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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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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踏下回廊石阶,一条人影形若黑魅般挡在面前。

    过雪面无表情:“你又有什么事?”

    江轲唤道:“二小姐。”

    过雪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今天一定要走,你别拦我。”

    江轲道:“二小姐,少主的病还未痊愈。”

    过雪满面涨红,似被激怒:“他的病有没有好,你们可以找大夫,可以找别人伺候,为何偏偏要我留下来?我到底算什么,被你们当成什么?总是这样被呼来唤去,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愿见着我,你又何必非让我留来?为什么……我是欠他的……可是……难道你们折磨的我还不够,非要让我一次次自取其辱……”

    “二小姐。”江轲吃了一惊,最后叹口气,“是二小姐误会了。”

    “我没误会。”过雪十分坚定,“你现在就命人准备马车送我回府,否则我便自己走回去。”

    江轲既没答,也没动,目光专注地凝着她,好似一柄横插山脉的万年古剑,沉华暗摄:“其实二小姐应该想想,如果少主真的不愿见您,为何生病期间,还肯让二小姐日夜伴随身边,为何当初一听说二小姐出事,会心急如焚地满街寻找,为何二小姐失踪两天,少主他连眼皮都不曾合过……少主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果二小姐肯用心想一想,自然就能懂少主的心。”

    过雪脸色倏地发白,像某种可怕的隐秘被人挖了出来,揭示眼前,让她全身战栗,四肢冰凉,她的模样犹如受惊的兔子,仿佛江轲再多说一句话,就会随时会逃掉一般。

    她显得害怕,害怕去面对什么,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的……他是怎么对我……怎么对我的……”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岑倚风的脸,一会儿又是陆庭珩,她抱住头,纠结到神经有些错乱,整个人像陷入一个狭窄的容器里,四面漆黑,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直至眼前,终于生出一丝光亮,小女孩笑嘻嘻地提着兔子灯,被身后的男孩子追逐,原来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段少时情缘。

    “如果不是他,我跟阿珩又怎么会分开……”过雪眼眶里滑下泪水,缓缓滑入唇齿中,咸涩得嗓子发干,“我跟陆公子之间的事……你们永远都不会懂的,也不会明白的……”

    江轲朝她背后出了一阵神,随后低头。

    过雪擦擦眼角,不愿多说,正准备从他身旁经过,江轲又开口:“二小姐,那个时候你在綵州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是少主彻夜不寐地照顾你。”

    过雪愕然:“不是张妈妈……”

    “是少主。”江轲讲道,“二小姐烧退之后,少主才唤来的张妈妈,就请二小姐看在当初少主照顾您的情分上,等少主病好了再走。”

    过雪不明白岑倚风为何要让张妈妈撒谎,她似乎总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害怕的时候,他会保护她,会抱着她安抚她,而在她最想见到他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

    过雪原地踌躇,想到方才岑倚风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的眼神,那模样简直像怕被人遗弃的小孩子,过雪觉得心口一阵阵揪痛,痛到麻木后,又一阵发软发酸,她想到之前,他还说想喝她熬的粥……

    沉默半晌,过雪终于没再说要走的话,启唇落下句:“我去厨房。”

    她熬了粥,端到岑倚风门前,迟疑片刻,还是推门而入。岑倚风正直愣愣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纹丝不动,姿态直跟入了魔障一般,即使她进来,也没半点反应。

    过雪瞧见地面有瓷杯的碎片,而他手里也死死攥着一枚碎片,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有如落在宣纸上妖艳而诡异的朱砂,蜿蜒一地。

    过雪大惊失色,迅速放下漆盘,托起他的左手:“怎么了?!”

    他紧紧攥着,过雪使劲去抠他的手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染满鲜血的碎瓷片拿出来,他掌心的伤口割得极深,入目血淋淋地一片,委实惊心,过雪又气又急:“你到底怎么了?!”

    岑倚风急促地呼吸,慢慢把头抬起来,过雪看得一惊,因为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跟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似的,他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她,莫名叫人害怕。

    “滚。”他吐出一个字。

    过雪恍若未闻,松开他的手:“我叫人请大夫来。”刚一转身,背后便传来盘子瓷碗噼里啪啦的碎响声。

    岑倚风站起身,狠狠瞪着她,仿佛压抑已久的狂兽,骤然爆发:“我说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过雪有点喘不上来气,胸口微微起伏着,杵在原地与他对视。

    他脸上有种扭曲的痛楚:“你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要走吗,现在走啊!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没有你不行?谁要你可怜了,我告诉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以为这样子我就肯放过你?别做梦了,我还没玩够你呢,你这一辈子都休想逃得出去!”

    过雪面容上无半分血色,白得犹如琉璃上的雪花,只是看着他,居然表现的很平静。

    岑倚风冷笑:“你是不是受不了了?那就给我滚,滚!”

    过雪仍旧不动。

    岑倚风彻底愤怒,抓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口中又是大吼:“滚——”

    过雪随着他强迫着走了好几步,接着被他一个用力推搡,险些跌倒在地,她身形晃了两晃,最后举步维艰一般,终于迈开脚步,合门离开。

    岑倚风对着房门,粗重地喘着气,步履有些蹒跚地往内室走去,可走到一半他就停下来,用手掩住胸口,弯下腰,因为胸口实在太痛,撕心裂肺一样的痛,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好,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又咸又冷的海水灌进来,接连不断地刺激着伤口,他的左掌还在往下流着血,一滴滴的,在寂静的氛围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好似水珠溅石。

    他蹲□,用手抱住自己,似乎冷得厉害,肩膀一抽抽的,像在哭泣,但他没有哭,只是痛到不想站起来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他转过头,看到过雪又回来了,拎着一个小药箱,走至他面前蹲下。

    她去拉他的左手,他甩开,她又去拉,同样的动作反反复复好几遍,他终于不再抵抗,过雪用白纱布一层层缠绕住他掌心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岑倚风抬眼,她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细长的黑睫有如羽帘微掩,上面湿漉漉的,泛着莹亮,使她的眼眸像是隔着一层雾气,温润动人,随时会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般,她离他极近,衣际间有幽幽的香,暗袭扑鼻,只有这种香气,会令他窒息。

    他猛然吻上她的唇,她措手不及,呆呆瞪大眼睛,随即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压在地上,他的吻好似火烙一样,带着灼焦的气息,足以烫化一切,过雪头脑有短暂空白,直至他开始用手撕扯她的衣襟,传来衣帛破空之音,她一惊,手脚并用,终于推开他,向外跑了三四步,但被岑倚风从后抓住,他明明还在发烧,但力气此际却大得出奇,过雪被他扼住手腕,只觉骨头都快碎了,他用臂紧紧环住她,好比一个圈锁,使劲把她往怀里按,按到她快要断气,他的吻乱得毫无章法,宛然午夜里催花折草的狂风疾雨,辗转过她的唇瓣、面颊、耳根、脖颈……扒掉那上衣拖到她的臂肘处,露出凝脂般滑腻的玉肩,白得刺目,他火热的唇急促的贴上去,一步步蜿蜒烙印……

    过雪挣脱不开他,已是鬓散钗乱,眼角衔泪,嘴里嘶哑着,发出哀弱的求饶:“求你了……我不想、不想这样子……”

    不知是哪一句激怒了他,岑倚风变得更加抓狂,把她打横抱起,丢到床上,很快就撕扯掉她的全部衣裳,过雪像条被剥光鳞片滑溜溜的鱼儿,往床角躲去,却让他拉住脚踝直直拖到身下,他死死覆压着她,仿佛扑到猎物的狂兽,残暴地啃咬、吞噬,连骨头也不剩,无论她怎样哭泣、哀求、叫嚷……他都无动于衷,将她的两只手按在头顶上,滚烫的吻淹没了她的声音,对,这样就安宁了,可以恣意享受着她的一切,他兴奋的发狂,双目尽赤,几欲滴下血来,那么恨、那么怨,却也……那样的爱,无可自拔。

    他分开她的双腿,彻底挤了进去,一下又一下地顶撞,更深、更用力,好似要贯穿她的身体,被那层湿润的温暖包裹住,舒服得让他直想叹息,然而难以餍足,只害怕一离开,又会回到近乎绝望的空虚中,所以只能反反复复地索要、反反复复地索要……

    那是一种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如同潮涨到最高处,他的眼前一片空白,身体最终失控在剧烈的战栗中,说不出是极致的欢愉,还是极度的失落,他甚至以为,她已经在他的身下粉身碎骨了。

    过雪没有再挣扎,只是流着泪,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似软软的受了伤的小动物,脆弱而可怜,然而岑倚风重新压上她,亲吻她,啃咬她,两个人的身躯,又一次亲近到密不可分……

44风雨欲归来2

这一夜混沌迷茫;恍若不知置身何处;脸颊凉凉的;像是谁冰凉的指尖在摩挲,又好像只是泪。

    天未破晓;过雪便醒来了;娇躯不着片缕,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那一丝激狂后的痛楚犹存,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仿佛芭蕉叶下,失去贝壳的小小蜗牛。

    失忆了一样,脑际间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像浮在半空的树叶,什么都抓不着。过雪将脸埋进枕头里,贝齿咬唇,渐渐渗出一抹深殷的红印,似那尚未搽掉的胭脂,她觉得,倒不如真的失忆才好,这样就能什么都忘记,什么痛苦都消失。她痛恨自己,明明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忘掉陆庭珩,然而面对这个男人的攻城掠地,她最终迷陷在那惊涛骇浪一样的热情中,尽管她在挣扎,她在反抗,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愿意他的强迫,不愿意他用这样的方式强迫她,当他拥有她的一刹,她心底竟燃烧出一种迫切的渴望,像一把火,焚心炙骨,使她在半昏半迷间,无数次地想要抛开一切,忘乎所以,可当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又骤然惊觉,不断提醒着自己,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一旦沉沦,便是万劫不复,无处葬身。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陆庭珩,同时更加深深地厌恶自己,与岑倚风在一起,只有无穷无尽的难堪与耻辱,而现在,她感到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她在害怕着什么,仿佛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害怕,那种未知,叫她绝望。

    过雪慢慢掀开被子,拾起地面的衣服穿上,她回头瞧了一眼,岑倚风一直面朝墙内,似乎睡得正熟,只是侧姿看起来硬邦邦的,有如石雕的塑像,过雪知道他其实是醒着的,但她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离开。

    她回来便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谁来都不理会,侍从只好将端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她没胃口,总是用了五六口作罢,一连两天足不出户,期间岑倚风也曾来过,但她只是装睡,岑倚风开始积极喝药,态度比起以往截然相反,好像他也在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病情能尽快好转。

    待岑倚风痊愈,过雪马上收拾行礼,起程返回岑府,闲了两三日,因许久没去探望婴婴,这日过雪起了个大清早,难得心情甚好,到小厨房亲手做了几碟雪花糕,装进紫檀双层膳盒内,然后命人备马车,前往坞怀巷。

    秦妈妈说岑婴宁早上绣了会儿花,之后又睡着了,是以过雪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日子一开春,冰融风暖,柳尖上已是冒出嫩绿的新芽,但婴婴的房内两匝依旧置着两个小炭盆,帷帘深垂,笼着暖气流散不出去,岑婴宁端坐镜台前,肩后散着一团黑压压的长发,乌瀑倾泻般,迤逦委地,因窗扇紧闭,光线微暗,一起景物皆仿佛蒙了灰,像是那种暗色调的画卷。

    岑婴宁举着口脂,樱唇轻抿,一点点润红两片桃花似的唇瓣,软腰细肩,姿影窈窕,比剪纸小人还要精秀纤美,过雪以前不曾注意,披散下头发的婴婴,也拥有一头与她同样过腰的浓浓长发了,打小便喜欢黏着她撒娇的小女娃,如今也已经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岑婴宁此时才注意有人进来,见是过雪,神情一呆。

    过雪方笑着出声:“之前听秦妈妈说,我还当你睡着呢。”

    岑婴宁喃喃低语:“姐姐……”

    过雪目光柔和,朝着她一味笑。

    岑婴宁反应过来,连忙搁下口脂,粉颊赧红:“我不过抹着玩的。”

    “在姐姐面前,还害甚羞。” 过雪含笑上前,玉手轻搭她的肩膀,指点她,“再用玫瑰花棒往脸上敷一层香粉,以膏子刷了腮红,细细描眉,我家婴婴本就是美人,画完肯定会更好看的。”

    岑婴宁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画的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没人看。”

    过雪被她话语噎得一怔,岑婴宁扭过头来,看到镜中二人有着格外相似的五官,犹若绽放在水榭岸畔的并蒂双生花,娇美绝艳,楚楚可怜。

    她忽然问:“姐姐,你有没有听过双生花的故事?”

    过雪摇头。

    岑婴宁眸光低敛,一字一顿道:“世间有这样一种植物,并蒂双花,共沐日光,共享月色,相亲相爱,却也相互争夺,一花盛艳,一花必定枯败,一花死亡,一花也定然凋谢。”

    过雪暗自悸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凄感的故事来,准是她近来又读了一些伤春悲秋的诗词,才引得她有感而发。

    过雪忙转过话题:“今儿个天气好,姐姐陪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岑婴宁摇摇头,一对黑嗔嗔的眼眸凝注过来:“自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好东西,姐姐都会先让给我,所以如果是我喜欢的,姐姐也肯定不会跟我争的,对吗?”

    她表情天真烂漫,使得过雪下意识回答:“当然了。”

    岑婴宁扯唇一笑:“如果是珩哥哥呢?”

    过雪打个激灵,可能是提到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令她本能地往更深的地方想去,往昔闪过的念头倏又涌现脑海:“婴婴,你到底、到底对陆公子……

    发现她脸色渐白,岑婴宁好笑道:“姐姐,你怎么又胡思乱想上了,是我适才打的比方不对,姐姐可别当真了。我不喜欢珩哥哥,一点都不喜欢珩哥哥……”

    过雪叹口气,显然也不愿多提,脸上恢复笑意:“我今天动手给你做了些点心,你来尝尝。”她从膳盒取出两三盘莲花纹碧碟,每碟上面叠着几块小巧可爱,洁白如雪的雪花糕,仿佛荷叶上缀着晶莹的雪粒,看着就令人馋涎欲滴。

    她做的雪花糕甜而不腻,往常岑婴宁若知道她亲手做了点心带给自己,定会兴奋不已,但今日她看着那一块块色白如琼的可口糕点,却是眉心微蹙,甚至还迟疑两下,才伸手拈起一块塞入口中。

    “是不是味道不对?”过雪做完也没顾得尝,见她反应平平,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合她心意。

    岑婴宁答道:“没有,姐姐做得点心一直是我喜欢的味道,很好吃呢。”

    听她说好吃,过雪绷紧的肩膀松动下来,无暇清丽的面庞上泛起一抹满足的红晕。

    岑婴宁吃得缓慢,似乎每一口都咽得有些勉强,吃下两三块后,突然小脸一白,用手捂住胸口。

    “婴婴,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她的模样像被噎住,快要呕吐出来似的,过雪赶紧拍拍她的后背,让她顺气。

    待岑婴宁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过雪又捧来清露让她服下,但岑婴宁不想喝,反而拈了炕几上早已备好的酸果吃。

    过雪见她一连抓了好几把,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慌张阻止:“怎么能吃这么多,小心酸着胃。”

    岑婴宁却觉得舒服许多,止住动作,微微一笑:“这东西吃着爽口,近来我经常让秦妈妈备着。”

    过雪叹口气:“你爱吃这些倒无妨,但凡事不可过量。”

    岑婴宁见她对自己满脸关切,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波忽暗忽明:“姐姐……真的很关心我呢。”

    “傻丫头,姐姐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过雪覆住她的小手,有一瞬错觉,以为那是一团冰块。

    岑婴宁把手抽回来:“姐姐,你以前,有没有偷偷做过什么事?”

    “什么?”不知为何,过雪总觉得今天她有点奇怪。

    岑婴宁眨着一对乌眸,神情竟仿佛陷入某种甜蜜的臆想中,透出几分少女羞涩的情怀:“比如姐姐……给珩哥哥绣了荷包,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进他的衣服里。”

    过雪缄默,那时她确实用尽心思给陆庭珩绣了一枚鸳鸯荷包,羞得她一直拿不出手,而这枚荷包,直至最后也没能交给陆庭珩,而是被她丢进火炉里,焚烧殆尽,就像彼此之间,再无牵扯。

    “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呢……”她若有所思时,岑婴宁盯着她开口。

    过雪省回神,看到岑婴宁冲她莞尔一笑,她的脸色本就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来,莫名就令人想到坟前出的森白人偶,在月下露出诡异的笑容。

    岑婴宁拉起过雪的一只手,似要与她说着体己话一般:“姐姐,其实……”

风雨欲归来3  

    话音落到半截,蓦听房门砰地响,被人从外推开。
  
  过雪循声回首,怎么也不会料到,闯进来人居然是岑倚风,下子大出意外,整个人几乎懵住了。
  
  岑倚风肩膀微颤,大口喘着气,看上去就跟路跑过来似,岑婴宁也是怔,继而勾起唇角,甜甜笑:“大哥哥。”
  
  岑倚风根本不瞧,径自抓住过雪手:“跟走。”
  
  过雪完全搞不清状况,被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而另只还被婴婴拉着,下意识抵抗道:“做、做什么……”
  
  岑倚风回过头,双赤红眼睛瞪着,仿佛压抑着某种滔天怒火,过雪不知自己又哪里惹恼了他,浑身微微发颤,活似遇见洪水猛兽小鹿,显得惊惶万分。
  
  “走。”他又说了遍,几乎是生拉硬拽,过雪如何抵得过他力气,被迫让他强拉着走,而岑婴宁也已经松开手,过雪放心不下,边被岑倚风往外拖,边担忧地转过目光,看到岑婴宁呆呆坐在原处,眨着水盈盈大眼睛,无辜而不解地瞧着他们离去……
  
  过雪被岑倚风路带出院子,登上车厢后,车轮立即辘辘作响。
  
  此时岑倚风才放开,过雪觉得手腕都被他给捏肿了,握在掌心里轻轻揉弄着,终于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岑倚风坐在对面,掀开马车帷帘,阳光穿透途经树隙,在他俊美侧容上投落下斑驳碎影,有些虚幻不真。
  
  过雪再次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
  
  岑倚风依旧不说话,目光静静落向窗外,当不存在般。
  
  过雪既是委屈,又觉生气:“不管哥哥想做什么,也不该当着婴婴面这般明目张胆,什么都不知道,万受了惊或是让胡思乱想……”
  
  岑倚风眉峰蹙动,过雪跟在他身边久了,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耐烦表现,话不由自主地止住,过会儿,他说:“以后不要见了。”
  
  过雪佯作不明白:“不要见谁?”
  
  岑倚风终于略偏过脸来,目光浸在长睫下阴影里,好似夜色里流动幽澜暗水,太深沉,太复杂,像有隐忍痛楚,又像有绝望哀伤,叫过雪完完全全看不懂。
  
  他重复遍:“不准再见。”
  
  过雪十分安静,用种困顿而迷茫眼神看着他。
  
  岑倚风仿佛受不了这样注视,又扭头朝向窗外。
  
  过雪浑身开始痉挛般地微微颤栗,像被雨水淋打树叶,须臾后,从某种不可置信中得到确定,瞳孔剧烈收缩:“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见婴婴……”
  
  倏然扑上前,抓着他手臂:“为什么不让见婴婴了?”
  
  几乎是半跪在他膝边,瞪着对净澈大眼,炽亮得仿佛面镜子,却随时会四分五裂,刺痛人眼,岑倚风不回答,又摇晃他手臂,知道,定又惹他不高兴了,所以拿这种方式来惩罚:“到底做错了什么,说出来,定改。”
  
  岑倚风低下头,最先入目是秀气而纤细睫毛,就像沾着晨曦露水蝶翅,蒙着层薄薄水汽,此际脸色泛起不真实苍白,仿佛贴着蜡纸,能够点点揭下来,死死凝定他,亦如陷入可怕噩梦里,无助,迷茫,惊恐……
  
  岑倚风眸底晃过丝痛意,拨开手。
  
  过雪身形往后跌,表情怔了几瞬,然后结结巴巴地讲:“如果是上次事,是、是不对……不该跟哥哥发脾气,不该说想回家……是做错了……哥哥,求了,要不然,个月只见次,或者两个月,只要可以见着……”用手掩住脸,泪水唰唰从指缝间流淌而出,“只有个胞妹……个亲人了,保证……以后真什么都听哥哥,哥哥……原谅这次好不好……”
  
  岑倚风无动于衷:“这几日收拾下东西,然后去綵州住阵子。”
  
  过雪惨白了脸,喃喃道:“不、不……不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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