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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弄雪)-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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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婉虽然交代过,不要给顾宇吃鱼肉之类的东西,但王氏根本没记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哪怕打顾婉的主意,想要外甥娶了她,却也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对她的话,一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哪会当回事!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所有的鱼肉都不能吃,得了这类慢性病,补充营养非常重要,不吃药的时候,喝喝鱼汤也没什么。只是顾婉记得,上辈子就听说,她叔父吃一些鱼之后,忽然呼吸困难。口吐白沫。很快就故去了。
  
  顾婉猜测,可能是叔父本身对某些鱼类过敏,或者是吃的药,和鱼肉一混合,出现药物中毒。而且应该很严重。再加上此时她见叔父的体质较弱,才特意叮嘱了一下。
  
  此时,顾婉心下焦虑,顾不得和王氏争辩。趋上前,想要看看顾宇的情况!那王氏一伸手,挡住她,冷冷道:“我们老爷自有我来照顾。大夫一会儿就到,可不敢再劳驾你。”
  
  顾婉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皱眉:“婶婶请让让,叔父的情况不好!”
  
  王氏却连看也不肯看她一眼,顾婉还要再说,却见赵大夫拎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赶到,王氏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前,“赵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老爷到底怎么了!”
  
  赵大夫点点头,凑过去翻开顾宇的眼皮,又给他把脉,良久,皱起眉,嘴角抽动,极为疑惑地挠头道:“这是……风邪入体?顾老爷可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王氏脸色一变,目光闪烁,咬牙道:“赵大夫,您快开药,救救我家老爷!”
  
  赵大夫迟疑半晌,抚须摇头:“这等急症……哎,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夫实在没有把握,你们还是尽快另请高明。”
  
  王氏闻言,脸上白了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还是道:“赵大夫,您好歹开个方子!”
  
  赵大夫想了想,勉为其难,留下一张方子,但也明言,“夫人,这方子并无大用,为今之计,也只有试试看,要是再无名医,恐怕,顾老爷撑不了多久了。”
  
  一句话,让王氏傻了眼,手足俱颤。
  
  这时,顾宇转醒过来,憋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咽喉里咕噜作响,跟拉风箱一般,努力伸出手,探向顾婉,王氏眼眶一红,哭道:“老爷,奴家这就打发这小妮子出去,不让她再祸害您。”
  
  顾宇闻言,眼睛怒瞪王氏,一用力,砰一声,整条胳膊摔在桌子上面,将桌上的梅瓶扫到了地上,吓得王氏尖叫一声,红着眼睛冲到顾婉面前,怒吼:“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说着,抡起胳膊,冲着顾婉就是一巴掌。
  
  顾安然吓了一跳,刚想上去阻拦,顾婉皱皱眉,一伸手,把王氏扇过来的手拍开,甩了甩拍得有些痛的手,上前一步,肩膀靠过去,一挤一撞,王氏就不自觉地踉跄着退开几步,顾婉绕过她,走到病床前,先给叔父把了把脉,又给他吃了一颗抗过敏的药片。
  
  然后才转头冲旁边的小丫头道:“去煮一碗红枣汤来。”
  
  小丫头一怔:“红枣汤?”却是踌躇不前,为难地扭头看向王氏。王氏板起脸,理也不理。那小丫头到底不敢违背自家夫人的意思,咬牙低头,一动也不敢动。
  
  “听她的话!”
  
  这时,大门洞开,顾明峰大踏步地走进门,目光直刺在王氏的面上,王氏吓了一跳,似乎被顾明峰说不出阴狠的视线给惊到,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喊:“五弟,你何必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嫂嫂这就去延请名医,一定治好老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不敢抬头,只因顾明峰的煞气太重,重得王氏站在他眼前,便不自觉胸闷气短,顾明峰也不理会她,平平淡淡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立时打了个激灵,一路小跑,冲去厨房。
  
  顾明峰才径直走到病榻前,看了看顾宇的面色,脸上露出几分忧容,低声对顾婉道:“小娘子,宇哥相信你,我也信你,务必救救我宇哥。”
  
  说完,他一扭头,扫了王氏一眼,冷淡地道:“嫂子,赵大夫曾经做过御医院的院判,医术在大庸,也数一数二,他都没办法,我们最好听小娘子的话,你要是在自作主张,就不要怪弟弟失礼。”
  
  王氏一怔,又有不甘,却低下头,一句话不敢再多说,只是恨得咬牙切齿。
  
  顾婉吐出口气,觉得手心湿漉漉的,说实话,她其实把握也不算大,看自家叔父的状况,似是重症过敏,出了人命也不稀奇!
  
  好在,这方面,西药比中医治疗,见效快得多,顾婉的运气还不错,她买来的药片,还算对症,质量也好,虽然不是肌肉注射的,但效果并不差,吃了药没多长时间,顾宇的脸色就好了不少,哇一声,呕出一口黑血,大声咳嗽起来。
  
  王氏吓得脸色煞白,恶狠狠地刮了顾婉一眼,顾婉和顾明峰,反而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小丫头把煮好的红枣汤端来,顾婉亲自喂给自家叔父喝下去。
  
  “我会开一个食疗的方子,从现在开始,叔父的饮食,都要按照我开的方子安排。”
  
  顾婉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指挥着小丫鬟们给自家叔父换了身衣裳,扶着他躺好。
  
  赵大夫也上前给顾宇把了脉,确定顾宇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由抬头,看着顾婉啧啧称奇,口中更是赞叹连连“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闪闪发亮的目光,让顾婉浑身发毛,幸好现在人们生性淳朴,绝不会随意问别人的秘方,只是,顾婉还是让赵大夫看的很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老人家分享了些西医能让老中医们理解的常识,还说了不少中医现在还没有的药方之类。
  
  赵大夫相当满意,越看顾婉越顺眼,也教给了她不少东西,这能在御医院混出来的老大夫,医术自然不差,经验也丰富,远不是顾婉这样才入门的年轻大夫能比,一番交流,顾婉也是获益匪浅。
  
  在急症上,西医的效果很显眼,但调理身体,还是要乖乖地按照中医的法子来,大约是有顾婉在,赵大夫也想露一手,这一次开出的调理药方,当真是精妙独到,非常适合顾宇的身体状况,与以前的中规中矩完全不同。
  
  …………
  
  顾宇就着顾婉的手,多吃了大半碗碧梗粥,顾婉还特地给他蒸了一碗蛋羹,鲜嫩滑润,很是适口。
  
  “婉儿的手艺真好。”顾宇的脸色不错,这几天睡得安稳,也很少咳嗽,加上每一餐都由顾婉亲自烹调,虽然清淡,却也养出了一点儿肉,看起来没以前那般瘦弱。
  
  靠着枕头坐在榻上,见顾婉静静地在桌前练字,顾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叹道:“要是媛儿,像你这么孝顺那该多好。”这几天,顾婉日日在跟前伺候,可他那宝贝儿女,却是天天出去玩耍,连每日请安,都心不在焉的。
  
  顾婉轻笑:“媛妹妹聪明伶俐又活泼,叔父该高兴才是。”
  
  她心里明白,顾媛是顾宇的亲生女儿,他自己说可以,自己若是有只言片语的不满之意,肯定会让叔父不高兴,这便是疏不间亲的道理——上辈子,她就是太不注意,仗着叔父疼爱,说话直来直去,到了最后,连叔父对她的感情,也给消磨得淡了。
  
  果然,听顾婉如此说,顾宇心下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浓了些许。
  
  顾宇的身体见好,眼看着只要好好调理,便能痊愈,顾安然和顾婉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便打算回家去,顾宇自然是千般不舍,就连王氏,都不想他们两个早走——便是要走,也得让黄杰得了手再走。
  
  只不过,经过上一次的闹剧,王氏与他们兄妹也算撕破了脸,顾婉每日请安,也只是去叔父那儿,见到王氏,从来一语不发,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探问顾婉到底对黄杰怎么看,也只能催促着外甥,加快动作,最好能让顾婉留下个信物,让那妮子,除了黄杰之外,再无人能嫁,若是黄杰能娶水清烟水姑娘为妻,这女人就是个妾,娶不成,也算是有了这个不错的备胎!
  
  
  
  第九十九章 风波
  王氏这一异想天开,确确实实给顾婉带来不小的困扰。
  
  这日天气晴朗,顾婉扶着顾宇在院子里走了走,于花园寻了一凉亭坐下,又捧了一盆菊花,搁在桌上让叔父欣赏。
  
  这菊花不是花匠精心培植的,而是宝笙和宝琴清晨去外面采来的野花,虽然无富贵之气,也别有韵味,顾宇甚是喜欢。
  
  顾婉也喜爱,兴致来了,便让宝笙拿了笔墨,细细地把这菊花绘了下来,她工笔画画得极好,一盆野菊灿然开放,设色妥当,栩栩如生,心下满意,正想着提笔落款,没成想,眼前就投下一片阴影,一抬头,看见黄杰作玉树临风状,正站在凉亭的石阶上。
  
  “妹妹真是丹青妙手,可惜,有画无诗,让人遗憾,不如,让为兄题诗一首……”说着,黄杰就漫步走入,俯身拾笔。
  
  顾婉嘴角抽搐,随手把桌子上的画作揉成一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画坏了,叔父,婉儿以后再画给你看,这会儿就不打扰黄公子赏菊。”
  
  说完,也不看黄杰的脸色,扶着顾宇,身后领着两个满脸不悦的小丫头急匆匆回房去,顾宇先是失笑,接着又皱眉,叹道:“看来,不放你们兄妹走是不行了,要是让我家婉儿在叔父家吃了亏,那叔父我,真是九泉之下,也没法和你爹爹交代。”
  
  回过头,顾宇就吩咐把前院和后院的角门锁了,让族学里的学生们。少往后院来,虽然这个时代,风气还算开放,自家兄弟姐妹来往,并无什么避讳,但黄杰不同,他算是外男。又这么大了,哪能随随便便就往后院跑,不说顾婉。就连顾媛,也该避一避。
  
  这一连数日,与黄杰的离奇偶遇急剧增加。不止如此,顾家一众的小丫头们,忽然都倾慕起黄杰来,到处流传他的诗词,他的文章,人人都说他何等的有才华,怎么得族学的教书先上,顾九爷的喜欢。
  
  尤其是黄杰五天前才写完的一本书,是有关现在的察举制,还有。皇权,世家,士大夫和寒门之间的关系的,文章思想深邃,鞭辟入里。文笔也辛辣,相当不错,在迎风客栈宴席之后的诗会上初次展示,才数日工夫,就让黄杰颇有些声名鹊起的征兆,虽然因为时间短。他还远远算不上名扬京城。
  
  顾婉都莫名其妙,完全弄不懂,这种时候,这位不去加深和水清烟水姑娘的感情,不去借机抬升自己的名气,怎么那么多的空闲,竟跑到她眼前来乱转,折腾得顾婉见他便躲,连客气话都不说了。
  
  其实,顾婉是不知道,追女孩子的花销实在不小,尤其是水清烟,真是把一个没有银钱概念的大家千金刻画得入木三分,就是黄杰有顾家做后援,这些时日下来,也被水清烟的大手笔给吓得得心惊胆颤,还肉痛的要命。
  
  如今,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热衷于陪着水姑娘四处游逛,反而有两次借口在家温书,未曾应邀,这才有更多的时间来纠缠顾婉。
  
  不过,顾婉到不担心,那位水清烟,据说是陈文柔手下的大将,陈郡主暗处的产业,大半都是她掌管,若非为了爱徒,陈文柔也绝不会轻易让她出马,别看此人容貌不是顶尖的,脑袋却灵光的很,哄个把男人,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到是顾安然听宝笙两个说起此事,十分不安,好几日睡不踏实,“这还了得!万一有流言传出,婉娘哪里还洗的干净,不行,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算了。”
  
  第二日,顾安然便去顾宇那里告辞,说要和妹妹返回涯州,这一次,许是真有些黄杰胡作非为,顾宇到没有坚持让他们留下,只是交代,务必多留两日,他已经请了顾家本家的几位族老作见证,趁着他还在,先把属于大房的家产分给顾安然。
  
  顾安然推脱不过,又想想王氏的嘴脸,到底默认了——他爹的东西,给自家叔父完全无问题,自家兄弟,血浓于水,这点儿钱财不算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想让王氏那个泼妇好过,非要气一气她不可。
  
  顾安然也知道,自己这些小家子气的想法,若让先生知道,指不定会挖苦他几句,在顾南看来,若被旁人惹到,自个儿并不在意,便视若无睹,若让自己不痛快,那就想法子让那人从眼前彻底消失,最忌讳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奈何他年轻气盛,脾气到底压不住,偏偏对方是婶婶,看在叔父面上,总不好真下狠手整治,也只能让她肉痛一下便罢。
  
  确定了要离京的时间,顾婉定下心来,读读书,写写字,陪陪自家叔父,整理一下行李。
  
  顾安然则带着礼物去拜访同年,拜会曾经的先生,他在大庸求学三年,知交良友众多,这时节交通不便,人们分离之后,相聚艰难,一旦相逢,总免不了要好好聚一聚,加深下感情。
  
  这日,顾安然照例拎着顾婉带来的一坛美酒出门访友,顾婉坐在家里替叔父缝制一件夹袄,完成了大半,就剩下一点儿收边儿的工作。
  
  闲来正拈针线,宝笙忽然脚步轻快,面色诡异地进门:“小娘子,出事了,有人上门捣乱!”
  
  似乎上午有人找那位表少爷黄杰,两个人一言不合,在大门口还吵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此时人群聚集,不少老百姓都在顾府门前看热闹。
  
  连顾家的家丁仆妇,手头没有差事的,也跑去围观。
  
  顾婉心下好奇,眼珠子一转,先让王大去找老管事,让他注意些,别惊动了正在午睡的顾宇,自己带着俩丫头和王二,也漫步走出去,打算看看这桩新鲜事儿。
  
  一出门,顾婉头一眼,却不曾看门前那个脸色通红的年轻书生,也没看黄杰,她的视线,直接就落在不远处,柳树下,懒懒散散倚树而立的男子身上。
  
  沐延昭居然来了,他何时到的大庸?
  
  顾婉忍不住一笑,她早就知道,有些人天生有一种气场,他所在的地方,永远具有最迷人的风光。
  
  此刻便是如此,大门前明明人很多,华服美冠的贵公子也有几个,偏偏沐延昭一袭旧衣,却仿佛连头戴紫金冠的贵人站在身旁,也掩不去他半分风采。
  
  顾婉忽然觉得很开心,这样一个秀逸俊美潇洒的男子,钟情于她呢!
  
  沐延昭睁开眼,目中忽有一道清亮的光射出,落在她的身上,居然有几分依依之情,顾婉的脸难得一红,轻咳了一声,偷看两眼,良久,才避开他,终于看向顾府大门前的两个主角。
  
  上门‘捣乱’的是个书生,似乎大病初愈的模样,形容枯瘦,背脊微驼,远比不上黄杰意气风发。
  
  顾婉侧耳细听周围的窃窃私语,很快就弄明白,原来这个书生姓胡,自幼苦读,早年在家呕心沥血三载,终于写成一本书,带上京城,准备以此书为敲门砖,欲拜名师,好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可他读书多年,家里的钱财都耗尽了,父母亲人相继故去,在京城也没有人脉,再加上一路艰难,初到京城,就病倒在客栈,很快,仅有的一点儿盘缠用尽,人也病得起不了身,只能等死。
  
  据他所言,正在他被客栈老板扫地出门时,遇上了黄杰,黄杰无意间翻到他写的满箱书稿,不觉对他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主动伸出援手,不但将他接到黄家在大庸的一座小别院中养病,还日日与他探讨学问,两个人很快相交莫逆,胡姓书生也把自己写的书稿,第一次拿出来,请黄杰指教。
  
  黄杰读了几日,却说此书只是一般,很不成熟,其中的观点在大庸也早有人提起,虽然不曾成书,到底是拾人牙慧之作,胡书生听闻此言,顿时抑郁,病情更重,很快便病体支离,眼见着要撒手西去,过了一阵子,就连黄杰也少去看他,也不在延医问药。
  
  十天前,胡书生一口痰憋住,昏死过去,没想到,睁开的时候,自己竟然置身乱葬岗,要不是有幸遇见上京路上,曾见过的一个路人,并得其照料,他此时已然曝尸荒野了。
  
  胡书生牙龇目裂地瞪着黄杰,怒道:“我本当你是好人,却不曾想,你居然如此卑鄙,这本《草堂拾遗》明明为我所写……”
  
  说着,这胡书生慷慨激昂地将整本《草堂拾遗》,背诵了一遍,语声流畅,居然半字不差。
  
  周围的人,本来以为这胡书生就是个上门打秋风的,此时听了他背诵的文章,看向黄杰的目光,隐约有些诡异起来。
  
  黄杰自然不承认,依旧胸有成竹,十分坦荡,只是微微皱眉,略带愤慨:“胡公子,我见你可怜,才收容你在我家养病,是你说闲坐无聊,要我把自己的书稿拿给你看看,好做我第一位读者,我当你是知音,这才任你在我的书房中读书,却不曾想,你居然恩将仇报,污蔑于我,胡公子,你本是才华横溢之人,相信将来必能成一番气象,何必要做这种事!”
  
  黄杰的话,里面透露出一股子浓烈的失望之情,胡书生听后,气得脸色发青,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声更浓,不过,比起毫无名气的胡书生,在大庸混迹多年的黄杰,到底还是更容易取信于人。
  
  立时便有不少人,对胡书生指指点点,还有须发斑白的老先生,长叹人心不古!
  
  
  第一百章 真假
  “你……”胡书生脸色灰败,“你胡说八道!”
  
  他万万没想到,这黄杰如此奸猾!
  
  本来,《草堂拾遗》分为上下两篇,他见这几日,黄杰只拿了上篇出来,下篇根本未曾流出,是想着,忽然出现,吓他一吓,又把全篇一一背诵,心想说不定黄杰一时心慌意乱,出现差错,会说自己是个骗子,专门把文章背下,登门讹诈。
  
  周围都是明眼人,到时候自然会怀疑——自己一个穷书生,要说背下已经面世的上篇,还有可能,可又怎么见得到,黄少爷秘不示人,尚未流传出来的下篇!
  
  却不曾想,这黄杰乍见自己未死,忽然出现,居然还能不慌不忙,思路清楚,竟颠倒黑白,一开始就说曾给自己读过全篇,把路都堵死了。
  
  胡书生长叹一声,心口绞痛——多年心血,终究化为一旦。
  
  见对方颓废,黄杰却渐渐气焰嚣张起来,腰板笔直,一脸的正气凛然,“自五日前本书写完,上册于我几位知交和先生手中传阅以来,承蒙京城诸位贤达看得起,本人也算是薄有名声,没想到,你居然起了嫉妒之心,做出此等恶行,胡兄,我也不为难你,你听我一句劝,回去之后,踏踏实实地做学问,莫想这不劳而获之事。”
  
  “黄公子果然心胸宽广!”
  
  “这种无耻之徒,便该把他打出京城,省得污了首善之地!”
  
  人群里,和黄杰关系不错的。立时就摇旗呐喊,胡书生看到周围人不屑鄙夷的目光,闭了闭眼,心下悲凉。神思恍惚。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被诬蔑,声名尽毁,家门蒙羞,无数人唾骂,父母在九泉之下。也骂他无知。多年来的呕心沥血,多年来被邻里乡亲骂是败家子的悲苦!
  
  即使自己回到家乡,重新开始,带着剽窃他人文章的恶名。恐怕也再无出头的一天。
  
  胡书生举目四顾,苦笑:“罢了,罢了……到了今日地步,我还有何颜面返回故乡。”
  
  他猛然抬头。看向黄杰,目中带了三分讥讽:“是我识人不清,误以为你是好人,也怪不得旁人,只是,我胡芳,绝不容许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此蒙骗世人……我今日在此,以死明志,魂魄必长留此地,好好看看你将来的下场!”
  
  说着,他猛地冲了几步,向顾府的大门上撞去。
  
  黄杰吓得脚下发软,惊呼失声,周围的人也都惊得闭上双眼,就怕一睁眼便看到血溅五步的惨状。
  
  良久,居然没有撞击声响起,大家睁开眼睛,却见那胡芳已经被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地架住,不觉都松了口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轻易毁损。”
  
  人们一愣神的工夫,忽然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身上的衣服,料子虽好,却很旧了,未戴冠,只用一根碧色的簪子。
  
  此人面容俊秀,却也并不到一见便惊才绝艳的地步,可他缓步行来,人们不知不觉便让开路,仿佛这本温柔的男子,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服从的气场!
  
  “沐公子来了!”宝笙轻轻扯着顾婉的袖子,声音很兴奋。
  
  沐延昭穿过人群,走到顾家的大门前,那两个架着胡芳的男子,自觉走到他身后站定,这二人一言不发,老老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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