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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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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为父要让你失望,实在是你的猜测天真得可笑。”
  “刚才懒得说,如今却不妨告诉你,你母亲留下那孽种,不过是为父当时出于顾虑她身子的缘故,劝她留的。”
  “后来你母亲遣尽家仆想保护的,也不是那个孽种,而是我。”
  “这么做,不过是迷惑上面那个人,好叫他觉得你母亲怀的确实是岳家的种,而为父,也确实不清楚当年的那些事。”
  “你先前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好,我便告诉你,你母亲,是被庄平帝、是被揪着那件事不放手的王家老太婆,给逼死的!”
  “不过没事了,反正这些人,都得下去给你母亲赔罪。”
  岳怀媛被岳四老爷那一口一个“孽种”刺得心寒体冷,她慢慢地转过身就走,已经不想再在这地方呆下去了。
  岳四老爷似乎对她的虚弱与崩溃颇有不悦,见状便冷哼道。
  “为父早说过,不想对你动太过狠辣的手段,你真当为父动起真格来,你能撑住几下?”
  岳怀媛站定,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便反驳了。
  “父亲,你错了。”
  岳四老爷讥嘲的笑容还没挂到脸上,便突觉不妙,狠狠地挣扎了两下,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岳怀媛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您说那是‘两心壶’,我当时便点头应了,因为我知道。”
  “我知道,是因为我换了里面的东西。”
  岳四老爷怒目圆睁,不甘地倒了下去。
  岳怀媛走过去打开门,敛袖跪下,沉声道。
  “家父之过……深感歉意。”
  岳怀梨正通红着双眼站在那里,背后是强拉着她的崔晚情,在往边,是面色无措且烦躁的岳怀悠。
  岳怀媛来找岳四老爷对峙前,顺着岳怀梨那条线,先揪到了崔晚情在背后使得小手段。
  崔晚情深知自己想以挑拨四、五房的名头鼓动岳怀梨脱离岳家的计划被打乱,而这一旦被背后那人知道,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清楚幕后人究竟是岳家的哪个人,事实上对方是岳家的人,还是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顺着蛛丝马迹查到的。
  所以崔晚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岳怀程,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方想进一步控制崔家的手段。
  崔家头上的这片阴影太深了,而后来无论是向裴景容陈情,还是与裴景晔合盟,崔晚情越试探,越是觉得幕后那人的可怕。
  不过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巧合地得知了岳怀梨的身世异常,进而想通过岳怀梨试探背后之人的反应。
  没想到却被岳怀媛揪到了马脚。
  但岳怀媛至少是比较值得信任的,崔晚情与其打过交道,思来想去,索性赌一把,和盘托出。
  崔晚情想,她纵是做过许多助纣为虐的错事,若是死了倒也无余辜。
  若是能侥幸解了崔家这亡族灭种之忧,才是赚了。
  而崔晚情供出的许多信息,在岳怀媛这里一合转,很多事实也就避无可避了。
  以刘萱的武功和岳怀媛的药方,换了茶水里的东西而不被人察觉,是很简单的手段。
  岳怀媛只是没想到,崔晚情也不知是出于自保还是什么心理,竟然带着两小的一块偷窥了。
  岳怀梨方才忍了那么久,如今如何还能忍得住,下死力气挣脱开崔晚情,随手抄起把剪刀,疯了般向岳四老爷处奔去。
  岳怀媛跪着动了动,岳怀悠却是先一步冲过去抱住了岳怀梨。
  岳怀梨哭着一边打她一边叫道。
  “他杀了我母亲,他杀了我母亲!”
  岳怀悠动了动唇,喃喃道。
  “我知道。”
  “他杀了我母亲!”
  “……我知道。”
  “他杀了我母亲!”
  “我……”
  “你知道什么!他不爱你,他要害你,都是他,我没有母亲了!”
  “我,我也没有母亲。”
  岳怀梨沉默了一下。
  岳怀悠抱住她的头,轻轻道。
  “妹妹,别哭了。让姐姐做决定吧。”
  岳怀梨放声大哭,哭过后一把扔了剪子,抹着脸道。
  “谁是你妹妹!为什么要你做决定,你能做什么决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岳怀悠被她的突然爆发吓得不敢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了岳怀媛的方向。
  岳怀梨冷冷地看向岳怀媛。
  “……以后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岳四老爷’这个人了。”
  岳怀媛说完这句话,便摇摇晃晃地起身,不顾屋内人各异的脸色,向着外面走去。
  那里是一路飞沙走石打过来的五个人。
  叶临一见岳怀悠,便犬一样凶狠地扑过去,抢先护住她,也不管自己身上狼狈的模样。
  许由还真是没给獨啟族的面子。
  不过他打了如今看到对方的“现任”主人,还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拱手作揖,先一步问候道。
  “岳姑娘,好久不见。”
  岳怀媛木着脸回礼,缓缓道。
  “许先生,在下想与您做个交易。”
  许由苦笑连连。
  赵鹤其不悦皱眉。
  “傅夫人,世间事皆有因果,强行篡避,不是好事。”
  赵姑娘表示她最讨厌仗着自身福源深厚就肆意妄为的人了,譬如章四公子,又譬如眼前这位,岳五姑娘。
  岳怀悠却不乐意了。
  “你是什么人?擅闯我们家的宅子,打伤我们岳府之人,还敢对我姐姐出言不逊!”
  小姑娘一句话,赵鹤其便感觉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了起来,待她整段说完,赵鹤其感觉自己的脸色都惨白了下去。
  蒙着眼睛的裴景昭默默地离赵鹤其更远了些。
  赵鹤其猜到了某个答案,心里闷出一口老血。
  岳怀媛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决什么。
  “我知父亲罪孽深重,愿将他全权交与先生处置,只是……咳咳,咳咳……”
  岳怀媛经受不住般剧烈地了一阵,许久方道。
  “只是,罢了……想求先生到时候,容许我将尸骨收敛。”
  许由摇了摇头,没说应也没说不应,而是转而问道。
  “岳姑娘想与我做什么交易?”
  岳怀媛沉默了下,问道。
  “这世上有没有一物,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或者说,可以回溯往生……”
  赵鹤其就是先前吃了一次教训,如今也忍不住震怒。
  “世间事皆有因果,天道不会允此物的存在,这只是世人的痴心妄想……”
  卿俦却缓缓地点了点头,应道。
  “有。”
  赵鹤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许由却懂了。
  “确实是有,但却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既往之事更不可再回,但是,却可以在梦里做得到。”
  赵鹤其愣了。
  “南柯诀?”
  岳怀媛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大概猜得到其在哪里。”
  许由的脸色也变了变。
  卿俦已经毫不犹豫道。
  “你若拿此线索为之交换,北艳城愿为令父将要承受的惩罚护法!”
  岳怀媛摇了摇头。
  “那倒不必了,你们不妨去桐城一寻。”
  桐城?许由猛地反应过来,桐城吴氏!
  两世岳四老爷都要将小女儿嫁过去的桐城吴氏,如果南柯诀的存在被人散播出去,岳四闻风而动,确实有可能知道些什么隐秘。
  许由想了想,郑重地对岳怀媛道。
  “岳四业果缠身,辽东之灾,三分之一的因果要算到他头上,此乃天道正理,吾等也无力反抗……但我会带他回北艳城,若是他能熬过天道之责,吾等不会再动手。”
  岳怀媛也严肃了神色,福身行礼道。
  “便在此先行谢过先生的恩德,此后父亲行事,也劳先生多加监责了。”
  许由微微颔首。
  “分内之事。”
  说罢便拉着卿俦走了。
  只是他们俩完了任务,走的容易,还剩下了两个附赠品在这儿。
  岳怀媛神色淡淡道。
  “让郡主和这位姑娘见笑了,家门丑事,不妨先劳两位去花厅坐下喝杯茶?”
  这是委婉地让她们避嫌的意思了。
  裴景昭想了想,还是觉得岳怀媛靠山太大,不宜得罪,没看自己这段日子日渐倒霉呢,于是乎便扭扭捏捏地走到岳怀媛身前,眼前蒙了片不伦不类的方巾,躬身致歉。
  “中秋宴之时,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海涵。”
  岳怀媛摇了摇头,她是不觉得裴景昭有做什么得罪自己的事情,只裴景昭当日却是刻意暗示卢颜去接近的岳怀媛。
  “不过,”想了想,岳怀媛还是问了,“卢四娘子临走前,还对眉园姑娘和浣昕姑娘的是耿耿于怀,不知……”
  裴景昭郑重其事道。
  “她们两个被我换了下来,安排到了别处,我当初毕竟是因一己之私连累了她二人,留着她们也易被章皇后追责。”
  岳怀媛顿了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赵鹤其也走到岳怀媛面前,面上似乎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傅夫人,先前我未与廖又玫撕破脸之时,她曾赠予了我一把剑,叫我去寻一个名唤‘刘同心’的人。”
  岳怀媛愣了愣。
  刘同心与刘冠心兄弟俩,是傅霜如埋在辽东的两名暗钉头目,一人在暗一人在明,真要说起来,刘同心的位子还更重要些。
  廖又玫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刘同心身上?这是为什么?廖家与阿丛怎么会有牵扯?
  赵鹤其深深地看了岳怀媛一眼,轻轻道。
  “在下早年,也受过傅大人的恩惠,两刘兄弟在辽东的行迹,瞒得了上边的人,却瞒不住那些三教九流‘道上的’人。”
  “在下当时是二殿下放到廖又玫身边的眼线,她估计本也不曾信任过我,但她那时候装作托孤的架势想调开我,图的是什么,夫人心里应该也有个猜测吧。”
  岳怀媛不期然地想到岳四老爷那句“我不介意有一个大归的女儿”,这还真是……不介意啊。
  他是早猜到平远侯若出事,东宫绝对会出手自证,而阿丛,则至少有八成可能会是那个去查的人。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示意廖家拉傅霜如下水,因先前种种,阿丛与二皇子的关系并不如何融洽,若二皇子没死而被误导,怕是会咬着阿丛不放了。
  岳怀媛眸光沉沉,心绪冷然。
  三日后,豫州岳氏低调地办了一场葬礼。
  不过旬余,东宫太子病逝,举国服白。
  帝罢朝月余,哀恸不已,皇长孙随侍亲奉汤药,帝嘉奖之。
  半年后,随着契丹人的一步步败退,十二盟在大庄军队的威势下,内部矛盾难以排解,联盟分崩离析,韩少功率征西大军趁胜追击,大败十二盟,凯旋而归。
  又三月,平帝亲策皇长孙裴时观为皇太孙,开太庙,举大典。
  而这时候的傅霜如,还在领着辽东军,兢兢业业地抄契丹人的老巢。
  殊不知南方都城早已风云变幻,鹤唳溅起。
  庄平帝一个月里第三次晕倒后,裴时观给远在北方的傅霜如一连去了三封信,督促其回宫。
  不过等到这位后来入阁拜相、封侯千里的傅大人慢悠悠地彻底抄了契丹人老窝赶回来时,庄少帝已经登基月余了。
  新帝还没来得及跟他这位做事不赶趟的老师发脾气,傅霜如却很懂地献上了契丹称臣的国书、一封私信和一道秘旨,彻底堵住了裴时观的嘴。
  称臣国书倒是其次,私信看过后,裴时观泪滴点点,再也没心情发脾气了。
  那是远在塞外的二皇子裴景知,叫傅霜如捎来给自己小侄子问安的信。
  当日卿俦弄混了人,误将裴景知当作裴景容抓了去,裴景知的下属将错就错为保护二皇子放出了假消息来迷惑契丹人,傅霜如东征一路,燕平王被身体所累,早早便退了,裴景知却是帮了不少忙。
  不过他倒是洒脱的很,说大庄的二皇子左右是已经与他的父兄一般死了,他如今这样无牵无挂四海为家,除了怕小侄子担忧去了封信,旁的就算了。
  密旨则更是简单,当初傅霜如出征前,裴景明自知时日无多,叫他到床前,确实行了托孤之举,但除此之外,也求了傅霜如一件事。
  他想让傅霜如如果可以,便帮他收敛了裴景知的尸骸。
  傅霜如也没客气,作为交换,便求了道密旨。
  裴景明听了,当然是震惊于他竟然会对裴时观与傅家二小姐的婚事如此不满,傅霜如便很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从不纳妾,他的女儿,自然也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傅霜如的本意是求裴景明解了这道乱点的鸳鸯谱,可惜裴景明当时被气乐了,拼着一口气,留下的旨意是,若是裴时观能下诏永不纳妃,便可迎傅氏女怡娴为后,如若不然,便可令其自行婚配。
  傅霜如觉得这倒也不差,殊不知就这么改了一点点,后来闹出了多大的的风波来。
  不过这也是孩子们的故事了,而这个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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