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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顾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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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家有一个女儿,庶出的侯元瑶,祁楚天若娶了侯元瑶,三家关系更加牢固,焰势更盛,更不好扳倒了,谢芳初暗暗庆幸自己当日醉仙楼中被祁楚天得了身子后,顺势而为跟着他进了祁府。
只要能报仇,舍了这一身皮肉也值。
心中千回百转,把手伸到枕头底下,那里压着前些日缝出来的逍遥巾,抽了出来甩到祁楚天身上,含嗔带怨瞪他。
“你自己亲手做了要给我的?”祁楚天傻呆呆问,跟捧着至高无上的宝贝似,看了又看,乐得嘴角都要扯到眼尾了。
大傻子!谢芳初暗骂,见他乐,莫名地心情也好了些儿。
“我扎上你看看好看不?”祁楚天拔了束发上的簪子塞给谢芳初,把逍遥巾用上。
谢芳初往日觉得他那根簪子样子古怪,颜色稀奇,只不得近观,借着机会接过来看看,瞟得一眼,不觉愣住。
那簪子竟是随便拿了树枝削的,也没刨光,拿在手里,一圈一圈纹路压进肉里,粗糙的很。
祁楚天见她对那簪子有意思,便给她解说来历。
“我原来有个皇上赐的紫金冠的,德佑四年明澈他老子娘病了,寄信过来,大家伙凑银子给他捎回家,我军饷花光了,就把那冠卖了换成银子给他,随手山里折了根树枝削簪子固定头发,别说,回京后,人家说这是水沉香木,质硬难摧,千金难求,要给我五千两银子买它。”
谢芳初拿到鼻边闻了闻,透凉的奶香味钻入鼻子,跟书上写的水沉香木果是极像。
“我没什么积蓄,皇上赏的都是中看不中用,据说还不能变卖,以后咱们在外置宅子,只能卖它了。”祁楚天笑。
如果把他这根簪子弄没了,他没有银子置宅子,便不能搬离祁府了。
谢芳初暗暗存了心思。
祁楚天系好逍遥巾,从不照镜子的人,跳下床冲到梳妆台前,弯着腰,扭着脸左照右照,美滋滋的刚硬的脸庞笑成一朵花儿。
谢芳初有些失神。
他和侯钰瑜不同,和曹承宗更是一黑一白完全两种人,除了祁姓,他和祁曹侯三家没有关系。
若是那日醉仙楼他没有趁人之威占了自己身子,自己也不至于利用他吧?
“好看吗?”祁楚天像青葱少年,涨红了脸羞涩地问。
很好看!
高大魁梧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脸庞轮廓方正,眉眼刚棱,虽然不是英俊儒雅之流,然五官英伟,赏心悦目的紧。
谢芳初定定看着,目光从束发渐渐下移,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交缠。
祁楚天呼吸粗重,眼里簇烧起火焰,炙热灼人。
不过片刻,跃跃如饿狼。
谢芳初瞪他,移开目光。
迟了,狼的掠夺占有的本性已被挑起,轻易熄不了。
那样坚硬的手臂,箍得人肩膀骨骼隐隐生痛,不知何时晚霞已躲进青灰的云层,房间里光线更加晦暗,白色的轻纱罗帐蒙一层细铁灰,不再如烟袅袅,丝绣梅花怯怯地隐退。
谢芳初吃疼不过,低吟了一声,自己听得细软如水,羞怒得又霎地合上嘴,腻白如玉的脸庞染上胭脂的艳丽,世间万事都无动于衷的模样变了,秀丽的眉如风拂过碧水绿波,清冷的眼眸里涟漪轻泛,一圈一圈漾开,点点滴滴的情动,廊下不知谁咕哝了一声,灯笼点亮了,桔黄色灯光穿过雕花窗进了屋里,纱帐上的梅花清晰起来,大床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纱帐不停摇晃,梅花也热闹起来,如调皮的蝶儿飞舞。
“放开我。”谢芳初低声喝,想也知道,门外丫鬟婆子正竖起耳朵听热闹,不敢高声。
“芳初……你可怜可怜我成不?”祁楚天快憋疯了,不善言辞的人,说起话来更没分寸,哼哼唧唧耍赖。
作弄得太久,谢芳初周身骨头都麻了,原来觉得已好的伤处火烧火燎灼痛起来,然,皮肉之伤任是再痛,也抵不住心口失落悲伤之痛,仿佛有极细的丝线缠缚住心脏,心跳急促起来时,那细丝便牵扯得越紧。
明知祁楚天没有呷昵亵玩之意,可只要想着自己好好儿的姑娘家无名无份与男人厮混,便如溺了水,窒息的痛苦让人喘不过气。
祁楚天箭在弦上,不想再忍了,他的力气很大,谢芳初哪阻止得了,硬生生被扼住了喉头没了声息。
祁楚天舒服地大吼,忽又停住,额头爆起好几根青筋,咬牙盯谢芳初,她阖着眼,悄无声息,灵魂出了窍,身体抛将出去,任人鱼肉的样子。
祁楚天眼里的火焰渐渐熄了,半晌,扑哧喘着粗气退出,跳下床,抓起枕头拍打撒火。
拔步床震荡起来,床前花几哐当一声倒地,几上青瓷石榴盆连带着石榴一起落地,碎成了断肢残骸。
谢芳初不理他,拢了衣裳,翻转身对着墙着静静躺着。
祁楚天自个儿唱了许久独角戏,把枕头蹂…躏得不成样子,扔掉,又跳上床,从背后贴住谢芳初,扳着她肩膀瓮声瓮气道:“我要走了,法事还要做一个月,你小心些,明澈跟我一起回来的,我让他在院子二门外守着,往后膳时过来,饮食都让他用银针试过,谁敢欺负你,就让他给我传话。”
稍停,又道:“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咱们真没必要等他们同意才成亲。”
说了这许多,挨挨蹭蹭又弄出火来,拉谢芳初的手摩挲过瘾。
青绫中衣袖子滑落,但见雪白一截藕臂,如脂似玉,方才情急中按着不让她挣扎,手腕处一圈红痕,凭空添了毁灭性的旖旎诱惑,祁楚天差点把持不住,见谢芳初气得面红耳赤,眼神小刀子似,不敢造次,占了会儿便宜,咬牙忍着跳下床,身上衣裳也不整理,几大步冲出门去。
乌骓马院门口拴着,很方便,跃了上次,达达马蹄声响,眨眼工夫不见了人。
第八回
马蹄声消失许久,却还如在耳边响着,谢芳初迷迷糊糊阖上眼皮,眼缝子里照进灯光,却是夏雪柳进来了,把那盏荷叶连枝灯点着了。
攀枝连藤,圆碧形镂空荷杆,荷叶为托,叶盘里撑着灯盏,依次面上共有十二盏,最顶端是硕大一朵粉荷,千呼百唤里最艳最傲的一朵,灯盏也最大,平时一般只点下面的一两盏,这会儿,夏雪柳把十三盏灯俱点燃了,屋里霎时间亮如白昼。
“姐姐,膳食端过来了,我让摆到外间的围子床上,姐姐到外面用可好?”她笑嘻嘻说着,走过来扶谢芳初,步子轻快。
男人回来了,女人便飞上云端,反之,则低到尘埃里。
谢芳初苦笑,被祁楚天折腾得浑身骨头散了架,无力地搭着夏雪柳伸过来的手坐了起来。
围子床上铺着厚厚的石榴红毛毡子,摆了同色团花妆缎靠背,还有秋香色引枕,正中洋漆方几上摆满盘碗。
还是素菜,只不过和前几日的素菜相比,同是号称素菜的爹娘生的,却天差地别。
“一班子势利眼,将军一回来就痿了。”夏雪柳哼道,给谢芳初盛了一碗三鲜素丸子汤,道:“姐姐,尝尝这个,雅绿说这是皇宫里娘娘们嘴馋了偶尔才吃得到的东西。”
这款三鲜素丸子谢芳初听说过,京城刚出来的一款新菜品,掐鲜笋最嫩的尖儿,香菇刚冒头时的小朵,加上雪莲果,泡进收集的早晨朝阳刚出时鲜花未蒸发的那点儿露水,然后剁成蓉,再用甜杏仁煨,还有其他的极细的步骤,花了无数工夫才整得出来,虽是素丸子,比荤菜还味美,入口唇齿生香,极是鲜爽。
不是看着像刷锅水煮出来的便行,谢芳初不在意,示意夏雪柳也盛一碗吃。
“姐姐,虽说祁老爷不同意你和将军成亲,可将军就你一个女人,也不须在意,姐姐紧着些怀上娃才好。”夏雪柳嘴巴塞得满满的,吃了许多天不成样的食物,饿极了,忙着咀嚼的同时,却还不忘帮谢芳初出主意。
别说没成亲,就是成亲了,她也不会给祁楚天生孩子。
谢芳初沉默着,知道夏雪柳是好意,也没反驳。
小门小户长大的孩子,把祁楚天当天神敬重,觉得能给祁楚天生孩子便是长生天的恩赐了,更何况孩子是女人下半生的依仗。
曹氏带着祁凤珠出门,丫头婆子簇拥,走了近两个时辰方略满足,母女两人进府,膳时已过了,婆子急忙传饭,膳食摆了上来,曹氏扫了一眼,当即黑了脸。
“早前吩咐过晚上要吃三鲜素丸子汤,怎地不见?”
“公子去过灶房,瞟了一眼看中了,命送到梅园去。”秀春走了出去问话,回来后颤颤惊惊说。
灶房的管事就是秀春的娘,担着干系。
“法事还没完,怎么就回来了?”算计的好好的,祁楚天这一回,如意算盘又乱了。让了一大步竟是没能控制住大局,曹氏懊丧气恼,满桌子山珍海味没一样入眼,服侍的人看着更是面目可憎。
才想发火,祁凤珠发作了,大声喊道:“一个野种居然骑到我和我娘头上去了,那是我娘指定的要吃的,谁给你们的胆子送梅园去的,把灶房管事喊来,看我不扒了谄媚的奴才的皮。”
祁凤珠折腾起人来残忍狠毒,年前有一个十岁的粗使小丫头不乘她的心,扬言要扒小丫头的皮,大家只当她吓唬人,谁知竟真的是扒皮,把人脱光了,一双手高高吊着,一双脚塞进铁靴里,亲自拿着小尖刀动手,由那小丫头的脊椎下刀,慢慢把那小丫头背部皮肤分成两半,再接着往两侧撕。
当时鲜血淌了满地,那皮血糊糊竟真让她扒出来了,小丫头的惨叫声喊得祁府上下的人一齐打颤,后来还是祁进坤下朝回来听到过去拦下了。
小丫头自然是活不成了,进府卖的死契,生死由主家,死了也便死了。
秀春听说祁风珠提到扒皮,差点吓晕过去,情急中急喊道:“奴婢去看看,兴许搞错了,没那回事。”
出得门,黑灯暗火一脚高一脚低,奔到灶房,拉起她娘急往梅园赶。
不算大的一碗素丸子汤,统共二十来个丸子,夏雪柳饿极,吃得快,不过,盛丸子时觉得好物儿要让着谢芳初,只盛了五个,谢芳初想着心事,才吃了一个。
秀春母女满头汗水冲进来,看了那碗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颠三不着二哭求,连带着扒皮往事也一并兜了出来。
“你们慢点说,我都没听清。”夏雪柳听得一头雾水。
谢芳初也没听清,不过大意却是知道的,就是秀春娘若不能端了素丸子汤上曹氏的饭桌,便得被祁凤珠扒皮。
“别说了。”谢芳初摆手不让夏雪柳再问,拿过一方拭手帕子,仔细把碗沿汤渍抹拭干净,道:“端去吧。”
略一停,又道:“别说这会儿跟你娘刚过来要的,就说将军逼着送过来,你娘不同意,一直呆在这边跟我较劲要讨回去,如今讨回去了。”
语毕,大声喊秦嬷嬷等人进来,冷声道:“秀春她娘是上晚膳之时一直在这边的,对不对?”
秀春和她娘跌跌撞接进冲进来,秦嬷嬷和雅绿等人见势不妙,一齐躲门外偷听,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楚,见谢芳初如此说,小鸡啄米似一齐点头。
秀春和她娘感激不尽端了丸子汤下去不提,梅园里下人凑到一处,不住合掌念佛。
便是秦嬷嬷,心中也微有触动。
“那主儿看着冷,又骄又狂,其实心地善着,情愿委屈了自己,也给秀春娘留活路。”冰蓝悄声道。
雅绿低嗯了一声。
心道可惜不是正经主子,多早晚走了,她们这些人的生死还是握在曹氏手里,不然,倒是可以考虑奉谢芳初为主子,一心一意侍候她,再不听曹氏的指使。
祁楚天如一阵风,回府一趟后便没再出现。
邵明澈在二门外的跨院住了下来,每日膳时便进梅园来,按祁楚天交待的,一样一样一丝不苟检查膳食。
跟着祁楚天沙发出生入死,才十七岁的少年也充满男子汉气概,头戴红穗钢盔,穿着红色武士袍,胸前一块护心明镜,脚下黑色军靴,身材挺拔,眉眼俊美,英姿勃发,虽没祁楚天的霸气悍然,也是翩翩如意郎君。
府里出二门的丫鬟渐渐多了起来,有的绕了老远的路经过,有的找借口送个盘子什么的,连雅绿和冰蓝两个,在邵明澈过来梅园时,办起差事也勤勉不少。
谢芳初觉得好笑,只夏雪柳天真烂漫,什么都没发觉。
灶房里也不再上刷锅水煮似的粥,素菜也颇可口,有时青菜下面,也会埋着几片肉,夏雪柳笑说是秀春娘夹私的,谢芳初只是笑笑,并没放在心上,把那几片肉挑给夏雪柳。
才刚十三岁,正在长身体,此前家境也不好,见肉馋着呢。
夏雪柳却不肯吃,推来让去,每每到最后,便是两人均分。
算算又十日过去,这日邵明澈过来验膳食时问谢芳初,要不要出去走走?
“将军走时交待过,姑娘若是在府里闷得慌,可以由我陪着出去走走。”语毕又补充,“将军不是信不过姑娘,是怕姑娘万一遇上曹家小儿那样的恶徒不能脱身。”
谢芳初不想出去,遇见曹承宗那样的纨绔徒增麻烦,也怕人认出她来。
虽说与谢家交好的官员贬的贬撤的撤俱被撵京城,自己往常走动的人家京城里已寻不到了,只还怕不经意中有人见过自己而不知。
不过,总窝在梅园也不是事,曹氏这些日子不摆主母架子了,对她不闻不问,祁楚天不在府里,她也不便生事儿翻浪花,这么平平静静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报仇,急躁起来。
想了想,便道:“镇日坐着躺着,骨头都锈了,正想出去走走。”
也不坐轿不乘马车,带了夏雪柳,邵明澈一旁陪着出了祁府。
才出祁府十几步,迎面一辆两人抬蓝布小轿走过来,轿旁走着两个穿着绿绸背心丫鬟,长得很是不俗。
“这是哪家小姐吧,要进祁府的么?祁家那小姐那性子,居然有人跟她交好。”夏雪柳很意外。
跟祁凤珠交好的,怕就是侯家那位庶出的小姐侯元瑶了,谢芳初回头看,那两个丫鬟也在回头打量她们,口中说着什么。
谢芳初猜得没错,轿子里坐着的正是侯元瑶,谢芳初看着轿子时,她也撩开了轿窗帘子回头看。
错开十几步了,眉眼看不分明,只觉得肌肤如雪,身段婀娜,娉娉婷婷的绝色美人。
这是一个劲敌,别看无名无份进的祁府,自己想撼动她不易,侯元瑶焦躁起来。
仕族高门讲究嫡庶尊卑,侯元瑶的母亲柳氏是侯道通的通房,只生了侯元瑶一女,正室边氏是乐陵侯的女儿,身份贵重,儿子侯钰瑜又争气,年纪轻轻便当上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圣眷优渥,柳氏和侯元瑶在侯府举步维艰,小心翼翼讨好着边氏和侯钰瑜,一辈子可见的翻身机会就靠许婚了。
侯道通和曹厚朴祁进坤商议过,三家想亲上加亲,把侯元瑶许给祁楚天,侯元瑶对这门亲事极满意,面上矜持自重不肯细细打听,这些日子跑祁府找祁凤珠却越发勤了。
小姐嫁得好,丫鬟也跟着得意,侯元瑶的两个丫鬟揽月和觅云跟她一般心思,揽月小声道:“怪道把祁将军迷住了,生得着实不错。”
“小姐也不差,只是输在投错胎了。”觅云道。
投胎不能挑,嫁人可得瞪大眼,侯元瑶略一沉思,吩咐轿夫回转,不进祁府了。
又让觅云远远跟着谢芳初三人,看得她在哪处暂时停住了便回府报与她听。
“小姐,你打算做什么?”揽月不解。
“这还不简单,祁将军跟凤珠小姐也不对盘,小姐要接近那位谢姑娘,跟她搞好关系。”觅云哼道。
“还是小姐有主见,”揽月想通了,拍手大赞,“那谢姑娘虽得祁将军爱重,到底出身贫寒,当不得正室夫人,姑娘若能打动她,由她去说服祁将军同意亲事,更容易。”
侯元瑶打的正是这主意,被两个丫鬟拆穿,微微红了脸。
第九回
连年对西夷的征战结束,朝廷下令减免了老百姓一年赋税,东宁举国上下一片欢欣,天子脚下的京城更不例外,热闹的很。
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街上行人比往时多了一倍不止,谢芳初默默看着,想着父亲为官清廉,在任上时极受爱戴,如今死了,怕是没几个人记得他了,满心悲苦,商铺里琳琅生辉的货品没一样进了她的眼。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夏雪柳却是很兴奋,一家一家铺子进去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跟小蝴蝶似飞来飞去。
邵明澈眼珠子随夏雪柳移动,一双手抓着短襟角,越抓越紧。
当兵的若是伏势逼人之辈,明里饷银不多,暗路来的却不少,邵明澈是祁楚天身边最得力的人,更不在话下,只是他和祁楚天一般,眼里想的是杀敌保家国,从没考虑过私利,故囊中羞涩,此时见夏雪柳每一样都极喜欢,想买下来给她,苦于没银子,一颗心纠结成一团。
谢芳初想着心事,视线无意间飘到邵明澈身上,见他一脸不得劲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夏雪柳,不觉笑了。
夏雪柳那被曹承宗看中强抢回府后自绝的姐姐她没见过,夏雪柳自己生的却是极好的,此时穿着一件草绿窄袖上襦,缃色齐胸长裙,胭脂色丝绦束腰,红黄绿三种极明艳的色彩,更衬得她活泼明媚,天真可爱。
十三岁尚未长开,过得两年,就是一绝色佳人了。
虽然邵明澈是六品卫尉,夏雪柳出生寒门,有此殊容,配他也不差。
谢芳初想起初遇夏雪柳那时的情形,微微失神。
去夏家前,心中怀着怨恨的,毕竟因夏母的改口,她爹被冤屈,娘惨死,打听到夏家,推开门,夏母的身体在空中晃荡着,十二岁的夏雪柳蜷缩在角落,肩膀单薄瘦削,头发乱蓬蓬散着,听得脚步声,抬头看她,身体不停发抖。
这些日子她从没提起爹娘姐姐,乐滋滋过着日子,谢芳初猜,她可能怕极又悲极,潜意识地不想记起那些痛楚,把过去忘记了。
“姐姐,你怎么啦?”夏雪柳见她呆站着不动,瞬间脸色惨白,扯她袖子不停摇。
谢芳初回神,见她又惶恐不安了,忙笑道:“走得倦了,寻地儿歇歇腿。”这么说着,见不远处路边有一个馄饨摊子,手一指,说:“好久没吃馄饨了,邵卫尉请我们姐妹俩吃馄饨如何。”
“姐姐刚才的样子吓了我一跳。”夏雪柳抿唇一笑,不再惊怕。
这孩子胆小了些,约摸是家庭巨变时吓坏了,谢芳初不舍得责备她,牵了她的手,示意邵明澈跟上。
馄饨摊只有几张矮桌子几个小马扎,极是简陋,食客倒不少,三个人要了三碗馄饨,慢慢等着。
摊主是两口子,约摸二十出头,妇人包馄饨,男的煮,勺子在锅里搅动,配合默契。
锅上淡烟袅袅,阵阵淡淡的香味,将将等了一柱香时间馄饨端上来,皮儿薄得透明,里面的翠绿的韭菜都能看见,谢芳初食欲大动,大口咬了下去,不提防刚出锅的,烫着呢,嘶嘶直吹气。
“原来姐姐也有心急的时候。”夏雪柳拍手笑,又急忙跟摊主要凉水,湿了帕子让谢芳初凉一凉嘴唇。
姐妹俩个说着话,忽然就来了不识相的人。
来人是个胖墩,五短三粗,脸上密密集集的麻子,过来了,直冲夏雪柳,嘿嘿贼笑,长满细毛的手朝她抓去。
“曹福,你的耳朵整个不要了吗?”邵明澈怒道,拉起夏雪柳护到身后。
“我如今不在祁楚天麾下当差了,他能奈我何,小子闪开,好狗不挡道。”麻子脸曹福下流地探头看着夏雪柳笑,对邵明澈的威胁不以为意。
谢芳初原以为是当街遇上色胆包天的人,听邵明澈提起半只耳朵的话,朝那曹福看去,见左耳缺了半角,心道原来是他,端的色胆粗豪,被祁楚天严惩过竟然还敢生事。
这人和夏雪柳有一段公案,祁楚天班师回朝时,大军在城外驻扎听候皇帝封赏,夏雪柳想着军营里的人得胜归来手里有几个钱,便拿了她和谢芳初绣的绣品过去卖。不料才进军营就落进虎狼之手,曹福见她生得好,也不管是做什么的,拖了就往自己营帐拉,邵明澈拦不住,幸得祁楚天回去,远远便听到凄惨的哭求声,撩起营帐门,见曹福按着人,小姑娘鬓发松乱,满头满脸的汗水泪水,口里不停嘶喊求饶,当下一言不发,手里银枪飞掷出去。
他这一招气贯长虹既准且狠,曹福惨叫一声,被削掉半个耳朵。
夏雪柳当日转述给谢芳初听,把祁楚天说得犹如天神下凡,敬服不已。
因着这段公案,夏雪柳认识了祁楚天,后来谢芳初被曹承宗强拽进醉仙楼,她才会想起奔去军营找祁楚天求救。
那日若祁楚天没出现,当真只有一死保清白,其实曹福功劳不小呢。
为什么宁愿一死也不让曹承宗得手,被祁楚天得了身子,便没想着寻死,谢芳初自个儿也没细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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