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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4-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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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驷接过药匣道:“其他两种没有吃吗?”
  芈姝脱口道:“不需要。”玳瑁听得脸色大变,直欲去捂住她的嘴,却在秦王驷的眼光下不敢有所举动。
  秦王驷点头道:“好,好!”
  芈姝还待他再说些什么,不料秦王驷却忽然站起,转身疾步离去。
  众侍人忙跪地相送:“送大王。”
  玳瑁战战兢兢地抬头,见秦王驷已经远去,芈姝却还呆立着没有反应过来,急得站起来拉住芈姝道:“王后,您怎么就这么轻易把解药给了大王,还什么都说了!”
  芈姝还未回过神来,反问道:“怎么了?”
  玳瑁顿足:“季芈中了毒,整个秦国都没有解药,偏我们有解药,岂不令大王生疑?”
  芈姝便问:“生什么疑?”她这话一说,忽然想起情由来,吓得脸色都变了,此时又闻玳瑁解释:“大王岂不是要怀疑这毒是我们下的,否则哪会这么巧!”
  莫说秦王驷怀疑,芈姝自己一细想,也是大吃一惊,吓得白了脸色。她一挥手令诸人退下,自己抓住玳瑁的手,惊疑不定地问道:“傅姆,这毒是你下的吗?”
  玳瑁急了:“王后,你如何连老奴也信不过了?若老奴当真要下手,何必这般麻烦!”
  芈姝越想越怕,白着一张脸,连手都抖了起来:“那……那我们怎会有解药?”
  玳瑁百口莫辩,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找这药只是以防万一,求个安心。但愿这药不对症才好。”
  芈姝也不由得点头。也不知是向玳瑁解释,还是向自己解释,她喃喃地道:“嗯,不会这么巧吧,这药必是不对症的。对,必是不对症的。”
  不提两人提心吊胆地等着消息,且说秦王驷带着药匣,回了常宁殿,便召来太医李醯,将那药匣给李醯验看。李醯打开黑色药瓶,倒出仅剩的三颗药丸来,又倒回两颗,拿起剩下的一颗,闻了闻,用小刀刮下一点药粉尝了尝,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其中的药性成分。
  秦王驷坐在芈月身边,只是看着芈月,并不说话。
  李醯将药丸递给身边的女医挚:“医挚,你来看看。”
  女医挚也似李醯一样,试过了药性,才抬头道:“的确是解蛇虫之毒的药,可是……”
  李醯会意,道:“是不是能完全解芈八子之毒,却不能确定,是吗?”
  女医挚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此乃楚宫秘药龙回丹,能解荆山蛇、云梦环蛇、双头蛇这三种楚国至毒之蛇的毒,但若芈八子中的不是这三种毒蛇之毒,就难说了。”
  李醯便向秦王驷一拱手,禀道:“大王,蛇虫之毒变化多端,其解药或取其经常出没之地的药草,或取其血提炼成药,必须对症下药。请恕臣无礼,能否再取芈八子身上的蛇毒做个试验,看看是否有效?”
  秦王驷点头:“准。”
  李醯看了女医挚一眼,女医挚便走到芈月身边,拿起银刀,正欲在芈月受过伤的手指尖上再割一刀,只是刀子贴近芈月手指,她却有些犹豫,不敢下手。
  秦王驷见状,抱起芈月,让她倚在自己怀中,拿过女医挚手中的银刀,亲自动手在指尖割下,但见红中带着紫黑的血,一滴滴落在女医挚手上拿着的药碗中。
  李醯取了血,便小心翼翼端了出去,到庭院中叫内侍寻来几只小兔,将那血沾了银刀,划破兔子的皮毛,弄出伤口来,见那兔子开始抽搐,再将那黑色药丸给那兔子服下。如此几番试验之后,才回来禀道:“恭喜大王,此药完全对症,芈八子服药以后,三天之内当能醒来。”
  秦王驷点头,又问:“怎么要这么久?”
  李醯道:“大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芈八子被蛇毒伤了经脉,要祛除余毒,恢复身体,还需要更久。”
  秦王驷点了点头,让李醯退下,叫人将那药丸与芈月服下之后,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他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王后手中,居然有对症的解药……”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吓得不敢说话。
  秦王驷看了一眼缪监,缪监会意,忙上前恭敬听命,就听得秦王驷道:“将椒房殿与披香殿封殿,在事情查清楚以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椒房殿内,芈姝拿着诏书,晕了过去。
  披香殿内,魏夫人青衣散发,端坐在那儿,神情如死灰,一动不动。
  宫中变故,亦是飞快地传遍咸阳城中,各卿大夫的府第。
  此刻,张仪书房中,庸芮与张仪对坐。
  庸芮问道:“张子之智,非常人能及,这后宫之事,您如何看?”
  张仪反问:“以庸公子之见,当是谁人所为?”
  庸芮知道自己的思维只在常理之内,而张仪的思维,却常在常理之外。若要得张仪之智,自己亦当先说出猜想来,当下微一沉吟:“都有可能,都有破绽。若是魏氏所为,便是欲借此挑拨起王后和芈八子之争,甚至除去对手。王后一死,公子荡难保,而魏夫人就有可能推公子华上位。”
  张仪抚须,微笑不语。
  庸芮见状,又微一沉吟,说道:“若是王后所为,便是故意引魏氏入圈套,一举除去芈八子和魏夫人,一箭双雕。”
  张仪微笑,却问:“那这毒呢?”
  庸芮一时语塞,想了想:“若从毒来论,只有王后有此毒,其他人也无此条件。这样算来,便是王后所为了?”再看张仪神情,却颇有一些不以为然,转口又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魏夫人知道王后有此种毒物,盗取此毒,借此陷害。但……魏夫人如何能够得知此事,又如何能得到此毒?依在下看,可能性不大。”说到最后,又摇摇头,自己也有些不能确定了。
  张仪又问:“还有呢?”
  庸芮一怔,将自己方才的话细想了想,看还有什么遗漏之处,但觉得再说,亦脱不出这几种可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张仪笑着喝了一口茶。这苦荼的味道,他原来并不喜爱,可是自那日在楚国与秦王共饮之后,他亦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初喝时又苦又涩,品得久了却有一丝回甘的饮品。他喝了几口,才放下茶盏,轻敲几案,缓缓地道:“如果有第三个人呢?”
  庸芮一怔:“第三个人?”
  张仪慢条斯理地又品了一口茶,才道:“我总疑心,王后没有这样缜密的心计,而魏氏的势力在公孙衍的时候被连根拔起,哪里又能布得下这么大的局?”
  庸芮听了张仪之言,也陷入了沉思。他坐在那儿,沉默半晌,忽然猛地一击案:“我想起来了。”
  张仪正一口茶饮入,被他一吓,茶水自鼻孔喷出,呛了半日,才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庸芮连忙一边道歉,一边道:“那个范贾……我来之前,于街市上见着那范贾被人押送而过,当时只觉得眼熟。你方才说,是否有第三个人,我想着与此事相干之人,却忽然想起……上个月,我曾经在游士馆舍见到过一人,长得颇似那个范贾。他当时正与人私下见面,态度还甚是恭敬,不晓得此人有无嫌疑?”
  张仪眼睛一亮,拉住了他叫道:“你如何现在才说?”
  庸芮苦笑摇头:“我那些日子心不在焉,所以根本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他将信将疑,“那人当真可疑?”
  张仪道:“总是一条线索,值得一探。”
  庸芮跳了起来:“我这便去。”
  张仪忙叫住他:“且慢,你怎可自己这样便去?待我拨一队人马与你同去!”
  且不说庸芮领兵而去,却说那游士馆舍,本就是列国游士所居,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庸芮到了那里,寻遍所有地方,却找不到那日所见之人。他不肯死心,当下便召来管理馆舍的中丞,对着人一个个点去。
  那中丞见他如此细究,便搬了名册出来。秦法素来严密,那些游士入馆便要登记,中丞便据此名册发放供养之米粮,若要离开,也要去中丞处登记,换取过关的符节。
  他们查看了这一月之内离开馆舍的名单,发现一名魏国士人中行期甚是可疑,当下便由张仪禀了秦王驷,满城围捕。
  如此几番搜捕,直将咸阳城弄得人心惶惶。原来因为五国联军围城而躲入咸阳城的一些巨族大户,也吓得要迁出去。
  樗里疾见此情景,忙进宫去劝秦王驷。正劝着,便得到禀报,说是庸芮已经抓到了中行期。秦王驷大喜,当即派甘茂去审问,不料这回却审出一个了不得的结果来。
  秦王驷得了禀报,惊诧不已,立刻召来樗里疾,将供词给他看。樗里疾见了以后,也甚是惊骇。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樗里疾才道:“既有此供词,大王少不得也要召他面询了。”
  秦王驷沉默片刻,还是点头道:“召张仪入宫。”
  


第五章 真与伪
  次日,张仪奉召入宫。
  张仪只道是自己指点相助庸芮有功,因而不以为意。他一进宣室殿,便见秦王驷和樗里疾坐在上首,神情严肃。他心中疑惑,莫不是函谷关前军情有变?
  行礼之后,君臣对坐,便听得秦王驷开口道:“张子可知后宫和氏璧一案?”
  张仪点头:“知道。”
  秦王驷问:“张子怎么看?”
  张仪便将自己的分析说出:“臣以为,此事非一人所为。王后、魏夫人,甚至还有第三人、第四人,此事夹杂了他们每个人的私心和手段,才会如此复杂多变,而非一人起初所愿。”
  秦王驷听了此言,并不说话,只是看了樗里疾一眼。
  樗里疾接话道:“张子说得对。张子可知,昨日我们抓到一人,乃是范贾身后支使之人?”
  张仪点头:“吾亦知之矣。庸芮公子曾与我说过,当日他见着范贾曾在游士馆舍,与另一人见面。怎么,此人抓到了?”
  樗里疾不由得与秦王驷交换了一个眼色,疑虑更甚,嘴上却说:“正是,昨日庸芮抓获此人,送至廷尉府,与那范贾对质,终于得知此人背后的操纵者……张子可要听听此人的供词?”
  张仪隐隐感觉不妙,神情却是不变,笑着拱手道:“臣恭聆。”
  樗里疾向缪监示意道:“宣甘茂大夫。”
  过不多时,缪监便引着甘茂手捧竹简走进来,行礼如仪。
  樗里疾问道:“甘茂大夫,那犯人的口供,可是有了?”
  甘茂本是傲气之人,但这些年来在秦国的位置始终不上不下,不免将原来的傲气消磨了些,此时眉宇间的不驯之色已经减了许多,添了几分沉稳。他听了樗里疾之言,便应道:“是。”当下呈上竹简,跪坐在下首陈说案情:“此人姓中行,名期。乃先晋中行氏之后,居于魏国,与张子乃是同乡……”
  张仪霍地直起身子,他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瞪大了眼睛看着甘茂。
  甘茂又继续道:“他说,和氏璧乃是一月之前,张相交给他的……”
  张仪勃然大怒,长身而立:“胡说,我何来和氏璧?”
  甘茂表情严肃依旧,板板正正地道:“当日张相弃楚入秦,原因天下皆知,乃是因为楚国令尹昭阳丢失和氏璧,而张子是唯一的嫌疑人。”
  张仪提起旧事,便有些咬牙切齿:“昭阳老匹夫轻慢士子、草菅人命,他冤枉我,毒打刑求,可是我张仪清清白白,没有拿就是没有拿。”他转向秦王驷,急道:“大王,臣当日与大王一起入秦,两袖空空。臣有没有和氏璧,大王当一清二楚。”
  秦王驷微微点头,他其实在昨日已经听过回禀,此时再转向甘茂问:“你可问清,这和氏璧是如何到了咸阳的?”
  甘茂此人,素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板正面孔,昔年迎楚公主入秦,也不曾有过半分好颜色,今日对着张仪陈述案情,更是一张铁面。当下只向张仪拱了拱手:“张子,在下初审此案,比张子更为惊骇,所以问得很细。此人招供,当日张子得到和氏璧以后,因为昭阳追查甚严,怕带不出关卡,所以将和氏璧藏匿起来。后来借着楚国公主和秦国联姻,将和氏璧混在嫁妆里带到秦国,此后由张子自己收藏。”
  张仪此人,游说列国面不改色,镬鼎当前毫不畏惧,玩弄诸侯巧舌如簧。他只道世间,再无什么可以撼动他心神之事了。谁想到今日遇上了此事,他竟抑制不住内心怒火如狂,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只觉得眼前的人都变得极为可笑。他眼睛都红了,击案怒喝道:“这是诬陷,诬陷!此人必是五国奸细,施离间分化之计!”
  樗里疾见张仪如此,不敢刺激他,转头再问甘茂:“且不管这和氏璧是谁所有,你可问出此案究竟来?”
  甘茂垂着眼,语气平板冷漠,毫无抑扬顿挫:“此人言,公孙衍联合五国兵临函谷关,秦国必败。张子想逃离秦国,这才变卖和氏璧筹钱……”
  张仪怒极反笑:“哈哈哈,一派胡言!五国兵临函谷关,只消分化离间,便可令其溃散。我张仪身居相邦之位,深得大王倚重,重权在握,我为何要逃离咸阳?我又没疯!张仪有三寸不烂之舌,千金聚合,不过瞬息之事,何须变卖和氏璧筹钱?如此胡言乱语,大王怎么可能相信?”他一路说来,自以为理直气壮,却看到秦王驷和樗里疾看完甘茂手中的竹简,神情便有些不对了,不由得惊诧道:“大王,难道你们真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吗?”
  秦王驷看了樗里疾一眼,樗里疾便将手中的竹简递给张仪:“张子,你细看这里头的供词,关于和氏璧如何从楚国到秦国的细节,非经历过的人,是写不出来的。”
  张仪拿着竹简迅速一看,却见里面细说他如何得了和氏璧,如何收买奴隶,将和氏璧藏在楚公主入秦的嫁妆箱子里;中途义渠人劫走嫁妆,他如何假借赎芈月之名,亲入义渠取回嫁妆,趁乱收回玉璧,藏于心腹家中;逢五国之乱,他又如何召来旧友中行期,托他变卖和氏璧筹钱逃亡。这桩桩件件周详之至、一气呵成,若非他是张仪本人,险些也要相信这竹简上的内容了。
  张仪将竹简往下一掷,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抬头看向秦王驷,只道秦王驷必会好言安抚表示信任,不想却见秦王驷脸色苦涩,长叹一声:“张子,寡人不相信你会背叛寡人,更不相信你会因为五国之乱而胆小逃离。可是,这供状在案,你教寡人如何向群臣解释,如何向天下解释,这和氏璧与你无关?那中行期乃你同乡,他的供词,你如何反驳?”
  张仪愤怒地道:“臣愿与他对质!”
  秦王驷却沉默了下来,沉默得令人心惊。
  众人也一起静了下来。殿上只闻得铜壶滴漏之声,一滴滴、一声声,似打在人的心头。沉默的时间越久,众人的心越是不安。
  好一会儿,才听得秦王驷长叹道:“寡人本欲差你出使函谷关外,游说列国。可你既然已经身处嫌疑之中,在未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只怕不能再处理国政。你先回府闭门谢客,待事情查清之后,再做打算吧。”他不相信这件事,可是,纵然他不相信,又能如何?如今这件事似乎铁证如山,他身为君王,又岂能完全不顾证据,不顾其他臣子的反应?更不能当真为了自己的意气,将江山社稷的命运轻托。
  张仪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王驷,手指颤抖:“大王这是……要软禁臣吗?”
  甘茂板着脸道:“张子,若是其他人遇上这种事,是要下廷尉之狱的。大王如此待你,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张仪愤怒地仰天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比起昭阳将我杖责,大王待我,的确是格外宽容了。张仪谢过大王。”说完,张仪站起来朝着秦王驷一揖,便转身大步离开。
  秦王驷伸手,想叫住张仪,但张了张口没有出声。眼看着张仪出殿,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叹息一声。
  樗里疾见状,忙对甘茂道:“甘茂大夫,你也可以退下了。”
  甘茂行礼:“臣告退。”
  见甘茂退出,秦王驷看了樗里疾一眼,道:“樗里子,你有何见解?”
  樗里疾长叹一声:“大王,依臣愚见,此案主要与三人有涉。先是张仪想要变卖和氏璧……”
  秦王驷却截断他的话道:“疾弟,你也相信张仪会是偷盗和氏璧之人吗?”他不叫他樗里子,而称为疾弟,便是抛却君臣之分,说起推心置腹的兄弟之言了。他不愿意相信张仪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可对张仪不利的证据都毫无破绽。他身为一国之君,无法忽视廷尉府的奏报。若此事一开始不曾交与廷尉府,而由他的私人谍报上传这样的信息,他倒好叫来张仪,君臣交心,掩下这桩事来。如今,便只有争取樗里疾的支持,帮助他将此事按下。
  樗里疾却不愿意接下秦王驷的话头,只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臣以为,张仪有没有盗取和氏璧,是否私藏,甚至变卖和氏璧,那都与我们无关。和氏璧是楚国国宝,又不是我秦国国宝,楚失其宝,乃是他们自己失德,何人得宝,以何种手段得宝,在这大争之世,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若是张仪真的身居国相之位,却对秦国没信心,甚至打着逃走的主意,这才是最不可原谅的。”
  秦王驷一怔,问道:“难道你也相信张仪想逃跑吗?”
  樗里疾犹豫了一下,看到秦王驷的神情,很想如往日一般赞同他的判断,但最终还是忍下了,只道:“张相为人性格,与臣不合,臣不敢为他作保。但依臣愚见,张仪未必就是不忠。身为国相,何等荣耀,未到最后关头岂会轻易弃之?且他曾经分析过,五国联盟并不可怕,并可亲自前去分化……”
  秦王驷听得入耳,不禁微微点头。
  樗里疾却话锋一转:“然人在危难之时,想为自己多筹钱找条退路,也未必没有一时半刻的失措之举。在未能发现和氏璧案有新的进展前,张仪仍然是最大嫌疑,这是再多理由也无法解释的。若以当前证词分析,当是张仪欲变卖和氏璧,此有中行期和范贾证词,亦有张子被昭阳刑求的旧事为证。 接下来,此事为魏夫人所知,故意传扬后宫,挑拨王后和芈八子相争,以为公子华图谋。此有范贾、井离以及井深的证词。王后得知芈八子先行买下和氏璧后,乃派人守在宫门,夺去和氏璧,因嫉妒芈八子得宠,所以在盒中暗藏毒针。此有芈八子生产险些送命之前例,又有芈八子所中之毒,唯有王后才有解药龙回丹这个疑点为证。且当日王后和芈八子争夺和氏璧,一片混乱中芈八子中毒,王后却毫发无损,只死了一个贴身侍女,实在是令人起疑。”
  秦王驷听得樗里疾一步步推断,竟是处处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且将人人的私心图谋皆说了出来,不由得脸色铁青,截然道:“好了!”
  樗里疾亦知自己的分析大胆,已触及宫中阴私。此事,众臣皆有议论,却也只有他胆敢将魏夫人、王后之私欲图谋一一说出。他看着秦王驷的脸色,见他已经到了发作边缘,便不敢再说下去。
  半晌后,秦王驷的神情才渐渐平息下来,叹了一声:“寡人实不敢相信,王后会有杀人之心。”
  樗里疾却沉吟道:“王后或许最初并无杀人之心,可她身边却有楚国的旧宫人。楚威后、郑袖等人在楚国,暗害后宫妃嫔多人,行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这,原是楚国旧风啊!若是这些人为王后图谋,擅自下手,而此后王后默认此事,亦未可知!”
  秦王驷听着樗里疾之言,心头一股寒意升起。王后芈姝的为人行事,以及她身边宫人的手段,确如樗里疾所说的那样。他相信王后并不会生出杀人之心,无他,因为王后从小到大的生活太过一帆风顺。但是王后身边的楚宫旧宫人,却实实在在有这样的狠毒心肠与手段,而王后自己服用龙回丹后,不思将此药拿去救芈月,也是默认了这场图谋。
  其实,这种事后默认的行为,与事前图谋,轻重虽然略有区别,性质却是一般无二的。
  秦王驷无力地挥了挥手,令樗里疾退出。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但此刻,他全身无力,再也无法支持,伏在案几上撑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想,难道去楚国求娶王后,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他本以为,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大国的公主,心性单纯不甚强势,娶了她可以令后宫宁静。不想,她居然连同胞姊妹也容不下。她第一个对付的是芈月,等到将来羽翼渐丰、胆子渐大,谁又会再度成为她的目标呢?他冷笑,他竟看错她了。是,她没有害人的胆气,但她却带着害人的爪牙,而她并没有能力也无意约束这些爪牙。
  他要剪除这些爪牙容易,可是,王后若真是这样的人,宫中那些微贱的充满野心的奴仆,会趋之若鹜地愿意成为她的爪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宫若是不靖,他又如何于诸侯间图谋称霸?秦王驷喃喃道:“难道,寡人竟要废后吗?”
  夜色降临。这一夜,秦王驷没有去别的地方,仍然留在了芈月身边。
  他虽有满宫妃嫔,却觉得无处可去。王后、魏氏,这一个个女人,似乎都变成了藏在他枕席间的蛇蝎。他无人可倾诉,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他才能够将内心所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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