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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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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了流文曲的身上。
  刘老前辈对着白轻墨揖了一揖:“白宫主雅量。”
  这一句赞赞得众人莫名其妙。
  只见流文曲眉头紧锁,拿起祁荣身前的酒壶,倒了一杯,置于鼻端细闻,然后将酒杯交给围观众人一一嗅了嗅。
  最终酒杯传到了白轻墨手上。
  有人不明就里:“仅仅是普通的药酒,有什么问题么?”
  白轻墨将酒杯至于鼻端轻嗅,然后将酒杯交与下人,眸光淡淡道:“药酒当然是药酒,而且这酒对老家主的病症有相当好的治愈之效。”
  “那不就是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皆不满地抛出疑问。白轻墨讽刺的勾起唇角。
  只见流文曲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众人只好再不吭声。
  流文曲看了一眼身侧眉头紧锁并满脸疑惑的老友,道:“我白驼山庄精通药理,众人皆知,此时也不必过多推辞。药酒自然是好东西,其中甘草更是治疗老家主咳疾的绝佳良药。只是……”
  祁荣见老友犹豫,不由的催促:“流老有话尽可以说出来,给我们大家解解惑。”
  流文曲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方桌上已经动过的金鲤鱼,道:“甘草固然是良药,只是,绝不可与鲤鱼同食。二者属性相冲,若是一人同时服下这两种食物,必然中毒,而且毒素蔓延得极快,半个时辰内必定毒发身亡。”
  “嘶——”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流文曲再道:“幸好白宫主发现得早,否则这药酒一下肚,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白轻墨只是淡笑:“过奖。只是,此时是否应当问一问,这酒……到底是谁端上来的?”
  一问话,便问到了重心。
  旁侧里一个家丁猛地窜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祁荣的面前,浑身颤抖地道:“老爷饶命,这酒是小的端上来的。只是、只是,小人真的不懂这些学问,只是大少爷见老爷喝酒,担心老爷身体出岔子,这才吩咐小的去换了药酒啊老爷,老爷饶命啊……”那家丁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头求饶。
  只是此时,人们的目光都倏地集中在了祁无游的身上。
  祁荣老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狠狠的一拍桌子,一把胡子怒得直颤:“逆、逆子!”
  祁无游没料到事情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矛头竟然指向了他,一时措手不及,连忙分辨:“爹,我并不是——”
  “爹,大哥想必不是故意的。”祁无芳连忙走上前来,扶住祁荣因怒气而颤抖的身体,安慰道,“大哥长年经商,怎么会知道这些,今日也是担心您的身子,这才换上的药酒。您可千万别误会,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好一副爱父护兄的经典场面。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祁无芳这是在维护哥哥呢。
  白轻墨微微勾了唇。
  一旁能说得上话的客人们也连忙劝阻,这才让祁荣的怒气渐渐缓了下来。
  祁无游立在一旁不敢发话。
  老家主的脸依旧是黑沉沉的,转过身来,向白轻墨揖了一揖:“白宫主大人大量,救得老夫一条老命,老夫感激不尽。方才错怪白宫主,实是老夫教子无方。”说着又侧脸喝道,“游儿,还不赶紧来向白宫主道歉?”
  祁无游阴沉着脸走过来,向白轻墨做了个揖:“在下方才对宫主出言不逊,冲撞了宫主,还望白宫主恕罪。”
  白轻墨摆了摆手:“无妨。”
  苍山派的长老于是站出来:“想来祁大公子必然不会存有害父之心,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好在是化险为夷了。”
  祁无芳亦道:“大哥一向仁孝,此番也只是好意,毕竟并未造成伤害,爹,您还是先坐着,只是今日先别喝这药酒了罢。”说着招呼下人,“给老爷换茶水上来——”
  “——且慢。”
  流文曲再次出声,打断了祁无芳的话。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流文曲端着酒杯细细地品闻,不由得再次疑惑起来: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祁荣见流文曲那般神色,心下又是一个咯噔,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流老,这药酒是否还有不妥之处?”
  流文曲皱着眉头问道:“祁老,这药酒是哪里的郎中给您配的?”
  祁荣道:“是老夫府上的大夫,此人医术虽不算是绝顶,却也算是精明。难道这配方有问题?”
  流文曲道:“祁老,能否将此人唤出来,老朽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无妨。”祁荣道,“来人,立刻将吴大夫唤来此地。”
  片刻,那被称作是吴大夫的医师便来到了大堂中。
  “见过老家主。”
  流文曲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夫。年纪也是过了半百的人,看上去老实本分,学道也是较为高深的。于是问道:“这位便是吴大夫?”
  吴大夫答道:“正是。”
  “祁老家主的药酒配方,是你配出来的?”
  “是。”
  “那……”流文曲皱了皱眉,“这副方子里头,有什么药材?”
  吴大夫答道:“皆是一些温补的良药,如甘草之类,为的是治疗老爷痰饮积聚,气逆喘咳的病症。”
  流文曲再问:“这副方子里头,是否有芫花?”
  “芫花?”吴大夫惊讶道,“这副方子里头绝对没有芫花。老夫虽医术不精,但这点药理还是知晓得略通透。既然放了甘草,那便绝不敢放芫花的。”
  流文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则老朽在这药酒中嗅出了一味芫花。”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交给了惊异的吴大夫。
  吴大夫接过酒杯,嗅了嗅,面色陡变:“果真放了芫花!”说着惊慌地看向祁荣,“老爷,这方子并非我所配,是否有人做了手脚?”
  听着这一番对话,不懂得医理的外行人皆疑惑——
  “什么问题?”
  “这两味药有什么不妥么?”
  白轻墨闲在一旁不说话,目光随意地瞥见祁无游面色不变,然则袖子下的手已经缓缓地捏成了拳头,心下冷冷地嗤了一声。
  祁荣面色已经有些颤抖:“还请流前辈直言。”
  流文曲扫过周围众人,道:“略懂一些医理的人都应当知晓,咱们药学之中有‘十九畏’与‘十八反’,其中讲的便是各种药材药性相克,以防药材误用。” 
  有些人已经点头,流文曲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道:“方才老朽在此药酒中嗅出了甘草与芫花的气味,而甘草反芫花,正是‘十八反’之中的一‘反’。”
  祁荣问道:“这有何不妥?”
  流文曲道:“甘草乃十分常见的药物,可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有缓正气,养阴血,补脾胃,润肺等功效。芫花原本是全株有毒的植物,然而若是用度适当,能够治疗水肿胀满,胸腹积水,痰饮积聚,气逆喘咳等病症,亦是良药。”流文曲突然停下,叹了一口气,这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接下去道,“只是,此二味药材药性相克,若是长期服用,易损伤脏腑,令人心神恍惚,甚至将有性命之虞啊!”
  此言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际。
  吴大夫连忙道:“我写的方子之中,绝对没有芫花这一味药,定是抓药的人弄错了呀!”
  祁荣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重新翻滚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祁无芳见状立刻站出来,满面怒容地喝道:“是谁?是谁负责给老爷抓药的?”
  祁无芳一怒,剑眉高高地上挑,蓝黑的眼眸中翻滚着怒气,那浑身的霸气便掩不住地放出来,把一干下人都吓了一跳。
  立刻有两个家丁连忙跑出来,一下子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也顾不上疼,求饶道:“老爷,这药是我们俩去抓的,可是、可是,我们也并不知道这两味药不能放在一块儿呀。求老爷饶命,二少爷饶命啊!”
  祁无芳怒道:“不知能否放在一起,你们竟然敢不按方子抓药,还擅自加药材进去?!”
  其中一位跪在地下连连磕了几个头,哭丧着脸道:“二少爷明鉴,这、这最后一味芫花,是、是……”说着颤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面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祁无游,低下头哭丧着脸道,“是大少爷要我们加进去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西风吹老金花树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静默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祁荣呼吸粗重,灰白的须发不断颤抖着,一把抓起手边的酒杯,狠狠砸到一旁的祁无游身上,瞪着眼睛,颤抖地喝道:“……逆子!”
  酒杯狠狠地砸到祁无游身上,溅出一串酒水,溅了祁无游满身。后者立刻跪下来,抬起头急切地道:“爹,您养育儿子二十余年,儿子绝对不存害您之心,儿子孝心一片赤诚,苍天可鉴啊!”
  一旁祁荣的正室夫人见状已经是吓得面色惨白,而另有一位似乎与大夫人相处得不是很好的妾室,见此状况,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指着跪在地上的祁无游怒道:“你这逆子!竟然妄图加害老爷!”
  眼见祁荣脸色气得涨红,像得了哮喘的老人一般喘着粗气,祁无芳连忙拍着自家父亲的背,急急宽慰道:“兴许这也是这下人的一面之辞,爹,您先消消气。”言罢命令下人将那两个负责抓药家丁拖了出去,又道,“此事太过蹊跷。大哥毕竟是您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两句话,先假意说是下人撒谎,这明眼人自是知道只是宽慰的话而已,然后又给祁无游戴了一顶“伤天害理”的高帽子。
  人群之后的白轻墨微微勾了勾唇。祁无芳,不愧是商场上的老手,老奸巨猾。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祁无游这会儿也急了,面色阴沉中有焦灼,看向祁无芳的眼神中有一丝怨毒:“二弟,你——”
  却见祁荣面色涨红,指着祁无游的手不断颤抖,仿佛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吴大夫和流文曲见势不妙,连忙上来,一个扶住祁荣摇摇欲坠的身躯,一个赶紧号上他的脉搏。
  流文曲一手按在祁荣脉搏上,眉头一皱,赶忙对祁无芳道:“快,快扶老家主回房,情况不太妙啊!”
  “什么?!”祁无芳闻言立刻扛起已经半昏厥的祁荣,拨开人群就往大堂后面走。
  祁荣一走,人群彻底乱了,祁无游也站起来,只是再无颜面面对众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也连忙进了后堂。管家不得已出来招呼众宾客各自归位,说些抱歉失礼之类的话,招呼下人继续服侍大堂内的众人吃好这一顿饭。
  此时已经再无人关心宴席,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祁无游害父的不争事实,祁家的宴会顿时变成了一锅粥。
  好好的一席寿宴,竟然以如此荒唐的戏幕收尾。
  戏是没得看了。白轻墨闲闲地坐回原位,让折阙给她斟了酒,旋转着指尖的白瓷酒杯,嗅着那清美的梨花香气,淡淡勾唇。方才瞧见金鲤鱼和甘草,她不过是临时起意,却没想到祁无游真有害父之心,倒不用她多说话了,一切让那父子三人来处理便好。
  昨夜她让人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在祁无游的早茶中加了一点儿料,能让人心急走火,喜怒形于色的。按理来说,方才被揭穿之时,若是稍有城府之人必然懂得要暂时保持安静,不能急于分辨。而祁无游却立刻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无异于火上浇油,而且在之前他脸色的变化早已落入他人眼中,而这,便是那药的作用了。
  不仁不孝,加害生父。仅这一条罪名便足以让祁无游所有声誉扫地。
  现在东窗事发,还在天下群雄面前将这一桩家丑给抖了出去,祁家损失的可不只是面子。这祁家之中看他祁无游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随便几个夫人奴才添油加醋一番,祁荣便会对这个往日最重视的儿子失去最后一点期望。管他嫡出也好,才干也好,失去了祁荣的信任,祁家的家主之位便绝对不会由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儿子来接掌。只是……祁荣似乎真是将这个大儿子看得很重,否则,今日又怎会气成那副模样。
  白轻墨淡淡喝着酒,露出一丝冷冷的讽笑。
  事成一半,祁无芳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现在已经打破了祁荣对祁无游的最后一点信任,只要再加一把火,这家主之位便是祁无芳的囊中之物了。白轻墨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在这人多的地方借她的威信给武林群雄一番震慑,搅浑这一池水,顺便将祁无芳这块金牌子打出去,也方便日后双方的合作。
  在这种豪门世家,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便会受到与寻常家里不一样的教育。在大家庭中,妻妾相斗,兄弟相残,仆大欺主,亲戚乱伦……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财产和权势而发生,孩子们从小几十年的耳濡目染,早就没有了当初鸿蒙初辟的纯净,剩下的只有那满腹的算计和步步为营。哪里还有什么兄弟相亲、父子情意。除了……
  白轻墨抬眸,看向那个沉静仿若一汪深潭,又缥缈如凡尘谪仙的白衣男子。只有他,才是那千万之中的异数吧……
  ——————————
  三日后。
  官方消息称:祁家大少爷祁无游于祁老家主祁荣六十大寿之际,为早日夺得家主之位,擅自改动祁老药方,暗中谋害亲生父亲,且在宴会上挑换酒水,欲置生父于死地。祁荣因年迈体衰,且长期服用有□□酒,外加急火攻心,于寿辰当夜辞世,临终前将家主之位传于二少爷祁无芳,以正家风。大少爷祁无游自知所为伤天害理,心中有愧,于父亲辞世当日服毒自尽,以赎自身罪孽。
  “于是,本少爷便名正言顺地执掌家主之印了。”祁无芳坐在烟雨楼的雅间里,大喇喇地将一杯酒往嘴里一灌,咂了咂嘴。
  楼下歌舞欢快窈窕,楼上贵客勾心斗角。
  白轻墨与他碰了碰杯,却并没有饮下:“你大哥被你下了毒。”
  “嘿嘿,话别说这么满嘛。我只是在他的膳食中加了点儿料。想必他也知道饭里有毒,但大哥是聪明人,懂得成王败寇的道理。”祁无芳剑眉英挺,霸气的脸上荡漾着邪魅的笑意,“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你给我爹下了什么东西,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白轻墨一笑:“他毕竟是你的生父,既然你不好做,便由我来做。寿宴前一夜,我命人在你爹的茶盏上抹了点儿玉菱香,这是香料极为罕见,却是养生的好东西。那一日送礼之前,折阙在那玉如意上抹了一层芙蓉膏,这东西亦是养颜健体的,无人会发觉。只是这两个东西一旦相遇便会成为剧毒,而且毒发症状与肝火大盛导致的心脏紊乱有九分相似,一般人瞧不出底细。”白轻墨喝了口酒,“左右都是补药,日后也不怕有人摸了那玉如意会毒发身亡,不会有破绽的。”
  祁无芳点点头,忽然一笑,眼里闪着奸诈的光:“这么说来,你如今竟是我的杀父仇人。”
  “那你便来报仇罢。”白轻墨闲闲地喝一口酒,“横竖这是我的地盘儿,你若是现在动手,我也是不怕的。不过……”白轻墨上下打量祁无芳一眼,目光里是鲜明的鄙视,“你的功力尚且不及我宫中护法轩羽的一半儿,连你那些个护卫都比不上。还想报仇?啧啧……”
  祁无芳的脸黑了一黑,旋即□□道:“横竖是你杀了我父亲,总得有点赔偿吧?”
  祁无芳脸上的笑容欠扁得让人几乎无法和堂堂祁家二公子,不,现在是祁家家主联系在一起。白轻墨略无语了一阵,但还是配合地问道:“祁大家主想要什么?”
  “你杀了一个人,就得再赔一个人过来。我也不让你为难,不害旁人的性命。”祁无芳摊了摊手,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模样,“只要你嫁来我祁家做夫人,本少爷保证你从此衣食无忧荣华——唔——咳咳咳……”
  白轻墨看着楼下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淡淡收回手:“沉月宫家大业大,本宫若要成亲只好招赘,只怕祁家消受不起。”说着下巴淡淡一扬,指向楼下正在弹着琵琶的美人,“正巧,今儿个玉渊姑娘第一次登台,正愁找不到个好买家。不如便宜点儿给你了,收她做个妾室想来也是个好归宿。”
  帘帐外下方是歌舞台,一名女子正坐在正中央,在一群舞女的环绕下弹着琵琶。
  祁无芳捂住被酒杯击中的肚子,一边咳嗽一边道:“本少爷若是将那个女人娶回家,还不得被她啃得连骨头也不剩!”
  白轻墨略微诧异:“竟然被你看穿了。”
  “哼,哼哼,本少爷是什么人……”祁无芳捂着肚子晃晃脑袋,十分得意地道,目光在堂下扫过,忽然一顿,微微眯起眼,“那是谁?”
  白轻墨随着祁无芳的目光看下去,只看见台下花花绿绿辨不清面孔的人堆,问道:“你说的谁?”
  “那个绿衣裳白发带,腰上有一酒葫芦的男人。”
  白轻墨目光在人堆里找了一番,总算找到了。绿衣裳,白发带,腰间一酒壶,容貌看不清楚,气质也并非出众,远远地瞧着,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由得心下微微疑惑:“你认识?”
  祁无芳摇摇头道:“不确定。”
  白轻墨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人身形有点儿像我小时候一个玩伴,叫做韩子汝的。”
  “韩子汝?”
  “韩子汝是临风山庄韩临东那老头的三公子,与我同岁。因着连州地界与京城离得较近,小时候常常与我们家的孩子往来,人长得普通,却颇为伶俐。只是……”祁无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台下那绿衫男子身上,蓝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光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在八岁那年得了天花,医治无效,应当已经死了才是。临风山庄再没提过他,因此江湖上少有人记得此人。而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天宫毕竟风流绝

  “我似乎也听说过这么一回事。”白轻墨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若有所思。
  祁无芳舒眉,摇头道:“大抵是只是长得像罢。这么多年了,又隔了这么远,应当不是。哪有人死而复生的道理。”
  白轻墨看着那人,分明没有一丝异状,脑子里却陡然浮现前段时间碧落教差人来送信,上面写了北堂寻说要远离临风山庄的事情,心下微微动了动,淡淡道:“也许吧。”
  此时楼下歌舞已经结束,鸨母出来,开始主持歌妓玉渊的归属。
  今夜来烟雨楼的不止有秀才书生、江湖浪子,还有不少王孙贵族,却至少有一半是冲着这位玉渊姑娘来的。
  烟雨楼名妓玉渊,本是个清倌,歌舞双全,尤其是一手琵琶举世无双,简直犹如天籁,有“玉琴妙手”之美称。此女子容貌绝美,虽然一直以来卖艺不卖身,却早已有不少人垂涎,只是这女子性情冷淡,坚持只唱歌弹琴。现今大抵是厌倦了卖艺生涯,想早日安定下来,于是终于卸下防备,准备找个好夫家嫁了。消息一传出来,在京师这等有钱人云集的地方,其身价瞬间飙升,一夜之间炙手可热。
  看着底下人叫价越来越高,甚至已经突破了五千两。
  祁无芳端着酒杯,咂咂嘴:“一晚上就赚这么多,便宜你了。”
  白轻墨淡淡道:“她的身价,可远远不止这些。”
  祁无芳问道:“你想把她送到哪儿去?”
  作为商场上的老油条,他可不会看漏了,底下出价的可不只是看客,还有不少人是烟雨楼内部安排用来抬价的。每当遇到没有价值的买主出价,立刻就会有人叫更高的价钱,以免玉渊落到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的手中,否则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没定。”
  “没定?”
  “嗯。”白轻墨看着下面,目光淡淡的,“雅间里的人都没出声,尚且不清楚有谁对她有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着老远的对面雅间传出来一声——
  “六千两。”
  外面依旧在涨价,而此二人所在的雅间中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然后祁无芳眼睁睁地看见白轻墨生生顿住,然后其手中的酒杯上裂纹延展,最终“砰”的一声炸开。
  好在酒水不多,但也溅了一地。
  祁无芳见白轻墨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白轻墨半晌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酒杯碎屑,用巾子擦了插手,道:“没什么。”
  祁无芳一脸怀疑。
  白轻墨目光刺入对面那雅间,如刀一般犀利。
  别人听不出来,她可不会忘了。这个声音,分明就是碧落教四大座使之一兰幽的。兰幽身为碧落教座使之首,不可能大老远跑到京城来寻欢作乐。那么这帘子后面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兰箫了。
  白轻墨眯起眼。这个时候,他跑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么?
  挥挥手,一个下人立马附耳过来。
  白轻墨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点头后迅速离开。
  祁无芳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很厚脸皮地凑过来问道:“谁啊谁啊?”
  白轻墨看他一眼,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回答道:“碧落教主来了。”
  祁无芳一愕,蓝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神采:“他来了你激动个甚么?”
  白轻墨道:“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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