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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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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一贯行事谨慎,想来幕后之人也没有手眼通天到拿到自己的什么贴身信物来铁证如山地指认自己了。
  或者说幕后之人是想着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索性就不拿算了,捕风捉影的一些流言大多数时候可比你拿出来的那些不堪一击的可笑证据更能杀人于无形。
  但不管怎样,显然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指控,庄平帝是一笑置之,懒得去信的。
  所以他才亲自到我面前来“施恩”,傅霜如在心里抽了抽嘴角,有些腻味。
  但面子上的那部分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做好。
  傅霜如便垂着头,眼观鼻鼻关心地老老实实跪着。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庄平帝才幽幽发问。
  “傅卿,你可怨朕昨夜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关了你?”
  傅霜如伏下身,五体投地地跪拜,真心实意道。
  “陛下那么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子,微臣自然只有谢过陛下恩典的道理,万不敢有丝毫怨怼之情。”
  庄平帝嗬嗬冷笑。
  “好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傅卿是觉得朕昨日圈了你是‘雷霆’了?”
  傅霜如不温不火地回道。
  “微臣绝无此意。”
  庄平帝步步紧逼。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
  傅霜如诚心实意道。
  “陛下对微臣一片拳拳回护之心,微臣又岂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怎敢有怨,又怎会有怨。”
  庄平帝却并不如何吃他那一套,不过面上的颜色到底是和缓了些,但还是冷哼了一声,犹带怒气的质问道。
  “朕待你一片回护之心不假,你却又是如何来回报朕的?”
  “太子南巡,走之前将东宫内外一应事物托付于你,朕对你也是信赖有加。”
  “可是你呢?东宫出了太子妃与外人私通这么大的丑事,你却丝毫未觉,你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纰漏,你倒是来说说,朕关着你该也不该?”
  庄平帝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傅霜如自知理亏,只好作呐呐无言状。
  但他心里却是着实松了口气。
  庄平帝现在来跟傅霜如说这么一席话,既是敲打,又是安抚,但既然把这事也只是往傅霜如的“失察”上面靠,恐怕离傅霜如能出去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君臣一番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长谈后,庄平帝便让人在偏殿摆了宴,与傅霜如边吃边聊,以示恩宠。
  席间,刘故便几次三番作言语吞吐状。
  庄平帝被他搅和了兴致,不耐地停了筷,皱眉开问。
  “你这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小儿女的痴态,到底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刘故扫了眼傅霜如,跪下禀告道。
  “启禀陛下,皇长孙那边拿了一个大太监,说是他假传圣旨,要人扭送到了陛下这里来。”
  “就在殿外候着呢。”
  庄平帝愣了愣,重复了一遍。
  “假传圣旨?”
  他这还搁在谨身殿坐着呢,怎么就有人长这么大的胆儿了?
  刘故点点头以示他并没有听错,放低了声音继续回禀道。
  “奴才听人说,听人说是,那大太监不知拿了哪里来的圣旨,就带人跑到了东宫去,说是要处死太子妃……”
  “正好撞上了皇长孙在那里,觉得不对,就命人拿下了那个太监,夺了他手中的圣旨来看,果然不对……”
  其实哪里是裴时观察觉到了不对,他不过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给拿下再说,圣旨入手也没有去翻看的心思,倒是旁边站着的岳怀媛突然觉出了几分不对。
  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不对,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比如说有刘故在,庄平帝为何要派陈冲文来宣旨?
  又比方说这种杀人灭口的阴私事,为何庄平帝偏偏昨夜不做,要搞到青天白日里来弄,就是庄平帝昨夜没下定决心,也不至于连一天半天都等不了,不能熬到今天晚上再让人动手么?又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再比如说……这种事,庄平帝一不派心腹来让人盯着,二还专程写了道圣旨留作证据,虽然也不是说不合理,但总是透着一股的不对劲。
  而裴时观的圣旨一入手,岳怀媛心里的那些疑惑一下子升到了顶峰,那份圣旨……有点旧啊。
  大庄的圣旨是由特殊的衙门专门制造,由蚕丝织造,绣金龙以区伪饰。
  一般而言圣人颁旨,也并不亲自书写,而是先传行人司的待诏们随侍,然后由圣人口谕,行人司的学士们来书写。
  傅霜如升任给事中后,帮圣人起草诏书这个活他至少承包了一半。
  但是今天这事牵涉宫廷秘闻,事关太子妃阴私、东宫清誉,庄平帝应该不至于去假借他人之手,若下旨,十有八九是他老人家亲自来。
  若是那样,这圣旨当是新呈上的簇新簇新的明黄色才是,这可有些暗了。
  岳怀媛伸手拿过圣旨展开了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她轻声唤住裴时观,让他的人先停个手。
  “殿下,我看这人,咱们还是交个圣人定夺比较好。”
  岳怀媛边将手里的圣旨递过去示意裴时观看边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
  “都仔细些,别让人就这么没气了。”


第175章 早知
  陈冲文连慎刑司的第一轮刑罚都没有撑过。
  得到消息的时候; 岳怀媛正陪着徐文涵在给太子妃重新诊脉。
  也不知道是幕后之人操之过急的手法惊醒了庄平帝; 使其突然又冷静下来再去思考预判的可能; 还是他与傅霜如的促膝长谈起了什么神奇的作用。
  总之,在岳怀媛和裴时观命人将假圣旨呈于御前后; 庄平帝稍晚时分; 就派了徐文涵过来再次重新诊脉。
  事情诡异地滑向了他们的计划。
  岳怀媛提出的“假孕之脉”并非无稽之谈; 有古书典籍为证,还有前人的手札笔记。
  而徐文涵不愧是出身世代御医之家; 岳怀媛只旁侧敲击地点了几处; 他很快就顺藤摸瓜; 从东宫里找出了不少有问题的药材香料。
  只是那些来路不明的药材香料等都杂得极碎; 就是徐文涵也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其中的成分,只能取走慢慢检验。
  但至少查出了这些用处不明之物; 即使一时半会儿也并不能证明太子妃就是被人用古法所陷害假孕的; 但至少此事至此也有了可以转圜的机会,不再是必死之局。
  最突出的一点表现就是; 徐文涵将各种可能如实上报后,庄平帝沉吟了一下,让人解了太子妃禁足,将其重新好好地放在东宫安置下来。
  虽然雨霖铃的人对于东宫的调查还没有停止; 但至少谨身殿那边的态度已经退了一步。
  这已经是留查再看的意思了。
  岳怀媛吁了一口气; 终于放下心来拜别崔淑妃后回府了。
  与此同时,傅霜如也被解了禁,放出来直接空降去主持对于陈冲文假传圣旨一事的审讯。
  但这事查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除了陈冲文在傅霜如正式到场刑讯前就死在了慎刑司的监狱里; 剩下这些跟着过来的一大批宫人,竟然有致一同地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一切都是听从陈公公的吩咐,从未料到这圣旨竟然是假的。
  这些宫人经过层层盘查,包括当时神色不对的几个大宫女在内,都是章皇后宫中最底层的下人。
  他们日常也不过是听吩咐办事,陈冲文是在章皇后面前都得脸的大太监,他们对上也只有主动巴结的份,陈冲文说是得了好差事缺几个搭把手的,他们也就乐乎乎地跟去了。
  这些证词太过一致,反而令傅霜如更加生疑。
  就是刚入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也知道在这宫里,一向是知道的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陈冲文那又是拿圣旨又是拿白绫又是拿毒酒的,稍微机灵点的都知道要躲着走啊,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这些宫人都是疯魔了不成。
  可还没等傅霜如再去细审,当晚就又死了几个宫女太监。
  当日对上岳怀媛和裴时观时面有异色的几个大宫女全在其中。
  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得个透透的,傅霜如脸色也是难看得厉害。
  虽然审问的形势一时胶着了,但该去禀报的还是要去禀报。
  傅霜如只能照着情况如实说了自己查到的东西。
  庄平帝听后,久久不语。然后便心灰意冷似的挥了挥手,直接就让他不用审了,剩下的人全处置了算了。
  傅霜如依言退出,心知中宫恐怕是要遭殃了。
  但其实平心而论,傅霜如并不觉得这次的假传圣旨与章皇后牵涉多深,章皇后看上去……也不太像是陷害太子妃假孕的那个人。
  不然的话中秋宴时她也不会气得兵行险招,不管不顾地对皇长孙下手。
  若是章皇后不知道太子妃假孕,又是被人有意挑起来冲到前面发难的那杆枪,她就更没有急着要太子妃去死的诉求了。
  或者说这个假传圣旨的操作太过愚蠢,不像是“第二批人”的主使者那个谋定后动的风格,对于东宫的打击力度不大,倒像是全看运气。
  ——能杀就杀了太子妃,不能就算了,顺带而已那种。
  真正的目标恐怕是章皇后。
  果然,当夜就传闻圣人在中宫与皇后大吵一架后扬长而去,不只下令让章皇后禁足一月闭门思过抄书念经。
  隔日早朝庄平帝还将已经一大把年纪的章阁老拉出来没事找事地训斥了一通,然后罚老爷子在端门前跪了半个时辰,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
  据说那日皇后娘娘听说后气得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扬言要皇帝来见她,要不是最后清乐公主亲自赶过去劝,还不知闹得如何收场。
  不过原来中宫与东宫不管如何相互攻讦,庄平帝也很少将自己对哪一方的偏袒摆到明面上来。
  就是上次章皇后被夺去凤印和管理后宫的权利,也是在庄平帝先破格给八殿下封王之后。
  再加上先前还有皇长孙差点中毒不了了之一事,因而只是被很多朝臣都认为这只是平衡两宫势力的一个权宜之计。
  毕竟你要知道裴景容前头可是还有七个哥哥。
  除了太子,他一个无功无劳的皇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就这么纯靠着圣人的恩宠封了王的,可连被赶去辽东苦寒之地辛苦守了有近十年的二皇子都是没这待遇的。
  而这次东宫突然被围,宫中流言四起,白府闭门谢客,牵连几代被查,就在大家都猜测着东宫是不是会熬不过这个坎儿的时候,皇后又突然被罚了。
  皇后被罚也就罢了,说到底也不是第一次,而且那还只是局限在后宫,没波及到前朝,章阁老这么一跪,不少章党的心骤然凉了。
  就是圣人命人查白家的时候,那也是密查、暗查,围府据说还是围了一阵儿的,但也很快就撤了,而且也没罚白寺卿搁端门跪着啊。
  端门,那可不是谨身殿前,大家都跪着,谁也不笑话谁,端门,那可是文武百官上朝下朝入宫出宫的必经之路啊。
  章老爷子这个脸可是丢惨了。
  而就在众人纷纷打听中宫是因何触怒了圣人、又是否会彻底失宠于陛下时,傅府的夫妻二人却又突然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这几日一直规规矩矩在东宫休养生息的太子妃,瞒天过海、偷天换日,避开众人饮下了一大碗藏红花,下身出血不止,危在旦夕。
  傅霜如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拿了令牌要进宫。
  藏红花只对孕中女子才会造成大出血的滑胎之象,一旦消息传到谨身殿,圣人听后必然震怒,定会想杀了她。
  傅霜如深感头痛,可还是要先进宫救下太子妃再说。
  太子妃喝下的那碗药,十之八九是被人换过、刻意营造出的流产大出血假象。
  而且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要去喝藏红花?
  看来背后的人是想一箭双雕,害了章皇后还不够,还一定要除掉太子妃了!
  不过也不怕他们有动作,正是怕他们没动作了。
  既然敢动,就要做好被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直接给一锅端干净的准备了!
  但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先保住太子妃,其他的也只能容后再议了。
  傅霜如紧赶慢赶地赶到谨身殿,但还是慢了一步,庄平帝已经移驾东宫了。
  傅霜如只好再往东宫赶去。
  东宫内外戒严,显示出一股非同一般的肃穆气氛。
  傅霜如请人进去通报一声,只稍等了片刻,就被刘故笑容满面地迎了进去。
  傅霜如一踏入正堂,赶紧撩起衣袍跪下。
  “微臣傅霜如,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久未露面的东宫太子冲着傅霜如微微一笑,在庄平帝叫了起后,主动对着傅霜如打招呼道。
  “傅卿,数月不见,你看着又沉稳了不少,越来越有独当一面的气度了。”
  傅霜如谦逊笑过,与他寒暄道。
  “太子殿下倒是风采依旧,微臣依然是望尘莫及啊。”
  二人相视一笑,俱是松了一口气。
  庄平帝就在旁边不露声色地旁观着二人寒暄,没有开腔,只在二人大概闲话了两三句后,打发傅霜如道。
  “白氏失血过多,才刚刚被太医施过针止住了血,喝了安神的药在休息。”
  “冕宁那孩子正把在自己关在屋里给白氏抄经文。”
  “傅卿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冕宁吧,别让孩子一个人呆着,钻了牛角尖。”
  傅霜如恭谨地应是,退下去寻了裴时观。
  太子殿下既然能及时赶到,想必他对于东宫的眼线、钉子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此事到此为止,已经可以全权交予太子来亲自处理了。
  他们父子二人说起话来,可比傅霜如这个臣子要方便多了,傅霜如自觉自己现在无事一身轻,很是悠闲愉悦地去见了裴时观。
  裴时观却是面色沉肃,神情郁郁。
  傅霜如也就收了自己面上的轻快之意。
  裴时观忍了忍,终还是忍不住,他或许还是更想让自己去相信这些原来信赖的大人们一些,或者说,他是想要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更加清晰的真相。
  即使那也更残酷。
  裴时观停了笔,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着傅霜如问道。
  “傅卿,你与父王,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早就知道,会有母妃被人陷害这件事的发生?”
  傅霜如无法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言辞道。
  “殿下,此事并非……”
  裴时观却突然仿若受不了一般猛地扔了笔站起,难以自持地激动了起来。


第176章 不值
  裴时观却突然仿若受不了一般猛地扔了笔站起; 难以自持地激动了起来。
  “我只想问先生; 是也不是!”
  “先生也不必闪烁其词; 顾左右而言他,我就只是想问; 是或不是!”
  傅霜如静默了一瞬; 艰难地点了点头。
  裴时观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少倾; 他才复又恍若生怕惊动什么一般,轻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早就知晓一切; 却不先发制人; 而非要生生等着我母妃受尽苦楚、在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之后才绝地反击; 触底反弹。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却不愿意对我和母妃透露丝毫?
  为什么要非得坐壁旁观事情恶化到这个地步才……
  傅霜如忍不住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裴时观双眼通红地怒视着他。
  傅霜如简直被裴时观这个可笑的质问弄得乐不可支; 他挑了挑眉,轻笑着反问道。
  “殿下觉得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傅霜如不等裴时观有所反应; 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
  “殿下,你拜我为师那一天; 我告诉过您什么,您怕是忘得差不多了。”
  接着傅霜如讥讽一笑,补充道。
  “当然,若是您现在又后悔了; 也是不迟的; 臣告退就是。”
  裴时观的大脑哄得一下炸开了。
  校场惊马事变后,傅霜如于偏殿修养时,裴时观被庄平帝罚去“上门讨惩”。
  其间师徒二人就当场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言语间傅霜如毫不掩饰自己对裴时观那种异想天开的公正大义的反对。
  最后更是不容置疑地表示,若是裴时观自己尚且没有保重自身的意识,他是不会与之共谋大事的。
  本来师徒二人那次也算不上是不欢而散,虽然有傅霜如设出的问题在前,但傅霜如也表示了若是日后裴时观能想明白,随时都可以来府上找他,自己的心意会一直不变。
  但令人意料不及的是,也是因校场惊马一事,庄平帝对中宫失去耐心,为扶持东宫,突然派太子南下处理一脉青石矿。
  太子临走前托孤无人,就横插一脚,用了裴景容先前为傅霜如妻子所作的一幅画,逼得傅霜如不得不上了东宫那条贼船。
  后来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繁杂的事情,太子与傅霜如君臣二人的关系也在共御中宫时的互相托付中变得稳固许多。
  傅霜如在东宫的地位与日俱增,其对东宫对皇长孙的忠心亦是毋庸置疑,但是其中有一个遗留问题,却是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未能解决。
  即使当时略过不提,碰到的时候,还是会难免地再次发生矛盾与争执。
  皇长孙的政治主张与傅霜如的政治手段有着天然的分歧与矛盾,这是从一开始便存在,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好好解决过的。
  裴时观还依然是那个在偏殿里掷地有声地说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大厦将倾,吾不扶孰人扶得!”的东宫嫡子。
  还是那个打心底觉得“今日见一子民引颈受戮而无动于衷,明日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芸芸众生……”的王朝储君之后。
  还是那个倔强认为“天下之事无大小,所谓细枝末节,都是两相权衡之下所放弃的那个……可若是学生有能力,自然是希望哪个都不会被放弃。”的宽仁长孙。
  傅霜如却根本不是他学生心里的那种德才兼备、无欲无求、两袖清风、以德化人的大儒名士。
  从一开始傅霜如就极其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裴时观的矛盾,不在于彼此立场,不在于是非对错,不在于幼稚与成熟……
  其关乎的,就是最纯粹的,最根本的,最简单,两个人心性的不同,说得再通俗点,就是三观不同。
  傅霜如可以暗笑裴时观天真,但对方又何尝不能觉得是他太世故呢。
  这事本质上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人有不同,存异罢了。
  太子妃这件事,傅霜如本来是有很多可以解释的理由的。
  ——他事先是有八分知情不错,但他也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禀告给了太子殿下,后续的大多数事宜,也均是君臣二人商议后的结果。
  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划归到“奉命行事”上。
  而且当时皇长孙先一步被人投毒,线索最后也是查到了太子妃身上断的,傅霜如也大可以大义凛然地告诉裴时观这一切是以大局为重,也是因为更看重皇长孙的安危。
  甚至傅霜如还可以推脱说是自己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如何说服圣人、自己是在拖延时间等太子殿下回来……
  但是傅霜如也累了。
  他和裴时观之间本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待人处事的态度的不同。
  傅霜如在对待家人之外的事情上,一向是利益至上、大局为先,哪个最优选哪个。
  而裴时观,先不论太子妃之于其的特殊性,就是换个人,换成哪怕只是东宫随意一个并不如何重要的忠心臣属,裴时观也是不愿对方作无谓的牺牲的。
  更何况这次在裴时观眼里本并不需要如何吃苦受苦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傅霜如晓得这事处理不好必然会在二人的关系上打上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死结,但他突然就又觉得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裴时观早就应该去看清楚了,本就不该对他有什么太过的期待。
  他连身后的那份期许都怕自己背不住,哪里还愿意再给自己身上背负重。
  而且说白了,傅霜如冷酷又残忍地想,这事说到底,难道不是太子妃自己自作自受么?
  没有能力、识人不清,害人害己,害的自己差点万劫不复也就罢了,还糊涂到让自己身边的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给皇长孙用了毒。
  也是活该太子妃自取灭亡,要不是有先前中秋宴上裴时观的差点中毒,东宫太子也未必就那么轻易地就下了决定,命所有知情人都先按兵不动,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
  然后再顺藤摸瓜,把包括当日敢对着皇长孙伸手的人在内,彻底的一网打尽。
  虽然太子妃本人也是很惨了,但大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又活该谁就要给谁收拾烂摊子、就她出苦海呢?
  再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傅霜如之所以对东宫避之而唯恐不及,就是后来被庄平帝委任为裴时观的启蒙老师都还妄想着急流勇退、及时抽身……
  就是因为他不耐烦等到太子真的故去了,自己的日常会变成见天的去给东宫那对孤儿寡母救场。
  于是傅霜如便轻笑的回问了那一句。
  “殿下觉得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时观想问傅霜如的无非就是为何他对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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