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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君倾(君子攸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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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推开他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他有些窘意，撇了撇嘴角，敛起了笑意，不多时复又傲然起来，轻哼一声，却不言语。
我心下一乐，再不理他，回到桌子前执笔蘸墨，他好奇转身，走到我身旁端详道：“写些什么？”
我亦冲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写，他便在旁默默看着，我书毕搁笔，他走近跟前，逐字逐句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的眼角眉梢渐渐绽出笑意，偏过头来朝我眨眨眼：“颐妃娘娘，不知朕这个良人可合心意？”我顿时红了双颊，背过身不再瞧他。他从背后拥我入怀，侧脸贴着我的发，如此久违的温暖令我欲罢不能。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将本不属于我的阿岚从我的世界抽离，又将慕辰送到我身边。我默默一叹——柒柒，你何其之幸也。
☆、第九章 夜未央（一）
转眼已是秋末冬初，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半年多了。宫内早已是秋意浓浓，落英纷纷，慕辰亦提前差人替我置了好几件御寒的冬衣。自那日跟他坦白了心意，他更是对我极尽荣宠之能事，先是加封我的义父——定远将军澜风为楚王，厚赐澜家上下，将澜府新修缮了一番，后又欲封我为贵妃，我拒了他好多回他才作罢。
琉璃和凤鸾宫几个侍候的小丫头三天两头就能带回一些宫内的传闻讲给我听，有些事更是之前我从未听到过的。慕辰这回只因我的原因便大肆封赏澜家，早已引起了朝堂上诸多不满。一来澜苍此番并未平定边疆战乱，无功受禄本就牵强；二来又是因我的裙带关系而使澜家风光无限，更是引来朝臣非议，再加上宁太后背后宁家支持者强大的抗议，致使慕辰分外恼火。
慕辰不怎么跟我提起朝堂政事，但这些风言风语亦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皇宫，自然也传进了我的耳朵里。这样的隆宠对于我，对于澜家都只是祸不是福。宁家几代皆是梦华的豪门望族，上有太后、熙妃，下有镇远将军宁烈，天家威仪再加军功卓著，地位自是其他家族所不能比的。
太后、熙妃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眼下熙妃仍困在冷宫中不得出，宁家势力本就削弱了几分，他们更是容不得澜家做大与之相抗。宁家与澜家之前本已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但如今不论是澜家封王进爵厚赐宅邸金银，还是慕辰进我的位分恩宠犹胜往昔，都是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
我的命运早已与澜家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过犹不及的事情我不能让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怎样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不让别人欺了去，着实令我头疼不已。
我那义兄澜苍已回朝多时，但慕辰此番大肆的封赏澜家却独独少了他的份。慕辰心里的小算盘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光那天在紫宸殿上他对澜苍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蕴华池畔澜苍的表现我便能猜到，这两人定是之前有所过节，而这导火索多半便是我。
澜家，宁家，慕辰，他们背后的秘密着实太多，慕辰总说不愿将我牵涉在朝堂后宫诸般琐事之中，但人在风口浪尖，避也是避不过的。有些事情我不好去问那些宫婢们，亦不便向琉璃开口，总想着能再见澜苍一面，却碍于慕辰的原因和外臣不得擅入后宫的规矩，迟迟未能实现。
深秋的风已是凛冽地厉害，我又是出奇地怕冷，早早便吩咐琉璃在各间屋室备下了炉子，可仍是觉得天寒地冻。过惯了有暖气开空调的日子，转眼间却只有这些个物事来取暖，我不禁暗暗叹息。琉璃唤我一声，递来一只精巧的手炉，我默默接过，倚在炉子边低头不语。
琉璃捂嘴轻笑道：“娘娘可是想圣上了？”
我抬头嗔了她一声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才没有……只是有些想家罢了……”
她朝我眨了眨眼笑道：“想家？这个好办啊，您给圣上说说，他那么宠你，定会答应你回澜将军府上瞧瞧的。”
“那不是我的家……”
“娘娘，将军府怎么不是您的家呢？”
我默默垂首，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呢喃道：“……我家在中国，我才不是什么将军的义女，皇上的妃子，我是柒柒……”
琉璃满脸诧异地看着我道：“娘娘在说什么？梦华周围并没有一个叫做中国的国家啊……娘娘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总是走神发呆说胡话……难道是着了凉生病了？”
她急急伸出手来就要摸我的额头，我站起身来轻轻推开她道：“我没事，别瞎操心了啊……”
她仍是一脸担忧地模样望着我，我笑了笑，伸手搂住了她：“再这般皱眉可就不漂亮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我看着她认真道：“别总把我当娘娘，我亦不过是个普通人，寂寞的时候也会想找个朋友聊天作陪，你懂吗？”
她愣了一愣，眼里满溢着感动：“奴婢懂……奴婢愿为娘娘分忧！”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叫自己奴婢，听着就别扭……”
她用力点点头道：“嗯，奴婢……不、我……我知道了。”
我朝她微笑道：“这才对嘛！去帮我拿点儿如意糕来可好？”
“娘娘可是饿了？我这就去拿！”
我坐在炉边，脱了鞋袜，将双脚靠近火炉，顿时暖意融融。我靠着椅背，闭上双眼，等着琉璃将如意糕拿过来，突然殿门大开，冷风大作，直朝房间里灌。我打了个哆嗦，正欲起身看看怎么回事，只见慕辰裹了件玄色披风匆匆跨进房内。
“果是要入冬了，今年冷得竟这般早。”他三两下解开披风，顺手丢到长暨怀中，长暨接过，默默退到门边，遇上端着如意糕前来的琉璃。他向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向内瞧了瞧，当即会意，将糕点轻轻搁在桌上，朝我微微一笑，转身掩门退下。
我没理他，顺手拿起一块如意糕放入口中，脚往炉子边又伸了伸。他在我身边坐下，宠溺地看着满嘴粘着糕点渣的我，拿袖口轻轻帮我拭着嘴角：“吃相这般不斯文，传将出去可真要被人笑话了。”
我瞥了他一眼道：“皇上是怕臣妾被笑话，还是皇上自个儿被笑话呢？”
他笑了笑，将我拥在怀里道：“笑话你和笑话朕，还不都是一样。你跟朕这一生，走到哪儿都是分不开的。”
我倚在他的胸膛，心里满溢着幸福的气泡，他的唇从我的耳垂滑下，寻到我的唇角，轻轻印上一吻。
我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轻推他道：“怎地今日这般清闲，没有折子要看么？”
他叹一声道：“朕在紫宸殿待不住了，本想来这儿歇一歇，谁想忙里偷闲终是不得安宁……朕已命长暨将折子带了来，你陪朕阅罢……”
我应了一声，将搁在桌上的折子放至他手边，随手拿起一本来，见慕辰并未阻止，便展开一看。
“兵部侍郎宇文铎上谏吾皇，镇武将军澜苍于安平一役中指挥失误，致使我军损伤惨重，接连失却北疆安平、临渊等几座重城，其罪之重不容姑息。臣请吾皇削去其镇武之封号，剥夺其手中兵权，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我轻轻念着，慕辰抬眼看我，眼光分外复杂。
我又拾起另一本逐字逐句念道：“礼部尚书祺岳上谏吾皇，定远将军澜风一昔封王，常言无功不受禄，此举恐引朝中诸大臣不满，望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我觉得有些不妙，又拿起其余的翻了翻，大多竟都是参澜家父子的折子。
“早先便听闻朝中对此次封赏澜家颇有不满，没想到声浪竟是这般厉害……亏得我没受了那贵妃的封号，没的要被这帮朝臣们的口水淹死……”
慕辰面色自我开始念奏折时便十分难看，此时更是愠怒异常，恨恨开腔道：“朕怎样行事，用得着他们这帮狗奴才来指手画脚么……这几日这些家伙总是吵嚷不休，闹得朕实在头疼。哼……宁家妄图只手遮天，净遣了些狗腿子明里暗里地动手脚，以为朕不知么？”
☆、第九章 夜未央（二）
怎地又提到了宁家？看慕辰忿忿之态，似是恨意极深，可以太后为首的宁家，不是他的母族吗？母子关系再怎样僵化，又怎会对母亲一族如此忌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不单单仅是因为我。换作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与自己母亲作对闹翻，这些怨怼的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试探着开口问道：“皇上为何如此忌恨宁家？还有那日对太后……我不明白……”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里阴恻却又带着沉痛，让我越发疑惑，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有些事你无需知晓，朕不愿你卷入一些不必要的纷争之中。你只要安心陪着朕就足够了，其余之事莫要去理。”
我向来好奇心重，慕辰这般有事瞒我，让我越发想知其究竟。我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那天你便跟我这般言说，还说我与你本是一样……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过……不过是关心你，你这样我更加安不下心来啊。”
他似是有些恼了，使劲撂下手中正在批阅的折子，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向后退了退，只见他蓦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朕叫你莫要再问！”
我顿时哑然，只觉眼前的他好似变得陌生起来，让我又忆起了昔时阿岚的阴影。我把桌上纷乱摊着的奏折一一码起，转过身背对他，向殿外走去，却听得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做什么？”
“出去透透气。”
“屋外凉，天色已晚，当心受寒。”
我哼了一声道：“不劳皇上挂心。”当即再不理会，推开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吹得我鬓发凌乱，忍不住唇齿打颤。
他匆忙行至我身边，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我：“君倾，莫要这般任性。”
我使劲欲挣脱他的束缚，他的力道却愈发地大，半晌只听他低低一叹：“方才是朕不好，不该恼你……”我顿时便红了眼眶，满腹的委屈想要倾吐，却紧咬嘴唇不去看他。
他走到我身前挡住寒风，回手将殿门关上缓缓道：“朕知你关心朕，只是……朕答应你，等时机到了，定然说给你听。”
我仍是低着头，两手绞着丝帕儿，他伸手将帕子抽出，反手将我双手紧握，不给我丝毫缩回去的余地，我索性抬起头来向他看去，眼里满是倔强。
“别这般看着朕……”慕辰语气有些无奈，嘴角一撇，“唉……朕向你赔罪，可好？”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忽得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他急忙拉着我坐在炉边，从内室拿来我的披风给我披在身上，手指使劲刮了下我的鼻子道：“再这般耍小性儿，朕可真的要生气。”
我撅了撅嘴，将披风拉紧道：“那你向我耍脾气，我也要恼你的。”
他笑了笑，抚过我的侧脸：“朕不是跟你赔过罪了么……”
“不够不够，你那不叫赔罪……”
他哑然一阵，无奈叹息道：“罢了罢了……那朕带你出宫散散心权当赔罪，可好？”
我顿时便兴奋起来，抚掌雀跃道：“真的吗？太好了！我们去哪儿？”
他见我笑得开心，嘴边也泛出笑意：“这北边儿的天实在是冷，不如去帝都以南的行宫小住数月。边疆战事实在令朕头大，眼下算是平静一些，朕也早就想好好歇一歇。”
我冲他猛点头，刚才的不快竟似从未发生过一般。他偏头看我，眼带戏谑：“怎地跟个小孩儿一般，又任性又要人哄，给点儿甜头尾巴就翘上天。”
“就小孩儿，你能奈我何？”
他低低轻笑，一把搂我入怀，他的发丝扫过我的脸，唇瓣贴在我的耳垂，弄得我浑身发痒，十分不自在。“再这般小孩儿下去，怎生教养朕的小皇子，小公主呢？”
我顿时一惊，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怅然。慕辰后宫妃子不多，自我入宫以来，他更甚少去召幸其他嫔妃，所以至今膝下子嗣单薄。先前听琉璃说，只得一个地位卑下的宫女一朝承宠得孕，诞下一位公主赐号羲禾，母凭女贵，那宫女亦进了位分，封了个容嫔。
这容嫔因出身微贱，与慕辰也只有那一夜情缘，慕辰嫌恶于她宫中人尽皆知晓，所以倒也没听闻有人去招惹她的。那羲禾公主不过刚满周岁，我尚未来得及去瞧过，看慕辰对她们母女似也并非十分上心，难得去看一回，也从不在我面前提起。
他这段日子除了军务朝政，便是来凤鸾宫陪我，虽然我与他互通了心意，我却迟迟未答应与他同床行夫妻之礼，固然有昔时情感的桎梏，但他后宫众多女子亦是我介怀的原因，况且他还有个孩子，对于我一个现代人而言，自己无疑似个第三者一般。此番听他如此言道，心里便更是纠结不堪。
他见我久未言语，试探问道：“怎么了？不愿意么？”
我摇摇头：“皇上不是有了羲禾公主了么，还有容嫔她们这些妃子，都能帮皇上诞下麟儿……”
他蓦地打断了我，眼光定定朝我看来：“朕只要你，只要你和朕的孩子……君倾，不要把朕推给别人，朕只是你一个人的……”
我缩在他怀里，心里暖暖的，很想便就此应了他的要求，舌头却不听使唤，低声回他道：“那些嫔妃们，总不能当她们不存在……而且，你整日价待在我这儿，她们定然恨极了我，我可不想破坏他人的幸福和期盼，成为众矢之的……”
他蓦地提高声音，正色道：“她们在朕眼中本就如同无物，朕压根就不在乎。她们若敢对你不利，朕必重重地办！”见我神色仍是不悦，他双手覆上我的脸颊，温言抚慰道：“朕说到做到，你只要相信，其余的交给朕来处理。”
他有着如阿岚一般的霸道，却又多了万种温柔，让人欲罢不能——老天，就让我自私这么一回，我只不过想要一颗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心而已。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唤他的名字：“慕辰……”
他眼光一闪，并不愠怒，脸上的喜色尤甚，缓缓接口道：“……以后都要这么叫朕。只有你，才能够这么叫朕。”
我微微点头，朝他嬉笑道：“吻我。”
他眉峰一挑，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伸到我头顶，将那固发的簪子抽下，我那及腰的长发铺展下来，散了他满怀，我靠在他臂弯，他翻身上来，嘴角一抹坏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第十章 春梦惊（一）
不知怎地，一夜春宵，竟早早便醒了来。估摸着时辰，似是还不到四更天，外面仍是暗暗的，偶尔能听得寒风呼啸，夹杂着更漏深深。外间的烛光明明灭灭，投射到寝殿里只得几许昏暗的光线，照在慕辰的脸上，映出好看的光点。
他仍在熟睡，面色沉静，偶尔眉头皱起，睫毛微颤，不知做了怎样的梦。这样的恬静，是我这么多年来久违的光景，抛却过往，接纳现实，珍惜眼前人，我曾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如今说服自己接受慕辰，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他，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梦一般。或许我的到来原本也是一场幻梦，幸福若得来的这般容易，那还是让我多沉浸一会儿，不要醒来。
身下隐隐仍有些疼，凝视着他的睡脸，昨夜他疯狂和饥渴的模样一幕幕浮上眼前，历历在目。屋内炭火正旺，但都不及他带给我的热度。他双手触及到我每一寸肌肤，我都好似被电击被火烧一般，痒痒的，却又饱含热切。我忍不住呻吟一声，他抬眼看过来，嘴角轻轻一撇，我顿时满脸羞红，合上眼不去看他，却又控制不了从头皮到脚底的阵阵酥麻。身体一瞬间的撕裂之痛让我低低痛呼，身子一紧，向后瑟缩。他停了动作，抚着我的脸，送上唇瓣吻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道了句：“别怕。”我微微睁眼，嘤咛一声，却被他的唇封住了口，我的灵魂似荡漾在海涛之上，来回翻滚拍岸，往复循环一次又一次……
正当我仍沉湎于昨夜记忆，忽得听见他口中喃喃，我凑近了去听，他语声低低，反复念着我的名字。不知道我在他梦中，又是在做些什么？我轻笑，伸出食指来，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凑上双唇，在他唇畔印上一吻。他不安分地动了动脑袋，我生怕惊醒了他，当即不再动作，安静地躺在他身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纱帐内的宁静。慕辰微微睁眼，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竟也有些害羞，转而又是一缕小小的得意。他搂住我，下巴抵住我的头顶，我靠在他怀中，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来：“醒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见你睡得正香，便没叫醒你……”我摩挲着他的背脊，听着他已经开始略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我低低一笑，手指上下撩拨，不再言语。
他手臂劲道越发地紧，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没想到你缠人的功夫可真不赖……不过，朕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的手又不安分地在我脖颈和胸前乱动，我咬着唇强忍住麻痒，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呼一声。
他笑得得意，朝我挤了挤眼：“让你再嚣张……”
我哼了一声，乖乖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他吻了吻我的发丝，轻声道：“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可好？”
我应了，正想阖眼，只听外面吵嚷声蓦地变大。他皱了皱眉，将我的头倚靠在枕上，起身披衣看向我道：“朕出去看看，你先睡。”
他还未踏出里间，只见两个人影急急朝他走来，我远远瞧去，一个是琉璃，另一个却像是熙妃身边的红鸢。
琉璃慌忙在慕辰脚边跪下道：“奴婢万死，扰了皇上娘娘休息，只是……红鸢硬是要面见皇上，奴婢、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啊……”那红鸢硬挺挺地跪在慕辰身侧，脸上有着跟熙妃仿似的倔强，却多了许多忧郁的意味。
我撑起身来轻声唤她，她听见我的声音，叫了声“娘娘”，慕辰示意她起身进屋，她忙站起身来，急急跑来我身边：“娘娘且先坐着，奴婢去拿新的衣物来……”
昨日我与慕辰一夜疯狂，他和我的衣物凌乱地扔了一地，琉璃只瞧了一眼便明了于心，蹲下身来先将衣物都收了起来，又打开柜子，拿了套新的出来帮我换上。
我转头问琉璃道：“发生何事？怎地如此莽撞……红鸢怎么来了？”
“我一大早起来打扫前院儿的时候，便见红鸢远远地跪在宫门口，我上前问她何事，她摇头不答，只说要见皇上。我跟她说皇上娘娘正在安寝，让她晚些时候再来，她却不听，仍是跪在那儿……我怕皇上起身见了熙妃宫里的人，免不了要不痛快，又见她不明原因地长跪不起，便让咱宫里的小程子，小洛子把她拉开，谁知她非但不走，反而把他们二人推开，还兀自吵嚷不休，闯进殿内，这才惊动了皇上娘娘……”
她替我将衣服整理好，我拉起她的手道：“一起出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走出内室，只见慕辰脸色阴暗，似是十分不快的模样，红鸢跪在殿内，低低俯首，一句话也不说。慕辰见我出来，脸色略微缓和，招手示意我坐在他身畔，我靠着他坐定，握了握他的手，他望向我，眼色间满是复杂之意。
“你们主仆莫要考验朕的耐心。给朕滚回去！”他声音蓦地提高，把我和琉璃都吓了一跳。
红鸢抬起头来，眼圈红红，却兀自忍着不掉眼泪，带着哭腔道：“皇上，娘娘禁于承泰宫已有数月，天已入冬，娘娘一介弱质女流，怎堪冷宫中的种种折磨？况且娘娘腿脚向来受不得风，冷宫湿寒，娘娘她……她怎生能扛的住……”
慕辰冷笑一声道：“你家娘娘身子娇弱，这也受不得，那也受不得？她那般跋扈，处处欲置颐妃于死地的时候，怎没想过她日后受不受得这些？”
我推了他一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他并未理睬，冷声续道：“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今日一切，皆是罪有应得，可怪不得朕。”
红鸢剧烈地颤抖，跪在下首不住叩头，忽而想起些什么，她膝行上前，跪在我脚边，我一惊，慌忙站了起来：“颐妃娘娘，请您跟皇上求求情，放了我家娘娘吧……娘娘自从进了承泰宫就一直病着，怕皇上怪罪，更是不敢请太医来瞧……这几日天凉，腿疾复发，疼得夜夜不得眠，人更是瘦的不成样子……奴婢之前做了不少坏事，冲撞了皇上、娘娘和琉璃姐姐，千般万般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您磕头，请您饶过主子罢……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娘娘她……”
“你先起来……”我欲俯身扶她，却被慕辰伸手拦住：“君倾……这些事你不要插手，她们当时那么对你，本就死有余辜，压根不值得你去同情。”
我推开他的手，皱了皱眉道：：“宁熙她已经疾病缠身，日日不得安，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我已不计较，你也别再介怀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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