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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弄雪)-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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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也没有什么刀剑,不过是木棍,铁叉,剪刀,菜刀,还有拎着砖头的,扛着擀面杖的。这不奇怪,如今铁器都是管制品,寻常人家上哪里去找什么刀剑武器。
但人的的确确很多,而且,这伙人大约是饿急了眼,眼珠子通红,悍不畏死地冲上来,眼看着就要闯入第一道防线。
一个个高呼大喊:“冲,反正活不下去了,拼死捞一把,也好过饿死。”
一群土匪,一脸的悲壮绝望,却显然是下定决心,吓不退,惊不走。
这样的因为生活所迫,被逼到绝境的人,反而比正经的强盗,更让人头痛。
连永城镖局一群见惯了场面的镖师,脸色也不大好,这群土匪人数太多,他们镖师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铜墙铁壁,一个人让十好几个人围住,哪怕都是花拳绣腿,也受不了。
毕竟,这一群镖师不是真正江湖上的高手,也只是受过一阵训练的普通人。
被土匪的气势一冲,镖师也忍不住腿软。
领头的一个老镖师,忍不住走到沐延昭身边,低声道:“郎君。咱们敌不过,不如罢了,货物就给他们吧。”
沐延昭点头,“这些货物。咱们都不要了。惊一惊马,把镖车给他们。”
货物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人命,土匪太多,总不能让镖师和护卫舀命去填,他一声令下,几个护卫冲过去,一刺拉着镖车的马,六匹马一惊,长嘶不已。一路小跑,就冲入了土匪群中。
这些人是要劫财的,哪里真能让货物跑了。立时顾不得人,通通围上去,连拉带拽地控制住镖车,土匪头领更是抡起菜刀,连砍带削,很快就把货箱上的麻绳给砍断,劈开箱子,货物咕噜噜地倒下来,里面的皮料滚落!
领头的土匪一愣,呆了呆。脸上不觉露出浓重的失望之情,不只是他,便是其他的土匪,也失落的很。
其中一个大约只有十几岁的小土匪,眼泪都要落下:“怎么不是粮食?”
当此乱世。黎民百姓。哪里会需要这些皮料,虎皮。貂裘,价值千金,再是好东西,在他们眼里,也比不上五谷杂粮,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因为他们没有门路,也没有时间,更没本事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脱手,换不到急需的生活物资。
可无论如何,对方已经交出货物,留下人也没什么用了。
“罢了,放他们走。”领头的那人叹了口气,低语,“聊胜于无,咱们想想法子,看看这些东西能换多少柴米,总要把这冬日熬过去才行。”
领头的伸手拉住马车的缰绳,转身就想走,其他人也多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去。
永城镖局的镖师们,都松了口气,能少去一场血战,总是好的。
紧张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些,跟在沐延昭身边的一个镖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苦笑:“这就对了,我看你们的样子,都是附近的村民,也不像悍匪,喊打喊杀,像什么话!”
他这句话一出,沐延昭便皱眉,心里叹息。
果然,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土匪,再一次站住脚步,收到一半的‘武器’,也再一次握紧。
这些人的脸色,煞白煞白的,看向众人的目光,都隐隐露出惊惧。
一个穿着打扮虽不好,却有几分斯文的中年男子,扭过脸,直愣愣地瞪着沐七身边的镖师:“你认识我们?是了,我想起来了,昨天你在刘嫂子家讨了碗水喝!”
那镖师一呆。
“杀!”那中年文士闭上眼,恶狠狠地吼道。
几乎只是眨眼间,这群本是乌合之众的土匪,再一次冲了上来,此次,他们更凶猛,几乎只一个碰面,第一道防线就有崩溃的迹象。
那领头的土匪,似乎有些不忍,却被中年文士一把抓住胳膊:“没办法,你该知道官府的狠毒,咱们作孽,做就做了,总不能让村里的老少受累!他们要是活着回去,等着我们的只能是官兵的围剿,要是咱真是土匪也就罢了,可村里还有几个出息的后生,总不能连累他们……”
废话虽多,但中年文士语速快,也就片刻工夫,镖师们一看这些人发狠,也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下手毒辣,一转眼就砍倒了十几人,可土匪人多势众,渐渐地,防守也开始出现漏洞。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黑影闪现,一下子冲入人群,所过之处,哀嚎声一片,所有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瘸了腿,那人一手抓住沐延昭的胳膊,带着他飞跃而起,落在镖车那高高的货箱上。
沐延昭吓了一跳,那些土匪也被忽然而来的血腥突袭,吓得浑身颤抖,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土匪,被镖师们杀了十几人,又让人用如此的恐怖的手段断手断脚,看着乡亲们在泥泞的土地上打滚哀嚎,还能舀得住武器,全赖心里对家人的担忧。
齐飞白扶着沐延昭的胳膊,很认真地道:“我没再为了钱杀人,这是为了你,不算违约。”
沐延昭失笑,咳嗽了一声,转身看着已经士气全无的土匪:“我知道,你们本都是寻常老百姓,若非世道不好,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出来拼命,你们放心,我说话算话,说把货物给你们。它就是你们的了,而且,我也保证,至少。我和我的人。都不会去通知官府,此事到此为止,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沐延昭年纪虽轻,也是风尘满面,但他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度,让人心折。
领头的土匪和中年文士面面相觑,好半晌,那中年文士才迟疑地道:“你怎么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
沐延昭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气度不凡,明显来头很大。这种贵人,捏死他们这群平头百姓,比踩死一只蚂蚁,也难不到哪里去,就这般放人,中年文士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心的。
看着虽然心惊胆颤,还是努力握紧‘武器’,努力站直身子的土匪,沐七也挠头,眨眨眼。笑道:“那你又想如何?反正,我不担心。”
他随手把身边的瘦弱少年推到身前,“这家伙别看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别说你们几百人,就是你们的人数再多一倍。他杀不完你们。带着我突围而去,远走高飞。绝无问题,只不过,真到了那个地步,就是我想放纵你们,也要为战死的镖师兄弟,讨个说法了。”
齐飞白生得相貌极好,目光纯净,人也瘦小,此时低眉顺眼地站在沐七身边,由着他推来推去,要是平常,谁也不会把这么个‘小人儿’当危险人物,但此时此刻,他脸上身上还沾着血,地上被他打断了手脚的可怜人还在哀嚎,任谁也明白,这人不好惹!
中年文士心下忐忑不安,土匪们的脸上,满是绝望。
终于有一个汉子,受不住刺激,捂住脸嚎啕大哭:“我死了无所谓,可我老娘怎么办,他老人家三十岁守寡,辛辛苦苦才把我拉扯大,现在病在床上,我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给她买药治病,难道还要让她老人家为我伤心……”
他一哭,所有人都开始掉泪。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满腹辛酸泪,经历之凄苦悲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沐延昭年纪尚幼,就算聪慧稳重,不比寻常少年,这种事情,还是见得少,脸上便不觉露出一分不忍。
那中年文士,眼珠子一转,居然换了一副面相,扯着旁边的土匪头领就跪了下去,他刚才喊打喊杀的时候,气势十足,这会儿一跪下,竟然也比别人看着更可怜:“郎君,今年春旱夏涝,蝗虫肆虐,朝廷大肆征敛,我们村里早就没了余粮,将将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昨天,孙尚他娘亲,为了给儿子多留下一口饭食,把自己吊在了树上,要不是孙尚发现的早,恐怕是要魂归黄泉……”
“郎君啊,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放了你,我们全村都跟着蒙难,不放你,我们都是在地里刨食的穷苦人,又哪是这位大侠的对手,您就发发慈悲,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吧!”
此人在土匪中显然地位不低,他一跪下,其他人也跟着屈膝。
“您要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还不如这会儿就让你的人砍掉我们的脑袋,小的引颈就戮,绝不反抗。”
中年文士一个手势下去,哭声一片,哭的见惯了悲苦的镖师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沐延昭顿时傻眼,他一个小小少年,哪里见过这种撒泼耍赖的手段,只能绞尽脑汁,看看有无办法安顿这些人。
…………
“你收下一群土匪不说,还东求西求,关系用尽,一个个地帮他们安排差事。”
水波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沐延昭挑眉:“其实,我当时是想,这个中年文士脑子挺好,糊弄人,一套一套的,也算是人才,荐给我大哥,说不定有用。”
他那会儿年纪小,却也看得出,这中年文士,就算称不上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说他是个人才,也不为过,至少,此人眼光不错,能看得出沐延昭心软仁善。
他也很明白,带着村民当土匪,这种事儿绝对长久不了,就是今天没有碰上沐延昭,说不定明天会碰上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候,整个村子毁于一旦,也是极正常的,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个貌似面慈心软的贵人,还是个小孩子,似乎没被世间的黑暗侵染,他要是不下定决心搏上一搏,恐怕老天爷都会唾弃他!
别看他的举动像是胡闹,可胡闹之前,他观察的很仔细,脑子也转了好几圈,衡量许久,才下定决心的——
主要是他们村子已经面临绝境了,就是情况再坏,怕也不过和现在一样,等死而已。
水波侧过头,看着现在身量修长,眉眼温和的沐延昭,脸上的抑郁之情,略略消融了些许:“当时我也在江夏。”
沐七一怔。
“当时我正在望川楼喝酒,就看见一人舀着沐家的牌子,进了江夏好几家粮号,买了十几车的粮食,我有点儿好奇,当时就没走,留下来看戏了。”
水波叹了口气,“哎,要是我没有留下多好,如果我的好奇心少一点儿,也许……”
他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因为到现在,他其实也没有后悔,没后悔和沐延昭成为朋友,哪怕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他还是要说,生平能得沐七为友,或许是他贫乏的生命中,难得的一抹亮色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忙碌
水波的目光幽深:“我眼看着你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一本正经地与江夏的各级官府周旋,应付底下的小官小吏,和三十多个商会,商号交涉,与比自己年长三轮的老狐狸们谈判,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浪费掉自己宝贵的时间,欠下好几个重量级的人情,却只为了那几百个,无甚价值,根本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利益,还差一点儿让你死于非命的土匪,能顺顺利利地活下去!”
“我那会儿就觉得,你这人真有趣,和我平日里见到的世家公子哥儿完全不同。”
“要知道,换了另外一个世家子弟,遇上这种事,碰上脾气急的,回头就派人屠村,用诛杀匪徒的名义做,事后官府还得谢谢他,就算是性子好,重言诺,不主动让官府去围剿这群人,也差不多,更心善的,大约会从里面挑出几个有些本事的,给点儿好处,安排个差事,一样能达到收买人心,彰显自家仁善的目的。”
“可你呢,竟然真的把那几百人的生活都考虑到,都安排好,有那份儿力气,做点儿什么,都比干这个收益大……我当年可非常好奇,不知道你长大了,会不会还做这等蠢事!”
水波笑得眼睛弯起,“不曾想,十几年过去,你这性子是半点儿没变,哎,沐家能得天下,还是有道理的。”
沐延昭挑眉,用手撑住下巴,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当时真如水波所言。那么伟大!
诚然,安排这些人,并不容易。
虽说让几百个土匪从良,在地方来说。也算是功绩,虽说,沐延昭世家子弟。当地官府多少要给沐家几分薄面,但他当年才十二岁,年纪小,还只是沐家的七子,又不是嫡长子,也没哪个高官真把他当一回事儿,他去拜访。人家也就哄着他看看歌舞,吃吃酒席,也就罢了,这种麻烦事,人家表面随意答应一句。绝不肯为他费心。
那是几百个人,不是几十个人,就算想给他们一口饭吃,也得有地方放,沐家那一年,连自己人都有些养不活,就算是要养别人,也要挑有能耐的名士大儒,几百个乡民。能有什么价值?
沐延昭没办法,把家里还有点儿地,能种地的都发放盐粮,送回家去,剩下的两百多人,选一部分老实厚道的。准备带回涯州,看看能不能找一家镖局,安排一下,事实上,沐家商号生意越做越大,也应该有自己的镖局才好。
剩下的,就选身体健壮的,派护卫教教规矩,准备推荐给江夏各商会。但这也不是容易事儿,江夏地面上的商号,商会,也有自己的护卫人员,人家更愿意培养自己的人手,对外来的,总要多几分戒备,沐延昭又不得不一次次登门拜访,挨个说服他们……
这对在商场上沉浸多年的老狐狸来说,都不算简单,何况做到这些的,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
可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沐延昭笑了笑,他付出了心血,收获也不少,在这场各方利益交锋中,他学到很多东西,人也成熟了,更别提还收获几个忠心耿耿的人手,土匪里面带头的孙镖头,连着他的徒子徒孙,是真为沐家效死命,那个中年文士,于凤成,后来成了大哥的文胆智囊……只可惜,前年大哥遇刺,于凤成为了掩护大哥,重伤身亡!
“来,这一杯酒,就敬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那个沐延昭。”水波亲自为沐延昭满杯,“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水华庭。”
沐七低下头,喝下杯中的温酒。显然,大哥没有虐待丰朝乐安侯的意思,酒色纯净,味道香醇,绝对是上等的美酒。
“……就是一时感慨,这阵子想的太多,脑子里乱的很。”水波苦笑,“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天下,本就是有德者居之,我为丰朝,尽了臣子的本分,其它的,也没什么能做。”
“你大哥答应我,让我避居楚州,虽然可能人身不自由,但沐家大公子的品性,我还是相信的,终此一生,天下再没有乐安侯水波,只有永靖侯。”
这些日子,沐延旭为了安抚前朝贵族,已经封了好几位侯爷,水波便第一个得了永靖侯的封号,虽然多只是虚名,却足够让惶惶不可终日的丰朝显贵们,安心几分。
将来,纵然再也没有纸醉金迷的生活,到底命还是保得住的。
沐延昭点点头,心情黯淡。两个幼年相交的友人,从此之后,终成陌路。
“别这样……时间是最好的东西,总有一日,它能把所有的痛苦疑惑都给消磨干净,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两个,还有幸能把酒狂欢。”
水波眨眨眼,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豁达,“……对了,别忘了替我向未来嫂夫人道歉,至于齐长关,大约道歉也没用,他没一剑劈了我,已经是看你的面子!”
沐延昭莞尔一笑。
水波伸了个懒腰:“我明日就要启程,今天晚上你别走,咱们抵足而眠。”以前他老嫌弃沐延昭不讲卫生,脏的很,现在还是很嫌弃——瞅了瞅沐七那一身还算光鲜亮丽的衣裳,鼓起脸,“不过,你得好好洗个澡。”
曾经的乐安侯水波,大庸家喻户晓的风流人物,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除了那些一直挂念他的少女,少妇,再没多少人记得他。
不过,这也许就是水华庭想要的。
水波走时,沐延昭没有送行,只略略在顾婉耳边儿提了一句,顾婉心里多少也有点儿不是滋味,说实话,她对水波的印象不错,哪怕被那家伙抓到大庸,被吊在城楼上威胁沐七,她还是要说,这只是造化弄人,水华庭是真把沐延昭当挚友待的。
顾婉自己没去送行,水波秘密离京,恐怕就是不想招人眼,她也不好添乱,毕竟,现在的顾婉,可是香饽饽一个,关注的人实在多,只派人送了一十八坛上好的美酒,默默祝福那家伙能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亡国的皇族,日子不会好过,只希望水华庭能成为其中稍稍幸运的一个。
顾婉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去伤春悲秋,她有很多事情要忙,要给自家买一座宅院,要帮自家师傅看顾安抚她那些心下忐忑的族人,还得接待不断找上门来送礼拉关系的贵妇们。
买一座宅院到是比较容易,一听顾家要置办产业,不知道有多少欲巴结新贵的商人,捧着地契上门等她挑选。
郑陈两家,都是大庸名门,改朝换代,很难不被影响,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是族人收到牵连的确实不少,两家肯定想着要和新皇族攀上关系,这样,陈文柔的爱徒,沐七公子的未婚妻,顾婉,就成了很好的搭桥牵线的人选。
顾婉才进京,光是郑、陈两家的年礼,她就堆了半仓库,这还是陈郡主送的别院仓库够大。
为了回礼,更是差点儿没把顾家在京里的几个铺子给掏干净,即使是上辈子和这些杂事大了一辈子教导,这一世又受名师教导的顾婉,都有些手忙脚乱,还是沐家大嫂派来几个管事帮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和大庸的名门贵妇交际,到是顾婉最得心应手的,反正她现在是被巴结的一个,登门的都是和沐家关系不错的,绝不会有人去故意为难她。
总而言之,顾家小娘子在大庸的初次亮相,颇得了几分真真假假的赞誉,至于那些说她配不上沐七公子的流言,各种酸言酸语,一时半会儿还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一般情况下,就算有人想挖顾婉的墙角,也得等朝局平稳,状况明朗之后,这会儿捣乱,万一让沐七公子记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年初六,夜。
月光如水,虽然只有弯弯月牙,却也给大地镀了一层亮丽的外衣。
院子里灯火通明,各处贴着皇宫里发下来的‘福’字。
今年,新等级的圣人和太子,‘福’字大批发,不只是有从龙之功的勋贵,连大庸高位的官员都收到了。许多和沐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更是被赏赐了不少很特别的小礼物。
例如几件御寒的衣物,一些笔墨纸砚,还有其它零零碎碎比较实用的物件,虽然说不上珍贵,却着实贴心。
顾家大约是收到‘赏赐’的人家中,唯一一个,既不是顶级世家,也不算勋贵的人家。
夜深人静,才送走几位重量级的访客,累得几乎脱层皮的顾婉,趴在别院明亮的烛火下,抓着笔辛辛苦苦给自家大哥,大嫂写信诉苦,盼望二人尽快进京。
一封厚厚的长信写完,顾婉才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床睡觉。
这一年,大概是顾家过得最仓促的一年,就连当初在上琅,过年也没有这般忙乱仓促的,就算物质上简陋些,好歹算得上团圆。
当然,不只是顾家,整个大庸的世家贵族,都没什么过年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庄子
大庸城
码头上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丝毫没有想象中那般凋零衰败。
顾安然扶着方素,立在官船船头。
他们此次从涯州来大庸,乘坐的是沐家专门派遣来接的官船,高达两层,用料豪奢,极为气派。
这样的官船,换了往常,恐怕也只有王孙公子才敢使用,船舱阔朗,比寻常屋子还要宽敞,坐在软榻上,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立在船头,看着河面上波涛汹涌,顾安然不由想到当年来大庸求学时的景象,那时他只是个父亡母病的落魄学子,初临京城,满心忐忑。此时此刻,他再临大庸,却是满怀壮志豪情。
辅佐英主,功成名就,哪个好男儿不想?
“大郎,娘子,行李都收拾妥当了。”王大指挥着小厮,小丫头们把大箱小箱的东西搬下船,渡口早有马车等着,一行十几辆,马车上俱挑着灯笼,上书一个方方正正的‘顾’字,颇引人注目。
顾安然点点头,待看到亲自来迎接,立在渡口处的妹妹时,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顾婉笑了笑,任由脚步急切地冲过来的大哥,把自己上上下下,仔细端量。
“高了,也瘦了。”顾安然眯了眯眼,把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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