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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初,所以最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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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岚这回又怎么了?还是因为赵允宽的事吗?”杨慕书从报纸里抬起头来问,因为丁珞的关系,他和于岚也成了熟朋友,对她十分关心,这也算“爱屋及乌”吧。
  “我猜八成是,但是于岚什么都不说。”丁珞叹了口气,开始烤土司,“什么都不说,就表示事情严重了,于岚很少混乱到不能整理自己情绪的地步,但她昨天下午来的时候,”丁珞摇头,拿起奶油往土司上抹,“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妈妈,鬼的脸不是白的,是绿的。”妮妮抗议,“我在电视上看到的。”
  “鬼有很多种,有的是白的,有的是绿的,跟猫咪一样,有黑猫啊,有白猫啊,还有花猫。”丁珞赶紧回答,妮妮满意了,坐在椅子上开始吃土司,杨慕书放下报纸,端起牛奶喝着,“这好像是于岚第一次在我们家过夜?”
  “所以才不寻常呀!好像是逃出来的一样。”丁珞苦笑,“算了,这样胡猜有什么用?她想说自然会说,我只能提供她一个避风港而已。”她说着便转了话题,“你今早不是要去打羽毛球的吗?”
  “我没跟你说啊?小李临时有事,不能来了,一个人怎能打羽毛球?”
  丁珞沉思了一下,“那么我们今天去动物园好吧?妮妮最喜欢了。”
  妮妮立刻一个劲点头,用一对热切的眼睛看着她的爸爸。
  “阿珞,你有客人呢!”杨慕书提醒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出去,于岚现在最需要独处和清静,我们只管玩我们的,全不理她,可能对她还来得好些。
  杨慕书笑了,“算你有理,那咱们就去动物园吧。”
  妮妮兴奋得大叫起来,丁珞忙把一根食指按在自己的嘴上,“嘘,阿姨还在睡觉呢!”
  于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安静得异常,但是阳光早已穿窗透入,还近都是隐隐四声,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简单地换过衣服,梳洗了一下,镜里的人有一张精疲力尽的脸,短短一夜不甚安稳的睡眠,抚不平她连日来心灵上遭受的激荡,只有那——对乌黑的眸子深处,似乎隐隐闪耀着无以名状的期待和焦灼。于岚闭了一下眼睛,挥开她突如其来的妄念,打开了房间的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餐桌上有二片烤好的土司,一杯已冷的牛奶,一张压在碟子下的约条,于岚走过去一看,约条上是丁珞的字迹:
  我们去动物园玩了,傍晚才会回来,见你睡得沉,‘没敢吵你,想你今日亦只要清静,我们把清静留给你,其余的,要什么作料都自己加。
  于岚不觉笑了,丁珞永远这般细心周到,典型的贤妻良母,从大一时就这样了。于岚看看烤好的土司,突然觉得自己饿得一塌湖涂。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昨晚吗?昨晚好像没吃,因为自己那时正失魂般地在街上乱走。昨天中午吗?昨天中午好像也没怎么吃……于岚叹了口气,刚刚被唤起的胃口又逃逸无踪了,她颓然在桌边坐下,按紧了自己的额头。
  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
  于岚不想去理它,可是那门铃十分坚持,按的人并不是按着不放,让铃声不止不歇地响个没完,而是每隔一分钟就去按它一下,于岚终于疲惫地站起,打开厅门,说:“杨先生他们不在……”
  话没说完,她的眼睛便惊讶地睁大了,而赵允宽已经一脚踏了进来,顺手递过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于岚本能地往后退了——步,问道:“你……”
  不管她本来想问的是什么,在她看到允宽阏紫的下颚时,都已本能地化成一句,“你的脸怎么了?”
  “撞到柱子了。”
  “啊?”于岚忽然想起漫画上常有的,贪看美女而撞上电线杆的人,她嘴角有了一点笑意。
  允宽仿佛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姐。”他解释,“是在花店里撞的,那些花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撩乱,所以……”
  于岚的笑意扩大了,允宽啧啧摇头,“你真没有同情心哪,小姐,还好我只是撞到了柱子,要是一不小心栽在仙人掌上,现在大概已经在急诊室里了。”
  于岚终于笑出声来,允宽乘机把花递上,“那么,小姐,看在我这一撞的份上,你是不是愿意把花收下来了?”
  于岚迟疑了一下,“不理由吗?”她问得有点戒备。
  “本来是有的,可是一撞全撞没了,你接不接受新编出来的?”
  他的表情似乎满怀期待,于岚—时倒没了主张。她没想到,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再碰到允宽时竟会是这种局面,他也许会道歉,也许会尴尬,但怎么会是这种全无心机的欢愉?使得她板下脸来也不是,推他出去也不是,她困惑地看着了己宽,本能地回嘴道:“对不起,来路不明的东西,姑娘—向不受理。”
  允宽煞有介事地提起花来仔细看过,“我想这不是走私过来的匪货,”他再拨拨花瓣,“而且花芯里也不曾藏着大黄蜂。”
  说着便把花往前一递,“不信的话,你自己检查看看就知道了。”
  于岚只得把花接在手中,粉红玫瑰是极其娇媚的花朵,和红玫瑰的奔放艳丽又自不同。过去,允宽从不曾送过玫瑰花给她,永远只送清丽的雏菊,飘逸的风信子……他大概早就忘记自己喜欢的花了吧?于岚——时间有点怔仲,允宽却已大踏步走客厅,各处瞧瞧看看,“没有花瓶啊?”
  “你没有诚意吗,这花到底是送我的,还是送丁珞的呀?”
  “当然是送给你的呀,但是因为你要出门了,带着这么一大把花多不方便,所以又把它们转送给丁珞。”允宽在厨房里找到一个广口大玻璃杯,就把它放在水龙头底下去装水。
  “谁说我要出门的?”于岚抗议。她真搞不清楚,为什么整个的局面防佛都落入了允宽的控制之中,而连她自己是怎么跌进陷阱里的都不晓得。
  允宽把个大杯子摆在桌子上,伸手又把花接了过去,“好小姐”他慢慢地说,“我回台湾这么些天了,忙得连台北都没来得及去逛,难得今天放晴,麻烦你陪我四处看看,总不过分吧?你瞧。我一向很懂得‘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一大早就先去花店买玫瑰,还撞了个鼻青脸肿,你既然把花收下了,当我半天的私人向导,也不算吃亏吧?”
  于岚愈听眼睛愈大,“我早知道你的花不是白送的,我拒收,还给你好啦!”
  允宽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已经把花转送给丁珞了,又怎么能还给我呢?”
  于岚恨得直咬牙,“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白话,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了?”
  “好吧!都是我—个人在自说自话。”允宽突然笑了,神情变得异常柔和,“自说自唱了半天,无非是想说动一个老朋友陪我四处逛逛去,这动机总不能算是错吧?而这要求也不能算是过分呀?”
  在他温柔的注视之下,于岚的心藏不自学地愈跳愈急,她勉强笑了一下,耸耸肩膀,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那也不必找我呀,哥哥一定很乐意带你四处去玩的,而且还不必你去买花。”
  “小姐,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令兄可是有家有眷的人,难得放假,我还不识相地挤到中间去做电灯泡,想人家和我划地绝交呀?不瞒你说,我今天本来是要找他的,结果他小子一声不吭就先给了我一记右钩拳。”他指指自己脸上的阏紫,“不然,你真以为我会去撞柱子呀?”
  于岚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只是摇头。允宽低下头来,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其实才不想和他去呢!我一星期有六天和他待在一起,他就算长得跟保罗纽曼一样,我也看厌了。”
  于岚无可奈何地举了一下双手,做投降状,“好吧,你赢了。”她说,“你想去什么地方呢?”
  “龙山寺,有没有意见?”
  “龙山寺?”于岚愕然,“这么早,龙山寺有东西吃吗?”
  “早?”允宽挖苦着,“小姐,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他瞄了一下表,“三十八分四十四秒。”
  “啊?”于岚睁大了眼睛。她最讨厌手镯手表这些东西,嫌它们挂在手腕上碍事,手表—向是搁在皮包里的,星期假日不必上班,自然不消去留意时间的流逝,昨夜没有睡好,很晚才朦胧入睡的,竟不知道整个早上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去了龙山寺。
  允宽的兴致很高,他们一个摊子又一个摊子地攻城掠地,肉圆啊、肉羹啊、碗稞啊、蚵仔煎啊……允宽好像想将八年未吃的份一次补齐。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合吃一份,但是吃过三个摊子之后,于岚就已经八分饱了,允宽则继续努力不已,于岚看着他的好胃口,止不住地要笑。等允宽吃完了芝麻汤圆,还意犹未尽地边走边看时,她忍不住拉拉他的袖子。
  “留点东西下回吃吧,你不怕坏了肚子?”
  允宽的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是,你下回还陪我来吗?”
  他眉梢半挑,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在要求,还是在说笑。于岚心中呼的一声,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含糊的说,“反正龙山寺又不会跑掉,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
  允宽的笑容收敛了一下,“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留在原处等人的,”他低语着。
  于岚的心脏倏地抽紧,戒备地停下脚步,允宽却只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朝前一指,“喏,前面那个摊子,我以前常来吃牛肉面的,现在已经换了人了……咦!”他的眼睛一亮,“哇塞!想不到现在还有让推弹珠的摊子啊!咱们试试去,推弹珠我可是高手哦!”
  他一把牵起于岚的手,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于岚本能地想将手抽回来,然而允宽一径兴奋地往前跑,甚至不曾意识到她轻微的挣动。于岚突然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这不就是她在允宽回来后一直想达成的效果吗?自在、轻松、若无其事,于岚不自学地咬咬下唇,显然允宽也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连那一吻都只不过是个错误……他们之间的一切,在刹那间仿佛都已回到了起点。
  这八年的岁月当真存在过吗?然而又清楚分明地已经是终点了。所有的过往岁月,都可以不记不想,允宽正以他的行动反映他的想法吧?于岚一时心中百味杂陈,清楚分明的意识里,只是允宽那包覆着自己的大手。多年以前,也曾经那样牵着自己的手……
  “小姐,我在跟你说话呢!”
  “啊?”于岚回过神来,迎上允宽笑嘻嘻的眸子,以及他递过来——枝小木棒,“这是干什么?”
  “咱们来比赛呀!输的人请吃晚饭。”允宽微笑,笑得全无心机,“怎么样?玩是不玩?”
  于岚收敛了一下心神,看着一座座珠台,上头用小铁钉钉出得分线路。童年岁月突然浮上心头,她不自学地接过木棒,嘴里却忍不住抗议,“这不太公平吧!你自己说的,你是高手,我却好久没玩了。”
  “小姐,公平—点好不好?我复习此道的机会也不比你多呀!何况,俗语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他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于岚好几眼,“我这个高手是自封的,已经先落了下乘,你这种骄人之兵的战法,才叫做阴险毒辣呢!”
  于岚啼笑皆非,“喂喂喂,你武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挨这种炮轰?”
  “炮轰?没有啊?”允宽一脸无辜,“我只和你比赛推弹珠,动刀动枪可就犯规了。”
  于岚真不知道应该踹他—脚好,还是捶他—拳好,允宽偏在此时凑过脸来,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又要笑,又不肯笑的表情,最是好看?”
  “你——”
  于岚瞪着他,看他若无其事的在一个小男孩身边坐下,拿起一个小玻璃弹珠,然后抬头对自己挤了一下眼睛,伸手招她过去。老天,她怎么可能对他生气?她无可奈何地在他身边坐下,也拿起一个玻璃弹珠,身旁的孩子们诧异地看着这两个大人,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也爱玩这种游戏。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刚开始的时候,两个疏于练习的人都只得了安慰奖——水果糖一条,但是不久之后,就掌握了要领,头奖、贰奖的奖品对他们而言,简直如探囊取物,老板不觉冷汗直流。
  于岚看着战利品,笑得极是开心。
  “我赢了。”她看着允宽微笑,允宽的战利品比她少。
  允宽抬头看了于岚一眼,见她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便也笑了。由于只为重温旧梦,他们把大部分奖品都还给老板,把水果糖分给周围的小朋友,心愿得偿地相携离去。于岚突然觉得喉中有点哽咽,她的微笑还留在唇角,眼中却隐隐升起一丝雾气,允宽默然走过来,温柔地环住她的肩膀。
  于岚颤抖了一下,但允宽只轻轻拍拍她肩头,看看渐渐密积过来的云层,漫不经心地道,“好像又要变天了,有点冷是吧?”
  “呃,啊,还好。”
  允宽不大放心地皱皱眉,“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两个人都没带伞,要淋出病来岂不糟糕?”
  “你想上那儿去?”
  允宽侧着头想了一下,“茶艺馆吧,”他说,“我出国的时候,国内好像还没这玩意儿,现在却是到处都是了,上回既岚曾和我提起,我好奇得很呢。”
  “你什么时候喝起茶来了?”于岚不假思索的问,不曾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提示着,两人之间曾有的熟悉……以及亲密。
  “老实说,从来没喝过。”允宽摸摸下巴,“只是好奇,上那种地方,最主要的是气氛和情调不是?其实我觉得不必一定要喝茶,喝酒也不错,不是有一首诗说什么: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炉……”
  于岚卟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呀!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这诗是背到那儿去了?”
  允宽悻悻然瞪着她,“我记得你是外文系的。”
  “但这是一首很有名的诗呀!我记得高中的国文课本里就有了。”
  “那一定是到你们那一届才加上去的。”
  “何必呢?记忆力不行就说一声嘛!”
  允宽两道浓眉全拧在一起,“我的记忆力不行?”他开始叽哩呱啦背一大串德文,整整一分钟没停下来吸一口气。
  “你在说什么呀?”
  “你不知道?这都是世界知名的建筑物,你——个都没听说过?”他不以为然地瞅着她,“啧啧啧啧!”
  于岚拚命想板起脸,还是失败了,“我们还去不去茶艺馆呀?”
  “去呀,为什么不去?没有酒,茶也不错呀。古人说的什么‘寒夜客来茶当酒’,他偷瞄了她一眼,确定这一次没有背错,不觉大乐,”所以呢,写酒的诗都可以拿来和茶代换一下。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唤将取出来……“
  于岚立时笑岔了气,捧着肚子直叫“哎哟”,允宽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又背错了?可是吟起来很顺嘛!”
  他不解释也还罢了,这一来简直是愈描愈黑。于岚才刚刚止了笑,一听又弯下腰去。允宽看着她娇小的身子笑得发颤,垂肩的长发闪烁亮丽光芒,唇边的微笑便不觉渐收渐淡,但当于岚直起身子时,他又已是一脸自嘲、以及被嘲笑的无可奈何。
  这一整天便是这样过去的。他们去了茶艺馆,一直坐到午夜时分,只是胡乱聊天。
  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可以讲啊?讲的又都只是身边琐事,允宽和她谈德国,谈莱茵河,谈他就读的柏林工业大学……于岚着迷地听着、笑着,问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下几万种匪夷所思的结论。茶艺馆里整日流泻埩琮的筝声,杯中的茶水碧于荷叶,竹帘将榻榻米隐隐隔开,棉纸糊就的灯笼里,亮起昏黄微晕的光芒。于岚一直在笑,淡淡地微笑,开怀地大笑,细细碎碎地笑……有很多年很多年,她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她真的是在喝茶吗?这杯子里装的不是酒?
  那天晚上,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走廊和客厅里的小灯还亮着,家里却已经悄无声息,显然每个人都已入睡。
  于岚偷偷地吐了一口气,因为她实在不想去面对母亲好奇、欢喜,以及追问的眼神,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允宽出游的事情。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她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她只是和允宽笑、玩、闹,凭着自然的情绪去反应、去应和、去释放自己久久沉埋的少女情怀。她对允宽的戒心在这一天中愈来愈少,却在回到家时猝然惊觉,不知道彼此所占据的地位,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了。她为此而慌乱,事情仿佛已超过她控制之外。在她和允宽的相处时间,除了轻松自在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亲密与调和。那种气氛非她所能控制,甚至也非她所能抗拒……因为允宽看来如此一—无辜。
  于岚不自觉地紧咬了下唇,步上楼梯的时候,她困惑地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使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允宽也正在看她,他的眼神专注、焦切、渴望……不可测度。但于岚掉过头来的时候,他已迅速地垂下眼脸,…‘霎间他眼底神情尽掩,于岚困惑地摇了摇头,是她看错了吧?因为允宽正在微笑,“累了?”
  “还好。”她只能这样回答。
  “显然我是个很有格调的观光客,是吧?没有拉着你到处去买东西。”允宽笑着打开自己的房门,“谢谢你陪我逛了—天,晚安。”
  “晚安。”于岚呢喃,看着他关上房门,不知怎地竟觉得若有所思,她抿了——下嘴角,快步走回自己房中。不,她不要去思想,不要去分析,这‘一天的经验太美好,美好得令她不想用任何思考来破坏一一至少不是现在。她走进浴室去洗澡,任流泄的热水在自己身上冲刷过去,明天再想吧!以后再想吧!
  第八章
  接下来那几天,竟过得出乎意料得容易。
  星期一早上,于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真是好久没有睡得这般香甜了!她在衣橱里挑出一件酒红色差别毛连身洋装,字形的衣领显出她洁净修长的颈项,她在颈间系上一条极长的金链子,对着镜头里明丽的容颜微笑,蹭着轻快的步子下楼去吃早餐。
  “早啊,小雾。”既岚漫不经心地从咖啡杯上望了她一眼,“你昨天在丁珞家玩些什么,玩到这样晚?”他的声音正好大到全家都听见。
  “噢,我们陪妮妮去逛动物园。”于岚的脑袋飞快地转动,正好接着允宽投来一个“共犯”的眼神,“然后在外头吃火锅啊,又回去聊天。”她用眼角瞄着沈太太。谢天谢地,她好像一点都没有起疑。但是……奇怪,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事不大对劲?偏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于岚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直到坐进车子里还在想。
  但那两名男子并不给她什么思考的闲暇,他们不再聊建筑,灵敏度把箭头往于岚身上射。三个人在车里胡说八道,闹得于岚一路笑着下了车,走进办公大楼时还在笑。
  星期—过去了。
  星期二过去了。
  星期三过去了。
  允宽一直保持着那种亲切、那种轻松、那种安适。他自在地和她说笑,话题却绝不沾惹当年。他待她是朋友、是兄妹,却再也不带男女之情了,连赞美都是明朗干净的。于岚喜欢这样的相处,这种相处是没有威胁性的,可以让她放心的。至少,她认为自己应该为此而安心了。
  然而随着时日的消逝,她却一日比一日不安,上班时常常无故发楞。在内心深处,她其实很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然而她拒绝去想,拒绝去分析,潜藏的思绪是闸门后的洪水,不开就不会宣泄……—但它会愈积愈多,终于不能为闸门所遏阻。
  于岚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回到工作之中。先别想了,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没有时间。她努力地盯着摆在眼前的文案。
  纪郁璜推门进来,“老编,这是这一期的广告草稿。”这位广告企划把卷宗一一打开,“是一部分,还没定稿。”
  于岚点点头,“这一期的广告比上一期多,编排上可要费点周章了。”她说着,却听到纪郁璜应道:“要依社长的意思,整本都是广告,才称了他的心呢!有钱才好办事嘛!”他朝于岚扬了扬眉,“孙毅庭应该都和你说了嘛!”
  于岚脸色一沉,这种刺探太拙劣了,纪郁璜是那种自以为很吃得开的男人,在碰了于岚几个钉子之后,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却总不忘逮点机会冷嘲热讽。她冷着声音道,“当然,那一部分是他负责的。”
  纪郁璜听出她的不悦,干咳两声,道,“嗯,唔,我去弄下一个部分了,你看完叫我一声。”说着踱了出去。
  于岚看完一部分草图,收拾起文件夹子,想到社长室去讨论一些事情。她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快步走过几张办公桌,正要转过走廊,却突然听见转角处几个人在说话。
  “你说孙毅庭也被她甩了?不是开玩笑吧?”
  “老天,你们没看到他那张脸啊!失恋两个字明明白白挂在脸上!还有,你们没注意到,以前哪,有一点琐事,孙毅庭都要往这儿跑,这几天事情正忙,他反而都不来了,不是打电话,就是派人送文件。”
  “听你这么一说,倒真像那么一回事!我们这老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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