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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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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赤足散发地爬下床,匆匆从后抱住他的腰。
岑倚风厌弃地喝斥:“放手——”
岑过雪死活不肯,被他挣动用力一推,倒在地上,眼瞅他走到门口,岑过雪咬紧牙,又是扑了上去。
岑倚风蹙紧眉:“你……”
“哥哥……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她苦苦哀求,把脸挨在他清瘦的后背上,像风里的单叶痉挛发抖,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岑倚风心烦意乱:“你放开。”
“哥哥,你不要走……我求你了……不要走……不要……”她有些胡乱地说着,声音低低絮絮,软得要碎了,是烟霭湖岸舞曳的柳丝,柔弱,缠人。
岑倚风终于不动。原来,只要她的一句话,就足可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明明知道她是虚与委蛇,她是另有所求,明明知道她说的都是假的。可那一刻,他就像中了魔障一样,再也推不开她。
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究竟是痴了还是恨了。
岑过雪眼睛里挤出满满的泪,浸湿他的衣袍,发觉他恍若泥塑雕像般伫立不动,略微迟疑地松开环在他腰际上的力道,擦了擦眼泪,挪步跟前。
岑倚风一低头,她便如麻雀似的怯怯地垂目,思量着该怎样让他消气,但刚念及此处,岑倚风已经发狂地封住她的唇……就像被拖入一场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她迫不得已搂住他,两具紧密相贴的身躯因激烈而左右扭挪,那一点点回应,尽皆湮没于他狂热的吻中,两片柔软唇瓣被啃弄了无数次,渐渐变成无可抵御的麻木,岑过雪打个激灵,舌尖又让他狠狠咬疼了,他手下动作飞快,挑开襟绦,将兜袋剥落下来,岑过雪全身赤…裸地被他横抱到床上。
帷帐委落,蜂狂蝶乱,巫山云雨至拂晓……
心有千千结1
过雪醒来时,浑身好比抽筋剥骨一样,几乎动弹不得。
她躺在床上发呆,活似一具空心木偶,静到连她都快以为自己是个死人了,或许这样,就可以忽视掉那种羞耻与难堪的感觉。
侧过脸,枕畔置着一枚圆漆奁盒,她以素指拨开,里面是一副约三两重的翡翠镯子,莹润光滑,水色极佳,一见即知不是凡品。
当年岑海平宠爱娘亲,对她亦屋乌之爱,过雪私下不乏值钱的闺私,岑倚风有时也会送她一些价值不菲的首饰,但那与父亲的关爱不同,正如她付出了身体,这不过是所该获得的一点点回报。
这副镯子精致玲珑,自是极好,戴在皓腕上,宛如两汪盈盈流动的绿漪,凝肌赛雪,流光飞翠,相得益彰,可惜是岑倚风给她的,过雪难有雀跃之情,却又不敢不戴。
昨晚岑倚风又像要杀人似的,翻来覆去地折腾她。过雪对镜端详,嘴唇被咬得又肿又痛,还有一点点破皮,她用指尖轻轻一按,讶抑不住,发出“嘶”地一声。
冬袖在外叩门,正巧她也醒了,唤冬袖进来伺候梳洗。她原本急着去东怡堂用膳,却听冬袖说岑倚风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必见着某人那张脸,她简直如卸重负,再一想今天能去探望五妹,愈发喜不自胜,难得胃口大开,用掉满满一碗粥依觉不足。
待到静仁院看过岑海平,她才命人准备马车出门。
“二小姐。”敬伯是府邸的老车夫,五旬出头,一见岑过雪,满面皱纹的脸上堆挤出陶菊般的笑容。知道这位二小姐待人亲和,从来不摆架子。
过雪蹬上脚凳时,略一思付,扭转过头,帽纱遮掩下,只见得嫣唇上一抹潋滟,轻绽间,如花吐蕊——是那般食人迷髓的香:“敬伯,先去一趟瑞福祥。”
瑞福祥的糕点在韶州十分出名,五妹最喜吃那家的玉和酥,过雪买下一包,又分别选了金丝酥、荷香饼、芝麻香蕉卷、白仁松子糕几样拼成一盒,携着返回车上。
莱绣庄是韶州最大最具名气的丝绸铺子,且属岑家产业,得知过雪前来,徐掌柜亲自出来迎候:“二小姐,里面请。”
大厅内布料缎匹繁多,聚集者多为普通的小户人家,二楼则主卖成衣,过雪顺楼梯而上,直接通往西侧偏楼,清一色的楠木摆设,雕栏壁画,古拙透雅,临窗是一小间一小间供以歇息的茶厢,这里以蜀锦宋锦等名贵丝织品为主,价格不菲,因而来此选料裁衣的人大多是达官显贵,环境较为清冷。
过雪在单独的茶厢坐下,铺内伙计奉走熏炉,端来一套影青瓷茶具,沏得是上好的六碧水仙,掌柜递来一个册本,上面俱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岑过雪仔细翻阅着,掌柜适时地插话介绍,最后她指尖一点,选中一款浣花锦,是流水飞花的图案,配以今年的桃花夏装最适合不过,掌柜见她选定,笑道:“二小姐只要派人吩咐声,我们自会到府上为您量体裁衣,这夏日炎炎,二小姐何必亲自出门。”
过雪情知他是误会了,含笑解释:“我是为五妹挑选的。”其实平时有机会,她也会到莱绣庄来挑选花样,只当能出府散散心。
掌柜恍悟,立即吩咐下去,岑家几位公子小姐的身量尺寸,他们这边都是有记录的。
掌柜道:“二小姐不为自己也选件吗?”
过雪衣裳足够,不比岑湘侑,房中十几箱的绫罗绸缎,每一季总得做七八套衣服。况且这册本上的式样云蒸霞蔚,多以鲜艳为主,她喜欢素淡的颜色,摇摇头,但手下还是闲闲地翻览着,当停滞在一页上时,掌柜见状出声:“这款是蜀锦中的雨丝锦,料子轻薄舒软,夏天穿最适宜,店内只有两匹了。”
过雪“唔”了一声,白地碧绿色络相间,饰以冬梅雪花纹案,倒是甚得她意,不过店内只有两匹,恐怕早被哪位达官贵人订走了。
孰料徐掌柜开口:“二小姐若喜欢这款,那就不必看了。”
过雪闻言不解。
徐掌柜笑呵呵道:“这两匹雨丝锦,一匹芙蕖鸳鸯,订给高府的六夫人,一匹冬梅雪花,被少主人两天前吩咐裁成成衣了,正好是二小姐的身量尺度。”
过雪脸色一白,指尖簌簌发抖两下,倏然合上册本,起身欲离时,险些碰翻了茶几上的影青瓷杯。
徐掌柜以为自己说错话,有些措手不及,紧紧追随在后,当过雪临近阶梯,迎面凑巧走上来一位黄裙女子,彼此相遇一处。
“咦,这位不是岑家的二姑娘。”蒋寄琳将面前的帽纱掀开,绽唇一笑,华如桃李,艳光四射。
过雪也颇感意外,木讷道:“九姑娘……”
蒋寄琳笑得落落大方:“岑姑娘步履微疾,这是赶着要走吗?”
过雪没料到她会现身莱绣庄,一想起她与岑倚风私下幽会的事,便有些不自在,但出于礼数,还是客套地回应:“嗯……不知九姑娘今日亲莅,有何需要,直接吩咐掌柜的便是。”
徐掌柜忙在旁赔笑。
蒋寄琳却不紧不慢地问:“三公子可好些了?”
过雪哂应:“舍弟年轻历浅,不胜酒力,怕是让九姑娘笑话了。”
蒋寄琳微微莞尔:“他跟你大哥的性子还真不像。”
昨日在侯府,她似乎千金难博一笑,此际却是笑语连连,自带三分菊的清傲,三分梅的霜冷,三分牡丹的贵然,还有一分捉摸不定,胜在自信,媚而不妖,美得浮华照人,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男子着迷?
蒋寄琳突如其来地迸出一句:“岑姑娘后来在百花苑,逛得可好?”
过雪暗惊。
蒋寄琳款款凑近,声音低似蚊蚋,状若无意地从她耳畔响起:“其实我很好奇,你大哥将来会娶个怎样的女子过门呢。”继而星眸一抬,波光盈转,“徐掌管,劳烦了。”
徐掌柜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将蒋寄琳请进去,徒留过雪一人茕立原地。
尽管不明蒋寄琳讲这句话的用意,但显然,她与岑倚风独处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甚至可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过雪敛绪不再多想,匆匆下楼离去。
坐在茶厢内,婢女淡兰开口:“小姐,适才您那样问,不是引得对方愈发怀疑了吗?”
“怀疑什么?”蒋寄琳手拈茶盖,与瓷沿“咚”地磕出一声轻音,明知故问。
淡兰道:“昨日虽在园中碰见她,可不一定就疑到咱们头上,偏小姐今儿个一说,反而不打自招了。”
蒋寄琳不以为然:“何来不打自招,你瞧她的样子,分明心知肚明,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反倒落人一筹。”
淡兰微怔:“那小姐就不担心……她会四处与人乱说。”
蒋寄琳淡淡道:“旁人抑或可能,唯独她……我不信她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真可谓一个妙人,当日在鸣春园,她淡在姹紫嫣红中,却叫人一眼就欲罢不能,有芙蓉之明丽,夜昙之幽宁,碧荷之娇柔,腊梅之雅洁,像是那一株堕入尘寰的阆苑仙葩,素美楚楚,令人忍不住牵肠挂肚。
蒋寄琳一贯傲然自信的光彩,甚至都在她淡宁安详的眉间显得黯然失色,方才那错愕的目光中,分明还欲掩藏着什么,仅仅一瞬,蒋寄琳便猜到她是知道了自己与岑倚风私下相见的事,那莹若水银的眸子注视过来,她居然感到分外不舒服,仿佛自己的落败在那一刻纤毫毕露,她是个高傲的人,即使满盘皆输,也要装作不在意的姿态。
淡兰叹气:“自从上回在诗社遇见岑少主,小姐就对他念念不忘。”
蒋寄琳眸色渐深:“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对我不屑一顾。”
淡兰疑惑:“既然如此,小姐为何要错过嫁给岑少主的机会?”
蒋寄琳殷红似血的蔻丹轻敲两下瓷壁,半晌启唇:“有句话不是说……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宴上是我央求二哥将他骗来,他明明知道茶里下了药,却仍旧故作不知地喝下去,一个能对欲望自控到如此地步的男人,想想不觉得可怕吗?”当时他冰冷冷的眼神,便让蒋寄琳知道了,一旦她不择手段的得到他,那么下场,恐怕是她难以想象的,他会报复她,会让她追悔莫及,那一瞬她才幡然醒悟,如果以这种方式强迫他娶了自己,她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幸福了。
蒋寄琳举手拂了拂鬓发,恍若一朵迎风招展的美人蕉,优雅惬意:“所以我想明白,这样的男人,得不到他的心,与其一味强求,倒不如做知己朋友,反而更能长久。”
她甘愿放下身段来喜欢他,但他既然无动于衷,她也不会因一时冲动,让自己遗憾终生的。
心有千千结2
出了岑府不远,马车行驶约莫半个时辰,来到坞怀巷一带,这里西临靥池,南有桂花苑,北近青山寺庙,江丹池上游鳞次栉比,岸畔烟柳掩着一座座灰砖粉瓦红灯的大院,每年一到春夏,画桥下船舫游往,碎花数萼十里香,景致分外宜人,诸多富贾贵候的闲院别府皆聚集在此。
小丫鬟打开门,规规矩矩地福个身:“二小姐。”
秦妈妈见过雪让车夫拎着大包小裹,赶紧命两个丫鬟接过,笑吟吟地道:“二小姐今日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嗯,这几盒点心,有劳秦妈妈分给下人们用吧。”宅院里分别有两名小厮,四名丫鬟,由秦妈妈负责掌事,照顾五小姐平日的起居饮食。
过雪算着时辰尚早,不由得问:“五小姐起了吗?”
秦妈妈笑容满面:“早就起了,今儿个精神好,正坐在房里绣花呢。”
听说五妹精神不错,过雪喜形于色,点点头,亲自拎着那包玉和酥,往后院走去。
屋内帘幕垂影,幽光浮点,岑婴宁指尖从绣箧内四十余种五颜六色的丝线上滑过,烟眉轻锁,正愁着该如何为绣架上的那朵牡丹配色。
过雪叩门进来,岑婴宁一抬头,霎时眉笑颜开:“姐姐!”
过雪含笑迎前:“怎么一大早就起来绣花,可别累坏了,屋内光线又暗,仔细眼睛疼。”
岑婴宁娇嗔:“姐姐当我是一碰就碎的瓷人不成?这牡丹我可足足绣了一个月呢。”
“我是怕你太过劳神了。”过雪秋目流眄,见那绣架上的富贵花开图案,啧啧夸赞,“婴婴的绣法愈发精进了,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要望尘莫及。”
婴婴是岑婴宁的乳名,二人为同胞姐妹,容貌自然长得跟双生花一般,只是过雪多于清丽,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而岑婴宁多于娇柔,骨子里透着一股奄奄病态。
岑婴宁今日精神极好,几句话下来,面颊微微洇出红润,犹似泛着甜光的红樱桃:“姐姐就会打趣我,还不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注目一晴,“咦,姐姐你今天用的口脂色真好看。”
过雪莞尔,其实她用的口脂色大多偏淡,甜粉水泽像是晶果冻子一般,但今天用的口脂色却是石榴娇,将未开之前的整朵石榴花采撷,以天然清露浸泡,再置钵中反复槌捣研碎,提萃新鲜的红花汁水,辅以精油香料加花露熏蒸成一小盒玫瑰似的膏子,颜色分外殷艳,而她涂抹用来,不过是为遮掩唇上被岑倚风咬破的伤处。
“你喜欢,下回我带一盒给你。”她笑意嫣然,拎起手中的包裹,“你瞧,我特地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玉和酥。”
岑婴宁眼睛一亮,果然迫不及待地拆开纸包,拈了一块塞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囔:“唔……真的好好吃呢。”
过雪笑她如三岁童蒙一样贪馋,轻轻柔柔地用帕子替她拭掉残渣:“我还为你在莱绣庄订制了一件新衣裳,过几日就会送来。”
岑婴宁两眉浅颦微蹙:“姐姐,我这里吃什用什,吩咐秦妈妈一声即可,何苦姐姐再为我劳心。”
过雪拍了拍她的手:“有何劳心的,反正也不耽误,这夏季衣服谁不是五六件的,你这几件还是去年的,自然该添置新衣了。”
“姐姐心里一直惦记着我呢……”岑婴宁翘起嘴角,但仔细看去,那笑意却虚渺得似层薄纱,一捅就破灭无痕,她眼神黯然,声音低低的,犹若轻吟,“其实衣裳再多又有什么用,反正、反正我也……”
不能像同龄女孩子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能像她们一样,参加四季花宴结交许多闺秀朋友,更不能像她们一样聚集一起吟诗作乐,泛舟采莲,嬉闹荡秋千……她只能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屋里,不可以随意外出,她才十四岁,怎么不喜热闹,怎么不喜浓香艳粉,怎么不喜鲜艳的衣裳,但她每天都要喝药、泡药澡,那一股子药草味,简直就像驻扎进骨头里,任是香料也掩不掉。
她笑着调侃自己:“我都快成三哥那样了。”
“婴婴……”过雪只感万针绞心。岑婴宁是打从娘胎出来就带着病根,一年到头里大病小病不断,曾有算命的说她活不过十岁,那几年没少为她提心吊胆。如今娘亲过世,婴婴可说是她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对自己这位胞妹素来疼爱有加,百依百顺,视若掌心宝。
岑婴宁黏上来,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地开口:“姐姐,我好想回府上去。”
过雪有苦难言,只能连哄带劝:“说过多少次了,这里坏境好,依山傍水的,最适宜你养病。”
岑婴宁嘟嘴怏怏:“可是我一个人好闷的,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姐姐又不常来看我。”
听着她软软哝哝的抱怨,过雪险些欲落下泪来,一切不过是岑倚风的手段,故意用借口将她们姐妹二人分开,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控制她,随心所欲的折磨她,一旦她敢轻举妄动,难保婴婴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不得不说,岑倚风抓住了她的最弱点,失去岑海平这个靠山,她现在不过是俎上鱼肉,任由宰割,但至少……至少婴婴还是平安无恙的,她欠岑倚风的,就由她一个人来偿还好了。
过雪强抑内心悲楚,努力撑出一抹微笑:“我答应你,以后常来看你。”
岑婴宁可不上当:“姐姐就会哄我,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过雪脸色有点发白,但下刻岑婴宁扑哧一笑,她本就生得美,眼波流转,处处灵动,愈显俏丽顽皮:“我知道啦,姐姐满心眼里都是珩哥哥,自然顾及不到我啦。”
她搬离岑府已有两年,自尔不清曾经两情相悦的二人,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过雪曼垂眼帘,嗓音因竭力压抑而微微不稳:“你这丫头,连姐姐也敢戏弄。”
岑婴宁毫不知情,一派天真地赖进她怀里:“姐姐,你以后嫁给珩哥哥……可不要把我给忘记了。”
过雪戳下她白湛湛的脑门:“说地什么傻话?那姐姐不嫁了,一直陪着你。”
岑婴宁仰起头,两丸眼珠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带着鲜味儿似的:“姐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珩哥哥?”
过雪浑然一震,对方的目光太过纯澈,如面镜子,几乎照得她无所遁形。许久,终于一应,却是低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嗯……”
岑婴宁乖乖地讲:“姐姐说过,珩哥哥对咱们有过相救之恩。”
过雪眼神迷朦,恍然回到当年,感慨一声:“是啊,那个时候,你还好小……”
岑婴宁思念一转,又拽了拽她的衣袖,撒娇撒痴:“姐姐,大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呢?”
过雪听她提及岑倚风,怔仲片刻,解释说:“咱们岑门家业大,你大哥哥他总得得闲才能过来。”
岑婴宁素来敬爱自己这位大哥哥,闻言乖觉颔首,过会儿捂着胸口呛咳几声,小脸苍白若纸。
过雪又惊又急,忙扶她躺在榻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让秦妈妈请大夫过来瞧瞧,都怪我,只顾着跟你说话,准是又累神了。”
岑婴宁摇摇头,欲启唇,怎奈咳的更厉害,拉住她的手:“没……事的,就是……就是心口有点闷,没大碍的……”可怜巴巴地讲,“姐姐,你别走,陪我多呆一会儿吧。”
过雪喉咙跟火烧似的难受,近乎艰难地答出一个字:“好。”坐到榻边,在旁边的矮几上倒了杯清露给她。
“姐姐……你今天戴的这副镯子真好看。”她目不转睛地瞧着。
过雪见她喜欢,赶紧剥下来,为她戴上。
岑婴宁诧愕:“姐姐……”
“婴婴戴着更好看。”过雪言辞间不无宠溺,感觉她的手腕瘦似花枝,镯子都直往下掉,握着时几乎不敢用力。
岑婴宁却欢喜不已,举手摇晃着那副翡翠玉镯,拨弄玩耍。
过雪见此情景,心底一阵欣慰。
直至傍晚,她陪着岑婴宁用完晚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岑府,得知岑倚风正在前堂,她想着该去交待一声,孰料一进门,发现潘姨娘也在场。
潘姨娘显然正与对方商议着什么,见她进来,神色略显不自在,举帕掩笑:“哎呦,是过雪回来了,用过晚膳没有?”
过雪规矩答道:“谢姨娘惦记,已经用过了。”眼尾余光从岑倚风身上扫过,她思付还是先行离去,但步履未挪,岑倚风已经不咸不淡地落下句:“姨娘亲手做的茉莉香酿,你坐下来尝尝。”
过雪闻言,只得坐下,侍婢立即奉来一碗小酿,她净手后舀了一匙,心中却困惑着潘姨娘方才的神情,决定不管他们商议什么,自己都充耳不闻。
岑倚风不太喜欢甜腻的东西,因此没动几口,端起跟前的淡青釉薄胎茶盏,手指拈着瓷盖缓缓拨开茶面上翻浮的螺钉叶,淡淡雾气氤氲着那张容颜,仿佛水蕴白玉,朦胧生美,只当隔雾看花,一派画中仙优雅。
他全当过雪不存在似的,呷了一口茶,继续先前的话题:“姨娘说的是,四妹年纪不小了,也该找户好人家定下,怪我之前一直疏忽了。”
“哪的话。”潘姨娘笑呵呵地开口,“家业生意全由你打理,平日里已经忙不过来了,况且这等事也不该让你操心的。只是、只是……”因过雪在场,潘姨娘有些面露难色,谨慎着措辞,“毕竟过雪还没嫁人,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僭越。”
过雪明悟,原来潘姨娘私下找岑倚风,是为商议岑湘侑的亲事。的确,女子一过及笄跟着便是出嫁,岑湘侑已到二八年华,是不该再耽搁了。而像她十八年岁仍待字闺中的女子,已算少数。
难怪潘姨娘一见她就面露异色,恐怕是不好意思揭人伤疤,她连忙笑道:“有何僭越的,姨娘快别说这样的话,四妹都十六了,是该挑个好儿郎把亲事定下来,万万不可因我而耽搁了。”
女儿一大,当娘的哪个不操心?潘姨娘私下来找岑倚风,就是为避免个中尴尬,今日听过雪亲口把事情说开,心里着实踏实下来。
过雪面上毫无不悦之色,反倒笑着问:“姨娘今日提及,看来准是为四妹物色到一门好亲事了?”
怎料潘姨娘愁容满面地讲:“本是物色到了,与咱们也是门当户对,但你那四妹心气儿极高,偏偏不愿意,过雪,改日你定要帮我好好劝一劝她。”
过雪还不知岑湘侑的脾性,与潘姨娘的软脾气截然相反,她若不肯,这门亲事八成是成不了:“毕竟是终生大事,四妹不愿的话也不好强求,又抑或,四妹是有意中人了?”
“她……她哪会有什么意中人。”潘姨娘避开她的注视,言辞闪烁。
过雪正纳闷对方的反应,蓦听岑倚风启唇:“前几日拜访陆老爷,还念叨着要给庭珩尽快定一门婚事。”
潘姨娘听他一提,暗暗欣喜。其实背后有岑家这座大靠山,岑湘侑亦不愁将来能嫁入富贵之门,但陆家在韶州是知根知底的豪族,六公子又是一表人才,如果再有岑倚风撑腰,能说上几句,说不定事情就是柳暗花明,况且女儿心仪的人是六公子,她还瞧不出来?哪怕是个侧室,六公子品行纯良,定然不会亏待女儿的。再说,当年老爷如此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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