音节,蹿过每个人的耳膜,大殷臣子还有西佛来使,皆高呼万岁。
殿宇很宽,有一群小太监上来将碍事的案几搬开,另有鱼贯而入的宫女抬了制墨的书案和物什进来。
“大殷师父,入席。”魏明央眼皮子一抬,又喊道。
勋老在宫女的搀扶下,脚步蹒跚的当仁不让坐了第一席位,随后是霍期,挨坐勋老下手,最后才是古绯,她没用宫女推轮椅,自己转着轮子上前,虽身有残,可她眉目安宁而坦然,半点都不将旁人的眼色放眼里。
“西佛来使,入席。”魏明央唱喏道。
在古绯三人的对面。一席三间的书案,当即那名玄空的法师站了出来,然后是释婆罗王子身后一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最末,是一身高九尺的,虎背熊腰的勇士。
他双手环胸,一站出来,特意朝古绯一扬下颌,挑衅的意味浓如黏胶。
杏眼微微一眯,古绯嘴角勾起。她神色意味深长。
眼见两国制墨师父就位,只听的“咚”的一声铜鼓响。魏明央上前站到中央充当司仪唱道,“吉时到,燃香为限制,此第一场猜墨。猜多者为胜。”
双方制墨师父,提前就晓得了规矩的,魏明央也不多说,只一挥手,就两宫女端着覆了红绸的托盘进来,并一左一右站他身边。
魏明央面带浅笑,他虚眯眼,扫了殿中一圈,旁的大臣已经自发站到了角落的位置。一声不吭旁观,西佛国的来使也是众星拱月一般,围在释婆罗王子周围。
他右手一指。“这左手边的是西佛国进献的佛墨,右手边的则是我大殷佳墨,现,呈送两枚墨丸,诸位各凭本事吧。”
话落,魏明央左手边的宫女端着托盘往古绯这边来。另一宫女则去了西佛国那边,两国的墨丸交换来猜。端看谁的技艺更高一筹。
勋老自然是第一个看墨丸的,他掀了红绸,捻着那墨丸,细细地看了半晌,随后直接越过霍期,对古绯道,“小丫头,如何看?”
说着,便将墨丸递给了她。
古绯眉目一敛,接了墨丸,只觉霍期的目光无比烫人,她只得道,“晚辈才疏学浅,若不然,还是霍大人先行品鉴?”
勋老哼了声,撇开头,也没说什么。
佛墨到霍期手里,他看的时间比勋老久,一会皱眉一会沉吟不语。
古绯轻轻松了口气,不管是勋老还是霍期,她都不想得罪,可偏生勋老刚才那举动,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开罪了霍期去。
这会眼见霍期看的认真,没像介怀的样子,她才微微抬头看向对面。
对面的三位西佛制墨师父已经在看那枚墨丸,古绯眼尖,她一眼就瞧出那枚墨丸的样式呈椭圆形,并背有阴文,是三十年墨家制墨师父人人都喜的一种样式,且那颜色瞧着,也是枚老墨丸了。
霍期看完佛墨,转手递给古绯,古绯这才收回目光,瞧着手上这枚佛墨。
西佛国出的佛墨,每一枚皆带庙宇里头的那种淡淡香烛味,再好一点的墨,就是檀香了,古绯手里这一枚,恰好就隐约有檀香的味,她向来嗅觉灵敏,只拿在手中,就已经分辨出了不下于十种的墨料。
而后,她又往面前的案几砚台里加了少许的清水,轻轻研磨了几下,看了墨汁的色泽,才执笔饱蘸,书写了个“一”字。
勋老将她这番动作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心起趣味,当即道,“看丫头的样子,是已经猜出来,不弱我等各自将猜出来的墨料书写下来,再行对比如何?”
“善。”霍期同意。
古绯也点头,是以三人皆撩袖执笔,刷刷书写起来。
西佛国见古绯三人如此作态,那玄空法师冷哼了声,他三人是凑到一块,小声嘀咕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古绯搁笔,勋老是最早写好的,霍期倒有点迟疑不定了,又过了半刻钟,他才俯身吹了吹字迹。
勋老脸上带笑,他松弛的眼睑将眼都遮完了,脸上皱起的纹堆积到一起,让人想起老树皮,“快,咱们一起展开,都瞅瞅。”
霍期捻着胡须,“勋老,这会哪里老了,分明还如孩童。”
勋老心头高兴,不跟霍期计较这话,只一双眸子发亮地盯着古绯。
古绯失笑,她将自己那张纸展开,与勋老的并列到一起,紧接着是霍期的。
勋老凑上前,他对比三张纸对比之后,蓦地大赞道,“妙,实在是妙,我怎的没猜到里面还有这味?”
霍期也偏头过来看,只见三张纸页上,他的那张书写的墨料最少,勋老与古绯的,竟都是一样的数,只其中有一味墨料不同,其他的都大同小异。
他脸上神色不太好看。勋老有技艺,那自不必说,可古绯分明年纪轻轻。这才第一道比斗,他居然是三人之间最垫底的。
古绯将霍期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过她没在像起先那般还解释过去,本来这次比斗,对她来说是同样的重要,只可赢,而不能输。是以,她自然全力以赴。
勋老将他和古绯的单子综合了一下。至于霍期的,他看都没看。
西佛国那边也琢磨的差不多了,玄空法师朝魏明央行了一礼,示意可以揭晓猜的墨料多寡。
魏明央看向勋老。勋老朝他一点头,魏明央提气,轻咳一声,嗓子扯了起来,“猜……”
“皇后娘娘驾到!”
哪知,魏明央连一个字音都还没发出来,老远的地就传来声声唱喏声,当下所有人一惊,连在龙椅上的初元帝也是。不过很快,他敛起那点异状,大笑了声。看着款款走进来的兰后道,“朕还当皇后不喜这等事,岂知,这还是朕的不是了。”
兰后一进门,就先行礼,随后才嗔怪了初元帝一眼。“皇上哪里会有不是,臣妾也是今早才突然心血来潮。加之婉妹妹好墨,臣妾便想着一道过来看看。”
兰后说着这话,她一侧身,就将跟在身后的婉妃娘娘露了出来。
只见婉妃脸上带笑,温润如水,她盈盈一拜,也不说话,就那么拿笑弯的一双明眸瞅着初元帝。
初元帝心喜,“皇后和婉妃来的正是时候,这猜墨当精彩。”
兰后提着裙摆,坐初元帝下手方,婉妃坐另一边,初元帝朝魏明央点了下头,魏明央继续道,“猜墨之谜,当揭晓。”
来者为客,且客为先,魏明央便让西佛国的玄空法师先行猜墨。
玄空法师当然不让,他朝殿宇之上的初元帝行了礼,又对身后的释婆罗王子也行了一礼,才指着托盘里那枚老墨丸道,“此墨椭圆,背有阴文,墨色来看,是乃四十年前的墨丸,虽不算老,可墨质极佳,其中以百年松柏烧制的烟炱为主,辅以上好鹿胶熬融,加之麝香、冰片、珍珠……”
玄空法师一味一味的道来,叫整个殿宇安静无声,直到他说完后,魏明央都愣了愣,才回神道,“玄空法师所言非虚,皆正确无误,不曾落下一味墨料。”
大臣之间开始有交头接耳的声音,连初元帝嘴角的笑意都敛了几分。
古绯看了看勋老,她不知那墨丸是何人准备的,但勋老肯定晓得,果然就见勋老脸上也不太高兴,还小声地骂了句,“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霍期显然也是听到了,他面色更难看,旁人不清楚,他可明白,那墨丸根本就是内直局备下的,之前还有人来问过他,是他说,挑老墨丸考验对方,原本他是想的是挑那种一百年以上的老墨丸,毕竟那种墨丸的墨料有个别已经是现今不存了的,即便对方晓得,一时半会也想不周全,可不想内直局的人之选了个四十年份的墨丸出来,也难怪勋老会忍不住骂人。
魏明央余光一扫,脸上咧开点笑,讨好的对勋老道,“勋老,该您了。”
勋老没出风头的心性,他嘴一撇,就对古绯道,“小丫头,你来。”
此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古绯身上,古绯原本头微垂,冷不丁听勋老这么一说,她也吓了一跳。
她飞快的调整心绪,抬头朝勋老一笑,而后看向西佛国那三位师父,一勾嘴角,就带出讥诮,分明坐轮椅上,竟给人一种被睥睨了的感觉。
古绯粉白的唇一起,张口就道,“听闻佛墨乃西佛国墨,有那等佳品者,佛祖都是点化过的,墨者有灵,不外乎如此。”
说着,她捻起那枚佛墨,瞧着玄空法师继续道,“此墨,虽有香烛味,可其中并未有供奉佛祖的香灰,只是一般的油烟墨,恐这香油常年置于庙宇之中,故而沾染了香烛味,是以,烧出的油烟,带着浅淡的香烛味,加以檀香,辅以西佛国特有的黑泥,此泥混合油烟灰,反复锤炼之后,效果如同鹿胶,再加有菩提树皮水浸……”
在玄空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中,古绯不仅道出佛墨所有的墨料来,还将制法给猜的*不离十,以至于当古绯话音一落,玄空法师就失态吼道,“不可能,你怎会我西佛国佛墨制法?”
古绯淡然一笑,她将手上的佛墨放好,意味深长地道了句,“玄空法师有法师之能,想必比小女子更懂法,这世间法,万变不离其宗!”
(阿姽:哎……状态差到没边了,一下午才码出这么一章。)L
☆、251、你可服气
“啪啪啪“三声击掌鸣声,初元帝大笑出声,“好个世间法,当赏!”
玄空法师眸色瞬间阴鸷,他看着古绯的表情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就是一直闭目养神的释婆罗王子都微微睁了丝眼缝,多瞧了古绯一眼。
古绯垂眸,波澜不惊地道,“皇上谬赞了,我大殷礼法治世,此等理儿,自然百姓皆知。”
就差没直接说你西佛国的人蛮夷不开化了,初元帝眯起眼,瞧了西佛国那边一眼,尔后道,“继续。”
魏明央看了眼三足鼎里插着的香,双手合拢搁腹前唱道,“此间双方猜墨皆正确无误,故而此局为平,可有异议?”
“无。”勋老眼皮都不抬一下。
“无异议。”这是西佛国那边回答的。
“第二局,制墨!”魏明央接着道,随后就一个转身面对初元帝,“请皇上出题。”
初元帝一捻胡须,沉吟片刻道,“墨之品相,从古而今,千千万万,佳者人人欲得,可要朕说,就是民间最平常的朱砂,亦可制出珍藏千古的墨锭,是以,便以朱砂为题,谁制的朱砂墨最佳,那边为胜。”
话落,便有宫女端了墨料上来,仅两份的墨料,绝无多余半点。
墨料放勋老面前,他扫了眼,嘀咕道,“老夫是老了,手脚不灵便,看你们俩谁来?”
古绯虽有意动手。可还有霍期在前,她也不便插言,遂一低头。退让开。
霍期捻着胡子,朝勋老拱手道,“勋老不嫌弃,霍某当一试。”
勋老松弛的眼睑一掀,脸上就出现似笑非笑的神色,“也好,那你就试试吧。”
霍期大喜。当即撩起袖子,拿过墨料。就开始着手处理。
古绯眉心微拢,她抬头看了看西佛国那边,西佛国的制墨技艺与大殷不同,即便她从书本上有听闻。可真正见到,她才晓得是哪里不同。
只见西佛国那边,先是那婢女模样的师父碾磨墨料,玄空法师在一旁看着朱砂与墨料混合,不多时,就见那身高九尺的勇士轻若无物地掂起锤子,开始嘭嘭嘭的锤炼。
反观霍期,古绯和勋老都未曾插手,站一边看着。所有的环节皆是霍期一人所为,从速度上来说,自然是不及西佛国的。
许是注意到古绯的是视线。玄空法师一偏头,就与古绯对视上,他眼梢上挑,带着点倨傲,很是不屑地看了眼霍期。
霍期正在处理墨料,正当他将鹿胶加炙。松软微凉后依次放入朱砂、麝香等辅料,动作小心而谨慎。墨料的分量配伍更是细致了再细致,古绯看的暗自点头,霍期是老师父了,在细节上总会注意更多。
哪知,当轮到锤炼之际,勋老一伸手拦了他的动作,并道,“小丫头,听闻墨家和封家的锤炼之法你都会?”
古绯谦逊道,“不敢当。”
勋老不满意了,他银白的眉抖动,吹胡子瞪眼地喝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里有甚不敢当的。”
听闻这话,对勋老的脾性略知一二,古绯又道,“晚辈会。”
“接下来,由你接手。”勋老根本不商量的就夺了霍期的活计,转而指使起古绯来。
古绯点点头,接过霍期手上的锤子,搬来木墩,叮叮当当得就捶打开了。
一手落锤,一手五指翻飞如蝶,衣摆随之而动,古绯举手投足之间都随着那捶打的声音而带出一种律动,仿佛她的锤炼不是力气活,而是一种随曲而动的舞蹈,和西佛国那边以巨力捶打的方式形成鲜明的对比。
勋老边抚须边赞赏地点头,半晌之后他对霍期小声地道,“就这一手的捶法技艺,你可服气?”
霍期苦笑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霍某心服口服。”
勋老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同样是十成的努力,十成的认真,可最后的结果,有人是二十成,而有人,一直到死,都只能得个十九成,那最后差的一成,便是所谓的天赋悟性,这种是没办法的事……”
说道这,他顿了顿,伸手摸上一梨木,随手拿起刻刀,三两下的雕琢,就开始现刻起墨模来,“可这世上,能得二十成的人少之又少,千百年才出那么一个,更多的还是努力了就能得个十*成,古人言,勤能不拙,便是如此。”
霍期反复品了品勋老这话,再看古绯的目光,便少了许多的妒意,他长揖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的受教了。”
勋老像没听到一般,他专心刻手里那块木头,平时看着颤抖不稳的手,这会却稳当的很。
而古绯一摸着锤子,就心无外物,她眼里只有这块墨坯,不断的捶打,只为将之锤炼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一直到那墨坯的朱砂色鲜红如血,娇艳似花,她才罢手。
她不知自己捶打了多少下,可霍期在边上一直默默地数着,从第一锤到最后的落锤,他数了整整十万次,这数目只多不少,心里诧异的同时,更是生出了一种钦佩。
毕竟,古绯右臂酸软的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方才一直捶打,她太过认真,倒没察觉,这会动作方歇,立马从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疼。
她咬着牙,秤量了墨坯,一转头,勋老久递来墨模,她头都没抬,直接接过墨模,三两下将墨坯扣入,这才松了口气。
这当,她本就素白的脸色越发的白,有细密的汗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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